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在远方 ...
-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凌思凡就自然醒了。
想到自己做的梦，她不禁有一些伤感。
简单的洗漱过后，凌思凡去酒店边的小饭馆吃了份早餐，回去又给许帆和王满月带了份。
回去的时候，许帆和王满月也起床了。
“去哪儿了？”许帆头都没抬，随口一问。
凌思凡也没在意，把早餐放到桌子上：“去吃饭了，给你们也带了份。”
许帆停顿了一下，这才抬起头看她，那眼神有些审视的意味。
凌思凡：？
许帆走过去，问她：“带的什么呀？”
凌思凡打开包装盒，没说话。
里面是馄炖，许帆看见里面还有香菜。她拆了一次性筷子，在桌面上放了张纸巾，把其中一碗馄饨里的香菜夹到纸巾上。
“月月，来吃饭了。”许帆拉开椅子坐下，吃着那碗没有香菜的馄炖。
王满月向凌思凡道谢。
“姐姐，你不吃香菜吗？”王满月夹了一个香菜吃：“香菜多香啊！”
“姐姐不吃，一般别人喜欢的姐姐都不喜欢。”
许帆把香菜夹在一边，自己不爱吃也不打算给别人吃。
—
吃过早饭，许帆她们三个一起去的医院。
昨天于昌盛一直待在医院里。
去的时候，于昌盛趴在病床上睡着了。王奶奶慈祥的看着他。
“啊嬷！”王满月飞奔过去，一下子抱住奶奶。
于昌盛被吵闹声吵醒。
睡眼朦胧中看见了许帆那张好看的脸，只看到她一人。
他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就想往外走。
“干什么？”
“出去谈谈。”
许帆匆忙和王奶奶问声好，就被于昌盛拉走了。
“你干嘛！”医院寂静的走廊里，许帆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她甩开了于昌盛的手，看见自己手腕处的那抹红色，觉得委屈。
于昌盛昨夜没有睡好，眼睛下有明显的青灰。
他面色疲惫，一下子环住许帆，像个讨糖的孩子：“帆帆，我好累啊。”
许帆眼泪不争气的流下，声音也很委屈：“于昌盛……你什么意思？”
他的累在许帆眼里是在自己和凌思凡之间抉择的累。
许帆从小优秀，自然有些傲气。她希望每个人都能看到她，她希望成为自己在乎的人的首选，她想要偏爱。
她希望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可在于昌盛这儿，她感觉不到想要的偏爱。偏偏她又舍不下、放不开。
于昌盛没说话，趴在她肩膀处睡着了。
他们就那样相拥在走廊中央，没有人打让他们。
于昌盛疲惫的小憩，许帆无声的流泪。
过了好久好久，于昌盛休息够了，就松开了许帆。
“走吧，回去看看。”于昌盛声音低沉的可怕，没有任何感情。
许帆红肿的眼睛她没看到，酸疼的肩膀他不在意。
她和他走相反的方向，什么也没说，于昌盛也没挽留。
回去时，王奶奶已经睡着了，凌思凡在教王满月做数学题。
看到于昌盛一个人回来，凌思凡眼里有一瞬间的慌乱。
她试探性的问他：“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于昌盛眼睛里还有血丝，昨夜没睡，今天又没休息几个小时，现在异常疲惫。
“帆帆先回去了。”
“回去？”
“嗯。”
虽然不是很想说话，可对凌思凡，于昌盛还是有问必答的。
凌思凡握紧拳头，喉咙干涩的生疼。
她问于昌盛：“早上的馄炖好吃吗？”
于昌盛瞟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好像看透一切，又好像什么都看不懂。
“嗯，挺好吃的。”
下午于昌盛开车带王奶奶、王满月和凌思凡赶回西旺小村。
凌思凡担心于昌盛疲劳驾驶，就替换了他开车。
于昌盛坐副驾驶，手机就放在旁边。
途中，凌思凡注意到手机响了，是许帆的来电。她犹犹豫豫，正打算叫醒于昌盛，那边自动挂断了。
她眼睛有些酸涩，镇定自若的继续开车。
回到“满月副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点多了。
