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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醉酒 ...

  •   萧恒殊本就对则溪的身份心存疑虑,在听到则溪莫名其妙的发问之后,这种疑虑更甚。

      终于在则溪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年节,准备把自己院落布置一番,倚在榻上糊灯笼的某日,萧恒殊忍不住把人找了出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则溪放下手中篾条,不解道:“属下无事不能出现在人前,殿下准备带属下去哪?”

      “那地方没人去,和我走就是了。”

      萧恒殊不解释,则溪也没法多问,顺从地跟随萧恒殊的脚步。

      直到他们上了马车,行至临近京郊的破败酒馆,则溪才发现晋王是要带自己喝酒。
      他心中顿生几分悔意,早知如此,他怎么说也该多问几句,而不是怀着萧恒殊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的盲目信任,贸然和人来到酒馆。

      与边境中常饮烈酒的将士不同,则溪极度不善饮酒,京城清酒还能喝两壶,烈酒喝几杯就要醉倒,更别说是像其他人一样围在篝火边喝上一整坛了。

      则溪在心中默默许愿,但愿晋王别突发奇想给他灌酒。

      然而他的愿望完全失灵了,萧恒殊点了几道酒菜,摆上几坛酒在桌子上,又亲手递给则溪一坛:“来,陪我喝酒。”

      那黄泥坛子仿佛重若千钧,则溪硬着头皮接过去,完全没那日主动讨酒喝的勇气:“属下没喝过烈酒,怕是会很快醉倒,让殿下失了兴致,不如换成清酒,属下还能陪殿下喝上几盅。”

      他试图通过这句话,打消萧恒殊强迫自己饮酒的念头。

      但他得到的回应是,萧恒殊含笑的拒绝:“我若想喝清酒,又何必带你来这儿,这里只有这种酒,你喝就是了。”

      喝两三口还算是微醺,喝这么多,不醉是不可能的。事到如今,则溪也没别的法子,只希望自己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醉话。

      “这家酒馆是我买下来的,你不用担心有其他人看到。”
      萧恒殊说:“我之前闲来无事,就会来这里喝酒,最近一直没能过来,还有点想这酒的味道。”

      在这里不需要讲究什么礼数,萧恒殊端起酒坛潇洒饮了两口,又把酒坛重重搁在桌上。

      “我从前在大漠中,喝的就是这种酒,有时候我们打了胜仗,将士们会围在一起喝庆功酒。”
      “但有个人不一样,他功夫很厉害,喜欢找我打架,但等我找他喝酒的时候,他又每次都找借口拒绝。”
      “开始的借口是父亲严格,不许他饮酒,后来又变成了身上有伤,不方便喝酒……总之,我没一次能劝他喝酒的。”
      “直到有次,我发现他在僻静无人的地方偷偷练酒,才知道原来他是不能喝酒,喝多了身上还会起疹子,只是不想在人前示弱,所以才不和我饮酒。”

      随着萧恒殊的絮叨,一坛酒很快空了,第二坛酒没了一半,看得则溪胆战心惊,几次伸手要拦,却又把这冲动压了回去。

      “他偷偷喝酒是想把自己的酒量练出来,但天生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改变。”

      酒劲上头,萧恒殊醉倒是没醉,只是这话变得更多了。

      “他不想喝酒是爱好逞强,凡事都想胜过我一头,不想让我知道他喝酒不如我。”萧恒殊目光如炬,“你呢?你不想喝酒,是因为什么?你也会起疹子吗?”

      酒喝多了,当然会起疹子……则溪心中长叹口气,难怪萧恒殊会找他喝酒,原来是想起了这个。

      身体本能的反应没办法隐瞒,就算则溪不承认,几口酒下去也会原形毕露,他不得不认命地点点头:“会。”

      “我每次喝酒的时候,都会想起他……你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我连对皇上的恨意都对你说了,你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不能对我说?”

      萧恒殊自嘲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连自己的出身都不肯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他?”

      原来还没确定他的身份啊,则溪松了半口气,镇定发问道:“殿下口中说的他是谁?”

