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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现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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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恩胜真的很努力的在工作,当初说的两年只用了一年就回来了。
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许帆。
还是那个小县城。
陈恩胜并不住在这里,他每一次的到来,都是因为许帆。
他们约在彩虹桥那里,是在夜晚。
许帆先到,陈恩胜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一瓶热牛奶。
那时候,已经是冬天了。
“你找我什么事?”许帆接过牛奶,扭开瓶盖喝了一口,很暖。
“找你谈谈。”陈恩胜不怕冷一样穿着黑色风衣来见许帆,没有做任何的保暖措施。
“谈什么?”许帆漫不经心的回答,没有焦点的看着远方,终于注意到了冬天的第一场雪正在缓慢的下着。
陈恩胜低头看他,顺着她的视线也望着某处,淡淡的开口:“谈结婚的事。”
如果是别人对许帆说这句话,她一定会被吓的逃跑,可眼前这人向来如此。
用最淡定的口气说出最让人反应不过来的话。
虽然,许帆反应过来了,但她还是不甚在意的问了句:“和我?为什么?”
“因为合适。”答案简短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许帆没说话,眼里突然有了焦点,她看着那一方天地,突然想起来,几年前在这儿放的许愿灯就是在视线所及之处坠落的。
和她一同的,还有一个带有“fan”这个字符的许愿灯,和西旺小村那里见过的那个“fan”是出自一人之手的。
她释然的笑了笑,想到七月八日,于先生生日那天发的朋友圈。
合法了,现在是已婚人士。
配的图片是他和凌思凡的结婚证以及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说内心毫无波澜是假的,她还是有些动触的:羡慕?不舍?难过?
她不知道,不过已经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点了个赞,评论说:恭喜,祝你们幸福。
那边回的很快,于先生说:谢谢,会的。
“想好了吗?”陈恩胜开口见她的思绪拉回。
许帆没问他为什么他俩合适,不过她确实想好了。
想好了什么呢?她想好了,她该结婚了。
今年的冬天挺冷的,她的手冰冷刺骨,她紧握住唯一保暖的牛奶瓶,点了点头说:“想好了。”
“我们结婚吧。”
那时的许帆怎么也想不到,许愿灯上的“fan”不是思凡的凡,而是一帆风顺的帆。
抓住19年的尾巴,许帆和陈恩胜领证了。
从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到二十一岁的冬天,许帆好像经历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她爱上了列表里再也不会联系的于先生,对陪伴了她七年的小杰动心了,最后选择嫁给她不爱也不爱她的陈恩胜。
为什么要结婚?
许帆想:她年龄合法了、不想再去爱上别人了、她想让远方的父亲放心……
好多个理由里没有一个是合理的、应该的、和他有关的。
可她就是一个人累了,想找个家了。
一个不需要她去爱、不需要她负责、不需要她关心的家。
这些,陈恩胜都能给她。
他们俩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陈恩胜需要一个像许帆这样不矫情、经历过感情却不谈感情、又彼此相对熟悉、各方面都还挺优秀的妻子。
陈恩胜谈过,被伤了,就那一次,已经足够了。他不想再谈情说爱了,能活在当下就够了。
19年12月23日,许帆和陈恩胜领证了。
他们没有发朋友圈,没有告知亲朋好友,只有彼此的父母知道。
天气原因,他们打算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再补办婚礼。
许帆辞了英语老师的工作,打算和陈恩胜去隔壁省。
可19年末、20年初突然爆发了疫情。
疫情来势汹汹,让人措手不及,他们的计划只能变成“等疫情过去再说”。
小县城很快被封闭,春节期间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拜年串门。
除夕夜,许帆用张惠文生前买的面粉和肉包了饺子。原本是打算接父亲过来的,可根本就出不去。
她和父亲视频了一会儿又叫来陈恩胜和父亲聊天,自己区下饺子。
等她下好,他俩也聊好了。
“叔叔刚刚说我该改口了。”陈恩胜给许帆盛了一碗饺子,声音没什么波澜地说:“该改口叫爸了。”
许帆接过饺子下意识的想说“谢谢”,又想到他们现在这关系应该也不用那么客气了,也没说。
听了他的话,许帆也没啥想法,很尊重他:“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不习惯也没关系,我爸天天在那儿守着我妈,你们也见不到几面。”
陈恩胜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同许帆落座。
“是有些不习惯,不过我会努力改回来的。”他很认真的说:“该有的礼节我肯定不会少。”
许帆看着他没回答,只是说:“吃吧,尝尝怎么样。”怕结果不尽人意,她又补充道:“我很少下厨的,你……”
没说什么当时都懂。
陈恩胜拿起筷子,还没吃,到先“安慰”她说:“没关系,我会做,以后我来做就好了。”
他吃了一个饺子,夸赞许帆:“嗯,味道挺好的。”
许帆被他逗笑:“你都还没嚼,怎么知道味道挺好?”
