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过敏》岑岭

37、浪漫过敏

　　瞧瞧，二班的，学霸。
　　司绮晴将糖豆丢入唇间，舌尖抵住糖，品味着薄荷味的甜，却想不出这三个词为什么会组合出嘲弄的意思。
　　李芙缩在墙角，像是被丢入鸭群的小鸡仔，孤独无依又无处可避，硬是别开脸，想要装作听不见。

　　对方却不肯放过她，嬉闹间与同伴对个眼神：“李芙，你今天怎么没去学校？”
　　李芙：“......”
　　那姑娘又笑：“你是不是知道今天常老师没在，所以才不装好学生的？”
　　李芙搭在膝头的手紧攥成拳，身体比方才更僵硬，嘴唇张了张，仍是什么话也没说。
　　黄发的姑娘皱眉，用力地嗅了嗅，弯腰靠近她的肩膀：“我说哪里来的腥味。”轻啧，“原来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啊。”

　　话落，惊起一片笑声。
　　女孩们仿佛听见了什么惊天的趣闻，各个都笑得前仰后合。笑声一阵高过一阵，甚至要比出殡时的唢呐声更刺耳。
　　李芙‘蹭’地起身，逃也似地要往门外走，恰时，衣袖又被拉住。
　　“喂，你有没有礼貌。”
　　黄发嗤鼻，“我在和你讲话呢。”

　　门口的小群体陷入僵局，却没有一个注意站在后方的她。
　　司绮晴咬着糖，曲手敲了敲桌子，问在数钱的老板：“姐，你有听见人在说话吗？”
　　老板手一顿，茫然地抬头：“什么。”
　　司绮晴依靠在柜台旁，看向前方的四位黄毛丫头，笑眯眯地说：“真巧，我也没听见呢。”招招手，冲李芙说，“过来，那不是你呆得地方。”

　　李芙咬唇，想要挣脱束缚。
　　黄发却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嚷嚷着：“阿姨，你是哪位。”

　　阿，姨？
　　司绮晴被逗笑了，走过去，搭上女孩的肩膀：“小朋友。”笑着说，虎口仍在加力，“你刚才在喊我嘛？”
　　逆光中，她的眸间看不见笑意，朱唇微扬，身穿普通的黑T，却像是从暗夜里走出的妖精。
　　黄发不由得咽了咽吐沫，僵硬地别开脸：“没有，你听错了。”

　　“这样才对。”
　　司绮晴笑，将李芙拉到身边：“你们和小芙是朋友吗。”
　　黄发：“不是。”
　　司绮晴努唇思考着：“那就是同学喽？”
　　黄发挣开她的手，嚷：“管这么多干嘛，这和你没关系。”瞪一眼李芙，咬牙嘟囔，“碰见你就没好事。”
　　李芙攥紧拳头，眼眶泛起湿润的红，依旧没吭一声。

　　那伙人仍在互相推搡着笑，临走，还不忘警告似地瞥向李芙。
　　“喂。”
　　司绮晴轻啧，“你喷香水了吗。”
　　黄发似乎是找到了主场，将腰挺得更直：“我当然不像某些人，整天都臭烘烘的。”
　　“你喷的什么香水？”
　　司绮晴皱眉说“刺鼻，花香味很重，闻起来得非常廉价。”指节抵于下颚，缓慢地说，“我好像没见过起反作用的香水诶，是你本身的味道就这样吗？”
　　黄发尖叫：“你在乱讲什么！”

　　‘砰砰—’
　　老板拍了两下桌子：“你们不买东西就出去，别在我这里闹事。”手一伸，将两包衣服递给司绮晴，“顾客，您拿好。”
　　司绮晴接过袋子，舌尖搅着糖，含糊地说：“喂，你们还不走嘛？”
　　黄发姑娘瞄一眼司绮晴，又瞪了眼李芙，气呼呼地离开。

　　门打开又关闭，厚重的玻璃隔绝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老板嘟囔：“现在的小孩，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司绮晴拿出一颗糖递给李芙：“还好吗。”见她低着头没说话，又摊手，“啊啊，你别理会她们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李芙小声问：“......你为什么帮我。”
　　司绮晴笑，抬手勾住她的肩膀：“因为我是你的嫂子呀。”
　　李芙侧目瞪她，却没有挣扎：“你才不是我嫂子。”
　　司绮晴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搂得更紧：“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缘分都是很深的，你可是我的三十万呐。”
　　李芙咬着唇，垂于身侧的手试探般地抓住她的衣角：“其实没必要和她们吵架。”

　　集市内嘈杂一片，方才的四人已经不见踪影。
　　司绮晴由李芙撑着伞，轻啧问：“为什么。”
　　“忍过去就行了。”
　　李芙小声说，“如果反抗，就会收到更多的欺负。我们不是一个班，平常也没多见面。啊—”呼疼，身体朝旁边躲，“你干嘛打我。”
　　司绮晴蹙眉：“你脑袋有毛病吗？”捏住她的下巴，翻来覆去地看她的脸，“不应该呀，李钊不是说你的学习成绩很好吗。”

　　“诶呀，你放开。”
　　李芙挣脱，侧目看向周围的人，默默竖起领口，“我读书是为了能逃离这里，反正还有一年半，三个学期就结束了。”
　　司绮晴：“那这段时间呢，你就平白受她们欺负？”
　　李芙没有回答，眉宇间的平静倒像是默认了。
　　司绮晴一阵头疼，看到她这般忍辱负重的模样，只觉得有团火直往上窜：“哪里有超市，我要吃棒冰。”

