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呼唤》槿厘

7、远方

　　许帆没有回答。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聪明如范文杰，他明白许帆沉默的潜意词——拒绝。
　　其实在表白之前，范文杰就做好了思想准备。等待他的无非就是两个结果——同意或是不同意。无关痛痒，都是两个人自己内心的想法而已。
　　而且，范文杰猜到许帆拒绝他的可能性很大。毕竟许帆不一定向他一样，默默的喜欢了对方近三年的时间，对于一个普通同学的贸然表白，一般人一定都会拒绝的吧。
　　可他是范文杰啊。他收到过的情书都可以装订成册，和他表白过的女孩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他是数学天才，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只要他想要的，他努努力就一定可以得到。对于许帆，他已经努力了这么久，上天应该会垂爱他，让他如愿以偿吧？

　　可现在，范文杰清楚的知道：有些东西、有些人，不是他努力就可以得到的。比如上不去的英语成绩和喜欢了两年半的许帆。
　　内心的坏心思在这一刻油然而生。范文杰依旧拿着粉色礼盒，依旧看着许帆。他想，如果自己就这样不说话，许帆会不会心软答应了他？

　　许帆确实被范文杰感动了。有许多男孩子追求过她，可最长久，最用心的目前只有范文杰一人。可许帆很清楚，感动不是喜欢、也不是爱。她对范文杰没有超出友情之外的任何情感，所以她绝不会因为一时的感动就头脑发热答应了他，于他，或是对于自己都不好。
　　这么多人在这儿看着他俩，许帆也不想让范文杰尴尬，觉得还是应该顾及一下他的面子。

　　“范文杰，我们要不，出去谈谈？”许帆找回自己的声音，用着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同范文杰说话，“就我们俩，好不好？”

　　大家都是十七八岁的成年人了，也都能明白许帆的言下之意。虽然觉得可惜，到底也是别人自己的事儿，也就没有起哄，任由他们两个自己解决。

　　“……好。”心情像是过山车，刚听到许帆开口的紧张感，到听清每一个字的失落感。范文杰嗓音已经变得沙哑，他说了这么久也累了。
　　范文杰收回拿着礼盒的手，侧身让出一条道，示意许帆先走。

　　许帆背起包包，从他身边走出去。
　　范文杰随后。

　　—

　　晚上十点二十分。

　　街道的人变得更多了。闷热的夏季，大家都在家待不住，选择出来乘凉。放了学的小孩，下了班的大人，吃过饭的老人。有的在喝奶茶，有的在散步，有的在下象棋。
　　许帆和范文杰沿着路边走，并排走。范文杰走在外边，晚风把他的白衬衫吹的鼓鼓的，发型也被吹乱。唯有脸上忧伤的表情怎么吹也吹不散。

　　许帆先开口：“范文杰，对于你的喜欢我只能说谢谢，没办法做更多了……”她语气很缓和，像是让别人一点一点的消化掉。
　　范文杰相应回答她：“嗯，我已经知道你的想法了。今天晚上是我唐突了，影响了你的心情，我向你道歉。你千万不要觉得有负担，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有权利拒绝。”他现在只希望许帆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讨厌他，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不用道歉，我没被影响的，就是很感动，这不算是影响到我。”许帆一脸认真的告诉范文杰：“你不用有负罪感。”
　　…………

　　范文杰傻了，这人也太直白了吧！还要往人伤口上撒盐！！还……还没影响！！！
　　随后又觉得许帆真的是搞笑的很，还是那种一本正经的、搞笑而不自知的。

　　范文杰笑出了声，语气也变得轻快：“行，是我多虑了。”

　　见他笑了，许帆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她还担心范文杰表白不成，终生抑郁呢！倒不是对自己有多大的自信，就是感觉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突然受挫，那不得是天大的打击？就像自己英语演讲比赛那次，可不是难过了整整一个晚上！

　　气氛开始缓和，俩人“既往不咎”开始聊东聊西，有说有笑的。
　　在他们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俩。喉咙上下滚动，表情难过又不甘。

　　范文杰步行送许帆到她家楼下。

　　他还不想就这么分开。“许帆，你晚上还没吃饭吧？要不我请你吃点东西再回去？”
　　“不用啦！我是吃过饭去的KTV。好啦，我已经到了。范文杰，谢谢你今天送我回家，你也早点回去吧！再见。”许帆转身就要走。

