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呼唤》槿厘

9、到远方

　　离婚手续办起来也很快，财产夫妻平分，可张慧文坚持要把A市的两套房子都归到许志明名下，理由是把许帆的抚养权也给他。
　　煌钏县的房子给了张慧文，离婚那天晚上，张慧文强令父女二人搬出去。
　　这个房子是许帆从小生活的地方，里面她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可是张慧文不允许他们拿走房间里除了他们生活用品的任何东西，包括许帆从小到大和父母的合照。
　　整个过程，许志明都一言不发。张慧文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他都言听计从。
　　见父母走到这一步，她也很难过。她尽量降低自己的透明度，昨天早上说了那句话之后，她就再没说过话，听从大人的安排。

　　许帆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其实也没什么，照片带不走，也就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两个行李箱就装满了她的所以东西。
　　她要和许志明回A市居住。
　　临走前，张慧文终于同许帆说话了，只是内容让许帆并不开心，“许帆，我再警告你一次，不允许你去参加那个所谓的支教，你不愿意戴在煌钏县当老师，可以。正好和你爸爸去A市，那儿当老师比这里更好。”
　　许帆虽然不爱听，倒也没有同她大吵，只是说的话也不好听：“你竟然不想养我，那我的事儿也不用你操心。”
　　许志明立刻严厉的指责许帆：“许帆！怎么说话的，这是你亲妈！你看看什么态度！”
　　许帆不再开口，她还是比较怕许志明的，父亲真的生起气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本以为就此离开了，可许帆没想到，不到三天，她就又回来了。
　　许志明卖掉了A市的一套房子，在张慧文家附近重新买了一套。
　　……
　　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过着。许帆每天宅在家里查询支教相关事宜。
　　在国家推进“教育扶贫”的大背景下，大学生短期支教活动是教育扶贫的重要形式之一。所以暂时没有教师资格证是没关系的，学校带领老师会帮忙安排。

　　虽然住的近，但许帆不出门，所以根本见不到张慧文，但张慧文每天都会打1—2个电话，没什么话题，就是让她打消去支教的念头。
　　许帆不想和她吵，也只是敷衍了事。
　　许志明在离家近的地方开了家小花店，许帆问为什么，他笑笑，语气温柔的说：“你妈妈最喜欢花，特别是玫瑰。”
　　花店的名字叫“文明”，店里主卖玫瑰。

　　时光飞快，转眼就到了七月底，许帆该走了，她要先去适应环境。
　　许志明要她一定去和张慧文说一声，无奈之下，许帆一直拖到出发当天才去见张慧文。
　　父亲的车在楼下等着，许帆一人去开门。
　　敲了一两分钟，张慧文才匆匆开门，脸色苍白。曾经容颜不老的张慧文如今看上去倒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只是身材还是那般纤瘦。
　　许帆有些不自然的叫了一声“妈”，张慧文叫她进屋坐，打算给她弄饭吃。
　　“妈，不用忙活了，我爸在下面等着我呢，一会儿我就走了。”
　　“去哪儿？”
　　“去支教的地方看看，先适应适应坏境。”
　　张慧文像是猜到她会怎么说，表现的很平静。
　　“你爸同意你去？”
　　“嗯。”许帆觉得母亲的反应不太正常，小心翼翼的点头回话。
　　“行，我知道了，你去吧，别耽误了时间。”张慧文走到玄关处，换了鞋，“我陪你一起下去。
　　下楼之后，许帆坐上车，张慧文一直盯着她看，眼里满是不舍。
　　许志明望着站在风口的张慧文，很是心疼：“慧文，外面风大，快回去吧，我亲自给女儿送到，你放心吧。”
　　张慧文“嗯”了声，看着许帆又说道：“帆帆，你以后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别再任性了，要听爸爸的话，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许帆突然很想哭，她哽咽道：“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妈，外面风大，你快回家吧。”

　　车子启动了，许帆回头看，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到一点都看不到了。
　　她坐在副驾，父亲问她去哪儿，她说：“西旺小村。”
　　坐飞机、大巴、出租、步行……不停的换交通工具，终于在出发九个小时后，许帆到达西旺小村的村口。

　　“妈妈今天好奇怪，我还以为她又要骂我一顿呢，没想到她居然没说我，还要我照顾好自己。”许帆一边拉着行李箱，一边说：“我妈不会是故意的吧，然后再给我来个大反转。”
　　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
　　许志明突然停止了前进的脚步，把手里的包裹放下，打开手机订票。
　　“爸，怎么了？”
　　“帆帆，爸爸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照顾好自己，有时间爸爸会来看你的。”
　　说完，许志明转身就走。许帆有些懵，她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被老爸抛弃了。
　　这会儿是下午六点多，天还是亮的。不远处还能传来小孩儿的嬉闹声。

