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春风》叶小禾

9、第 9 章

　　“味道不错吧？”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停在那小贼身后两米开外。
　　从背影上看，此人身形消瘦，个子比我高出两头，乌黑的长发在头顶用月白色的发带绾了一个髻，散落的发丝随风飘舞，显得十分凌乱。同色的长衫有多处破损，沾满了污渍和血迹，小腿上还划了一条大口子，没有被及时处理的伤口隐约还在流脓。一柄短剑掷在他脚下，犹自发着寒冷的白光。
　　我的声音显然吓了他一跳，他紧张地扔了手中的鱼串，低着头停在那里。
　　等了半晌不见他有反应，不过确信他已经中了我下的料，我也不怕他有武功。

　　“喂，小偷，跟你说话呢。麻烦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的尊荣。”我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人再次自动屏蔽了我的声波，弯腰拾起短剑，往前就走。
　　我的手抓了个空，身子没站稳，向前踉跄了两步。心里那是一个气啊。
　　“欸，你这人怎么搞的？现在有骨气了，刚才偷鱼吃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哦？”
　　还是没有停住，也没有回答，不过脚步却有些蹒跚了。我知道那是大肠杆菌大剂量超标的结果。
　　“算了，本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你走吧。”我转过身向着寺里走去。
　　不是我大肚，但凡有过跑肚的经验，都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事的。我可不想听到不雅的声音，看到不该看的景色。反正大仇已报，还是溜之大吉吧。

　　要说本姑娘还是心太软，报复后的高兴劲一过，我就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那家伙虽不知长什么样，不过看背影的确是受了很重的伤，人家偷鱼吃也许是实在饿得没力气了。我那料下的也太狠了，万一他拉得脱了水，死了，我，我岂不是成了杀人凶手？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杀人犯啊，还在佛门重地。佛祖啊，饶恕我吧，我下次不敢了。
　　我越想越怕，连晚饭也没吃到心上。去药房抓了一剂止泻的药包好，我拎起一只砂锅就溜到了后山。
　　傍晚的天色有些暗，我在湖边的灌木丛里找了半个时辰才发现那个奄奄一息的贼。
　　他脱水严重，已经昏了过去。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把他拖到平坦的草地上，帮他松了领口，顺了顺呼吸，然后迅速拾柴生火，架锅熬药。等到一切都忙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借着火光，我回头看那个偷鱼的小贼。英挺的鼻，浓黑的眉，狭长的眼，薄薄的唇。嚯，长的还不错，就是身子太瘦，没有血色。

　　“好了，可以吃药了。”我忍着烫，将药汁倒进砂锅盖子里。“幸亏拿了个带盖子的，要不还真棘手。”
　　俯身将他搬起靠在膝前，我端起小锅盖放在嘴边试了试温度，然后试图掰开他的嘴灌药。也许我太高估自己了，那人的嘴好像被焊住一般，任我忙活了大半天，就是不张开。
　　“你找死~啊！”我愤愤地又将他放平，手掌滑过他的额头。
　　不好，怎么发烧了，而且这么烫。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伤口感染。
　　赶快看向他的小腿，撕开裤角，一道足有半尺长的口子狰狞地暴露在我眼前。我心虚地看了眼他皱紧眉头的脸，又看了看身边那碗药。
　　“小子，你惹谁了，下这么重的手。”
　　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伤口必须及时处理。否则一旦引起破伤风，在这根本没有抗生素的古代，后果不敢想象。
　　这人也真够倒霉的，先是受了这么重的伤，然后又吃了我培养的不太纯的大量大肠杆菌，现在他体内的各种细菌八成正攻城略地忙得不亦乐乎。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子，你欠我的越来越多了。”我端起药抿了一口，用最原始最无奈的方法敲开他的唇齿。
　　一碗药汁灌下去，舌头都有些麻木了。我站起身擦了擦嘴角，转身向自己的厢房跑去。

　　要快，要快，要快。我背着药箱，抱着草席和被单，磕磕碰碰地往回返。这可真是在和时间赛跑啊。
　　喘了几口粗气后，我打好地铺，使出吃奶的劲将他拖到上面。
　　“小贼，你可别怪我啊，若不是要救你，我也不想窥你隐私，不过你不也偷看了好几天我出浴么。”
　　三两下脱了他的衣服，我发现除了腿上，他胸前和背上还有几道小口子，不过情况没那么严重。

　　简单帮他擦干净身体，又对伤口附近以黄酒消了毒。我用白布掩好口鼻和头发，以银针封了他身上几处大穴止疼，然后拿出刀片在火焰上烤了片刻，就开始了我人生的第一台人体外科手术。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平时在实验室里都是给小白鼠缝肚子，这熟练的手艺用到人身上还真是第一回。
　　去腐肉，再次消毒，上药，分三层进行缝合，我完全把他当做一只小白鼠，整台手术进行得相当顺利。
　　“嗯，不错不错，针脚整齐，我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得意地欣赏完自己的大作，我给伤口上了药，用白布轻轻地包裹好。然后又对其他的伤口认真地进行了处理。一切忙完，眼前的人已经被我包成了粽子。

　　帮他盖上外衣，又拧湿了布子敷在额前降温。如此反复，一直忙到半夜，中间还喂了几次水。生平头一次护理病人，这活还真不好干。终于降温了，我伸了伸酸疼的胳膊，费力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厢房，扑到床上便睡了起来。

　　一夜无梦，等我醒来时天已大亮。这一晚累的，连早课都翘了。带上自己的早餐两个豆包，一碗米粥，我匆匆忙忙地向莹台湖赶去。

　　小贼还没有醒，不过烧已经退了，而且呼吸平稳，伤口也愈合得很好。我重新上了药，帮他包扎好，将早饭放在他身旁。
　　这家伙睡的还真死，我这么一番折腾他都不醒。不过白天看起来，这家伙长得还真实俊俏。呵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又何况我呢。
　　“我得去打扫藏经阁了，回来再看你。”工作第一，不能被美色所迷惑。
　　我意犹未尽地又看了一眼躺在地铺上的帅哥小贼，转身向藏经阁飞奔而去。

　　是不是做好事可以令人身心愉悦？我的心情就好的不得了，尤其是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起死回生，当医生果然是条不错的路子。

　　带着节省下来的豆包，我一蹦一跳地来到莹台湖边。
　　“喂，吃午饭了——”我放低声音，轻轻唤了一声。半晌也没人搭理。
　　懒虫，难道睡到中午都还没醒？
　　径直向“病床”方位走去。
　　“哎，吃午饭了。”我边走边说。
　　“咦，人呢？”
　　“地铺”上空空如也，早上留的食物已经不见了。我拾起掉在草地上的一块雕祥云蝙蝠羊脂玉佩，四下张望。还是没有人影。

　　“这样就走了，连声谢谢也不说。”我沮丧的坐在地铺上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做工不错啊，有这么好的东西还偷鱼吃，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