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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温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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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了很久的呆。
一直有人在叫我,可是我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也想过回应他们,不是因为我想见见那些人是谁,而是因为,他们太吵了。夜以继日,日以继夜,持续不断地叫我。
有很多次,我被叫的烦了,真想冲出去揍人,但是动不了。
我一直呆在识海。或者说虚无之中。
一直这样呆着也不是特别美妙的一件事。
我之前居然觉得不错,看来我那时还是太幼稚,想问题没有放长远。
这里固然安静,闲适,但同时也漫长,枯燥,无味,寂寥。呆个两三天清心还是不错的。可是我蹲了不知道有多久了,数数计时也没有那个耐心了。
外面又一直在叫。我有点生气了。
叫魂啊,我已经忍到极限了。如果我有腿,就踹死你啊。
“啊——”
一声清晰的惨叫在我耳边响起。我愣了一下,看见白色的水汽。
?
然后我发现我有了身体。
接着我感觉到了身下温热的水,周围湿润的空气。
空气里怎么有股硫磺味啊。
我抽抽鼻子。
水声哗啦响起,白雾后面冲过来一个人影,不由分说一把抱住我。
“阿香,你踢我。”
委委屈屈的。
我眼角一抽,生涩的脑子转动起来,感觉了一会儿才能判断,这个是师叔,“滚。”
师叔明显僵了一下,立刻伤心地嚷嚷,“阿香你没良心啊,你师叔我守着你4个月,就换来这么一句,师叔好难过……”
我不理他,使劲推眼前的肉墙,说,“走开,你没穿衣服。”
“呃……”
一阵慌乱之后,我们俩爬上岸,各自寻衣服去穿。
回过头我就看见师叔环膝坐在地上,笑的一脸满足地看着我,像个白痴一样。我白了他一眼,翻出来一根布条绑头发。
师叔呵呵笑,“阿香,那是腰带。”
“腰带怎么了,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一边扎紧,一边回嘴。这也不怪我分不清,实在是这腰带太简洁了点,就是一根布条而已,没有浆厚,也没有轧边,也没有绣花。等我扎起头发,才在那堆衣服里面翻到所谓的发带。
仅仅是比腰带窄一点,短一点。
师叔眨眼,随着我的动作仰起脸,“阿香,那你用什么绑衣服啊?”
我没理他,支起胳膊,对着水面看自己。
还是小屁孩一个。
套着师叔的袍子,几乎就不用再穿什么了。
我低着头束腰带,师叔向来喜欢飘逸的,发带也弄得那么长,放在我这个小孩身材上,完全不用担心不够用。最后我给自己束了个宽边腰,带子打结之后还剩一小节,垂下来的话长度又短了点,怪怪的。我想了想便把它们塞到腰里,拍拍平。
很好,很简洁。
又叫师叔给我把袖子割一截,好叫我能露出手。衣服下摆也割一截去,却被割的多了点,到膝盖下面那里去了。
我不说话。
师叔嘿嘿笑,一边往后缩,摸到一块大石头就跐溜一下钻后边去了,只露半个头在外面,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我。
真是……傻萌傻萌的。
我在心里长叹,师叔太狡猾了。
只好把割掉的布片捡起来,用二根带子绑在腿上,随便把脚也包起来绑住,这下也好,不用穿鞋。
收拾完了,就看见师叔不知什么时候,坐在石头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怎么了?”
我觉得奇怪,干嘛一直笑。
“阿香,你怎么不问我这几个月都是怎么过的啊?”师叔眨着眼睛,一脸的倾诉欲。
“那好,你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
“……”
我便笑了。
师叔哼哼道,“你变滑头了哈。”
我也找个石头坐着,笑道,“没啊,就是好不容易出来,玩你一把开心一下嘛。”
“……”
师叔憋了半天,说,“不行,不能被你玩了,师叔我好歹比你多过那么多年。”他想了下,眼睛一亮,跳下地宣布,“我饿了,我们去找吃的。”
“呃……”我无语。
跟着师叔出了水池,我才知道我们不是在哪个疗养小别院。这里纯粹就是一深山老林。刚才我只看见了水池边不远处有个小草房子,还以为是别院的温泉区,没想到这山谷里居然就只有那个小草房子而已。
据师叔说,还是他自己动手搭建的。
我还没问他怎么跑这里来搭房子,他就滔滔不绝说开了。他说那天他抱着我千里奔袭,回到这里帮我聚气凝神,以免我魂飞魄散就此消失,累死累活看顾于我,风吹日晒,劳心劳力,多么多么辛苦……
我连连点头,说真是辛苦你了。师叔便得意,纵身上树,摘了个果子丢给我,一边又说那天井泉多么生气,气的砸烂了花厅,那是他第一次向外人展露王爷脾气,把来使吓得哆嗦之类的。
我一边笑一边听,然后觉得不对,便问,“井泉怎么知道的?”