然后,陈恩胜很配合的嚼两口,含糊不清的说:“味道真的挺好的。”
他们气氛融洽的吃了这顿饭。
吃完饭,陈恩胜把碗洗了,许帆在一旁“监督”。
许帆发现拿手术刀的手就是不一样,骨节分明,手指纤长,好看的不得了。
正愣神,陈恩胜已经洗好了,他关掉水龙头,甩甩手里的水,开口说:“明天我就要走了,你在家注意安全,等我来娶你。”
许帆不懂:“你去哪儿?”
“这次的疫情比我想象中的严重,帆帆,”那是他第一次那样叫她:“我是医生,我得救死扶伤。”
对啊,他是医生。这个时候,国家最需要医生了。
许帆点点头,说:“那你注意安全。”
“我等你回来……”
“娶我。”
——
第二天许帆起床的时候,收到了陈恩胜的微信。
是早上五点多的信息。
【陈恩胜】:你现在应该还没醒,就不打扰你了。我在客厅的茶几上放了几包口罩和感冒发烧的药,没事就不要去医院,照顾好自己。
许帆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她回来个:放心,勿念。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然后在床上放空了会儿,才慢吞吞的起来洗漱。
一出门就看见了陈恩胜准备的东西。
许帆沉默了一会儿,换身衣服,测量体温,戴上口罩出门了。
她给闲乘月发了信息,说是要给她送点口罩和药。
刚到马路上,闲乘月打了个电话过来。
“你一个人来?”
“半个人来我怕吓死了。”
“……”
闲乘月无语了,她隔那儿担惊受怕的,这家伙居然还有心思在这儿开玩笑!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凌思凡小两口在我家呢,”闲乘月声音压的很低:“你把你家那位也带来,以免尴尬。”
这许帆倒是没想到。
人总会长大,她现在听到这些,已经没什么情绪起伏了。
怕见面尴尬,许帆说:“那我不去了,你自己下午来我家拿吧。”
闲乘月也不太希望他们见面,两边都是自己的好姐妹,到时候她夹在中间才难呢。
“顺便提醒你一下,凌思凡老家不就咱们这儿吗?那谁估计要在这边久住一段时间思凡走亲访友。你没事儿还是少出门。”
许帆觉得可笑:“什么意思?让我躲着他们?我不去你家是觉得麻烦且没必要,再说了,你没看新闻?现在谁还敢走亲访友?”
“行行行,”听她语气挺好的,闲乘月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你说的对,当我没说。”
从电话里,许帆能听到凌思凡在叫闲乘月。
果不其然,闲乘月说:“我在阳台给你打的电话,他们叫我呢,先不说了,挂了。”
——
接下来的几天,许帆都极其无聊。
不敢出门,没人聊天。
陈恩胜每天忙的吃饭都难,自己都顾不上,更别说许帆了。
年初八那天,许帆家楼下的保安叫她下来一趟,说是有人给她送东西。
她量量体温,然后全副武装的去了保安室。
“这可是一大袋子的口罩啊,现在一个口罩就几块钱,”保安大爷说:“不对,是有钱都买不到!你男朋友可真好。”
男朋友?是陈恩胜送的?
不对啊,他根本不在这儿。
难道是于先生……不可能啊,他没理由啊……
那就是,范文杰了。
他就在这儿。
许帆掏出手机,甚至都没想对策就给范文杰发了信息。
【许帆】:口罩是你送的吗?