于昌盛也醒了，他坐上了驾驶座。
“小于，刚刚许帆给你打电话了，我……”话还没说完，于昌盛打断了。
“凌思凡，是不是太快了？”
“什么？“
他突然觉得好像一切都太快了。
其实她和许帆总待在一起的日子总共就七天，也不过才一个星期。
第一天，
是许帆三年前的演讲。
第二天，
是去看高考考场。
第三天，
是高考日。
第四天，
是高考结束。
第五天，
是他们在一起了。
第六天，
是凌思凡来了。
第七天，
是他们冷战。
从前，于昌盛一直觉得一天的时间很短暂。
短暂到都不够他认识一个人，完成一件事。可遇见许帆以后，一天变得像是有一年那么长。
仅一上午或一下午，甚至是几个小时，他的心就判若两人，他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他以为自己和许帆已经认识三年之久了，可仔细一算，他们联系的日子不过是这七天。
不过才七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到教师宿舍时已经八点多了。
宿舍中央摆放着一张大桌子，是用来吃饭的。
彼时，许帆正坐在那儿，桌子上摆满了饭菜。或许是等了好久，许帆坐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
她是被于昌盛车上的闪光点闪醒的。
于昌盛下车，凌思凡紧随其后。
许帆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说：“洗手吃饭吧。”
“嗯。”于昌盛回答她，然后和她擦肩而过回房间了。
凌思凡也回自己房间了。
许帆睫毛下垂，眼里有忧伤，是以前很少出现的一种情感，可最近，这忧伤像是自己长了腿，一个劲儿的往外跑。
她独自坐下，拿起面前的碗筷，准备夹菜时，瞥到自己手指上的创可贴——切菜时伤到手了。
她很少下厨，二十年来就有过两次。
一次是给父母做，一次是给好友闲乘月做。
这一次，是给于昌盛和凌思凡做的。
她眨两下眼睛，刚刚被刀划伤的疼痛感已经没有了。许帆慢吞吞的夹菜、吃饭。
一两分钟后，凌思凡出来了。
她换了一身居家服，有着大学生的青春活力。在许帆的印象中，凌思凡好像永远是个积极向上、浑身充满正能量的小太阳。
凌思凡坐到许帆对面，自己盛了一碗饭，吃了起来。
俩人相对无言。
又过了五分钟，于昌盛才过来吃饭。
他也换了一套衣服，运动装。许帆从他开门到落座都没有抬过头，好像这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于昌盛在许帆旁边坐下。
他没吃饭，就这样环手靠在椅子上看着许帆。
好可惜呀，那是许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于昌盛做饭，手也因此划伤留下疤痕，可于昌盛一口都没吃。
三个人各怀心事，气氛安静的可怕。
凌思凡简单吃完后，站起身和他们打声招呼：“你们慢吃，我先回去休息了。”
许帆没吭声，于昌盛“嗯”了声
凌思凡识趣的离开。
许帆还在吃，不停的吃。
“许帆，”于昌盛忍不住了：“这顿饭你还打算吃多久？”
许帆把刚夹的菜咽下去，问他：“你不吃吗？”
“我没胃口。”
许帆有些遗憾，她放下筷子，委屈巴巴的看着于昌盛：“好了，我不吃了。”
“你这什么表情？”
“我委屈。”
于昌盛：？
许帆开门见山地说：“于昌盛，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
“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有多少情侣因为一个不问一个不说而误会彼此放手的？我特别特别讨厌那种感觉，有什么事，大家都说出来，误会都解开。”
“我们该坦诚的坦诚，该解释的解释。”
“如果真的信任，还需要解释吗？”于昌盛不太认同：“坦诚了问题就会解决吗？”
