《四季以后》卷芯甜橙

4、第 4 章

　　南京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里，我考完了我大三上的最后一门考试。
　　寒假如期而至，我窝在家里暖和的被窝里，不用考虑明天的课程，也不需要思考晚上几点去抢洗衣机比较好。
　　寒假很短，仿佛我才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就结束了，我蹲在家里收拾行李，心中居然对返校有一丝期待。
　　“明天几点的飞机？”何桦发来微信。
　　“两点半落地南京”
　　“我三点，差不多”
　　我收起手机，丝毫没注意到，脸上已经挂起了笑。
　　……
　　飞机落地，我看了看手机，居然没有晚点。我居然在这一刻如此希望晚点的发生。
　　“走啦，陈橙”同行的同学叫我。
　　我背着书包，慢吞吞的下了飞机。
　　我掏出手机，发给何桦：“我落地了”
　　没有回音。
　　虽然我知道此刻他还在万米高空飞行，但我多么希望，此刻我手机响起，是他的消息。
　　我和同学拿了行李，坐上了回程的地铁。
　　地铁门关的一刹那，我的手机响起消息，“我也到了，你在哪？”
　　我从刚刚抢到的座位上站起，提着我的箱子走到门口。
　　“陈橙，你干嘛”
　　“你先走吧，我回机场一趟”我抓着地铁的栏杆，心里拼命祈祷着，赶快开到下一站。
　　机场线的站格外的长，我仿佛站了一个世纪，才等到眼前这扇门打开。
　　我提着箱子往对面回程的站台飞奔，完全不顾身后同学差异的眼神。
　　我站在站台上，拼命的看表，微信响了几声，我掏出手机，是何桦的消息。
　　“我去拿托运了”
　　“你还在机场吗”
　　地铁报站响起，我看着呼啸而来的地铁，低头打字：“我刚进地铁站，等你。”
　　他回复：“那我快点”
　　我拖着箱子上了车，站在里车门最近的位置。
　　地铁返回机场，我提着箱子拼命的跑，往检票口的路没有电梯，我就提着我装的满满的24寸的箱子一阶一阶的爬楼梯，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能提着箱子跑的飞快。
　　终于爬到检票口，我推着箱子探出头，刚好看到他将他的行李放进安检。
　　我长舒了一口气，朝他挥手。
　　他显然也看见了我，对我笑了笑，从安检机上搬下行李，朝我走来。
　　“你半天没回我，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没有，我不是去找行李嘛，没看手机。”
　　再次返回地铁的站台，我刚刚提着箱子飞奔过的手还在发抖。
　　地铁上人很多，我没上一次那么好运抢到座位，只好拉着行李箱站在车厢里。我费力的够着头顶的吊环，让自己在车厢里保持平衡。
　　这时，一只手把我的手从吊环上拉下。
　　是何桦。
　　他把我的手放在他拉着吊环弯曲的手臂上，“拉这个吧，矮一点。”
　　我低下头，闷闷的“哦”了一声。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地铁里太吵，后来他索性把耳机掏出来带上，见我抬头看他，便摘下一边，塞到我的耳朵里。
　　我拉着他的手臂，耳朵里充斥着和他一样的音乐，仿佛地铁里只有我们俩。
　　地铁到站，一个刹车，我的箱子随着惯性咕噜噜滑走，我也一个趔趄，直直撞在他身上。
　　他松开吊环，将我的箱子捞回来，然后低头，“没事吧”
　　我撞倒了鼻子，眼泪夺眶而出，不是疼，大概是某种感官的连带刺激吧。
　　我眼泪汪汪的抬头，“没事”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用脚卡住行李箱，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我把眼泪擦掉。
　　“没事你哭什么”
　　“撞到鼻子了，”我接过他手里的纸，“我真的没哭”
　　他突然伸手，捏住了我的鼻子。
　　我被他捏的不由得仰起头，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
　　他捏着我的鼻子左右晃了晃，“还好，没碎”
　　我气的伸手锤他，“烦死了你”
　　……
　　新学期照常开始，我们依旧每天上课，吃饭，自习，南京的春天来的早，有时我懒洋洋的坐在小学楼小花园的椅子上，看身边的他认真的读雅思阅读。
　　未来就要到来，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计划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我开始看考研课程，他也认真准备着雅思考试。没有了太多的社团工作，我赖在宿舍的时间也变得多了起来。突然有天，枫枫拿着春招的宣传单神秘兮兮的跑来问我，“陈橙，要不要跟我一起学跆拳道？”
　　我扯过她手里的宣传单，匆匆看了看。她朝我眨着眼笑，她知道我，不爱热辣的健身操，却偏爱嘿嘿哈哈的搏击运动。
　　“一起呗”
　　又说服了晓贝，我们三个人站在跆拳道馆里上第一堂课的时候，沮丧的发现，我们是场馆里年级最高的学员，就连带我们的教练，都是低一年的学弟。
　　我确实很喜欢跆拳道，但我不知道，跆拳道也要压腿的。
　　当我第N次被教练按着肩膀压的在场馆里鬼哭狼嚎，我萌生了退出的想法。
　　教练也经常挑战我的极限，定腿的时候，我往往是那个最没有定力却要决定整队人训练时间的考察选手。
