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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道歉 ...

  •   则溪把萧恒殊弄回晋王府时已经临近深夜,制服一个成年男子不算什么难事,但想让醉酒的人乖乖听话,难度实在有些太大。

      起初他还试着与萧恒殊讲道理,试图苦口婆心把萧恒殊劝回去,但很快则溪就明白过来,和醉鬼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萧恒殊口口声声说自己没醉,抱着酒坛子不肯撒手,完全是一副要在这里过夜的模样。

      则溪恨不得破口大骂,萧恒殊到底在发什么疯,带自己出去喝酒,结果自己一口酒没喝,他萧恒殊反倒是喝醉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若非则溪实在不忍心对萧恒殊动手,真想直接把萧恒殊打昏了扛回去。

      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人带回到府上后,则溪打算把萧恒殊交到小厮手里了事,自己则是回房间休息,缓解折腾了半日的疲乏。

      结果,可能是则溪这段时日与萧恒殊关系甚是密切的缘故,小厮把则溪引到了晋王的卧房,却完全没有要接手的意思,徒留一头雾水的则溪站在原地。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小厮端了碗醒酒汤递到则溪手上,却依旧没有服侍晋王的打算,行了一礼后转身走了,完全没有多问一句。

      最后,则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托着萧恒殊的下巴将醒酒汤硬灌了进去。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过去都是萧恒殊带受伤的他回营地,现在却变成了自己照顾醉酒的晋王,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对于久不饮酒的人来说,这酒气实在是有些难闻,则溪左思右想,还是没忍心把萧恒殊一个人扔在榻上,放任他在这不甚整洁的环境中过夜。

      他唤小厮打来热水,又为萧恒殊准备好换洗的衣服,开始动手帮人擦拭身体。

      其间,萧恒殊从抱着酒坛不撒手,变成了抱着则溪的胳膊不撒手。最后还是则溪强行把人推开,按着萧恒殊的脸擦了又擦。

      萧恒殊对自己毫无防备的态度,令则溪大为震惊,他几次想要打醒对方,最终还是没舍得下手。

      在萧恒殊拿出旧日舆图,给自己指出岷州时,则溪就想说了,倘若在萧恒殊身边的人不是自己,真不知道有几个脑袋够皇帝砍的。

      则溪仗着萧恒殊没醒,伸手戳了戳那咽喉上的伤疤,小声说:“你这若是在军中,真不知道楚王要怎么骂你了。”

      就在下一瞬,萧恒殊却猛然翻身坐起,抬手抓住了对方的手指:“你说什么?”

      嚯,这人没醉——

      则溪登时一惊,把手中帕子一扔,后退半步说:“殿下既然醒了,也无需属下侍奉,属下这就去找其他人过来。”

      他暗恨自己嘴贱,刚说完日子过得太顺,连伪装都忘记了,就张口说了句暴露身份的话,还被装醉的萧恒殊抓了个正着。

      平日里恪守规矩的影卫突然说了句冒犯的话,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更何况这句话提到的还是楚王骂人……

      “别走。”萧恒殊抓住则溪衣袖,“着急走干什么,我又不吃人。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楚王?”

      “殿下没醉,何必作弄属下。”则溪垂下眼,“属下什么都没说,您听错了。”

      “我听到了,你说皇兄骂我。”萧恒殊笑道,“皇兄在外性子和善,说平易近人也不为过,连太子皇兄都不知晓他会开口骂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则溪默不作声,只在心中想,因为他是我姐夫,他骂你的同时也没少骂我……

      见则溪不语,萧恒殊颇有几分委屈:“自从知道你喝酒难受,我都舍不得灌你酒,你怎么舍得瞒我这么久的?你为什么不对我坦白?”