“所以”许帆抚摸手指上的创可贴，疼痛感忽然又涌上心头：“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你呢？”于昌盛反问她：“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你想听什么？”
“于昌盛，你凭什么要我坦诚，对你，我问心无愧。”
“你口中的‘fanfan’究竟是谁，你自己知道吗？”
—
八月九日，天气晴朗，宜出游。
许帆和于昌盛没有出游。
结束一天的课程后，他们开着电动三轮车，一路颠簸来到镇里。
给王奶奶送来了乡下刚摘的西瓜，顺便带来了王满月。
然后他们去镇上的超市采购。
于昌盛首先提了一箱牛奶，很少买零食，买了很多水果，尤其是苹果。
那是许帆的最爱。
八月十二日，朦胧细雨，宜睡懒觉。
许帆和于昌盛没有睡懒觉。
傍晚时分，他们去乡间小路撑伞散步。
于昌盛丢弃道德，采了路边的野花送给许帆，导致许帆被咬了一身的包。
雨天的小路满是泥泞，许帆和于昌盛的小白鞋都变了样，他们对视一眼，然后无情的嘲笑彼此。
那天很快乐。
八月十五，晴空万里，宜勤奋工作。
许帆和于昌盛没有勤奋工作。
凌晨一点钟，王奶奶去世了。王满月独自一个人踏着黑夜走了一两个小时来到教师宿舍。
她敲开了于昌盛的门，找他帮忙。
早上八点五十，许帆在“满月副食”听见王满月看着远处发呆，嘴里不停唱着歌。
“摇啊摇、十五摇过春风就是外婆桥、盼啊盼、啊嬷啊嬷的甜甜叫。”
那个漂亮的小姑娘一直在唱这一句。
于昌盛联系了王满月在城里工作的父母。她们潦草办理了王奶奶的后事，把“满月副食”转卖给了阿虎的爸爸，带着王满月去城里读书了。
王满月没发表任何意见，也没人问过她什么想法。
走之前，她对于昌盛说：“于老师，谢谢你。”
八月二十，烈日骄阳，宜乘凉。
许帆和于昌盛没有乘凉。
他们从网上下单，买了好多书，给西旺小村的孩子建了一个图书馆。
忙完后，于昌盛在厨房煮茶，许帆坐在大树下阅读。
她随意翻阅一本书，看到了一段话：
“我们一生中会遇到好多心动的人，可能你会误以为那就是喜欢，也不过是某一刻的好感，毕竟，心动不是最终答案，心定才是。”
她转头看见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天边的夕阳西下，田间的蝉鸣鸟叫。
那对她想，自己心动了、也心定了。
于昌盛端给她一杯茶，搬着小板凳坐在她旁边。忽然就笑出了声。
“一直就这样下去，就挺好。”
“是啊，这样挺好。”
挺好始终不是最好。
八月二十九日，晚风温柔，宜喝奶茶。
许帆和于昌盛没有喝奶茶。
她们傍晚时分去镇上的菜市场买菜去了。
菜市场人头攒动，叫卖声和砍价声此起彼伏，谁也不比谁弱。
他们手挽着手，漫无目的的走着，看见喜欢吃的菜就买下来。
那天，喜欢吃香菜的于昌盛连片香菜叶子都没买。
睡前，于昌盛给许帆热了杯牛奶。
那晚许帆睡的很舒服。
八月三十一日，狂风骤雨，宜分离。
许帆和于昌盛没有分离。
他们一起去镇上的汽车站送别了凌思凡。
凌思凡的一个月无偿支教结束，该准备大三的学习课程了。
这是时隔二十九天，于昌盛和凌思凡的正面交流。
“注意安全。”于昌盛不知道要说什么。
“嗯。”凌思凡亦是。
上车前，凌思凡悄悄和许帆说：“其实我真的挺讨厌你的，我努力了整整三年才初见成效，你一出现，我所有的付出都白费了。”
许帆笑笑没说话。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所有的事情在尘埃落定前都有翻天覆地的可能性。
—
凌思凡走的第九天，也就是九月九日是许帆的生日。
那天一大早她就被父母的电话声吵醒。
父母都祝她二十岁生日快乐，还给她发了两个大红包。
简单聊了几句，许帆得知父亲把“文明”花店交给母亲打理了。自己又开了一家“志慧”书店。
两家店门面对面。
每天晚上五点以后，许志明都去对面接张惠文下班，然后去逛逛街、买买菜，再一起回家。
日子过的平凡可贵。
中午于昌盛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其他支教老师也都来了，他们一起为许帆庆生。
