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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亲亲相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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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曲折家的第二天何解喜提新手机,自己看不见瞎指挥,曲折照他说的捣鼓设置,卡在了来电铃声这一步。
之前给曲折设置的铃声是曲折自己的歌,也不知道他发现没有。何解犹豫三秒钟就决定跳过这个步骤,曲折却拿着他的新手机离开卧室,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琴声。
何解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在门外楼梯台阶上等。
十几分钟后曲折从房间里出来,他已经靠墙睡着了。
曲折在他旁边坐下,用平板电脑修饰这些音频,帮何解把手机设置好,接着开始玩无聊的小游戏。
他很少这样消磨时间,也许是身边多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安逸与平静麻醉了他。
直到有煞风景的电话打进来——默认铃声的微信电话,终结睡眠立竿见影。
何解马上就醒了,下意识往兜里摸手机却摸到曲折的大腿:“谁啊?”
曲折感觉他摸得有点意犹未尽:“王先。”
“有什么紧急军情?”
电话那头的小王听起来很犹豫:“小解哥,上次我说不认识在李家村帮我说话那个人,其实我听出来他是谁了,是班廉叔。”
“嗯,”何解点点头,“我知道。”
小王半天没说话。
“班廉跟老婆的便宜娘家甜甜蜜蜜,你爷爷看不惯,上次还在骂呢。”何解没打算就这点小事对小王兴师问罪。
“小倩出事了。”
何解本想挤兑小王两句活跃气氛,这么一下就卡喉咙里了。曲折也凑近去听,何解示意他按开免提。
“小倩在白家的公司实习。班叔叔突然要她回平湖,昨晚走到三春出车祸,现在在ICU……可能不大好。”
虽然也算坑过他,但何解对这姑娘没什么恶感。大学生最好骗,她跟谁混都正常。
“是意外吗?”曲折问。
“曲哥也在……不知道,在西环跟货车碰上了。”
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很常见,更何况还是在晚上。
“无论是不是意外都太巧了,”何解说道,“班廉在哪儿?”
“找不到他,”小王的声音更愁了,“我婶守在医院,告诉班叔叔小倩出事的消息后就怎么都联系不上他,电话打到爷爷这里,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赵苍穹,让他帮你找班廉。我回去……”何解想起自己是个瞎子,回哪都是帮倒忙,“我暂时回不去,但有情况要及时告诉我。”
“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去。”曲折说道。
“行,我先去找赵会长……”小王失魂落魄地挂断电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班廉会去哪里?”半晌后曲折把手机放在一边,碰了碰何解的手。
“她还那么小呢。”何解驴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道,“不知道,没打过。”
“以苏常生和天纲的过节,如果班廉知道他杀了某个术师,可能会先怀疑他暗中操作想害訾倩盈,但昨天的事细节没有公开,他的消息只能从訾家得到。‘独家内幕’最容易煽动人心,鬼师在訾家的地方杀人,很难不看做是在针对天纲。”
“……”
曲折见他还在发呆,继续说道:“看来訾家和苏常生的合作不怎么真心实意,天纲本来就和苏常生不对付,这样一来班廉的势力也不会放过他。”
“不对。”何解回神抓住曲折的手,“訾家跟苏常生多大仇怨都没必要这么费劲,而且他还有用——苏常生发家有訾家的支持,但当初訾家自己都还没倒腾回来,干嘛要帮外人立跟脚?”
他自问自答道:“因为他在首都,不在南方,跟訾家抢不了地盘,而訾家也不愿意回来就跑枢密司眼皮子底下。
“天纲里面都有什么人?世家的热血青年和白照慈这样藏很深的叛逆分子。可再叛逆说到底都是世家的人口,消耗起来损失的也是世家。”
“小王说訾倩盈在白家的公司实习,如果白照辉得到过訾家的帮助,那这个‘白’该是白照慈的白。班廉不信任白照慈,才把女儿叫回来,可訾倩盈在三春出事,”曲折垂眼道,“我也希望只是个意外。”
“这不能开窍吗?别老惦记苏常生了。”何解撞撞曲折的肩,“白照慈这下腹背受敌。”
曲折见他想站起来,先起身拉住他的手,以免在楼梯边踩空:“要去帮‘盟友’吗?”
