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酒》南山骨

4、第三章

　　如此这般终于到了赤水宗开始布阵的日子。择四方灵山分列木、水、火、土四子阵，最后列阵中金之阵眼。以此启动五行相生之气，源源不断冲击天门最终形成天路进而引渡天兵下界。

　　理论上可行，实际行不行目前没人说得准——玄元派阵法二把刀的代表之一樊心月如此说道。要发动五行互生，需要五个能形成相生之气的上古灵物。据赤水宗说，他们这次使用的是朱雀羽、青龙鳞、玄武尾和白虎眼，分列四方作为木、水、火、土四子阵的阵眼，再以天宫南天门的初代陨金天锁作为阵中金属性阵眼，五行轮转形成互生大阵，辅以高阶修士的灵气引导最终叩开天门，引渡天兵。

　　这一套让人不明觉厉的理论讲完，几人看樊心月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怀疑有之，惊讶有之……

　　“干嘛这么看我，有眼疾啊？”樊心月没好气地说道，“又不是我弄出来的理论。”

　　“不是……这种高阶阵法，就五行相生之术就行？五行之气能形成天路？怎么总觉得……有点假呢？”大长老薛靖皱着眉怀疑道。

　　“啧，大师兄就是胆大心细！自己完全不懂的东西也能挑出毛病来，师妹我真的很佩服你啊！”樊心月冲薛靖拱拱手，没大没小地吐槽道。

　　薛靖胡子一吹，扬手就要抽她。

　　樊心月跳开一步躲到陆晏廷身侧，这才说道：“所有阵法都是建立在阴阳五行的基础上，这没问题。高阶阵法之所以高，并非在基础理论，而是阵中的引气之术高明。引何方之气，引来后又去向何方，气之属性变为何种，是主生还是主死，是主攻还是主防……都靠阵中引气之术来主导。不说别的，就那作为阵眼的五个灵物，随便哪一个放在一个阵中心都能让那阵的效果翻个几十倍。他们也是打算引渡天兵完毕后，用那五个灵物开传送阵法，传送距离能大到超乎咱们想象，估计几息之下就能到西地。”

　　薛靖听得频频点头，有听没有懂，不明觉厉的感觉更甚。

　　“要说阵法，还是咱们掌门习得祖师真传……我也就是当年闲出屁跟掌门打过几次赌，这才深学了一阵儿。你们这些一天到晚只知道提刀就砍的，八成全忘光了吧？”樊心月唏嘘道，对过往很是怀念的样子。

　　“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薛靖瞪她一眼，倒是也没脸否认，确实忘光了。

　　“如此说来，那五件灵物至关重要。”陆晏廷微皱了眉头，“之前没听赤水宗提过这点，他们带的人可有重点看护这几样东西？”

　　“说是东西一直收在赤水宗掌门的元神里。丢不了，除非他挂了。”

　　樊心月一向口没遮拦惯了，但她没想到自己也有言出法随的一天——赤水宗掌门在她说出这句话后的第二天，真的挂了。可以想象她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是怎样一种“卧槽”。

　　此时四方水、火、土、木子阵已布置完毕，只差大阵中的金属性子阵尚未布好。赤水宗掌门这一挂，元神中的陨金天锁也不翼而飞。而赤水宗掌门死的地方也是分外蹊跷，无人知晓他为何夜半三更独自一人前往玄元派禁地。

　　说是门派禁地，并非有什么秘密，只是比较危险罢了。

　　荒山禁地为玄元派高阶修士在修行时遇到瓶颈，无法突破之时不得已的选择，一入荒山，要么成就大境界，要么就此入魔永世不得出。荒山内危机重重，高阶精怪魔兽遍地走。金丹以下修为入内，除了死没别的悬念，连入魔的机会都没有。故而玄元派将荒山定为门派禁地轻易不得入。而荒山结界也唯有用掌门令才能打开。自从玄元派掌门闭关，掌门令便一直放在议事堂的多宝阁内。薛靖签派对外信函的时候偶尔会用一下。并非什么机密之处，来往能接触到掌门令的人不少，然而能发动掌门令开启禁地结界的，唯有几位长老和掌门真传弟子。

　　赤水宗掌门便是倒在了荒山结界内不过几丈的距离。尸体周围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但这痕迹很奇怪，与其说打斗更像赤水宗掌门单方面攻击而对方并未出手的样子。他脖子上深可见骨的致命伤呈爪痕状，显然是灵兽造成的。

　　作为有金丹修为的赤水宗掌门，虽主修阵法，但毕竟修为到达了金丹，□□强度和灵敏度都到了入荒山历练的及格线。哪怕一踏入结界便受到灵兽攻击，多少也能抗一阵子才是。如今却好似瞬间就挂了。而一直被他攻击的对象，却毫无出过手的迹象。

