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春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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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正是封建迷信活动活跃的时候，魏三平闷头忙过一个又一个周末，章樟一直盼望着在开春能有结果的工作还是一团乱麻，看来收费八千的大师说话也不准。
春分那天魏三平收到吕三青的消息，说是鲁成松口了。他几乎立刻给师弟回了电话，没人接。
听说吕处长又在准备抓苏常生。不过苏常生在哪要干嘛没个准信，而且经过前几次“狼来了”，枢密司仍然有很多人认为他只是暂时避风头，世家还是那些世家，即使要“改朝换代”，也不会这么快就拿苏常生开刀。
也是春分——枢密司及各地应急办领导同时收到一封内网邮件，发件人是易卓然，这位已经退休据说生死都不明了的前辈要求重启对金龄毓等四名前执法处负责人之死的调查。
枢密司成立以来的牺牲者照片挂在办公楼大堂的墙上，很多人对金龄毓他们的印象仅限于此。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枢密司换了一批又一批人，盖棺论定，很少再有去追查的了。
金龄毓死在西北地区的山里，废弃的矿洞爆炸，坍塌埋了至少十几人，主犯鲁成等参与非法交易，金龄毓带人潜入其中，一言不合，鲁成引爆了炸弹，只带着自己弟弟鲁恭和外围放风的亲信离开。
除了执法处四人外，现场尸体特征比较明显的几个查出来是外国的雇佣兵，剩下的据鲁成交代都是国人长相，谈吐也没洋鬼子味，他只知道是非常有钱的主顾，希望能买到他手里的一批阴幡。
这些人的身份易卓然在邮件里一一列出，全部都姓訾，与现在兴风作浪的訾家血脉相连，是訾夕和訾鸣的父辈。
而鲁成鲁恭兄弟俩，是臭名昭著的盗墓贼、活人阴幡的“发明人”、“大师傅”鲁广庆的亲儿子。?
隐隐有什么猜测呼之欲出，魏三平攥着鼠标，如梦初醒般把这些内容存储下来。办公室里没人说话，鼠标键盘与指甲敲在屏幕上的声音却一直没断过。
易卓然在邮件中还提到，訾家和鲁成兄弟的交易，是有人秘密举报的。
当时薛瑛刚好退休回到榆城，消息由执法处金龄毓收到，出于谨慎她删除或者销毁了原始信息，只留下一份隐去举报人信息的书面记录，打算之后再参考薛瑛对于阴幡的意见。这份书面记录最后到了易卓然手里，兜兜转转，当事人们都已经死去。
易卓然没有详细说明记录的来历，但把鲁广庆和薛瑛以及榆柳协会的恩恩怨怨倒了个干净，隐去目前唯一活着的何解的存在，薛瑛、盛纤云、苏贺、苏常生的名字都在里面。
枢密司有内鬼。不同于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世家或者术师组织勾勾搭搭那些，易卓然直指枢密司里有人协助借刀杀人，害死金龄毓、打击了訾家、且原本的目标是枢密司的创始人之一薛瑛。
被协助者当然是苏常生，易卓然没有明说，但也差不多了。
这封邮件无异于一座山砸在枢密司这滩泥潭里，即使他们的作风再暧昧纠缠拖泥带水，也无法忽视。
起初有人猜测是易迁又要开展什么整顿工作，借养母的名义搞一些危言耸听捕风捉影的把戏。但收到邮件后易主任非常生气，几乎是踹开信息技术部门的大门闯了进去。吓得几个正在吃瓜的同事键盘敲出残影。结果这邮件还真是易卓然发的，枢密司对于这些老前辈不搞退休就保密之类的限制，毕竟还要时不时请人家出山帮个忙，所以易卓然有权限发这样一个内部邮件。
易迁的反应不像装的，而吕三青作为金龄毓的徒弟也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当然吕处长本人最近颇有些神出鬼没，武组长则替他驻守枢密司，一问三不知。
枢密司的领导们开会，武组长替吕三青去，发表的意见只有“嗯”、“好”和“都听你们的”，但内部调查的事还是得听监察委的意见。易迁同意了重启调查，原因是检测部门提供的一份DNA比对结果。
负责人说吕处长在绥城的行动结束后让他把訾夕的DNA拿去和数据库里某几个人比对，这一比发现訾夕和里面一个人是父子关系。
同时武组长也私下拿出一份录音，是吕三青审问訾夕时留下的，手段不太合规，但訾夕的说法验证了邮件内容，他说父亲和叔叔他们曾经回国做生意，却意外失去联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訾家“返乡”的计划因此推迟很久。
