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呼唤》槿厘

1、远方

　　一五年六月六号，天气晴朗，万物可爱。
　　南方的一个小县城里到处张贴着“祝高三学子金榜题名”这类横幅，各个学校门口都设有一个站点——供学生家长咨询高考相关事宜。

　　许帆和好友闲乘月约在一起去志高看考场。她俩都在一中上的高中，还没来过志高，对这里不太熟悉，此刻正走一步看三眼。

　　“月月，我是九场9号诶，你呢？”许帆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拿着准考证，眯着眼睛看着上面的考试地点、考场考号。
　　“啊？！我是三十九场14号！”闲乘月成绩一般，是美术生，“我还想着高考咱俩在一个考场，我能看到你的呢。”
　　“别太担心啦，高考没你想的那么难，其实就和平时模拟考差不多的。”
　　“那不是我模拟考也考的不好嘛。”
　　…………

　　虽然许帆语气轻松的在安慰自己，但闲乘月还是察觉到她的不开心了。

　　“帆帆，你怎么了？感觉你今天的兴致不是很高诶？”闲乘月小心翼翼地问，因为许帆真生起气来还挺可怕的。
　　“啊？”许帆迟钝的看向闲乘月，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情绪不高的原因有些矫情，就打算直接搪塞过去。

　　“没事儿啦，就是起的太早没睡好。”
　　“嗯，没事儿就好。”见她不想说，闲乘月也不打算多问。

　　因为俩人的考场离的较远，走进校园后就分开了，说看完考场再联系。

　　—在看考场的路上，许帆想到了刚刚闲乘月问她兴致不高的事儿，也想到了昨天发生的事。

　　市里面最近搞了个大型青少年英语演讲比赛。

　　许帆因为成绩优秀被校领导们推荐参赛。而县里面只有一个名额，许帆也不负众望的人拿下这唯一的名额，代表煌钏县参加了市里的比赛。

　　比赛的人共有十二人，除许帆外，其他人都来自市里面各个高校里的学霸，有过相关演讲经验甚至拿过一些奖项。

　　许帆不免觉得压力很大。

　　经验不足加上状态不好、高度紧张，许帆在第一轮淘汰赛上就被刷下来了。

　　怀揣着老师、家长、朋友、同学们的希望以及自己“战必胜”的过往，在昨晚收到比赛结果的那一刻，许帆崩了。

　　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她不想麻烦任何人来安慰她的失败，也不希望自己的坏情绪打扰到任何人，她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

　　因为心情不好，今天早早的就起床了。没有胃口，饭都没吃就去等公交去一中。

　　大清早的，公交车上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带着小孩儿的老人。许帆想这下可以坐到位置了。
　　结果下一秒，悲剧就发生了——她没带钱。

　　许帆窘迫的看了眼司机叔叔，还没等她开口，司机叔叔不耐烦的打开扫码程序说：“可以用手机付”
　　许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连背包都忘记带了，手机也在里面。
　　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于是，苦逼的她只好折返。

　　正准备进屋，邻居的阿姨买菜回家，看见许帆就是一顿夸，夸完后来了句：“听说帆帆代表咱们县去市里面参加演讲比赛啦！怎么样，是不是第一啊？”
　　得嘞，正好把盐洒在伤口上。许帆随便敷衍了句：“不是不是，我讲的一般，成绩，也挺一般的。嘿嘿，那啥，我先回家了哈，阿姨再见！”
　　回家后，许帆背上双肩包，又拿了两个一次性口罩——她现在不希望被任何熟人认出来。

　　时间耽误了不少，许帆再坐到公交车已经没有位置了。
　　她只好一路站到志高。时间不算长，但因为没吃早饭，本身有些低血糖，公交车又是人多气闷，许帆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了，这才去附近的奶茶店买了杯奶茶。

　　这一系列的事儿，让许帆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又感觉自己因为这事儿不开心显得有些矫情，便也没有告诉闲乘月，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

　　许帆考场在第一栋楼的第二层最右边的教室。

　　许帆去的时候，教室门口已经排了挺多人，都在等待着老师检查——不允许带除准考证外任何物品。她见状叹了口气，认命的走到队伍最后面。

　　百无聊赖之际，许帆退到一旁，从背包里面拿出前两天刚买的漫画，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一本漫画看了大半，也过去了十几分钟，许帆在抬头，门口只剩下自己以及两个男生。

　　她收起书，排好队，看着眼前的两个男生。

　　正在接受检查的是一个有些微胖的男生，脑袋圆圆的，挺可爱的。

　　眼前的这个男生……许帆看背影感觉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个男生很高，一米八多的个子让只有一米六的许帆惊叹不已。
　　许帆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许帆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市里面第一高校的学霸——于昌盛，同时也是这次英语演讲比赛的参赛人之一。
　　她喝了口奶茶，手和袋子的碰撞声也没能拉回许帆的目光。

