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玫瑰》王海妖

47、伤逝

　　1
　　王家，王母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抱着小宝在哄他睡觉，王桂仙坐在桌子边端着碗在喝汤。
　　王桂仙：“娘，我婆婆看到了会反对你这么带伢的。”
　　王母：“怎么了，我带了三个伢，她只带了一个，她比我还会带？”
　　王桂仙：“她说不能惯孩子，要让他自己学会在自己的小床上睡觉。”
　　王母：“这点小细伢，学得会什么？都不知道逸凡是怎么被她带大的。”
　　王桂仙：“逸凡有保姆，他妈又不用亲自带他。”
　　王母：“自己的伢还是要自己亲自带，不然他跟你不亲。”
　　王桂仙：“逸凡说他小时候只是每天早上被带到他妈的大床上，他妈跟他玩一会，晚上睡觉前他妈到他房间跟他玩一会，其他时间都是跟着保姆。”
　　王母：“真是不理解这些有钱的女人，连自己伢都不管，现在还指手划脚怎么带伢。”
　　王桂仙：“也不是，他妈有他妈的一套，您有您的一套。”
　　王母：“那你按哪个的来？”
　　王桂仙：“我觉得都可以。”
　　王母：“你也学会和稀泥了，成了亲，真的是长大了。”
　　王桂仙：“孩子都有了，还能不长大？”
　　王桂荣进来了。
　　王桂仙：“桂荣今天不在学校？”
　　王桂荣：“我都快毕业了，你心里只有你的逸凡你的小宝，哪想过别人？”
　　王桂仙：“算了，我现在完全不能跟你说话，一说你就跟我摆脸色。”
　　王桂荣：“我哪敢？你是金贵宝贝，这个为你牺牲，那个为你牺牲。”
　　王桂仙：“我知道天佑的事让你心里不舒服，我心里什么时候又安乐过。”
　　王桂荣：“我看你过得安乐得很。”
　　王桂仙：“天佑我记在心里就行了，我不会像你，总把天佑摆在嘴边，你是要给哪个看？”
　　王母：“好了，你们两个，现在一见面就夹枪带棒的，都少说两句，姐妹是最亲的，桂荣，以后不要老是在你姐姐面前提天佑。”
　　王桂荣：“以前她怀孩子不能说，现在孩子都生下来了还不能说，难道真的就这样把天佑哥像粉笔字一样抹掉，当他不存在吗？”
　　王母：“天佑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一辈子感恩不完。但是我想天佑也不愿意看到你们姐妹两个老是为了他吵架。”
　　王桂荣甩门走了。
　　王桂仙：“以后她回来了我还是回避的好。”
　　王母摇头。
　　张秀英绷着一张脸进来了。
　　王桂仙忙打招呼：“嫂子回来了。”
　　张秀英淡淡点了点头，走到屋角，把手上的挎包放在柜子上：“桂仙你坐，我去接小虎。”又出去了。
　　王桂仙看着王母：“嫂子怎么了？这么冷淡，平时不这样啊，看来我今天真是不该出门，到处触霉头。”
　　王母：“这几天秀英好像心里都不痛快，我问你哥他总是说没事，没一个跟我说实话。”
　　王桂仙：“我去问问哥。”

　　2
　　林行恕已经躺下，林夫人还坐在床头织毛线。
　　林行恕：“好多年没看你弄这个玩艺了，现在怎么又有这个心思了？”
　　林夫人：“想给妍儿织条围巾，我以前那件红色的开司米毛衣，上次抄家没抄走，现在年纪大了也穿不出去，前天让桂仙帮着我拆了。妍儿总是穿得太素，以前没什么，年轻姑娘穿什么都好看，现在她正在走霉运，我想弄点喜庆的颜色冲一冲也好。”
　　林行恕：“你以前不信这些的。”
　　林夫人：“也不是信，人到了这种时候，总得说服自己往好的地方想，再说我还能为妍儿做点什么呢？”
　　林行恕：“嗯，别熬太晚了，早点睡。”
　　林夫人：“你别担心我，你感冒还没好，要多休息，快睡吧。”
　　林行恕：“晚安。”说着拉灭了他床头柜上的台灯。
　　林夫人：“晚安。”
　　林夫人坐在一圈小小的光晕里，专心织着毛线。