　　何桦最近很忙，院系的工作和雅思课程让他左右为难，我只有一瘸一拐去自习的时候，才能跟他短暂的见上一面。
　　新上映的寻梦环游记，我想看很久，却也不好打扰他忙碌的生活。
　　那天我和枫枫从场馆训练结束，拖着疲惫的腿往宿舍走去，我的手机收到教练的消息。
　　“学姐”
　　我以为我有东西落下，很快回复了他。
　　他总以请教的名义，问我学校的各种事情，比如比赛，比如社团，比如考研，比如竞选。直到有一天，他小心翼翼的问我，“学姐，我请你看个电影吧。”
　　我从床上坐起来，掀开床帘，“枫”
　　在床下看电影的枫枫掀开床帘，“嗯？”
　　“那个”我支支吾吾的说，“就我们教练，他约我看电影。”
　　枫枫了然的点头，“你想去就去呗。”
　　“可是”
　　“可是你和何桦本来就没在一起不是吗？”
　　她一语戳中了我的心事，我将头缩回去，默默给何桦发了条微信。
　　“寻梦环游记看吗？”
　　他很快回复我，“昨天和宋炎看了”
　　我气恼的将手机扔在枕边，在床上翻滚了两圈，然后拿起手机，回复学弟：“好。”
　　第二天，我早早的等在学校东门。
　　宋炎路过，“哎，陈橙，你干嘛去？”
　　“看电影”我直直的看着路对面，“你呢？”
　　“哦，我等何桦，他去拿快递了。”
　　身后有人拍我，我回头，学弟正朝着我憨憨的笑。
　　“走吧”我轻声说。
　　“那我们走了”我对宋炎说，然后转头，不理会他脸上的表情。
　　看电影的时候，我的手机一直在响，我没理会，索性开了静音。
　　情节很感人，当我眼泪就要夺眶而出的时候，我习惯性的侧过头，想要接过身边人手上的纸巾，当我看见专注的盯着屏幕的学弟。我转回身，眨眨眼，眼泪就消失了。他不是他，不会知道我会在哪里感动，会在哪里落泪，会在何时需要一张准备好的纸巾。
　　回学校的路上，我偷偷查了电影票的价钱，然后转给了学弟。
　　“谢谢你帮我压腿啦。”
　　回到宿舍，我打开一直没点开的手机，微信里躺着几条未读，都是何桦发来的。
　　“你去看电影了？”
　　“你怎么跟别人看电影”
　　“好看吗”
　　“看完了吗”
　　我打字，“好看”
　　何桦很快回复，“还知道回我”
　　“怎么？”
　　“以为你乐不思蜀了”
　　“你能跟别人看电影，我不行吗”
　　“行行行”
　　我提着衣服去洗澡，温热的水洒在身上，很是舒服，但我心口仿佛堵着一团什么东西，让我难以喘息。
　　洗完澡出来，我擦着头发，看见桌子上的手机闪了闪。
　　“那”
　　“你答应他了吗？”
　　我回复：“答应什么？”
　　“你都跟他去看电影了”
　　“看电影怎么了？我还一直跟你看电影呢”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他没再回复。
　　……
　　后来几天，学弟没再找我聊天，我也没有再问何桦那个问题。
　　我依旧上课下课，周末和何桦一起自习。
　　周六的中午，我拿着刚送到的奶茶外卖，站在食堂窗口排队。
　　身后有人拍我，我回头，是学弟，我表情尴尬的滞了一下，然后开口，“好巧啊”
　　“你也喜欢吃这家啊”
　　我吸着奶茶，点点头。
　　我的目光慌乱的在食堂门口搜寻着，何桦去院楼送文件怎么要这么久。
　　突然，手中的奶茶被人抽走。
　　“找什么呢？”我回头，何桦正将奶茶塞进嘴里，一下喝了大半杯，他额头上有着微微的薄汗。
　　“你从哪进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我伸手抢回奶茶，“你少喝点！”
　　他将书包递给我，“你去坐吧，我来排。”
　　“哦”我接过他的书包，回头跟学弟说，“那我先走啦”
　　何桦敲了一下我的头，凶巴巴的说，“快去！”
　　我找了个有风扇的座位坐下，将他没有重量的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起身去拿餐具，回头瞥见何桦正和学弟聊着什么，他脸上带着笑，仿佛知道我在哪，他对我比了一个勺子的手势，我扬了扬手里的勺子，“拿了！”
　　他端着饭坐下来，我好奇的问道；“你刚刚跟我教练说什么了？”
　　他将菜夹起来，“没说什么，让他以后给你压腿轻一点。”
　　“哦”我吃了一口饭
　　“你书包里怎么什么都没装啊”
　　“我不是跟你说今天下午有排球赛？”
　　“啊忘了忘了”
　　“你去不去看？”
　　我咬着奶茶的吸管，“去呗，反正我也没啥事。”
　　……
　　吃过饭，我跟着他来到排球场，他将我安置在阴凉处，便去热身了。
　　我看过太多的排球赛，但唯独没来看过他的。
　　比赛开始，我在阴凉处坐不住，就屁颠屁颠跑到他们学院的观众区，看他打球。
　　他其实打的不错，副攻转一传接的很稳，但不知怎的，发球总是送分。
　　当他发失误了两个球之后，拿着球站在发球线，眼神在观众区里准确的找到我。
　　“陈橙！”他叫我。
　　大家都回头看，我尴尬极了。
　　“啊？”我回应道。
　　“你转过去。”
　　我指了指我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还是乖乖的转身了。
　　我听见身后他拍球的声音，听到他的手击中排球，然后几秒静默后，身后的人群爆发出呐喊。
　　“好发！”
　　我转过身，球早已被对方一传接飞。
　　我看向他，阳光在他被汗浸湿的碎发上洒下好看的光晕，璀璨而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