　　许帆抬眼望了望，一点钟方向有个小卖部。她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提着一个大的旅游包和几个没拆开的快递盒子，艰难的向小卖部进发。
　　“小姑娘，你要点儿什么啊？”一个瘦骨嶙峋，头发几乎花白的老奶奶坐在收银台的位置。
　　“噢，奶奶您好，我要一盒牛奶。”
　　“好，三元钱。”老奶奶递给许帆一盒牛奶。
　　许帆付了钱，有问到：“奶奶，我可以在您店里坐一会儿吗？我给朋友打个电话叫他来接我。”
　　“可以啊，来这儿坐小姑娘，这儿凉快。”
　　“诶，谢谢奶奶。”

　　许帆翻出手机，查找昨天带领老师给她发的一个手机号，说打这个号码就会有人带她去支教地。
　　——嘟，两三秒后，那边接了起来。
　　“喂？”是一个男声，并且很耳熟。
　　来不及多想，许帆赶紧自我介绍：“喂，您好，我叫许帆，是李老师的学生，过来支教的，您现在方不方便过来接我一下？我是一个人提前来的，不认识路。”
　　“你现在在哪儿？”
　　许帆看了看四周，瞟到了小卖部的招牌，“我现在在‘满月’副食这里。”
　　“嗯，等着。”

　　挂了电话，许帆才腾出时间想，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还没深想，老奶奶就和她聊了起天。
　　“小姑娘，你是村里新来的支教老师啊？”
　　“对，奶奶，我叫许帆，是教英语的。”
　　“英语啊！小姑娘很厉害嘛！我孙女就在村里面的学校上学，她说她们学校现在就缺一个英语老师呢。”
　　“是嘛！奶奶，您孙女叫什么名字呀？”
　　“王满月。”
　　“很好听的名字啊！满月有没有和您说过她们现在的学习环境好不好啊？”许帆职业病一样的把话题扯到了教师上。
　　“听她说她们学校有一个很温柔的男老师，叫……”
　　许帆插开了牛奶盒上用锡纸包起来的小口，一点一点的吮吸，“叫什么呀奶奶？”
　　“好像是姓于。”
　　还没意识到会看见谁，许帆很轻松的坐那儿喝牛奶。
　　她和王奶奶聊了几句，又拿出手机给许志明发了短信。许帆喜欢用两个手打字，她两只手除了两个大拇指外，剩余八根手指把牛奶置于手机后方。
　　打字时，一个用力，不小心把奶盒里面的奶挤出来了，牛奶洒了她一地，衣服上也有些。
　　她赶紧站起来，转身把牛奶盒放在收银台上，声音很着急：“奶奶，对不起！您家拖把在哪儿，我给您打扫干净，实在是不好意思！”
　　奶奶还没开口，刚进来的男人倒是很乐于助人的说：“别急，我来帮你。”
　　许帆抬头去看他，和高考前一天的相遇不同，这一次，许帆敢抬头了。
　　看到的是于昌盛过于冷硬又略微放松的脸庞。依旧是白色短衫和黑色长裤的搭配，头上戴的还是黑色鸭舌帽。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一切才刚刚开始。时隔三年，许帆再次见到了那个让她一见钟情的少年。

　　突如其来的重逢，让许帆直接愣在原地。见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于昌盛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掠过她，和王奶奶说话。
　　“奶奶，门口的拖把能用吗？”
　　“噢，可以的，于老师，麻烦你了啊。”
　　“小事儿，不麻烦的。”
　　听到这句话，许帆缓过来了。是的，眼前这个人就是于昌盛。他还和以前一样乐于助人，温柔至极。
　　“还是我自己来吧……”她小声地说，莫名有些眼热。
　　“不用，一边儿呆着去。”语气像是多年相识的老朋友。
　　于昌盛清扫时，王奶奶告诉许帆，他就是王满月口中的温柔男老师。
　　地面很快清扫干净，于昌盛递给了许帆一包纸巾。
　　许帆：？
　　于昌盛：“衣服，”用眼神示意许帆，“脏了。”
　　许帆低头一看，衣摆处是洒上了些。“谢谢。”
　　“小事儿，走吧，送你去学校。”
　　和王奶奶告别后，于昌盛把许帆的东西都放到电动三轮车后面。

　　“那我坐哪儿？”
　　“没位置了啊……要不，你走去？”声音已经表情都无比真诚。
　　“……那地方远吗？”
　　“不远，走个两三个小时就到了。”一本正经的胡扯。
　　“于昌盛，你能不能载我啊？”许帆叫出了他的名字。
　　于昌盛双手插兜，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嘴巴拉成一条直线，没什么表情却又像是充满恨意。
　　只一小会儿，于昌盛回复以往那副温柔的面容，径直走向驾驶座，插上钥匙，准备离开。
　　许帆站在原地不动，她留给于昌盛的是背影。许帆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短T和深蓝色牛仔裤，披散着及腰的长发，不施粉黛的脸却依然夺目。
　　“愣着干嘛？过来坐。”
　　许帆赶紧小跑过去，生怕他会反悔。可电动三轮车只有一个驾驶座啊？
　　“那个……我坐哪儿啊？”她不解。
　　于昌盛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语气平淡，客客气气的：“坐这儿，”怕有什么误解，又补充了一句：“只有这儿能坐人，没得挑。”
　　……坐，一起吗？是不是不太好啊……许帆还站在于昌盛右边位置纠结。
　　见她那副表情，于昌盛很善解人意的说了句：“你要是介意的话，自己步行也是可以的。”
　　“不介意！完全不介意！”许帆坐了上去。