　　结账。
　　是司绮晴今天说得最多的两个字。
　　李芙抱着满怀的冰淇淋，嘴唇一个劲地颤：“你，你能吃完吗。”
　　司绮晴拿了只最大的口袋，挨个将棒冰往里丢：“家里有冰箱嘛，放着就行了。”朝收银台递去百元钞票，笑眯眯地说，“想吃什么随便拿，我现在不缺钱。”
　　李芙一愣，转瞬又摇头：“不，不用了。”

　　总共八十二块三毛。
　　司绮晴嫌弃找零麻烦，抬眼问李芙：“你没有喜欢的零食嘛。”回想着曾经见过的产品，掰起手指数，“薯片，果冻，橡皮糖？小孩都喜欢这些吧。”
　　李芙仍想要拒绝：“我真的—”
　　“诶。”
　　司绮晴转脸去看收营员，“别找钱了。”稍作思索，又掏出三百元，“去装些小孩喜欢的零食。”
　　收营员乐呵呵地照做，没过半会就装满三个口袋：“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李芙左边拎着衣服，右边提着零食和棒冰，想去擦额间的汗又腾不出手，咬唇，看向走在前面的司绮晴：“我们歇一会吧。”
　　司绮晴站在铺子前看饰品：“十分钟到了吗。”
　　李芙没有办法看时间：“......我不知道。”

　　木架上挂有一连串的编织吊坠，橙红的老虎旁边挨着只小狐狸。

　　司绮晴凑近看，用掌心托住小物，越瞧越感觉像李钊，笑：“我要两个。”结完账，将老虎吊坠挂在李钊的手机上，摇来晃去地看，笑着问：“诶，这个像不像你哥。”
　　李芙咕嘟咕嘟地咽着水，点头，又指向另外一个：“旁边的狐狸呢。”
　　司绮晴清清嗓，将狐狸挂坠放到脸旁：“当然是我了。”想一想又忍不住笑，嘟囔，“等我拿回手机，就将它挂上去。”
　　李芙垂在身侧的手攥拳又松开，终于小声问：“你......喜欢我哥吗。”

　　司绮晴微怔，将狐狸挂坠塞入口袋：“或许吧。”
　　李芙惊：“或许吧？”
　　司绮晴无所谓地摊手：“我没有爱人的经验，不知道也很正常嘛。”
　　李芙几乎是尖叫：“那你还让我叫你嫂子！”
　　“啊，这个......”
　　司绮晴磨搓着耳后，讪笑，“因为我比较喜欢这个称呼。”话落时抬眼，忙上前追，“别走嘛，我还没逛完。”

　　李芙只管朝前跑，脚底似踩着风。
　　司绮晴扬手问：“我看你们同学有染发的呀，你要不要也试试。”
　　“不要。”
　　“偶尔改变一下形象，会更具有魅力哦。”
　　“你这个狐狸精......”
　　“什么，大声点说。”
　　“我喊你快走。”
　　“哇，小孩不能撒谎。我都听见你在骂我。”
　　“你听错了。”
　　“没，有。”
　　“......你就是听错了！”

　　......
　　两人你追我赶得跑回诊所，李钊已经站在门口等待：“你们吵架了？”
　　是异口同声地说：“没有。”
　　司绮晴看向李钊裹住纱布的手：“医生说怎么样。”
　　李钊微笑：“休养两天就行。”接过妹妹拎着的物件，问，“还需要再逛吗。”
　　司绮晴：“当然。”转头望向身后，抬手指，“那边有文具店，我想去看新桌游。”
　　李钊点头说好。

　　李芙皱着眉嘀咕：“还说我呢，你不也喜欢玩游戏。”
　　司绮晴没看他，又去拉李钊的手：“李钊，我想要你陪我玩。”
　　李芙：“喂！”
　　李钊攥紧掌中的购物袋，喉结滚动两下：“......好。”
　　李芙嚷：“我也要玩。”
　　李钊扶额，语气中似有幸福的无奈：“那就一起。”

　　一起。
　　三个人去文具店买了新游戏，又给李芙添了套新的文具。司绮晴要去拿补充习题，李芙一个劲地拦，说现在作业很多，不需要另外布置。李钊在店旁的糕点铺前，排队买新做好的甜品蛋糕。
　　超市的点室内，正播放着晚间新闻。哪里哪里举办了活动，哪里哪里又在发生战争......

　　司绮晴走在李钊的右手边，手里还拿着热乎的炸香蕉。她本来不打算买，李芙的眼睛却没离开炸物摊，开口试了试，对方果真也追着说要。
　　真奇怪，怎么老有种争宠的感觉......
　　司绮晴盘腿坐在沙发里，摆弄着遥控器，视线在不同的频道间跳跃，耳朵却注意着厨房的情况。

　　李钊正准备晚饭，李芙在忙帮忙，兄妹两偶尔交谈两句，又陷入都斗嘴般的争吵中。李钊的话很少，总是李芙在说。小姑娘在熟悉的人面前褪去了不安与拘束，像只麻雀似地啾啾叫个不停。
　　他们的生活平常，今天如此，明天亦会如此。

　　可是她呢......
　　司绮晴托腮，握住遥控器的手稍许松开，腕部被重力带得下垂。
　　她的明天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