“不帮,我都这样了还上赶着做劳模?姓白的要是没办法一开始当什么搅屎棍。”
往后几天何解彻底意识到挨打真的解决不了问题,便“两耳不闻窗外事”,先把身体养好再说。不过他宅在家很不老实,总是往各个房间“参观”。
别墅面积大房间少,摆放许多零碎的工艺品也不显拥挤,何解花了一天在看不见的情况下熟悉家里,第二天就拍胸脯说能去厨房做饭了。
曲折明白他的想法,便告诉他自己很快就要去拍戏。何解靠那些不变的东西来粉饰太平掩盖焦虑,曲折就顺着他。
易迁在枢密司查完这个查那个,弄得一帮老头人人自危,偏偏还打不过他,下作手段又瞒不住苏窃玉的眼睛,只好边吹胡子瞪眼边妥协,终于给了吕三青逮捕苏常生的批准。
曲折很疑惑之前执法处带走苏常生出于什么理由,吕处长说是“协助调查”,把人请过去还得好吃好喝伺候着。
自从苏常生不在首都,加上有苏窃玉和黄红虹的帮助,吕三青几乎在暗中把苏家抄了个底,随便拣出一个材料都够他喝一壶。但越顺利曲折越不安,种种迹象表明,此人要么是韬光养晦,要么想鱼死网破。
而且吕处长并没有找到他需要的东西,易迁说吕三青最近频繁出入琳琅关监狱,不知道在计划什么。
一周后终于有了苏常生的消息。这时何解的眼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打电话问曲折要不要接他下班,曲折没瞒他,吕三青打算在海乡抓捕苏常生,他要去帮忙。
何解没有反对,甚至没表示要一起去,只提醒他注意安全。
苏常生目前处于逃亡状态,需要人手和武器。他在海外一家“安保公司”下了订单,人和货都在海乡上岸。
苏家没有这个渠道的任何记录,是苏驰抖露出来的。吕三青找了俩刚入职的小年轻在审讯室耗了他几天,俩人谈判话术听不懂,一页笔录确认八遍,连枢密司的政策都得现学现卖,让苏驰准备好的伎俩毫无用武之地,最后终于决定卖主求荣,拿苏常生的信息换来个听得懂人话的。
何解:来公司一趟。
保安小王:哥?我不是被停职了吗?
何解:我以个人名义雇你做我司机,速来。
小王其实没被停职,只是请假休息,毕竟他是何解的助理,何解玩失踪,他也没人可助。
被倒腾到绥城一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倒是班廉一家的事把小王搞得心力交瘁,现在訾彤要和班廉闹离婚,但班廉仍然找不到踪影。家里人都在议论他们,连带还没清醒的訾倩盈也要评头论足一番。
小王索性眼不见为净,宅在自己租的房子里研究封印。他觉得如果当初能在被訾家人“绑架”的时候有自保能力……光自保也不够,要救人还差得远。
不过他也没指望一口气学成像何解那样的水平,虽然了解不多,但何解并没有刻意隐瞒过身份。小王听过“悬师”的传说,没想到自己的上司就是传说中的人物。
尽管何解曾经点评取这些称号纯属薛瑛中二病发作。
收到消息后小王骑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公司,正值午后,门卫告诉他何总在办公室,可到了23楼,整层楼一片寂静,别的部门同事在午休,何解办公室大门紧闭。
小王咽了咽口水,阴谋论立刻编排好了,他现在处境尴尬,万一有人借小解哥陷害他、或者陷害小解哥,那何止工作,他好不容易搞好的人际关系都会灰飞烟灭……
何解:站在外面干啥呢?进来。
小王后悔自己没带笔来,准备了个不太熟的术法,战战兢兢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
自动麻将机!
和老刘、小胡、保洁阿姨!
