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了大将军之后》月下巡山

18、例银

　　这一日，宁安公主把沈家两姐妹留到掌灯十分，直到沈家派人来问，才叫府里的三品女官亲自护送回府。

　　不仅如此，两辆马车后头，还特意准备下满满一车礼物。

　　老太太听说公主府的女官亲自过府，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差点叫人按品大妆了出来迎接。

　　哪知见面之后，女官异常客气，把今日公主府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道明，当然重点全都落在沈棠如何医术高超，医者仁心上头。后又呈上礼单，并且告知老太太，过几日宁安公主将亲自上门致谢。

　　老太太大喜，客客气气送走公主府一行人。回到正堂，便吩咐人把李氏请来。

　　多年来，李氏在沈家如同边缘人，数年未踏足寿安堂。她本就胆小怯懦，不爱抛头露面，碰到这样的场面，心里头只剩下惊慌无错。好在如今老太太看她，便跟她屋子里的宝贝玉雕差不多。只要李氏好好地坐在那里，好好地接受众人的夸赞称颂便好。

　　这样一折腾，沈府上下都知道宁安公主器重沈棠的事情。整个府里头，比过年还热闹。

　　从前，宁安公主也挺喜欢沈柠，可那多半是看在卫霖和国公府的面子上。如今，公主对沈棠重视，可不是因为别人的面子，那是实打实地重视他们二小姐。

　　那么，沈家在公主心中的位置，自然也得跟着升一升。

　　那些丫鬟婆子虽然不能当面议论，可心里已经开始寻思今后见了沈棠和李氏，该如何伺候如何讨好。

　　他们不由自主想到当初义无反顾投奔二小姐的白妈妈，这是到底是什么样的运气！什么样的远见！

　　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正堂里众人虽然各怀心事，却都兴奋异常，唯有沈柠例外。她全程强颜欢笑，每当老太太夸奖沈棠或李氏，还要不停地捧场，“老太太说得是，二妹妹前途无量，二婶好福气。”

　　一直到大老爷和大夫人听到消息，一前一后踏进寿安堂的正厅，沈柠才缓过一口气。

　　她的后援终于到了！

　　一直被羡慕目光包围着的白妈妈心念一闪，此刻老爷夫人们齐聚一堂，正是伸冤的大好时机。她看准机会插话进去，半是认真半是打趣，“老太太不知道，二小姐今日可为难了。给县主治疗喘鸣之症，几乎用尽了身上药材。今后要是再碰见这样的事，可难办了。”

　　老太太被这几句话惹得心头一紧，“棠丫头用了什么珍贵难得的药材？可能再叫人去寻？”

　　如果寻不来，今后万一自己要用没得用，可就不美了！关心则乱，老太太的语调不觉高出几分。

　　白妈妈连忙解释：“倒是没有什么珍贵的，都是寻常药材，只不过没有银子……”她仿佛突然惊觉说漏嘴一般，惊慌地瞥了一眼沈柠。

　　老太太人精一般，自然明白妈妈话里有话。如今沈棠有这样的本事，哪有克扣她的道理！于是吩咐道，“棠丫头要什么药材，便从公中支取银两。要是下面人敢推脱，你就直接来找我。至于月银……棠丫头现在每月多少？”

　　沈棠眼睫垂了垂，如实回答：“孙女不知道。”

　　老太太的语调又高出几分，“你回来也有几日，还没领到月银？”

　　见沈棠不语，老太太眼光带着责备看向沈柠。

　　沈柠心中暗恨，白氏在老太太身边服侍久了，怪会揣摩她的心意。只不过几句话，便引得老太太脸色暗沉。她连忙起身，“老太太恕罪，孙女这几日忙，把这事忘了，一会儿便亲自给二妹妹送去。”

　　老太太脸色不虞地追问，“棠丫头一个月几两银子？”

　　沈柠顿了一瞬，才答道，“按照先前的份额，是五两。”

　　老太太心下不悦。先前还以为沈柠大度有长姐之风。如今倒好，竟当着她的面耍起花招！怎么，当她老糊涂了吗？

　　不过她并没有表露出来，甚至言语更温和了些，“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如今咱们家不能跟从前比，再说棠丫头也大了，就跟你一样，二十两吧。”

　　这还是几年来，老太太第一次驳她的面子。

　　谁都知道沈家不能跟原来比。可现在谁还记着沈家能有今日，都是因为她沈柠的功劳。如果不是她，前几年太子造反必然会被牵连进去。

　　可现在，老太太却因为少了沈棠几两银子怪罪自己！沈柠又是难堪又是尴尬，笑容僵在脸上，“是，我怎么忘了，如今二妹妹也是个大姑娘了。”