　　于昌盛在这时，回头了。

　　他看着许帆，突然微微一笑：“同学……”

　　许帆吓了一跳，毕竟自己在“偷窥”人家，此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于昌盛的目光落在许帆的背包以及奶茶上，好意提醒她道：“同学，考场有规矩，不能带除准考证外的任何东西哦，也包括奶茶。”

　　许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背着包。

　　她连忙把背包放到一旁的课桌里，奶茶也放到了课桌上面。

　　出于礼貌，许帆立正站好，对着于昌盛稍稍鞠了一躬，说：谢谢。”

　　于昌盛被她这反应逗乐了，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老师的声音打断了：“快，下一个同学，排好队，就剩你俩了。”

　　于昌盛应了声，有又转过头来对许帆说：“小事儿，不用谢。”

　　声音有别于许帆班里那些成熟的低音男，于昌盛的声线很温柔，吐字清晰，带有磁性，惹得许帆心痒痒的。

　　于昌盛被检查时，许帆仔细观察力了他——黑发，白短衫，黑裤子，白色帆布鞋，身高挺拔，肩宽腰窄。

　　侧脸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温柔至极，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来解救人间疾苦一般。

　　轮到许帆时，于昌盛已经开始准备按指纹了。

　　许帆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几眼，发现他的手也很好看，手指纤长，骨骼分明。许帆甚至在脑海里想象出他弹琴的样子……

　　走完一系列流程后，许帆开始找自己的座位。这个考场也就剩她一人没有归位了。

　　她现在的旁边是一号位置，每一列有六个位置，整个考场呈“S”型分布。

　　许帆应该是第二列第四个位置。

　　她朝着目标走去，还没看见九号座位就先看见于昌盛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于昌盛单手撑着脑袋，眼里含笑的看着朝他走来的许帆，缓缓地开口：“同学，你的位置在我前面诶。”

　　听他说完，许帆下意识的看向他座位上贴的纸条—八号。

　　不知道怎么回应，许帆还是礼貌的向他点了个头，自认为合规矩的回了句：“谢谢。”

　　说罢，便自顾自的坐到位置上。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于昌盛倒是弯起了嘴角，盯着她的背影恍了神。

　　人都到齐，三个老师有强调了下考试纪律问题以及明天的安排。随后便让同学们自行离去了。

　　许帆拿出自己的背包，想着还有半杯奶茶没喝完，提起袋子，正准备来一口，突然后背被人撞了一下。

　　许帆手没稳住，奶茶掉到了地上，身体一个啷跄，一脚踩了上去。

　　看着自己脏了的小白鞋和地上流淌的奶茶，许帆火气蹭蹭蹭的就上来了。

　　她看着“逃脱的凶手”的背影，想着这人不道歉居然还跑了，就气不打一处来。

　　许帆正准备上前叫住“凶手”指责他，却被老师叫住了。

　　“同学，这地上的奶茶是你的吗？赶快给弄干净，像话吗你这！”
　　“老师，这奶茶虽然是我的，但是不是我丢在地上的，我是被人撞了一下，然后……”许帆指着那人的背影为自己辩解。

　　但老师似乎并不关心是不是许帆自己弄的，她甚至没有听许帆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行了行了，赶紧想办法给清理一下。”说完，便也离开了。

　　许帆看着地上的奶茶，眼泪忽然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这两天真的太背了。干啥啥不行，倒霉第一名！

　　怕被别人注意到，许帆小心翼翼的抽泣，用手背抹了抹眼泪。

　　她转身拉开背包的拉链，想拿卫生纸擦擦眼泪，顺便整理一下地上的污渍。

　　可怎么也找不到卫生纸。委屈，难过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眼泪更是掉个不停。

　　“同学。别哭了，我帮你。”头顶传来了温柔的男声，被眼泪占据了的视线里出现了那双好看的手——拿着一包卫生纸。

　　许帆现在实在没脸见人家，接过卫生纸，喃喃地说了声谢谢。

　　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内，许帆已经对这个一面之缘的男生说了三次“谢谢”。

　　“不用客气，都是小事儿。”

　　在许帆擦眼泪的时候，于昌盛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个垃圾桶和一个拖把。

　　看他这阵势像是要处理地上的那些污渍。

　　这才多久，就麻烦了别人这么多次！许帆，你怎么好意思再次麻烦别人呢？！绝对不行！

　　许帆怎么想都觉得这太欺负人家了。

　　想着想着，许帆就要上前去夺于昌盛手里的拖把。嘴巴也没歇着，认真的说：“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
　　可以的。