　　范文杰叫住了她。

　　“许帆，等等。”
　　许帆：？
　　范文杰恢复平时那副高冷的样子，语气严肃又认真，一字一句的往自己心口上划刀子：“刚刚在KTV里，我是在向你表白的，你应该也明白。”
　　许帆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你拒绝了我的表白。”语气冰冷。
　　旭许帆有些害怕范文杰会在自己回答后把自己摁在地上打一顿……
　　她稍作犹豫，依然点了点头。

　　范文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怎么这丫头软硬不吃？死磕到底？就这么不喜欢自己？
　　他又拿出了那个粉色的礼盒，拇指和食指在盒子上反复摩擦，抬头和许帆对视，目光沉沉，伸出手拉过许帆的手腕，把盒子放在她手中。
　　“行了，你不会说话还是不要说了，都是我不爱听的。”
　　……许帆想自己刚刚好像没有说话……算了，他是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范文杰继续说：“这个粉色盒子里的礼物是给你准备的，表白你拒绝了，礼物可以收下吗？”

　　不知道他这是什么逻辑，许帆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快速收回手：“当然不行！”
　　范文杰不理会她的拒绝，又拉过她的手腕：“不行也得行！”他声音低沉却不容抗拒，故意吓唬许帆：“你不收下，我现在就亲你一口！”
　　？？？
　　许帆真的被吓到了，她不想收下东西，又害怕范文杰胡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急的眼眶泛了红。

　　见她好像要哭了一样，范文杰倒是慌了。他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语气放缓了不少：“你就收下吧，这是特地给你定做的，我拿着也没什么用啊！也不能送别人了！你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毕业礼物吧！”
　　合情合理，无法拒绝。
　　许帆迟疑的点了点头，又补充到：“你等我一下，五分钟就好！”
　　说完，许帆扭头就跑，朝家的方向跑。
　　范文杰听话的站在原地等她。后来很多时候，都是今天晚上的这五分钟支撑着范文杰心里对许帆那平凡而又伟大的爱。

　　许帆匆匆跑回了家，家里没人。许帆没多想，直接冲到自己的房间，翻出了自己压箱底的东西。
　　是一个黑色的方形箱子，里面都是许帆的宝贝。她觉得范文杰送给她那么珍贵的定做的礼物，她也应该礼尚往来，不能随便敷衍了事，那样不礼貌。
　　她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个刻有“平安顺遂”四个字的平安福袋。是她高三生病住院那次，外婆特地去寺庙里给许帆求的。说来也神奇，外婆把这个福袋给许帆后，许帆的病也好了，两三天就出院了。
　　许帆一直相信这是一个能保平安的东西。那回生病也多亏了范文杰偷塞给她的笔记，她才能跟上老师的步伐。如今把这个平安福袋送给范文杰也算是还人情了。
　　范文杰应该什么都不缺。他不需要别人祝他金榜题名，那就祝他一生平安吧。

　　许帆把粉色的福袋放进一个小型的盒子里，还快速写了一张贺卡：希望范文杰一生平安顺遂。
　　怕范文杰等久了，许帆很快冲下楼。抬眼一看，范文杰还站在原地等她。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周围蝉鸣声声，那是一个很美好的画面。
　　许帆甚至在想，如果她和于昌盛相遇的再晚一些，那她也会和学校里的女生一样，喜欢上优秀帅气的范文杰吧。

　　可是他们先遇见。
　　人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先遇到的那个人总是容易让人心动。

　　“久等啦，这个送你，保平安的！”因为跑的急，许帆微喘着气，呼吸有些不匀。
　　见她这样，范文杰倒是笑了，“不用着急的，你不过是晚了一分零九秒而已。”
　　……哦，刚刚好像是说让他等五分钟的。
　　许帆决定忽略不计，直接扯开话题。

　　“你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
　　“？可是你都还没打开看一看啊？”
　　“不用看，不管是什么，长什么样，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许帆被他逗乐：“贫嘴！”

　　没再开玩笑，范文杰又提出来一个要求，希望许帆可以答应。
　　他打开送给许帆的礼物，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一个浅蓝色的帆船，链条是银色的小旗，很特别。这是规矩许帆的名字特别定做的。
　　“好看吗？你，喜不喜欢？”范文杰小心翼翼的问。
　　“嗯，很好看，我也很喜欢。”是真心的回答。
　　“我可以给你戴上吗？”
　　有什么不可以呢？这是他送的，意义是毕业礼物，自己也回礼了，是很纯洁的关系。
　　许帆迟疑的点了点头。