　　老太太紧跟着又道：“今日凑巧都在，二房的月例也跟着涨涨吧。前几年就二媳妇一个人花不了许多，如今棠丫头回来，亲戚之间的交际和人情往来自然不能向从前躲懒，银子是不够用的。今后便跟大房一样吧。”

　　这时候大夫人吴氏不乐意了，“母亲，二房怎么跟我们一样？单轮人口就差着许多！再说如今咱们家只有老爷一个人入仕，二房又没有男丁，只出不进的。”

　　李氏被吴氏话里夹棒一顿挖苦，脸色发白，连忙起身推辞：“母亲，我用不掉那许多的。”

　　老太太脸色愈加低沉，问大老爷沈之峰，“你怎么说？”

　　沈之峰瞪了一眼自己夫人，“妇道人家，知道什么！”然后才跟老太太道，“回母亲，弟妹那边自然应该跟我们一样。二弟去了，我这个当大哥的照顾好他的妻女，责无旁贷！”

　　他振振有词地说完，又问沈柠，“柠儿，你说是不是？”

　　沈柠本以为爹娘来了，她可以找回一点优势和底气。没想到父亲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去帮着二房说话，心中更加恨意难消。可当着老太太的面，只能点头道是。

　　老太太缓缓看了一圈屋里的子孙媳妇和丫鬟婆子，觉得心里畅快多了。她虽然老了，威却不能不立！

　　当晚，沈柠派人把二十两月例送到西梧轩。与此同时，沈棠洋洋洒洒列出的药材单子也被送到管家处。

　　第二日，沈棠还是按照往常的时辰去给老太太把脉，之后又去了李氏哪里。

　　如今李氏已经不住在那个小院。

　　老太太特意拨了一座宽敞的大院子，比西梧轩要大许多，里头伺候的人也多出十数个。

　　沈棠能够看出李氏很紧张。虽然身上的衣服首饰都换上簇新名贵的，可是她浑身上下没一处自在，连眼下也隐隐发青。沈棠略坐了一会儿，便回到西梧轩。管家已把所有药材采买齐备，亲自送过来。

　　沈棠叫白妈妈接待管家。自己一头扎到西次间，直到掌灯十分才出来。

　　她先交给白妈妈一小盒安神养身的药丸，叫她一会儿给李氏送过去。

　　然后，又取出一个质地明显上层许多的红木锦盒，“这是给郑青的药丸，每日一颗，半月就可恢复到两成五分功力。就收他一百两银子吧。你明日打听一下他住在什么地方，给他送过去。”

　　白妈妈：……

　　“老太太说您需要药材尽可以从公中走账，怎么还要……”

　　白妈妈其实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您把人家整成那样，再卖药给人家。这事儿怎么想怎么有点不对劲儿。

　　沈棠理所当然道，“总有些不方便给府中知道的东西。”

　　“……”

　　白妈妈只能硬着头皮接下那木盒。

　　与此同时，大老爷沈之峰把沈柠叫到书房，详细询问昨日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

　　沈柠不情不愿，只用几句话便粗略交代完毕。

　　沈之峰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出言责备，只道，“沈棠如今有这身医术，对咱们家可是好事，你为什么不太高兴？”

　　沈柠心中的隐秘自然不能跟父亲提及，“柠儿没有不高兴。只是太过意外，没想到二妹妹在外几年，竟然有这样的机缘。”

　　沈之峰以为女儿被抢去风头，一时小女孩心性发作，也没当回事。他叫沈柠坐到自己对面，又屏退下人，才低声道，“皇上今年已经四十有九，虽然身子看不出太大的问题，可咱们大衍的寿元大限从未被打破过。皇上膝下如今只剩两位皇子，我看成王殿下的机会更大些，你说呢？”

　　沈柠低着头。她自然知道半个月后皇上会驾崩，届时继承大统的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皇长孙段雪亭。

　　但是这话她却不会说给父亲知道。

　　就算父亲知道，也没法在这场政权更迭中拿到更大的好处。

　　毕竟，卫霖会成为摄政王。沈家的好处已经足够大！

　　“父亲，女儿那梦，并不是一直做的。”她声音低低地回应。

　　沈之峰眼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下去。之前沈家能够避开几次风浪，都是因为沈柠梦中得到的神谕。偏偏最重要的这件事，沈柠却一直梦不到。

　　不过很快，他就下定决心，“成王殿下聪慧纯孝，一向得皇上赏识朝臣爱戴。最近几个月，成王府的门槛都快叫人给踏平了。如今朝中像咱们这样沉得住气的，已经不剩几家。”

　　“为父想过了，如今想后来居上，还有一个办法。”

　　沈柠兴致缺缺，却还要装出好奇的模样，“什么办法？”

　　“沈棠医术超群，容貌出色，如今可是一块香饽饽。如果把她嫁给成王当侧妃，成王一定乐意！”

　　沈柠大惊失色，腾地站起身，“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