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呼唤》槿厘

2、远方

　　到家门口的时候，许帆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再看一眼时间，上午十一点。

　　许帆的妈妈是一名小学教师，爸爸在大城市的公司上班，一般只有在逢年过节才回家。

　　“妈妈？是你回家了吗？”许帆走进家门冲着房子里喊。
　　“诶，帆帆回来啦！妈妈在厨房做饭呢！”厨房里传来母亲张慧文温柔的声音。

　　这个时候，卧室的门也打开了。
　　“帆帆，回来啦。”父亲许志明西装革履，朝着客厅走，一边招呼着许帆到沙发这边坐下。

　　“爸爸！你怎么回来了？！”许帆很高兴。今年父亲许志明工作很忙，过节也没有回家。许帆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过年那几天的时候。

　　许志明坐到沙发上，许帆在他旁边坐下。

　　“这不是你明天就要高考了吗？爸爸回来给你加油的啊！”许志明亲昵地抹了抹许帆的头，“对了，爸爸给你买了几套小裙子、玩偶、包包之类的，都放你房间里面了，一会儿去看看喜不喜欢。”
　　许志明声音温和，目光里满是宠溺。

　　“她的衣服都够多了，还有她都多大了还玩儿玩偶啊！别整天浪费钱瞎买。”母亲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听到父女俩的谈话怪嗔到。
　　“快过来，开饭了。”

　　饭桌上都是许帆爱吃的菜。

　　饭桌是长方形的，许志明坐在桌头，母女俩对立而坐。

　　许帆刚夹起一块五花肉，母亲张慧文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对了，你前几天参加的那个英语演讲比赛怎么样了？我听说成绩好像出来了。”
　　许帆听不出母亲的话语里所夹杂的感情。她只觉得，只要自己把结果一说，起码三天，母亲一定会不开心，还会把气撒在她和父亲许志明身上。

　　见许帆没回话，张慧文有些急了眼，还想说些什么，许志明用眼神示意了她，张慧文才没有说话。
　　许志明放下碗筷，双手交叉，看着许帆，语气充满了温柔：“帆帆啊，一次演讲比赛而已，参赛过程最重要，结果怎么样都没关系，尽力了就好。而且你马上就要迎来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了，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坏了心情，影响了发挥。”

　　许帆听到这话，缓缓抬起了头。
　　父亲正一脸温和的看着自己，而母亲……张慧文此刻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许帆，可许帆还是感受到了母亲眉眼间的凌厉。

　　许帆心里难受的紧，望着一桌子的菜，竟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结果昨天出来了。我……被淘汰了。”许帆小声地说完，连忙扒着碗里的饭用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没事儿，以后还有机会。一次演讲比赛而已，不重要的。”许母夹了一块五花肉给许帆，淡笑着。

　　许帆的长相多是随了张慧文。
　　即使已经42岁，张慧文依然风情万种。黑棕色的头发卷了大卷，脸上带着淡淡的妆，身穿家居服也显得端庄大气。许母一直很注重身材管理，中年发福这种说法压根不存在她身上。脸上也不见多少岁月的痕迹。

　　此刻，许母面容温和，浅浅一笑。
　　可许帆并没有看出母亲的喜色，甚至察觉到了母亲的失望，生气。

　　记得曾经在电影里看过一句话：一个人一旦尝过了甜头，就再也吃不了苦。

　　许帆从小到大在成绩方面就没让父母操过心，并且是他们口中的骄傲。再加上她一直循规蹈矩，从未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儿，老师也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
　　即使是高三，许帆的成绩也依旧是名列前茅。可这次，许帆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虽然没有失败过，可她不怕失败。许帆一直都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她怕的是老师的期许，父母的希望。
　　这些东西压的她喘不过气。她只有拼命向前跑才能勉强父母和老师对她颇高的期望。
　　许帆也没让她们失望过。可这次……父母已经知道了，学校那边应该昨天就收到许帆被淘汰的消息了。

　　在老师和父母这儿，许帆尝过不少甜头，她如今不知道要怎么咽下这点儿苦。

　　“爸、妈，我吃饱了，先回房间复习了。”许帆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许母也憋不住了，她表情严肃，直盯的许帆发怵，“明天高考，你千万不能出一点儿差错。别像这次演讲比赛一样什么都没得到。”
　　“……嗯，知道了。”