　　话还没说完，于昌盛对这倒是不以为然“都说了，小事儿，不麻烦的。”

　　于昌盛俯身把被踩扁了的奶茶杯扔进了垃圾桶里，用拖把清理了地上的污渍。随后，一手拿着垃圾桶，一手举着拖把，防止拖把上的水渍再弄脏了其他地方。

　　许帆就站在旁边呆滞的看着——他拖地的样子也好好看啊！！！

　　于昌盛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许帆，又忍不住无声的笑了下。

　　这小姑娘长的挺漂亮的啊！可怎么总感觉憨憨的呢？

　　许帆长的确实很漂亮，她是那种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漂亮。
　　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天生的卧蚕更是显得她眼睛大大的。
　　睫毛也是天生浓密，鼻子高挺，嘴角自然下拉到显得几分距离感，唇色偏红，肌肤水嫩嫩的。
　　皮肤白暂，身材纤瘦，乌黑的长发自然束起。

　　是那种可以被奉为女神的颜值。

　　见她不动，于昌盛开了口：“许帆同学，拿上你的东西，跟我走。”

　　许帆回过神，背上双肩包就走向于昌盛。

　　小姑娘刚哭过，眼睛有些红肿，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于昌盛，问他：“同学，你怎么知道我叫许帆啊？你认识我吗？”

　　“不太认识。”

　　“嗯？那就是有点儿认识吗？你也是一中的吗？”

　　“不是。”

　　“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啊？”

　　“座位上贴的有，我临走时瞟了一眼，这名字挺好记的。”

　　“噢噢，”见他为人善良，许帆忍不住想和他多说几句，“我妈妈说我的名字是‘一帆风顺’的意思。”

　　“嗯嗯，名字挺好的。”

　　“对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想到他刚才说的话，许帆又补充了句：“我刚走得急，没看你的名字。”

　　“于昌盛。”说完，于昌盛缓缓一笑，“繁荣昌盛的意思。”

　　“哇塞！你这个名字也很好啊！”

　　“彼此彼此。”

　　……

　　垃圾桶是教师办公室的，拖把是男厕所的。

　　把东西归位后，于昌盛又在学校旁的奶茶店买了杯许帆那杯一样的奶茶给她。

　　“同学，作为你刚刚夸我名字好听的谢礼，喏，请你喝奶茶。”

　　瞧，于昌盛真的是个极其温柔的人，给足了许帆面子。

　　“那你刚刚也夸我了，你想喝什么，我请你。”
　　“下次吧，还有机会。”

　　最后于昌盛送许帆去了公交车站，看着她上了车。直到车发动、走远，于昌盛目光任然紧随，脑海里全是许帆演讲那天的样子。

　　那天许帆穿着白衬衫，搭了一条纯黑色过膝百褶裙，白色小短袜和黑色小皮鞋。
　　头发全部高高束起，没有佩戴任何配饰；整张脸也是未动一下，全素颜出镜，却任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仿佛天生就是走到哪儿就发光的主角。

　　或许是第一次全英文演讲，小姑娘明显是有些紧张，有几处出现卡顿现象，甚至把几个简单的单词都读错了。

　　这次比赛的冠军是要代表全国青少年上电视演讲的，自然是要非常完美的人来胜任，每个评委都很严格，不容许任何失误。所以许帆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或许是她太漂亮，又或许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从县里面来的选手。
　　在那天比赛结束后，于昌盛买了一束满天星送给准备回旅馆的许帆。

　　他说：“同学，你的演讲很棒，祝你成功。”

　　许帆很开心的收下了花，并道谢。

　　之后俩人也没见过了，比赛结束第二天就听说许帆回家了。

　　昨天听说第一轮淘汰名单出来了，于昌盛连忙查了一下，果然看见了许帆的名字。

　　因为户籍是煌钏县，于昌盛虽然在市里面上的高中，却是要回来参加高考。

　　倒是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她——那个让他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目光的人。

　　—许帆坐在公交车上才想起来忘记给闲乘月发信息了。她立即联系了闲乘月，简略说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并向她表示歉意。闲乘月没有生气，只是叫她注意安全。

　　俩人挂了电话后，许帆出神的望着窗外。手里的奶茶还没打开，心里想的都是那个叫于昌盛的男孩。

　　今天的际遇，让许帆这两天的坏心情都慢慢好了起来。

　　她悄悄地回忆起排队的于昌盛，回头的于昌盛，按指纹的于昌盛，坐她后面的于昌盛，以及帮她拖地还给她买奶茶的于昌盛。

　　他的长相在许帆心里一点点清晰起来。黑短发，内双，鼻梁高挺，薄唇，五官硬朗，整个人就是个帅小伙！

　　他说了什么，许帆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一句，
　　“别哭了，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