      “越国公唯一的儿子,封邃。”

      则溪盯着自己面前晃动液体:“殿下别想这么多,陛下连楚王尚未出世的孩子都没放过,怎么会饶过越国公的儿子呢。”

      “属下前几日对殿下说的就是实情,家道中落的故事确实很无趣,您若不信,属下也别的没办法。况且喝酒会起疹子的人很多,属下与世子相像,只是巧合罢了。”

      “你说得对,他早就死了,我不应该一见到你,就想起他来……”萧恒殊眼角发红,“他是性子那么烈的人,那么有骨气的人,怎么可能活着受辱呢。”

      萧恒殊很清楚,封家人的性子有多刚烈,越国公自不必说,就连楚王妃——越国公唯一的女儿,在为家人求情无果后,直接拔出侍卫佩剑,在皇帝面前自刎身亡。

      在此之前,他完全不敢设想,封邃恭恭敬敬,甚至是口称他为殿下的模样。

      则溪觉得萧恒殊对自己的印象并不那么贴合实际,其实他性子也没多烈,和他的父亲、姐姐完全没办法相提并论,萧恒殊误以为他刚烈,或许只是因为他小时候不懂事、爱闹脾气。

      什么叫“怎么可能活着受辱”,萧恒殊以为自己不能忍受屈辱,但他不也好端端地活了这么多年,可见他这性子和刚烈是沾不上边的,更谈不到什么骨气。

      则溪心中哂笑,也不知道他过去到底给萧恒殊留下了怎样的印象,怎么还完全不相符呢……

      “你确实和他不一样,他从来不会这么恭敬地叫我殿下,对我请罚、行礼这种事,更是想都不用想。”

      “但我很喜欢他这样……”

      他就应该张扬肆意地活在马背上,萧恒殊在心中默默补了后半句话,如果对我请罚的人是他,我怕是会直接疯掉。

      光天化日之下,萧恒殊怎么敢说这种话,这甚至比在书房看地图之事还要冒险。

      则溪终于忍无可忍,动手抢夺萧恒殊手上的酒坛:“殿下喝多了,别再乱说话了,属下和越国公根本没关系,如果属下是越国公世子,殿下第一眼就该认出属下了。”

      萧恒殊按住则溪的手,把那坛酒重新拿了回来,他饮了几口酒说:“我有时候在想,要不要干脆死了算了。”

      “我刚回到京中,被禁足在王府当中的时候,真的想过去死。”萧恒殊主动示意则溪去看自己咽喉上的那道细微伤痕,“我差一点就成功了。”

      碎瓷片深深插进喉管当中,流出的鲜血浸湿了身下的床褥……当然,血迹早已消失不见,只是那伤疤仍然昭示了当时的惨烈景象。

      如果不是下人及时发现,萧恒殊可能真的就没命了。如果不是太子在之后劝过萧恒殊多次,他绝不会只尝试自尽这一次。

      则溪看到那伤疤不由得一怔,萧恒殊没有刻意遮掩伤处的意思,在相处的这段时日中,他见过很多次。

      但他还以为这是萧恒殊在自己不知情时所受的伤,或者是皇帝施加责罚留下的痕迹,压根没想到这是萧恒殊企图自尽留下来的伤口……

      则溪不自觉地抚上相同的位置,他脖颈上那道瘀痕早已消失,只剩下微小到无法察觉的刀痕。

      原来我们都想过去死啊,则溪暗自感叹道……可萧恒殊总比他值得活下去。

      “殿下,活着总比死了好,倘若楚王还在,他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弟弟做出寻死觅活的事情来。”

      “你说得对,我不会再想不开了。”萧恒殊说,“我总不能死在那人前面。”

      那人是谁不言而喻。

      这就是直白地咒皇帝去死了,这句话如惊雷般在则溪耳边炸响,他收敛心绪,慌忙看探察四周,见四下无人,才稍稍把心放回肚子里。

      萧恒殊神色有些痛苦:“但是我真的很想他们,如果能让我再见到他们一面,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则溪心道,其他人是彻底见不到了,但如果是封邃的话,恐怕萧恒殊见到之后会很失望。

      正当则溪试图强行扶起萧恒殊,让人别继续再外面说这种大不敬话的时候,萧恒殊突然说了一句:“其实,你和封邃还是有点像的。”

      则溪不动声色:“殿下别在外面说这些。”

      “你低头糊灯笼的时候和他很像,他专心擦剑的时候,也是这模样。”

      则溪默然,他改变了很多习惯,从曾经练出的那手字,到日常生活中一些琐碎的细节,他都在尽力改变。

      他非常努力地回忆宁襄,如果不是在萧恒殊面前,他做事之前总会想一想,如果这件事放在宁襄身上,他会怎么做……
      换句话说,他试图把自己变成宁襄,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之间除了模样不同,大抵是看不出什么区别,宁襄在世也就是这样子了。
      他曾用来欺骗萧恒殊的家生子、罪奴之类的身份,也不完全的信口开河,而是借用了些许宁襄身上的故事。

      可则溪没想到,在这种小事上,自己竟然会在这种小事上被萧恒殊看出与封邃的相像。

      由此可见,他最近日子过得太顺,连最起码的伪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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