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春风》叶小禾

14、第 14 章

　　晚饭后，我回到厢房打坐，顺便怀念了一下宝芳寺里的静悟师傅和众位师叔、师姐、师妹。正在我感情充沛，随时准备喷薄一下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李公子在吗？”
　　齐青青？来的正好。
　　“青青姑娘么？”我迅速下地穿鞋，奔到门口拉开门。
　　“李公子，没打扰您休息吧？”青青手里捧了一个托盘，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没有，没有。青青姑娘光临寒舍，李某正是求之不得。”我转身让开门口，将她迎了进来。
　　“李公子住的还习惯吧？可有需要添置的物什？”齐青青将托盘放在圆桌上，四下打量起我的房间。
　　“多谢姑娘关心，李某贸然打搅贵府，已是过意不去，姑娘再这么客气，叫李苒如何当得起？姑娘快请坐。”我给她倒了杯茶，也坐到她的对面。
　　“李公子才是太客气了。您是我们的贵客，祖母刚刚还念叨着您呢。她说公子初来乍到，叫大家一定小心伺候，就怕您住不习惯。这两身衣服也是按她老人家吩咐刚买来的，是花尚锦的手艺。公子看看喜不喜欢，合不合身？”
　　齐青青说话间拿起托盘上的一套白色锦缎男装递到我的手上。
　　呵，真是好东西啊。质地厚实却不乏柔软，银丝织就的云纹若隐若现，还未上身就已教人爱不释手。
　　“这个——怎么好意思？”我低头反复摩挲着，实际是想说“我可以试试么？”
　　“公子喜欢就快上身试试吧。”
　　齐青青估计早就看出了我的那点小心思。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客气，展开衣服试了起来。
　　这是件圆领寛袖的外袍，配上同色绣花滚边的腰带，给人一种飘逸洒脱之感。另一件也是相同质地，不过变成了窄袖大襟右仞交领的样式，看起来精干利落。两身衣服式样简洁，剪裁贴身，细节处理得当，整体效果堪称完美。
　　“还是奶奶说的对，李公子穿这白色的衣裳更显脱俗。”齐青青赞道。
　　“真是辛苦姑娘了。不过还请代我向夫人表达谢意，就说李苒明日一定当面致谢。”
　　“李公子不必多礼，也不要姑娘长，姑娘短的显得生分。既然青青虚长你两岁，你若愿意就叫我一声姐姐可好。”青青坐在桌前，单手支颐，笑盈盈地看着我。
　　“如此，青青姐姐也不要再生分地叫李公子了，李苒表字子凡，姐姐今后直接叫我子凡就好。”师傅，子凡这个名字可好？只比了凡多了一笔。
　　“好，子凡，今日认了你这么灵秀俊美的弟弟，若让我那些个姐妹们知道了还不羡慕死去。”青青一边说，一边乐，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起来。
　　“姐姐，你有很多兄弟姐妹么？”我接住她的话茬儿继续问。
　　齐青青顿了一下，接着笑起来。
　　“傻弟弟，我说的是我那些闺中密友。你姐姐我只有一个亲哥哥，和你这个刚认下的弟弟啊。”
　　“亲哥哥？姐姐指的可是夫人口中的那个孙儿？”我继续装傻。

　　“是啊，哥哥他就是奶奶说的那个孙儿。”齐青青略微失了一下神，随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子凡是否说错了话，惹得姐姐神伤？”我缓步走到她的身旁，静静地望着她。
　　沉默了一会儿，齐青青转过身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都过去了，子凡不必放在心上。”
　　是啊，我当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好心想帮你们而已。
　　“鸾儿和凤儿真是好可爱啊！”我故作无意地一说。
　　“什么？你说什么？”青青听了我的话，突然紧张地问。“你见到他们了？在哪里？都说了不让他们随便出来，奶奶会生气的，他们怎么还要出来？”
　　“姐姐，你觉得夫人见到齐勇大哥之后真的会生气吗？她今天的话，我听着可全都是思孙之情啊。而齐勇大哥和明霞嫂子也十分想念夫人，只是每个人都有解不开的心结而已。为什么就不能成全他们这份相思之情呢？”
　　“这——，子凡，他们已经僵了很久了，奶奶一提起大哥就生气，就连这病也是因为大哥的事气出来的。奶奶现在并不知道大哥大嫂其实就住在镖局，而且孩子都那么大了。若是知道了，还不得气死？”青青担心的说。
　　“小弟倒不这样想。上了年纪的人最想要的就是含饴弄孙，承欢膝下的快乐。夫人也不例外。姐姐何不给他们创造和解的机会，这样既成全了大家的一片孝心，又对夫人的心疾大有益处。”
　　“子凡有何妙计，不妨说出来听听？”青青被我的话打动了，迫不及待地问。
　　“这个嘛——”我故作神秘地勾了勾食指，对着青青耳语道““其实要化解他们祖孙之间的隔阂，关键就是鸾儿和凤儿这对宝贝......”