      “属下……”

      “嘘。”萧恒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自称属下太难听了,还是正常称呼吧。”

      则溪吸了口气,压下自己的情绪,反复说了几句“我……”之后,却没想到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事到如今,他似乎没有隐瞒的余地了,但让他直接承认自己是谁,他也开不了口。

      最后还是萧恒殊把人按在床边,仔细端详了一番说:“你瘦了很多,和以前长得也不一样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在被指责“死的人怎么不是你”之后,则溪也没忍住设想过几次与萧恒殊见面的情形。

      不过,他没敢再幻想什么美好的场景,设想的画面大概类似于萧恒殊厉声质问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为什么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去死?

      但在他们见面后,他从前的担忧似乎变成了可笑的杞人忧天,萧恒殊完全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仍然在对他表示关切。

      萧恒殊一如往常的态度反倒让则溪心中有点说不出来的难受,他怎么配得上萧恒殊如此相待。

      “还好吧。”则溪目光低垂,“没有那么殿下想的那么难熬,之前有习武的底子,受训也简单些。”

      萧恒殊知道这是假话,这人从前怎么说也是个小少爷,现在却如此低声下气,若说没吃苦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怜惜地摸了摸则溪的鬓发:“你之前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谁,是不是因为恨我。”

      气氛很快陷入到长久的沉默当中,见则溪迟迟不语,萧恒殊叹了口气:“你不说,我就当你恨我了。”

      则溪矢口否认:“我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到底还是个卑劣的人,不敢把隐藏最深的理由说出来,不敢说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真的怕极了,生怕自己说出真相后萧恒殊面色骤变,也像宁襄的母亲一样恨不得他去死……

      则溪抿抿唇,想出个容易被接受的理由:“殿下既然知道我没死,就该知道我想做什么,陛下到底是您的生父。”

      这算什么理由,萧恒殊难以置信:“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么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你就联合皇兄骗我?我对陛下什么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比得上你?”

      “是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萧恒殊被这话惊得不知作何反应,他无法理解则溪的想法,放在八九年之前,这人不会说什么“不想给你添麻烦”一类的鬼话。封邃待他没那么客气,但他偏偏喜欢那份不客气。

      见萧恒殊不语,则溪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起身欲走:“殿下喝了酒,还是快些睡吧。”

      “我没喝多。”萧恒殊哪能放人轻易离开,“区区两坛酒怎么可能放倒我,反倒是你,怎么轻易相信我没喝醉,日后不多加提防,怕不是要被人骗。”

      这人还怪上他了?
      则溪捏了捏眉心:“殿下倒打一耙,分明是你对我没有戒备心,整日在我面前说悖逆之语,也不被旁人听到。”
      “再说,倘若我今天没说那句不该说的话,殿下岂不是就没办法发现我了。”

      萧恒殊说:“我前几日隐约猜出来一些,只是一直不敢确认。能让太子皇兄主动替他隐瞒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更何况,能主动为我着想的,除了你不会有别人……后半句话萧恒殊默默放在心底,没说出声来。

      萧恒殊见到旧友,心中既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又有生怕则溪一眨眼就消失的担忧,他紧握则溪的手不放:“今天听你说,喝酒后会起疹子,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不过哪怕没有那句话,我也能发现。有这双眼睛,又不会喝酒,傻子才信你不是封邃。”

      则溪说:“那殿下还故意逗弄我,直接揭穿算了,何必辛苦装醉。”

      “如果一下子就醒了,你会不会一气之下把我扔在荒郊野岭,让我在郊外过夜?”
      萧恒殊来回摩挲则溪的手:“况且,我看你担心我,怎么还舍得清醒过来,如果我没醉,哪有机会让你照顾我啊。”

      则溪几次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但看着萧恒殊不舍的模样,到底是没狠心行动。
      只在心中感叹,萧恒殊从哪学来的这些,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对自己动手动脚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敢把您一个人扔下。”

      之前不知则溪身份时,萧恒殊还有所收敛,没把自己的本性暴露出来,眼下知晓则溪是谁,就颇有几分毫无顾忌的意思。

      萧恒殊笑道:“你从前可没少干这种事。”