　　她因为冲的快，她的脑袋不小心撞到于昌盛的肩膀，她感觉于昌盛好像身体僵硬了一下，只是一瞬。
　　“坐好了？”
　　“嗯，好了。”
　　于昌盛正准备出发，撇头看了一眼许帆。虽然是下午六点多，可夏日的太阳依旧高照，阳光热烈又张扬，直射着许帆，她只好眯着眼睛。
　　“戴好，丢了赔我。”于昌盛把头顶的鸭舌帽戴到许帆头上。
　　鸭舌帽的头围略大，有些盖住了许帆的眼睛，她看不见于昌盛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没得到回应。于昌盛发动了车子。
　　一开始还好，道路还算平坦，可越到后面，就越抖，水泥地变成了泥巴地，路上还有大石头来“拦路”，即使于昌盛已经开的很慢了，可依旧避免的抖动。
　　同样不可避免的，是许帆总会时不时的朝于昌盛的方向倒。
　　经过一处泥巴地的时候，于昌盛为了避免前面的一块大石头，拐了个方向，却掉进了一个看似是小水坑，实则有个大坑的水坑里。事发突然，许帆大幅度的倒向于昌盛，“诶呦”了一声，从于昌盛身上坐起来时还揉了揉脑袋。
　　揉脑袋时，她听见于昌盛不满的“啧”了一下。是在怪路，还是……在怪我往他身上靠？……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前车之鉴，后面的路不管多烂，许帆都死死的握住座位的护杆，死死的盯着道路，死死的不让自己动，尤其是往于昌盛那边动。
　　终于，在长达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抵达了西旺小村里唯一一所学校。
　　下了车，许帆的手都勒出红杠了。她心疼的搓了搓手，预备去提行李，却被于昌盛抢先一步。
　　“你多少号？”
　　许帆：？
　　“房间号。”
　　许帆：？？？
　　于昌盛无语了，都三年了，她怎么还是那么呆？“于雷锋同志要把这些东西送到你房间，能不能说一下你的房间号，我好送过去。”于昌盛耐心的解释到。
　　“哦哦哦！不好意思啊……”许帆有点儿尴尬的挠头，回想了一下，说：“十号。”
　　于昌盛：……
　　许帆：“……怎么了嘛？有什么问题吗？”
　　于昌盛：“你再看看，到底几号。”
　　看着他一脸不爽的盯着自己，许帆心慌了，她连忙掏出手机看，还一边嘟囔：“我记得是十号，没错啊……”
　　然而显示很打脸。李老师发在群里面的那张房间分布表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写着她是九号房间。
　　……许帆无措之下对于昌盛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九号。”
　　情绪过于激动，帽子都掉了。
　　于昌盛捡起帽子，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重新戴到自己头上，语气平淡的说：“没事儿，问题不大。”
　　然后，就开始帮许帆搬行李了。大物件他不让许帆搬，许帆就拿着那几个快递跟在他后面。
　　看着于昌盛的背影，许帆感觉他好像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高高瘦瘦的，没长高，也没变胖，至于脸……许帆还没敢直视过。
　　之前让他载自己的时候，太阳强烈的让她睁不开眼仔细看于昌盛。可刚刚搬行李的时候，许帆注意到，和三年前比，他黑了一些，不同于之前的白暂，现在稍微偏向于小麦肤色。五官还同从前一样，好看到犯规。

　　支教老师的房间比较简陋，是乡下常见的土坯房。总共有二十间房，按照1—20依次排序，安排支教老师入住。
　　进九号房之前，许帆注意到，旁边十号放已经有人入住了。走进房间，可谓是家徒四壁。肉眼可见的就是一张床，一张小圆桌和桌子上一个红色的圆形镜子。
　　于昌盛把东西放到地上，转头看见许帆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出声劝她：“这边条件比较艰苦，用水也不方便，随时会停电……”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停电了。
　　……
　　于昌盛波澜不惊，应该是早已习惯。
　　“比如现在。信号也不好，更不用说网络了。所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少嘲讽，是真心的建议。
　　许帆打开手机照明灯，照了照四周，最后灯光打在于昌盛的侧脸，看上去温柔、稳重、还有帅气。
　　“不后悔，不走，留下来。”许帆认真的说。

　　因为停电，也不方便整理房间，许帆就跟着于昌盛步行去学校看看。
　　路上，许帆找话聊：“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不是十号啊？”
　　于昌盛笑了笑：“原因很简单啊。因为……”他微低下头，看着许帆，语气充满了诱惑。
　　“我住在十号。”
　　许帆：？？？
　　于昌盛换了个说法，语气却是没变：“意思就是，我住你隔壁啊。”
　　“明白了吗？许帆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