　　许帆回房间，关了房门，开始偷偷抽泣。

　　房门外，许志明开始责备许母。
　　“我刚刚都给你使眼色了，你怎么还给孩子施压？！她明天就要高考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许志明的声音压低了很多，可房间里的许帆还是听见了。
　　“我施什么压了？她要是真的感觉到一点儿压力，会在第一轮就被别人刷下来了吗！我看就是平时太纵容她了！我要是再不给她提个醒，我看她高考也是全差！”许母说着就激动了起来，完全不在意许帆会不会听到。
　　“从小到大，你就知道工作，什么时候管过孩子的学习！整天就和我对着干，迟早会毁了孩子的未来！我警告你……”
　　话没说完，许帆从房间里出来了。

　　“月月刚给我发消息说她家里面没人，想让我过去陪她。”许帆说话时，一直用手攥紧衣摆，语气也是无比缓和，整个举动充满了小心翼翼。
　　许母没注意到这些，只是想要阻止，“帆帆，你明天就要高考了，你应该……”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儿回来。”许志明抢先了一步，对着许帆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出门。
　　“嗯。”许帆又回到了房间。

　　许母把碗筷都摔到桌子上，看着许志明，“你就惯着吧！”说罢，也进了房间。
　　许志明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处。

　　许帆拆开了许志明给她买的裙子。各种的款式，不同的颜色，看起来漂亮极了。
　　她听见了许母的话，也大概感觉到了许父此刻的无奈。
　　许帆现在只想逃离这个让她压抑的家。

　　给闲乘月发的消息也得到了回复。她们约在了一中旁的奶茶店。
　　许帆选了一条蓝色海军式过膝长裙，把长发散开，落在肩后。裙子是许志明新买的，许帆选了一个同色系的发带戴在头上。
　　她把手机、耳机、卫生纸等物品装进白色帆布包里。想了想，又在包里放了张红色钞票和几个硬币。

　　许志明正准备出门，注意到许帆的房间门开了。
　　“帆帆，是要现在出门吗？”
　　“嗯。”
　　“那正好，爸爸也要出门，我送你？”
　　“妈妈她……”许帆知道，妈妈一定生气了。
　　“走吧，爸爸送你。”许志明没有正面回答许帆，他把门打开，换了鞋，拿上了车钥匙。

　　许帆坐上车和许志明摊了牌。
　　“月月没叫我去陪她，”许帆的声音有些哽咽，“是我喊她陪我，我……不想待在家。”
　　许志明笑了，“爸爸也是不想待在家，你们要去哪儿？”
　　听到这句话，许帆明显是意料之外的，她有点儿懵逼，“啊……我们，约好了去一中旁的奶茶店。”
　　“好，爸爸送你过去。”

　　许多年后，也是像今天这样。许帆和母亲张慧文闹了矛盾，想要逃离她，也是父亲许志明问她要去哪儿，然后开车送她。

　　到了地方，许帆下了车。
　　“爸爸，我先走了，你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嗯，玩儿的开心。”

　　看着许父开车离开，许帆才走进奶茶店。

　　闲乘月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许帆点了一杯黑糖珍珠奶茶，还在排队。
　　许帆拿出手机和闲乘月聊天。

　　【许帆】我看到你了
　　【闲乘月】！！！你在哪儿？我都等你好久了！［委屈脸］
　　【许帆】那你还得再等等，我在排队呢
　　【闲乘月】好吧。顺便帮我买一份冰淇淋！谢谢~
　　【许帆】知道啦

　　许帆关了手机，无聊的四处张望。突然，她看见了一个人。

　　【许帆】月月！！！你猜我看见了谁？！
　　【闲乘月】莫不是你的班主任？
　　【许帆】诶呀，不是！是你的梦中情人！
　　【闲乘月】？？你是看见了王源吗？
　　【许帆】……
　　【许帆】可别怪我没告诉你，我看见许从今了。就在我旁边这一排。

　　许从今是闲乘月的初三同学，有“三高”。即个子高、颜值高、段位高。前两个很好理解，至于段位高，是指他打游戏一把好手，并且他是处于男性食物链顶端的男人—有很多追他的女生。

　　果然，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闲乘月就冲到了许帆这儿。
　　“帆帆，排队这种苦差事就让我替你吧！你去休息休息，别累坏了！””
　　“噗嗤，”许帆被她逗乐了，“你至于嘛。”
　　“诶呀，你不懂。像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是体会不到爱情的快乐的！”
　　“你俩现在不还是朋友吗？说得好像你俩谈了一样。”许帆忍不住戳穿她。
　　“革命尚未成功，月月任需努力！”闲乘月一本正经，“好了好了，你快去吧。”