自从决定只做好朋友开始,许帆为了保持距离,再没叫过他“小杰”。
以前没多想,一个称呼而已,怎么顺口怎么来。
可发现自己动心了,就要遏制住所有暧昧的行为。
【范文杰】:嗯,是我。
许帆沉默的看着手机屏幕,那纠结的表情像生气了似的,表情比这天气还冷,吓得保安大爷没敢再说话。
不知道说些什么,那边就又来了信息。
【范文杰】:不用有心理负担,这是朋友间应该做的。以后有事儿找你,勤快些就好。
隔着屏幕,许帆好像感受到范文杰努力和她开玩笑的样子。
可他们回不到从前那样了。
【许帆】:谢谢,我知道了。
就这样吧,平淡一些就好。
——
后来,许帆做了志愿者,去到了陈恩胜所在的医院。
他是医生,救死。她是护士,扶伤。
一天可以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但其实,他们俩也没什么好见的。
这一辈子,能为国家做点贡献。
许帆觉得她值了。
——
疫情是在20年的夏天被控制住的。
学生开课,商铺运营。
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专属岗位。
许帆在20年的9月1日嫁给陈恩胜了。
选这个日子,是因为陈恩胜说这是他们初见的日子。
许帆问他:“为什么会记得初见的日子?”
他说:“那天我本来是要去打篮球的,回寝室拿了篮球往操场走,随意撇了一眼新生。”
“但是好多人,大家都有家长陪同,只有你是独自一人。”
当许帆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的时候,只听见他吊儿郎当的说:“卧槽,主要是你长得太他妈漂亮了。”
“说实话,遇见你之前我以为我已经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了,遇见你之后,我发现不是。”
“噢对,你知道当时我室友怎么说你来着不?”
许帆:?
陈恩胜回想一下,觉得好笑但又没什么毛病,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学着室友北京的强调,一字一句的说:“这叫什么?这他妈就叫漂亮plus。”
许帆被他逗笑,一开始的紧张感也没有了。
见她笑了,陈恩胜才满意的出去迎接宾客。
婚礼的请帖是许帆和陈恩胜俩个人熬了两个晚上一个一个写出来的。
每个被邀请的人都是他们认识的。
——
许帆突然想到五月二十号的时候,她收到了凌思凡和于先生的结婚请柬。
她本来是要去的。
但是前一天晚上,陈恩胜突然高烧不退,在这个特殊时期发烧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许帆为了照顾陈恩胜没有出席于先生的婚礼。
她摆脱闲乘月随了礼,人未到。
于先生婚礼的那天晚上九点多,许帆看到了闲乘月发的朋友圈。
是一个视频,是于先生和他的妻子交换戒指然后亲吻的视频。
许帆面无表情的点开看了看。
然后慢慢的向下滑,欲盖弥彰的认真看完了每一个朋友圈,直到刷到了于先生发的那一条。
他现在很会,掐点到13点14分发的结婚照。
许帆仿佛透过照片看到了十八岁的那个少年。
只是有别于年少时的稚嫩,于先生早已成熟。他又多了个新身份——丈夫。
照片上的于先生神采飞扬,面色红润,笑的非常开心。他穿着纯黑色的西装,身材高大,背挺得笔直,称得一旁的新娘娇小玲珑。
白色的蓬裙,精美的头纱,闪亮的钻戒以及金碧辉煌的宫殿。
他们举行婚礼的地方是在一个宫殿建筑物里,于先生当真是把凌思凡宠成了小公主。
许帆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她向来不喜欢点赞朋友圈,可于先生的每一条,她都会点。
事实上,从加上他微信开始,许帆就没看到过他发朋友圈,以前的也没有。
和许帆一样不喜欢发朋友圈。
“于青尘”的那条朋友圈是第一条。
——
莫名想到这些,许帆无奈的笑了一下。
随后,她犹豫的拿起一旁的手机,打下“往后余生,都是你”几个字。
又从相册里选了一张她和陈恩胜领证的照片以及一张婚纱照。
她抿了抿嘴,点了“发送”。
刚发完,许帆就看到陈恩胜转发了她的朋友圈,并配文:“今天我们结婚了”。
陈恩胜也从不发朋友圈的,除了大学有女朋友那会儿,经常晒她女朋友。
那是陈恩胜的初恋,他很爱她,她也是。
可是不是彼此相爱就能天长地久,这个道理许帆懂了。
“帆帆!你今天超漂亮的!”闲乘月一进来就惊呼:“你简直就是最美新娘!!!”