当然同意归同意，枢密司还有很多会要开皮要扯，甚至没顾上让吕处长回避。次日凌晨，吕三青到了海乡。
“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小金不明不白地死了，薛瑛却不去追查——他那时候身体是差了些，但也不至于放任有人往他头上拉屎。”
何解问完小王的想法，没等他回复就自顾自又换了个话题。
小王的脑子这回是真跟不上了：“谁是小金？”
何解很有耐心地给他介绍，小王这才想起当初魏副主任口中的“师父”。
“可能是没证据？”
“这算一条……也许就像你说的‘亲亲相隐’，他认为自己背叛了最开始创建枢密司的宗旨，而后来这些都是报应。”
小王不说话了。他们这一行吵架特喜欢骂人遭报应，仿佛术师们被上天制裁的概率会高一样，但是效果一般，至今没有术师被雷劈死过，触电的都很少。
“我现在已经没法求证他怎么想，但既然知道了这些事，少不得得替小金讨个说法。苏常生会在海乡出现，这百分百是个陷阱，而且可能跳进去的不止吕三青他们，我需要你去拦下班廉。”
“小解哥，”小王听到后犹犹豫豫地问，“天纲不是敌人吗？”
何解愣了一下，大笑道：“谁没救过个把敌人！”
曲折在吕三青之前到达海乡。飞机降落在邻市的机场，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他没有与枢密司的外勤们一起，而是托杨千里搞了一套假证，避免拿自己的身份信息买票出太多岔子。
盛庭兰说上次与何解偶遇在人满为患的候机大厅，半年后的旅游淡季，曲折没有看到机场有多热闹，却能想象出当时的奇妙境况。不过他即使有伪装也依然打眼，便没在机场过多停留。
据苏驰说苏常生一直把海乡视为自己的“福地”，交易对象也是一早就搭上线以备不时之需的。“安保公司”是一家中外合资企业，能提供的符咒枪械品类繁多，特色产品是附了魔的珍稀动物制品，用来骗迷信冤大头们的钱。
苏常生跑路没有带太多人，枪械交易风险太大，想和术师斗，首选当然是符咒和人手。
交货地在一家大学附近的KTV。当地以前毒品泛滥，对这些场合查的很严，苏常生选这里不是想雷区蹦迪挑战自我，而是奔着让执法处的人投鼠忌器来的。
开学一个多月后的周末，KTV里很热闹，嘈杂的环境让窃听符咒通通失效。吕三青在通话频道里十分刻薄地点评大学生们的演唱，曲折不清楚其他人的位置，只能说离他最近的包厢里那一个宿舍的水平都不敢恭维。
KTV占了商场的三层四层，最大的包厢是四楼404，这房间号对生意人和术师们都应该是避之不及的，能把它留下想必老板也有“过人之处”。
曲折看过老板的资料。老板男，姓名袁运，却一点也不“圆润”，身材过人的瘦，长得高肩又窄，身穿奇装异服，像一只五颜六色的螳螂。
“螳螂”此时正在曲折视野里巡视领地。KTV后门外是一条小巷，再隔道墙就是城中村的烂尾楼，不做点非法交易都对不起这得天独厚的环境。曲折用阵法藏身在最近一栋烂尾楼里，能看到巷口停了几辆SUV，旁边黑衣服的保镖站得溜直，警惕地监视着周围。
阵法的机动性很一般，海乡离大阵太远曲折也没有主场优势。好在他不用直接拿阵跟苏常生打，计划里阵法只起辅助作用。
如果有必要他会配合吕三青引苏常生离开大路和KTV正门位置，在烂尾楼周边杀死他。吕三青这次行动的权限不同以往，最大的变数可能只有苏常生的真正实力。
当然他们这边也有秘密武器一位，武器本人水平不提，但有总比没有好。
小王这两天也忙得很，跟着班廉的踪迹一路跑到东南沿海——班廉没有直接杀去骊州找白照慈的麻烦，那就应该是在追苏常生了。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放着白照慈不管（尽管何解认为此人没有闯进银马大厦取白照慈项上人头的本事），小王还是紧赶慢赶跟了过去，最终在火车站拦下了班廉。
班廉的状态并不像电影里演的为女报仇的孤胆英雄，反倒充满走投无路般的颓然。他甚至没有带其他的天纲成员，不知道是白照慈使了手段还是他太急没想到这茬。
“班叔叔。”
“……”
“赵会长查了小倩的车祸，现场附近和车里都没有符咒和术法的痕迹。小倩现在……”
“哼，”班廉从鼻子里喷气，“赵苍穹可信吗？”
小王顿时生出满腔火气，他还没来得及说訾倩盈的情况，刚提起个赵苍穹就跟踩了班廉尾巴似的。
“总比訾夕和訾鸣可信！”
“……”班廉吸了几口沉闷的烟，“绥城那时是他们不厚道。”
“厚道能救小倩的命吗？”小王不知哪来的臂力一把把班廉从坐着的台阶上拽起来，不远处的保安也跟着站起身，手里矿泉水瓶指着他。小王只好陪笑摆手示意不是要寻衅滋事，然后夺走班廉的烟，扔地上跺了几脚，“小倩不是白照慈害的，苏常生也不是要从这里逃跑。”