　　“不合理啊……”陆晏廷皱眉看着赤水宗掌门的尸体，喃喃道。

　　剩下的五个赤水宗门人趴在掌门尸体旁嚎啕大哭，其中两个甚至祭出了本命法器要跟玄元派拼命。

　　陆晏廷照例捆仙锁伺候，把丧失理智的两个赤水宗弟子绑了个结实。

　　“玄元派！你们胆敢害我掌门，我……”

　　“好了好了知道了。报仇是吧，会帮你报的。乖了啊！”樊心月拍了拍那名被捆成粽子的赤水宗弟子的头，有些无奈地说道，然后问陆晏廷：“到底什么情况？”

　　“你咒的？”陆晏廷也一脸蛋疼的表情。

　　“那你早死八百年了。”樊心月无语道。

　　薛靖用掌门令仔细查看了荒山结界，没有发现被人强行破开的痕迹。也就是说，确实有人用掌门令打开过结界。而能做到的人，唯有他、陆晏廷、樊心月和裴沐之。

　　陆晏廷和樊心月就不提了，裴沐之恐怕连赤水宗掌门是哪个都不知道。如此一来，基本可以确定……不是陆晏廷就是樊心月了。他静静地看着他这两个师弟师妹嘴炮，他不信这两个人会做这种事。

　　深深叹了口气，薛靖头大如斗地揉了揉额角，对几名悲痛欲绝的赤水宗弟子说道：

　　“玄元派，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宋忆、凌雪，你们把这里处理一下。加派人手，保护好赤水宗的弟子们。晏廷、心月，你们随我来。”

　　几人回到玄元殿时，裴沐之已揣着袖子等在殿内。

　　“三位长老真是勤勉呐，日日起得比鸡还早。”裴沐之的起床气再大也不太敢一敌三地发泄出来，只能阴阳怪气地吐槽一句就算了。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否则薛靖不至于三道传音符吼他立刻马上就现在，去玄元殿候着。

　　“没工夫跟你贫。赤水宗掌门挂了，在咱们荒山禁地里面。”樊心月答得言简意赅，一脸郁闷。

　　裴沐之眉头一皱，“你干的？”

　　“滚吧！”樊心月差点被他气死。

　　“不是她，那就是你们两个。”薛靖转过身，指着陆晏廷和裴沐之说道。

　　“你开玩笑吧！”裴沐之满脸愕然，“我见都没见过那什么掌门，这几日我连赤明峰都没下！”

　　几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陆晏廷身上。

　　“别闹了……”陆晏廷无奈地叹息道，“我杀他干什么？昨晚我也没离开过青岩峰。”

　　“你呢，昨晚在哪？”薛靖问向樊心月。

　　“能在哪儿啊，自个儿屋里睡觉呗。”樊心月郁闷得要死，这什么破事儿啊！

　　“我也是，在济云峰睡觉。也就是说，咱们几个能催动掌门令的人，都无法自证清白。因为都在各自睡觉，无人可证。”薛靖摊手，摇头道：“这事儿麻烦。堂堂一派掌门，莫名其妙死在咱们山头，不可能不给个交代。老头子我没办法了。你们仨想想，要怎么办？”

　　“老什么老，大师伯你英姿勃发正当年呢！沐之相信以大师伯的聪明才智定能将那贼人绳之于法。我还有事，先走了。”裴沐之笑眯眯地吹完一波彩虹屁抬脚就要走人。

　　“想得美！”樊心月和陆晏廷一起出手，一人一只胳膊把裴沐之拦下。

　　“有没有义气啊！有难同当好不好！”樊心月呵斥道。

　　“姐姐……我真有事嘛，不骗你。”裴沐之冲她眨眨眼，一脸诚恳。

　　“你少来，老娘不吃你这套！”

　　“小沐沐，咱们几个里面就你脑子转得最快。不交出几个法子……我陆晏廷赌上毕生修为，你今天别想出这个门。”陆晏廷正色道。

　　“啧……脸呢二师叔？”裴沐之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哪有逼人非想出法子的。

　　“只要能解决这件事，那种东西我可以没有。”陆晏廷无所谓地耸耸肩。

　　裴沐之一直觉得他这个二师叔是个狠角色，各种意义上的。

　　“妈的我当初就说别理这破事，你们非不听！”裴沐之骂道。

　　“你骂谁？”薛靖眼睛瞪得像铜铃，兔崽子敢说骂他，他今天就打死他然后扔出去交差。

　　裴沐之左看右看，三个都长辈，哪个都骂不起。

　　“骂我自己行吧！”裴沐之叹了口气，撩了衣摆席地而坐，“从那什么掌门进玄元山开始，他接触过的所有人，以及你们听到的跟他有关的所有话，从头到尾事无巨细讲一遍。”

　　因玄元派对此事并未投入多少关注，所以所知不多。于是寻了赤水宗和御灵宗的门人一一就自己所知情况进行讲述。如此这般讲了两日下来，裴沐之越听越想笑，像看一场反复上演的戏。

　　他们说的，太一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