心里想,不会是溱王和沣王的事被他知道了吧。
师叔看了我一眼,“你被梁家老大送去给他看啊,他当然就知道了。”
?我不明白。
师叔又看我一眼,笑一下,说,“七月二十三日夜,溱王获奇宝,大宴宾客,之后将宝物送与潾王。”
“老大给井泉送东西?”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潾王是井泉,然后又不明白了,井泉跟他大哥关系没那么好吧,得了宝物立刻送给他。
“是啊。”师叔饶有兴味,看着我笑,“怎么样?兄友弟恭。”
“鬼才信。”
“这倒是。”师叔一本正经附和我,然后说,“潾王那小子当场把送东西的人喝出去打板子去了,还好他身边有个叫灵貂的,把事情压下来,要不然潾王又要被那些大臣上折子。”
“所以?”我想说这跟我什么关系啊。
师叔撑着下巴,笑,“你就是那个宝物啊。”
我睁大了眼睛。
师叔继续笑,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那个时候你通体荧润流光,又安安静静地缩成一坨,乖死了,任谁看到都觉得你是稀世珍宝,世上哪还有能比你更美的宝物,即使是夜明珠,也没有你那么大一颗的吧。”
师叔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眼里又流露出了那次我们在清泉山里的那种表情,像是在笑,但却让人觉得空落落的。
我静静地站在树下面,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是奇怪了,明明受害人是我,为什么看起来他更辛苦?
师叔见我发愣,便重新提起笑脸逗我,“怎么?开心不?潾王真的在乎你。”
“嗯。”我摆摆手,没什么感觉。井泉当然在乎我,我也很在乎他啊,我们毕竟相处了那么久。想想我便问,“井泉现在怎么样?”都4个月了。
“不怎么样,他被皇帝弄出京城了。”师叔靠在树杈上,眯着眼睛瞄准一只山鸡,停了半天,才把手里的小弩射出去,正中。他得意,对我挑眉示意,我只好过去把猎物捉回来。
开膛清洗过后,师叔找来一堆野草要我剥籽洗叶子,揉碎了塞进山鸡肚子里,又给我一个盐包要我把山鸡整个抹匀了,他便去弄篝火。
等火的时候,师叔不时看着我笑一下,我本来不觉得,被他这么一弄也有些挂心了,心想井泉到底怎么了。忍了忍还是开口问他。
师叔大笑,说,“逗你呐,他一个王爷,又不是无权无势,怎么会有事。他肯乖乖离京,只不过顺势而已,他家皇帝老爹吃药吃多了,疑心病太重,适当远离他有助于培养好印象。”
“那他大哥就不走的。”我想了想,说。溱王给我感觉,是那种喜欢躲在幕后操纵的人,一般都有很多心眼。井泉却是个直肠子,他能感觉到危险,他大哥怎么会不知道。
“噗。”师叔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下我,笑,“咦,阿香也开始关心这些事了么?”
“……算是吧。”
“放心好了,他们俩兄弟,行事方式不同,也许梁家老大就喜欢往近凑以表真心呢。”师叔拨了拨火,觉得差不多了,就把火堆移开,挖个洞,把山鸡用片大叶子包好放进去,再把火堆挪回来。做完这些,师叔拍拍手,说,“阿香,你想去找潾王吗?还是想去找沣王?”
我猝不及防,愣住。
师叔也不催,视线转到湖水那边,朝里面丢石子玩。
他慢慢自言自语,“你想去哪都好,不过自己总归是最重要的,不要一时意气做了傻事。你跟我们其实都不大一样,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你这种情况,但是我只想你记着,无论到了什么地步,你还有我们在。”他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神居然有点认真。
我眨眼。
师叔也眨了眨,又翘起嘴角,伸手在我头上乱弄一气,眼里居然滴落出一种温柔的意味来。
瞬间他从嬉皮笑脸少年飞扬变成沧桑大叔样。
我想笑,但是情境不适合,便努力压下去,再看师叔的脸,便觉得,他真的很沧桑。
眼角不再锋利,鬓发居然夹了银丝。
我不敢置信,伸手去摸,被师叔捉住。
“怎么了阿香?要对师叔起色心了吗?”他眼中带起笑意。
我不知道怎么回,只是喃喃,“师叔……”4个月,你一直守着我。
“我怎么活过来的?”我直接问。
师叔狼狈,被我逼视居然有些闪躲,咳嗽了两下,往后缩。
我也不催,只是跟着往前挪两步。
师叔垂着头往地上乱瞄,最后快退到篝火边上去了。我叹气,伸手拉住,怎么我好像逼迫良家妇女的恶棍啊,“师叔,看着你后面啊。”
师叔大窘,“阿香,你不尊敬师长。”
“嗯?”我挑眉,师叔看起来很羞涩啊,有什么难于启齿吗?
“没,没什么啦,就是我护着你最后那点精气,用自己喂你。”师叔咬牙说出口。
“怎么……喂?”伺以血肉?我没看见师叔哪缺了一块啊。
师叔脸红了,露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就是抱着你啊,你那时是虚体,会自动找精气补充,我只要不防备你就行了。”
就只这样而已啊,“那又怎么了,你好害羞。”我撇嘴。
师叔不回话,只是脸更红了。
我不解,看着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都是白的,这也太害羞了把。到底哪不对?
不期然我就想到刚清醒,那时候我在水里,好像,没有,穿衣服……
师叔被我踢开的时候,好像,也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