班廉惊讶：“你怎么……”
“是谁跟你说苏常生在海乡的？訾鸣？”
“……”
小王烦躁地抓抓头，他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算了解，只是何解说把这些一五一十地摆给班廉，说不定能拦住他。
“那你猜是谁给白照辉的枪让他去杀何解？”
“苏常生……”
“当然是苏常生，还有訾家。苏常生的人和武器都被他老婆供出来、连首都都出不去，吕三青跟他有大仇，能再放他的人像在望乡居一样兴风作浪他早该辞职了！”
小王此刻显得对吕处长的工作能力十分有底气，怒气冲冲的模样震住了班廉。
“我知道。”班廉又点了一根烟。
“知道你还……”小王忽然想起一种可能，班廉也许并不需要知道真相或者谁又跟谁勾搭上了，他只是觉得得有人为这件事负责，谁都行。
既然谁都行，不如就听旁人一句，已经几乎成为“世家”这一符号的苏常生是最佳人选。班廉逃离父母、创建天纲，甚至拿自己的亲生孩子给殷月玦做投名状……殷月玦憎恨世家，他以为自己和她一样。
“小倩醒了，”小王深吸一口气，总算没忘记今天把他拦下的目的，“彤婶把她转到了玄鹤会的医院，因为前天有人想拔她氧气管。”
班廉愣了半晌，突然像被针扎了一样叫起来：“什么！？”
“什么什么你搞天纲的时候怎么不问什么……”小王被吓了一跳，倒退两步正色道，“班叔叔，她们现在很需要你。虽然小倩出事是意外，但有人相信哀兵必胜，认为有必要把你闺女弄没了刺激你一下，看你能不能祖师爷附体带着天纲的手下去送——吕三青要抓苏常生，你没带天纲的人还算不错，要不然真让你找到苏常生，当着吕三青的面杀人犯法，到时候得你们一群人替他坐牢了。”
果然拿訾倩盈出来说话还是比何解出的那些馊主意管用。不过小倩也算争气，没真遂他们的愿死了。
小王严防死守把班廉送上回柳城的飞机，保证不会出现上次欢送吕某回首都一样的情况，接着给何解报平安，看着聊天记录里何总出的planABCDE苦笑。
“他没带天纲一起就一切好说，下飞机会有人接，都这个时候了想必你叔也不会介意接机的是不是对头组织。”何解在电话那头敲键盘，“嚯……DNA检测都有，这下訾家和苏常生又要离婚了，都不用冷静期……要是訾鸣不信卓然的说法就另说。”
“苏常生来海乡不是为了出国吗？”小王问，“訾家是这样跟我叔说的。”
“以他的本事想跑早跑了，訾家忽悠班廉去杀他，无论谁赢都无所谓，两败俱伤最好，反正苏常生在首都的势力訾家不好拿，天纲倒是好控制。
“现在出国，把他的儿子和‘作品’们都留在国内……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风格。苏窃玉说他爹的想法很难把控，虽然也很肤浅地追求着做一个登峰造极的鬼师，但他的控制欲不单单发挥在阴鬼身上，失控在他看来非常不体面。”
小王沉思道：“一回生二回熟嘛，他又不是头一回不体面了。”
“不对，我总觉得事情发展不符合他逻辑的情况只出现过一次……哪怕是被录像带摆一道、还是老婆孩子被人绑了，都没有超出他的‘预测’，他可能推演过这些情况，对失去自由或者被抄家都没有太大反抗，就剩下……”何解在电话里自言自语，小王买了瓶可乐蹲在火车站角落品尝，“就剩下船上那次，小折应该杀他报仇却没杀。”
小王大概知道曲折和苏常生的仇怨，暗自感慨这大明星还挺文明理智的，大脑发育程度遥遥领先一众同行：“他没死也不如意吗？什么抖m。”
“失控的是小折的态度，苏常生当然不会认为自己会死在小折手里……王先，你去找他。”
小王头一回出差这么频繁，反正路费有人报销，就打开软件准备搜机票：“行，曲哥在哪呢？”
“……在海乡。”
“？”
何解叹气：“奔着坑往里跳的不光你叔，还有你嫂子，甚至‘英明神武’的吕处长。”
小王心想只有吕处长来这里不意外。
“吕三青瞒了很多事，”何解正色道，“我需要及时知道现场的情况。”
小王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自己来：“你那边也有计划吗？”
他以为跟何解装瞎上班有关，但何解迟疑一阵说道：“没有……主要是我和他在冷战——单方面的。昨天卓然的邮件发出来，我觉得这时候不该再贸然去抓苏常生，但说不出为什么。他答应吕三青帮忙，又不能轻易毁约……”
劝回班廉后小王心里轻松一大半，总算有心情开玩笑：“哥你这控制欲也不差。”
“有吗？我这人还挺随意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9章 春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