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春风》叶小禾

4、第 4 章

　　嚯，身上好烫，就像掉进了一只巨大的蒸锅里，蒸得人全身上下湿漉漉的都是汗。衣服也湿透了，粘巴巴地贴在身上，令人更加难受不安。
　　我痛苦地呻吟起来，却睁不开双眼。朦胧中，感觉有人在一旁不停地为我擦拭汗水，还听到了不同地叹息声。程菲菲，你到底把我扔到了哪里？我在心里愤怒的呼喊。有这样的死党么，没义气啊！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那种难以忍受的燥热和粘湿的感觉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缓缓睁开双眼，想看一看目前的处境。但眼前的景象却令我哭笑不得。头顶的粗布幔帘无情地告诉我一个事实，没错，土炕还是那个土炕，屋子还是那间屋子，湖水吞噬都逃不出宿命纠缠。我，李苒穿到了庙里做——好像不是和尚。
　　“去你的身世显赫！程菲菲，过完这一世，我跟你没完！”我将这句话在心中默念了N次，终于下定决心，坦然面对现实。

　　“了凡，你醒了么？”随着门轴的转动，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转脸看向来人，正是初来时为我送药的那个小师父。清秀的面容，柔和的动作，悦耳的声音，我出神地凝视着他，他怎么会是男子？
　　“了凡，你怎么了？”来人五指张开，紧张地在我眼前晃了晃。
　　“阿弥陀佛，了凡，你的眼睛没事吧？”
　　我一把抓住此时正在眼前晃动的纤细小手，翻来覆去看了起来。
　　“是女的，不是和尚，是女的...”我喃喃地说着，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那只手三两下就挣脱了我的禁锢，紧接着又向我的额头探过来。
　　“我没事的，就是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哪里，我是谁，你又是谁？”我安静地看着她的手颤抖的停在半空，等待她的答案。

　　沉默，还是沉默，五分钟过去了，我静静地等待着。面前这位小师太终于开了口。
　　“这里是越州最大的宝芳寺，我是你的师姐了心。至于你，是静悟师叔半月前外出讲学带回来的——小乞丐。她还亲自给你起了了凡这个法号。”
　　什么？她是说我穿来的这个身体竟是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乞丐。好啊，好啊，程菲菲，枉我和你朋友一场，你还说求冥王给我找了一个身世显赫的寄主，呵呵，原来所谓的身世显赫就是丐帮子弟，寄身佛门？
　　早就该想到他们冥界办事效率低、质量差，没想到竟会这么差，这回肯定是那还阳部的小刘又没核对好信息。菲菲啊，错一次可以原谅，可连着错两次就是你的问题了。你说你学生物的搞什么管理啊，真是误鬼子弟。
　　了心见我发呆，轻轻拨了拨我额前的刘海。“了凡，你也是的，怎么又跳了莹台湖呢。上回你惹了了尘就跑去那里跳湖，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怎么昨天又不长记性呢？若不是静悟师叔刚巧经过，你这次可真要见佛祖去了。”
　　“莹台湖？你是说上回让我吃药是因为我跳了那个湖？”
　　“嗯。五日前了尘师姐命你打扫正殿，你离开不久就有人发现佛前供奉香油的青铜灯被打翻了。师姐当时担心师傅责骂，就认定是你打翻的，你不承认还跟她吵了起来，而且越吵越僵，之后你二人竟追打起来。你才来寺里不认得路，就跑到了后山的莹台湖。当时大伙都劝你认错了事，可你竟然宁愿跳湖也不承认，还好寺里有几个师姐水性不错及时护了你周全，可你仍受了风寒，昏睡了整整三天才醒过来。”了心轻柔地说着，还细心地为我掖了掖被角。
　　“要说你和这莹台湖还真是有缘，昨天怎么又跑去那里跳湖了，知道自己不会游泳还偏往湖里冲，连了尘都被你吓坏了。”
　　“你是说那个狗和尚会被我吓坏？”嚯，提起他我就有气。
　　“什么狗和尚？了尘师姐可是我们这一辈中的佼佼者。师傅和师叔都很器重她，所以她小小年纪就坐到了寺里的僧值，大家平日里如果有逾矩的地方都逃不过她的法眼。你呀，以后还是少惹她为妙啊。”了心说完，竟宠溺地在我眉心一点。
　　认定了她的好脾气，我决定趁热打铁再多套取一些情报。
　　“那了心师姐，你知道我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这——”了心仰起头想了想，复又摇了摇头说：“你才来寺里几天，大家对你都很不了解，我只知道你平日里很少与人交谈，总爱一个人默默地想事情。静悟师叔说你之前吃过很多苦，还专门嘱咐大家平日里多关心你的起居。至于别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看来这位寄主平时还真深沉。现在被我这么稀里糊涂地穿了来，身世还成了迷。
　　“了凡，你别叹气，其实忘了就忘了吧，你忘记的是自己曾经受过的痛苦，今后在寺里和大家好好相处，你会觉得很快乐的。”了心握住我的右手，语重心长地说。
　　和大家好好相处？那是多久？三五七天，还是三五七年？又或者一辈子留在这里作尼姑。
　　我确确实实被了心的话吓了一跳，使劲抽出右手，迅速地摸上自己的头发。还好，头发还在。
　　“你们——不会——真的让我——一辈子待在这里做尼姑吧？”我支支唔唔地问。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哎，都忘了你什么也不记得了？那天你来的时候静悟师叔不是说过了么。你啊，凡心未了，总要回到红尘中去的。她带你回来修行一段日子，等时候到了就会让你回去。”
　　“那就是说我只是带发修行，不会剃度咯？”我的心情立马好转，谢天谢地，原来是虚惊一场。
　　“当然。师傅也说你戾气太重，需要在寺里好好涤荡。”了心说着站起了身，走向门口。“你等着，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昨天师叔和师傅都急坏了，整整守了你一宿，这药是师叔亲自拟的方子，你喝了保管药到病除。”
　　我望着窗外了心渐渐远去的身影暗自纳闷，似乎了心对静悟师叔更加尊敬，而且这位静悟师叔好像比师傅还要关心我。虽然我压根不知道她是何许人也，不过有她撑腰，那个叫什么了尘的估计也得让我三分。不就是在尼姑庵里待一段日子么，就当度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