　　许帆坐在了闲乘月的位置上。
　　因为买的奶茶还没拿到，许帆百无聊赖的拿出手机用备忘录画起了画。
　　她画画的技术还是和闲乘月学的。

　　画什么呢？许帆画了奶茶店排队的情景、画了一旁抱着孩子的母亲、画了一杯黑糖珍珠奶茶、还有……还有于昌盛。
　　许帆凭着上午的印象，一笔一笔的画出了一个动漫人物。

　　画的专注，许帆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站个人。

　　“许帆同学，在画画？”于昌盛双手插兜，身上挎了个黑色相机。头上多了个黑色的鸭舌帽。他微微倾身，笑的如沐春风。

　　许帆反应迟钝，只觉得声音耳熟。
　　她回头看见于昌盛那张脸，到真是被吓了一跳，“啊—！”

　　“我去！”于昌盛也被她下了一跳，直起身子，看着许帆，表情一言难尽。

　　看清了来人，许帆淡定下来。她环顾四周，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不禁低下头，侧过身。

　　“许……许帆同学？”
　　“奥……于昌盛同学，你坐、坐……”

　　于昌盛偷笑了一声，“好，我坐。”语气像是在哄人。哄的自然是眼前这个傻乎乎的许帆同学。

　　于昌盛在许帆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一个人？没点奶茶喝？”
　　“不是，我朋友在那儿排队呢，我点了杯黑糖珍珠奶茶。”
　　“黑糖珍珠……你上午喝的不是这个啊。”

　　“啊？”许帆倒是没想到于昌盛对奶茶还有研究……
　　“我说，你上午喝的不是黑糖珍珠啊。”于昌盛像是要确定某个答案，坐在塑料靠椅上看着许帆，又重复了一遍。

　　许帆回想了一下，她上午以为低血糖有些头晕，点了一杯椰香奶茶。其实许帆平时很少和奶茶的。她喜欢喝牛奶、酸奶。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许帆才会买奶茶喝，甜甜的东西多少会治愈她的坏心情。

　　“我上午喝的是椰香奶茶，味道还不错，你要喝吗？我可以请你哦。”许帆想到自己还欠他一杯奶茶。
　　于昌盛笑了，没回答她的话，只是问：“那你是喜欢椰香奶茶还是黑糖珍珠奶茶啊？”
　　这没什么好纠结的，熟悉许帆的人都知道，她10次喝奶茶有8次点的都是黑糖珍珠奶茶。
　　“黑糖珍珠吧，我喜欢吃珍珠，嘿嘿。”还没吃到，光是说，许帆就忍不住开心。

　　“黑糖珍珠……”于昌盛低声地重复了几遍，他戴着鸭舌帽，白色短衫，黑色裤子，一米八的身高很惹眼，黑色的鸭舌帽也盖不住他的帅气。

　　“同学，你好，可以拼个桌嘛？”两个短发女生走过来，长相甜美可爱。虽然是问许帆，可一直看着于昌盛。

　　许帆坐的是一个圆桌，可以坐五个人，闲乘月还在排队，还有三个空位。

　　许帆看了眼小姑娘，又把目光投向于昌盛。于昌盛单手撑着脑袋，面向许帆，似笑非笑的，“许帆同学，你看我干嘛？”

　　…………

　　许帆听到这话，立马转过头。想着她们两个人坐下，刚好还有一个位置留给闲乘月。
　　“嗯，你们……”
　　“你朋友不是还没来吗？位置不够了啊。”于昌盛打断了她的话，看着两个小姑娘，语气谦和，但没啥表情，“不好意思啊，这儿有人了。”

　　两个小姑娘讪讪地离开，许帆在她们脸上看出了……失望。

　　“其实，我就一个朋友的。”许帆小声地说，“加上她俩刚好。”
　　“你想让她俩坐这儿？”

　　…………

　　好吧，其实许帆并不想。她知道那两个女孩是坐这儿撩于昌盛的，她不想，不想她们撩于昌盛。

　　注意到他身上背着相机，许帆借机扯开话题。

　　“你是在拍照吗？”许帆看着他的相机问他。
　　“是啊，在拍风景。要看看吗？”于昌盛把挎在身上的相机取下来。
　　“嗯嗯嗯！谢谢！”许帆很兴奋，她没想到于昌盛还喜欢拍照。

　　眼看着相机就要送到许帆手上，许帆也伸手去接了，于昌盛却突然收回了手。

　　许帆：？
　　于昌盛突然含糊其辞：“我拍的是一中，你知道吧，就这儿附近的一中，你不就是一中的吗？”

　　许帆忽略了于昌盛为什么知道自己在一中上学，但是她感觉到了于昌盛不想让她看相机里拍的东西。“噢，对。那就不看了，我天天都能看到一中呢！”
　　“嗯，”于昌盛含笑看着许帆，又小声地说了句：“以后，会让你看的。”

　　许帆没听见那句“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