　　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我就穿着青青昨天送来的衣服去了她祖母的院子，一来是给老太太请脉，二是应该当面道谢，三就是配合青青一起实施我们的认亲计划。

　　“夫人今日的脉象平和，气色也很好，看来这付药的效果还不错。”我将脉枕放回药箱里，接着说。“如果夫人没有其他不适，晚辈还是建议您去后院花园里走动走动，这样对身体会大有益处。”
　　“是啊，奶奶，不如让青青陪您去后园走走，这几日菊花开得正盛，您去看看，顺便尝尝赵姨娘新做的菊花糕，味道很不错呢。”青青说得更好。
　　“就你这丫头嘴甜。”老太太笑着弹了一下青青的脑门。“既然这样，李公子也同老身一起去吧。”
　　“是。”我开心地向青青投去一笑，老太太要出门了。

　　秋高气爽，的确是适合游园的好天气。青青一路上说说笑笑，逗得老太太心情大好。当她告诉老太太认了我这个冒牌正太做弟弟时，老太太立刻夸奖了我一番，后来竟也认了我做她的乾孙子。乖乖叫完奶奶，我的脸都快红成猴屁股了——害臊啊！

　　坐在亭子里喝茶赏菊品糕点真是惬意之至，鸾儿和凤儿的出现也使今天的游园之举步入正轨。
　　“青青，那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没有人看着？你过去看看，要是真没人看管就带到这里来。”齐奶奶眼尖，一下就看到了我这剂药的药引子。青青憋着笑意，轻快地向双胞胎走去，不一会就一手一只领了来。
　　两个小家伙刚学会走路，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见了齐老太太竟含含糊糊叫了两声“奶奶”。
　　“哎呀，看这俩孩子长得多聪明，多水灵啊。来，到奶奶这儿来，奶奶给你们吃糖糖啊。”老太太被叫得眉开眼笑，接过青青手里的糖盒就给两个小家伙挑糖吃。
　　那两只小的，也很配合，虽然哈喇子流得到处都是，却仍把老太太喜欢的不得了。
　　“乖，乖，奶奶给擦擦嘴啊。”齐奶奶拿着帕子一会儿给鸾儿擦口水，一会儿又给凤儿擦，擦完了又是给糖，又是亲亲抱抱，忙得不亦乐呼。
　　看着老太太开心的样子，我和青青相视一笑。
　　“奶奶，这俩奶娃到处流口水，我还是把他们领走吧。”青青皱着眉头说。
　　“没关系，没关系，小孩子都是这样的。让他们再吃点儿。看，多可爱啊。”老太太给鸾儿擦着口水，连头都没抬一下。
　　过了一会儿，青青又问：“奶奶，都半天了，这俩孩子的大人咋还不来找他们，该不是没人要了吧？”
　　“没人要就都给奶奶领回去，奶奶要。看着娃娃多亲啊，乖，奶奶疼你们啊！”
　　我忍着笑注视着老太太的一举一动。心想，老太太还挺上道，看这奶奶都够模范标准了。
　　“奶奶，您还真要把他俩领回去啊？”青青继续激她。
　　“怎么？不行还是你吃醋了？奶奶我就是喜欢这俩孩子，看着就跟自己亲生的一样。”老太太说完竟搂着俩奶娃一个脸上亲了一下。
　　青青看着我无奈地摇摇头，那眼神分明是说：“看吧，老太太没救了。”
　　我对她做了个OK的手势，青青会意地点点头，悄悄离开了。

　　“奶奶，您真这么喜欢鸾儿和凤儿啊？”青青不声不响地出现，却扯着嗓子问。
　　“你那么大声儿做什么？小心别吓着我的宝贝儿了。”老太太埋怨了一句，眼中的慈爱却留给了两个小东西。
　　“奶奶你好偏心啊，见了自己的曾孙就不要我这个孙女了。”青青撒着娇，脸上的笑意快要承不下了。
　　“什么？”齐奶奶终于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望着青青。
　　“我说这是您的曾孙鸾儿和凤儿。是大哥的孩子。”
　　青青说着让到一边，将一对年轻的夫妇推到齐奶奶面前。
　　“奶奶，孙儿不孝，来看您了。”齐勇夫妇往地上一跪，顿时泪流满面。
　　“勇儿，奶奶的勇儿，奶奶好想你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奶奶早就不怪你了......”

　　见不得别人一家团聚，抱头痛哭的场面，我忍着在眼中不停打转的泪水，向青青做了个撤离的手势一个人回了西厢。

　　晚饭时，青青告诉我老太太很高兴地认了明霞和孩子们，雄风镖局不久就要大办喜事，正式迎娶明霞过门。青青说今天是她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还问我怎么就确定老太太见了俩孩子肯定会喜欢。
　　我当时只是微笑，没有回答。怎么告诉她呢？血缘，这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月明星稀，秋风萧瑟，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抬头望月。齐奶奶一家人月团圆了，而我却还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个陌生的时空。
　　爸爸妈妈，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我？
　　师傅，师姐们，没有了凡的日子，你们是否偶尔会想起我？
　　我，好想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