许帆白了她一眼,想到什么又问:“我漂亮还是凌思凡漂亮?”
闲乘月以为她还在介意凌思凡和于青尘的事儿,立马安抚她说:“那绝对是你啊!”
“是吗?”许帆慢悠悠的晃着手里的手机说:“我可录下来了哦,一会儿就发给她。”
“……”
闲乘月震惊了:“许帆,你可真狗!”
“谢谢夸奖。”
“……”
手机震动了一下,许帆点开,看到了于先生的点赞和评论。
他说:新婚快乐。
许帆对着屏幕微微一笑,好像是收到了多年密友的祝福,很开心。
她回复他:谢谢。
然后抬头问闲乘月:“他们来了吗?”
不要说名字,闲乘月知道她问的是谁,她说:“来了,而且……”
许帆:?
“算了,还是不说了。”
“……”
“行了行了,你该入场了!”闲乘月催她:“都到齐了,就差新娘了!”
“来了。”
许帆走出休息室,许志明正紧张的照着镜子。
“爸,走吧。”许帆手里捧着捧花,笑的明媚夺目,像不染尘世的天使一样美。
许志明已经老了,脸上都有了皱纹,发间也多了几丝白发,他和蔼的样子让许帆有些鼻酸。
许志明看着穿婚纱的许帆,侯间有些哽咽,想到了张惠文。
母女俩长得很像,只是许志明还没见过张惠文穿婚纱的样子。
这辈子,也没机会见到了。
“诶。”许志明挽着许帆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入婚礼的殿堂。
闲乘月作为许帆唯一的伴娘紧随其后。
殿堂的大门被拉开。
许帆穿着洁白的婚纱,捧着玫瑰花,挽着许志明,穿着高跟鞋慢慢的走向陈恩胜。
她的长发被造型师编了起来,全数落在腰间,额前几缕碎发安稳的躺在两侧。
头纱盖住了她的脸庞,模糊的视线里,许帆只能看见面前的陈恩胜。
看见了他心平气和的笑容和处事不惊的姿态。
这就是将要和她过一辈子的男人。
他很帅,也有钱,智商高,三观正,对她也很好。
就是不爱她,她也不爱他。
快要走到陈恩胜面前的时候,许帆突然挺住了脚步,看向两边的宾客。
只维持了五秒钟。
没人注意到她这一动作,除了陈恩胜。
他表情变得有些僵,手握紧了些。
就在许志明把许帆送到陈恩胜面前的时候,殿堂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大门中央的那个人,许帆看清了。
是范文杰。
他迟到了,迟到了五分钟四十九秒。
所有人的目光突然从许帆身上转移到了范文杰身上。
范文杰穿着正装,踩着皮鞋,还喷了发胶,像新郎一样。
他手里还提着东西。
是跑鞋。
透明的袋子里是大红色的礼盒,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认为那是贺礼。
许帆擅自撩开了头纱,看着姗姗来迟的范文杰,轻声说:“你来迟了。”
范文杰眼神迷离,眼角还有些泛红,他滚动了一下喉咙哑声道:“不好意思啊,我又来晚了。”
宾客席里的于先生看到范文杰的那一刻是不敢相信的。
他不敢相信在这个白驹过隙的时代,会有人去一遍一遍的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像恶魔一样疯狂却又像天使一般善良。
范文杰站在全场距离许帆最远的地方,看着新郎走到许帆面前盖住了她的头纱。
哦,他十六岁喜欢上的女孩子已经成为了别人的新娘。
范文杰狼狈地走到宾客席坐下。
周遭很热闹,大家都说新郎新娘多么般配、多么相爱。
热闹是他们的,范文杰什么都没有。他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眼泪莫名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