吃完饭后，还有一个大蛋糕。
于昌盛点了蜡烛，让许帆许个愿望。
在阳光的照射下，蜡烛的光丝毫没起作用，一点许愿的氛围都没有。
许帆还是没浪费机会，许了个愿。
“如果可以，我想永远快乐，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让那些令我不快乐的人都远离我啊。”
她吹了蜡烛，大家分了蛋糕。
晚上，于昌盛又给她买了一个巧克力蛋糕。
“上午不是吃过了？”
“这个是专属于你一个人的。”
上面写了许帆的名字，还有“一帆风顺”的祝福语。
“再许个愿吧。”
“生日只能许一个愿望哦。”
“生日愿望是上天帮忙实现的，你现在许的愿望是将由我来帮你实现的。”
于昌盛开始点蜡烛。
点完最后一根蜡烛，他突然笑了。
许帆：？
“好奇怪啊，我明明不喜欢甜食的。”
许帆面色一顿，她也不喜欢甜食，容易长胖，还会加速变老。是所有美女的食物黑名单top1。
她双手合十，准备许愿。
她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五十九。
许完愿，刚好过了零点。
她看见于昌盛盯着她却又不像，眼神没有聚焦，反而有种回忆的感觉。
嘴角的弧度也没完全落下。
在我许愿的这六十秒，你是在想我能如愿以偿，还是在想那个喜欢吃甜食的人？
“许的什么愿望？”
“已经第二天了，就不说了，愿望不大，我自己就可以实现。”
“那早点休息吧。”
“好。”
今天，于昌盛一直陪着许帆，给她过生日，可始终没有说一句“生日快乐”。
许帆的愿望一直没变。
国庆节的时候，许帆和于昌盛被调回了。
他们的支教时间本来是两年，但由于种种原因，其他人替代了他俩。
他们一起坐车回到最初的地方。
抵达煌钏县的时候，于昌盛请许帆在车站附近的餐馆吃饭。点的都是许帆喜欢吃的，还要了杯牛奶。
他现在已经非常清楚许帆的喜恶了。
“于昌盛，你打算去哪里发展？”
“上大学的地方，你呢？”
“还不知道，应该会留在本地。”
“嗯，挺好的。”
吃完饭，许帆给陈恩胜发了条信息。
于昌盛提出送许帆回家，被拒绝了。
“我们不顺路的。”
从来都不顺路。
许帆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说出了练习很久的话语：“于昌盛，我们就到这儿吧，不要再走下去了。”
我累了，真的，走不动了啊。
“好。”听到他没有挽留的回答，许帆还是很伤心的。
走出餐馆，迎面而来的是一束强烈的阳光。
于昌盛把随身携带的那个鸭舌帽叩到许帆头上，像往常每一次为她挡住太阳。
其实许帆喜欢晒太阳，而且她体质特殊，是那种越晒越白的体质。
和于昌盛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很少能晒到太阳，都快忘记了阳光的温度。
她伸手要取下帽子：“不用了，你自己戴着吧。”
于昌盛制止她：“这本就是你的帽子。”
许帆没听懂，也没问。
于昌盛看了眼时间，提起行李箱和许帆告别：“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现在就走？”
“嗯，晚了怕就来不及了。”
—
于昌盛走后，陈恩胜开车来接许帆了。
那时还能看见于昌盛的背影，他一直往前走，一直走，都没有回过头。
“分了？”
“刚分。”
“难过？”
“废话。”
最后陈恩胜说：“你们俩在一起和分开都是必然事件，怨不得旁人。”
“没有你和凌思凡那次搅合，说不定我和他的爱情还能多活几年。”
“不必自欺欺人。”
“你们确实都心动了，可你们都没能坚定的走向彼此。”
对于这段感情，许帆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
18年的夏天是许帆一生中最想遗忘却怎么也忘不掉的夏天。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在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