何解背对着门坐。小胡见小王进来,小声示意他关门。小王这才发现墙上门上都糊了隔音符咒,连忙把门关上。
“何总,别盘你手里那张八饼了,都给盘秃了。”门刚关上老刘就开始催何解,何解深情抚摸着一张麻将,不肯打出去。
小王默默看了一圈大家的牌,绕回何解身边:“哥,你赢不了。”
何解:“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小王:“哥,张姨要赢了。”
何解总算把牌丢出去。保洁张姨乐呵呵地接过他摸出来的现金:“小解啊,小王来了,有事你就去办,下回还喊姨打牌。”
“哎好!姨你跟老刘他们上楼休息会儿,中午就别回家了。”
何解把三人送走,伸了个懒腰:“本来想让你救场,谁知道张姨这就走了。”
小王忐忑地看他脸上的墨镜,明白过来为什么何解这么久一直不出现。
“没瞎呢,别糗着一张脸。”何解毫无障碍地找到车钥匙,把隔音符咒收起来,“走了,带你去个地方。”
何解走出办公室就致力于扮演一个盲人,一直到薛瑛家,进了院子才把墨镜摘下来。
小王:“小解哥……”
何解:“像吗?”
小王:“像!特别像!”
“没白瞎那么久。”何解带小王去客厅,给他倒了杯茶。
小王此时满腹疑问,又不好像个小白一样问这问那,只能先观察一下环境。薛瑛的家和上次他来替易迁看门时没什么两样,就是灰尘多了些,看来何解这段时间没顾上打扫。
“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啊……”小王以为何解要给自己做心理疏导,“吃得好睡得香。”
“家里人呢?”
“爸妈出门旅游了,爷爷去小姑家住一段时间,别的……”小王摇摇头,还是说了出来真实想法,“我不想听他们说闲话。”
何解支着头,看向博古架上一个平平无奇的瓷罐,上面有敛文的痕迹,是个已经失效的、略显稚嫩的封印。能放在这里想必对屋主有比较重要的意义,小王猜测它出自殷月玦之手。
“我也不想听月玦的闲话。虽然总说她是我妹妹,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倒是薛瑛,你知道薛瑛是什么样的人吗?”
小王见过薛瑛,就是没明白何解怎么突然把话题跳到薛瑛身上:“小时候见过,薛前辈喜欢孩子,人很好,写的一些术法基础理论的书很适合入门。”
“他确实是个好人。薛瑛瞒下月玦和卫志的事,给我留了个杀人也能逃避枢密司制裁的承诺,帮吕三青抹去了很多违规的记录……他们都已经不是我印象里的人,我却不觉得陌生。”
“为什么呢?”小王问。
“确实我要从旁人的嘴里听到月玦的经历、要在薛瑛死后才逐渐知道他都做了什么,但这并不代表我必须去批判他们,必须要和他们划清界限,必须客观公正地分析他们人生中的一分一秒、然后说一句虚伪或者人无完人……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可能我的猜测不全面,但也足够说服自己。
“这样说显得我善恶不分、帮亲不帮理。而且我又在对抗月玦创建的组织、这个‘虚伪’也可以拿来放在我头上。”
“亲亲相隐不为罪。”小王干巴巴地说道。
何解笑了一声:“班廉是什么样的人?”
小王想了想:“我说不好。他对婶婶和小倩很好,虽然不怎么和班家的亲戚来往,但除了他自己父母没跟别人交恶过。”
“班清远是他的孩子吗?”
“婶婶说是,他是当初被班廉父母偷走的,说要给班家留后。应该是愧对婶婶,这之后班家就不对他们的婚姻指手画脚了……班廉叔大概一早就知道那孩子被送到了哪里,婶婶却最近才知道,以前都以为孩子出生就死了。”
拿自己的小孩当投名状,班廉还真下得去手,殷月玦可能也知道班清远的身份,这才跟他成为“合伙人”。
小王打起不久的精神三两句给说落下去,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他班廉叔这本也太复杂了。
“訾家在利用天纲,白照慈能看清楚,班廉不一定。或者火气上头就不顾是不是与虎谋皮,但他这样很容易出事,王先,你想阻止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