　　3
　　王家，王桂成张秀英背对着背躺在床上。
　　王桂成翻过身坐起来，道：“你有火气冲我发，干嘛对娘使脸色？”
　　张秀英：“是你娘告状还是你妹妹告状？”
　　王桂成：“你别管谁说，我得罪你了，我给你陪不是，我娘可没得罪你。”
　　张秀英也坐了起来：“你自己摸着良心想一想，我嫁到你们王家，是有哪一点做得不好，是不孝敬公婆还是欺负了小姑子，我对她们个个都当自己亲人一样待，你呢，你说你做得怎么样？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爱搭不理的，我不是个木头人，我不能有点情绪啊。”
　　王桂成：“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以后改，我们也不要吵了，就好好过日子，别让老人家担心了，行不行？”
　　张秀英：“我哪有不想好好过日子的理。”
　　王桂成：“好了，那就不闹了。”
　　张秀英：“你说要好好的，我们就好好的，你说话要算话。”
　　王桂成：“算话。”
　　张秀英靠过来，王桂成伸手搂住她。

　　4
　　临时看管地，门口两个人在抽着烟聊天，刘韶晖的司机老吴抱着一床毯子凑了上来。
　　老吴：“伙计们，辛苦了。”
　　看守甲：“又来看你们大人？”
　　看守乙：“你老兄倒真是忠心啊。”
　　老吴：“你们知道，刘大人对我有恩，人不能不讲良心对吧。”
　　看守甲：“知道，就是给你孩子治好了病，还替你出了医药费嘛。”
　　看守乙：“老兄，那点钱对你来说是个了不得的大数，对他这种大官来说不算个事。”
　　老吴：“也没你说的那么简单，我儿子那个病，找了几个大夫都说不行了，还是大人介绍的外国名医给治好了。就算是小事，也要人家有这个心不是？”
　　看守甲：“那倒是，不过你是他司机啊，一直跟着他，他给你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老吴：“伙计，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应该的。”他给两个人一人递了一根烟，两个人都接了。
　　看守乙挥挥手：“去吧，还是老规矩，十分钟，我们头来了我们也不好办。”
　　老吴：“我明白。”

　　5
　　一个小房间，可能以前做过储藏室，房间里有几个破柜子，靠墙唯一的空地上放了一块木板，权且当床，床上零乱放着一床被子。刘韶晖靠着墙坐在木板上想着心事。
　　房间里没开灯，老吴适应了一下里面的黑暗，才看向刘韶晖的方向。
　　老吴：“大人，我给您带了一床毯子来，怕晚上会冷。”
　　刘韶晖回过神来：“你有心，麻烦你了。”
　　老吴：“不麻烦，门口那几个人我都熟。”
　　刘韶晖点点头，接过毯子放在旁边。
　　刘韶晖：“有秀儿的消息吗？”
　　老吴点点头，又摇摇头。
　　刘韶晖看着他：“说吧，我扛得住。”
　　老吴：“夫人那天被送回医院，到外科把头上的伤口缝了，后来……”
　　老吴迟疑着，刘韶晖没有催他，耐心地等着。
　　老吴：“可能医生没有交待夫人的病情，外科那边的人就疏忽了，缝完了针送到病房，也没人看着她。”
　　老吴又停了下来，刘韶晖还是没催，还是等着。
　　老吴：“后来，后来夫人不知怎么一个人跑到顶楼……”说着又停下来。
　　刘韶晖屏住了呼吸，但还是没说什么。
　　老吴轻声地：“跳了下去。”
　　刘韶晖声音嘶哑：“她怎么了？”
　　老吴：“没抢救过来。”
　　刘韶晖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木木地坐在那里。
　　老吴：“我那天应该守在夫人身边，结果我去晚了，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夫人她，已经跳下去了。”
　　刘韶晖还是没说话，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刘韶晖才道：“这跟你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很感激。”
　　老吴：“不，我没做好。”
　　刘韶晖摇头，声音低哑：“不关你事，是我害了她，她嫁给我就没过几天平静的日子，是我对不起她。”
　　老吴：“夫人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不会像这里，那里一定很平静。”他从怀里掏出两个肉饼递给刘韶晖：“这是朱姐特意给您做的，她说对不起您，没脸来见您。”
　　刘韶晖机械地接过肉饼：“谢谢你，也替我谢谢她，我不怪她。”
　　老吴：“夫人那边，亲家老爷老夫人都来了，帮着办了后事，不过还没有立碑，说是等您出来再说。”
　　刘韶晖没有回应，老吴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刘韶晖，走了出去。
　　刘韶晖拿着肉饼，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吃起来，吃了几口，他哽住。两行泪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