　　范文杰拿出项链，把盒子塞在许帆手里。他两只手分别捏住项链两边，抻出手绕过许帆的脖子，稍稍探头，为她佩戴专属于她的项链。

　　“我突然想给它取个名字，”范文杰心血来潮，看着戴上项链的许帆，宛若仙女，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许帆：？
　　“你不送我一个保平安的东西吗？那我送给你的这个就叫‘一帆风顺’吧，好不好？”

　　“我叫许帆，‘一帆风顺’的意思。”
　　许帆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于昌盛。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嗯？不喜欢吗？”
　　“没有，谢谢你，我很喜欢的。”

　　“那就好。”范文杰抓了一把头发，往后退了几步，露出了微笑。
　　范文杰很少笑，可是他一笑起来很好看。和平时不笑的时候，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简直是两个人。然而他的笑容也只对许帆。
　　“许帆，再见。”
　　再见，如果幸运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再次见面。
　　“嗯，再见。”

　　没有提即将到来的填志愿，没有询问她会去哪个城市，没有对她说庸俗的祝福词。只是说了一句再见。不是就此放弃，而是决定听天由命。
　　在许帆回家拿东西的时候，范文杰在心里默默的说：如果她在五分钟之内回来，就和她报同一所大学，如果超过了五分钟，那就什么都不说。许帆来回用了六分钟零九秒。

　　和范文杰告别，许帆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回家。
　　她们谁都没有注意到站在角落的于昌盛。路灯打在冒热气的大地，他的身上尽是阴影。他说什么表情呢？难过或是伤心，生气或是无奈？总而言之，于昌盛就这样从KTV跟到这儿，看着他给她戴项链，看着她对他笑。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自己倒像是电视剧里的男二号，像是个跳梁小丑，无聊至极。
　　于昌盛什么也没做，转身离开。手里紧握着一条手链，被他丢掉又捡起，反反复复，思虑再三，犹豫不决。

　　—

　　回到家，许帆给父母发信息说自己先睡了，又和闲乘月聊了会儿。
　　发完信息，许帆去洗澡。
　　许帆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听音乐，她今天随机播放，名字叫《晴天》。许帆还记得这首歌的热评里有一句话说：歌名叫晴天，可是整首歌都在唱下雨天。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洗过澡，许帆躺在床上。她在想一个人——于昌盛。今天范文杰的表白让许帆懂得相互喜欢这件事儿是挺难的，别人都说“恋恋不忘，必有回响”，可许帆对于范文杰也没有回响啊！至少目前，她还是喜欢于昌盛。
　　那于昌盛呢？他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如果有的话，那自己的恋恋不忘能得到回响吗？显然，就目前来说，许帆觉得不能。
　　范文杰的三年喜欢，也没能等来许帆的一句“愿意”。许帆的三天恋恋不忘，能换得于昌盛的必有回响吗？许帆不知道。
　　“唔，好烦啊！！！！！”喜欢一个不知道喜不喜欢自己的人，真的好烦！许帆觉得自己都没有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快乐了。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如此吗？被他牵带着情绪，观察他每天的喜怒哀乐，每天忍不住的去想他。
　　这就是青春岁月里美好的悸动。

　　于昌盛回到宾馆，今天考试高考结束了，他应该会市里面了。后续的填志愿、拿档案都不需要亲力亲为。他喜欢的姑娘好像也不需要自己的留下。于昌盛打开手机，定了隔天回家的地铁票。
　　他看着被他搁在一边的手链，是送许帆到KTV后，在彩虹桥的一个小摊上买的。价钱不贵，手链上有十二个彩色的小帆船，于昌盛一眼就看中了，想要买下来送给许帆。
　　他折回，站在KTV旁边的路灯下，光毫不吝啬的打在他身上，是一个耀眼的存在。可是，许帆出来还是没有看见他。于昌盛目送她们走远，脚步却又控制不住的跟了上去。
　　一路上，远远的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到了许帆家楼下，他们小聊了一会儿，就见许帆匆匆跑回家，那个男生还站在原地。

　　六分零九秒后，许帆出现在男生面前。于昌盛回想了一下，昨天早上自己五点钟起床，没吃早饭就在许帆家楼下徘徊，他等了许帆多久呢？五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
　　都不是，那个早晨，于昌盛等了许帆整整六十九分钟。
　　希望事情还有转机，或是希望让自己死心，于昌盛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俩。他看见了男生和许帆“拥抱”，许帆没有避开，这意味着什么呢？应该就是少女的喜欢吧。
　　想来，他们也不过刚认识三天，一点筹码都没有，何来胜算。

　　于昌盛退了，这一退，就是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