      纵然知晓眼下的萧恒殊尚且不知内情,不会存心为难自己,则溪还是下意识道歉说:“对不起殿下,从前是我不知分寸,日后不会了。”

      提起那些少不经事的过往,则溪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他从前不懂事,怕是做了很多惹人不快,让萧恒殊耿耿于怀的事吧。

      萧恒殊听到这句道歉后,怔愣一瞬,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从眼前人口中说出来的。
      封邃对他道歉,怎么听怎么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道歉做什么?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再说,我当时并没有真生气。”

      封邃在对他道歉,而且还是以一种近乎于卑微的姿态……萧恒殊似乎意识到,此前的客气并不是完全的伪装,或许已经演变成了一种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

      萧恒殊温和说:“我怎么会和你生气呢,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从前确实做了很多对不起殿下的事,您不生气就好。”

      “我不让你自称属下,你怎么还叫我殿下和您这种尊敬的称呼。”萧恒殊说,“你不觉得咱们之间这样行事,实在是有点虚假吗?”

      “抱歉殿下,我一时改不过来了。”

      若让则溪继续从前那个称呼,他也有些开不了口。这么大的人了,他总不能继续管萧恒殊叫哥吧……

      而且放在过去,他也不是每天都管萧恒殊叫哥,这种称呼大约会存在于希望萧恒殊帮自己达成某种目标之时。

      “你总对我道歉,我不太习惯。”萧恒殊提议道,“要不咱们还是恢复一下正常的相处模式吧,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我有点不适应。”则溪苦笑,“如果殿下喜欢过去那种方式,我只能尽力而为。”

      八年的影卫生涯,让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人了。如果萧恒殊更喜欢过去的相处方式,他还需要多学几日。

      “不要勉强自己,我是希望你和我相处的时候能自在一点。”

      萧恒殊说:“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所以不希望你在我面前还要为难自己。”

      则溪“啊”了一声,明白了萧恒殊是在为他难过,但这明明是他应得的报应,萧恒殊完全没必要心疼他。

      他在袒露真相的边缘徘徊,但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让他选择退缩。

      他只说:“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十五岁之前的那些只是一场梦,我其实只是一个普通影卫,越国公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殿下对我也没有任何印象。”

      “我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这一次他不会隐瞒太久,太子死之前,他绝对会说明真相。

      这一次萧恒殊抽出右手,摸了摸则溪的头发:“没关系,我陪你慢慢适应。”

      “今晚你想和我一起睡吗?”萧恒殊指了指床榻内的位置,“咱们太久没见面了,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他们曾经睡过一个军帐,也曾一起躺在砂砾上数星星……但现在,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候,要么是上一次则溪受伤,他亲自为人上药,要么就是现在了。

      “我明日述职,恐怕会早起惊扰殿下。”则溪委婉说,“我不太想挨打了。”

      萧恒殊哑然失笑,他还记得那碗安神汤,一碗安神汤下去,确实让人忽略疼痛睡了过去,可也为人招来了更大的麻烦。

      “背上的伤口好了吗?”萧恒殊想伸手去探那伤口,却被则溪侧身避开。

      “都快一个月了,早就好了。”

      原来,距离他们最初见面,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啊……

      一个月过去,什么伤口都该好了,萧恒殊却执意要看:“你这伤口又是沾水,又是伤上叠伤,前段时间还绽开流血,不让我亲自看一眼,我放心不下。”

      “之前不是看过了吗,这几次上药,不都是殿下帮我的吗。”

      在认出则溪的身份前,萧恒殊就担心那伤口,现在知晓则溪是谁后,这种担心变本加厉。

      萧恒殊说:“让我再看一眼吧,我怕你瞒着伤不告诉我。”

      行吧……从前都是他为了某件事对萧恒殊软磨硬泡,现在怎么还反过来了。

      在萧恒殊的坚持下,则溪只得解下外衣,露出那丑陋的伤疤。

      在看到即将脱落的痂后,萧恒殊终于放下心来:“快睡吧,我替你守夜,明日凡事小心,注意安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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