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不成钢》落叶纷飞时

7、母子争吵

　　正午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很耀眼，照的梁珂把头缩在被子里，在昏暗中眯着眼调低手机亮度，搜索英文歌，手机卡顿半晌，闪出几个歌单，梁珂点开一个，戴好耳机，准备睡觉。闭上眼，忽然想到戴耳机对听力不好，于是又把耳机装在盒子里，缩成一团，闭上了眼。
　　梁珂英语一向不好，听英文歌不会伤心。
　　父亲很少会主动打电话过来，而母亲几乎不打，梁珂也习惯性不跟家里人联系。上一辈子，梁珂还有几个朋友，遇到什么事还能跟朋友吐槽一下。但这辈子的梁珂过于孤僻，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好受，但好在可以习惯。
　　……
　　二人再见面，便是搬家的时候了。
　　卓君地产公司门口，看到梁珂只背着一个瘪瘪的书包，顾茫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应带大哥去置办一些换洗衣物，但被梁珂拒绝了，他说反正他也待不了多久。
　　顾茫反驳，觉得生活不应该那么敷衍，梁珂没回话，依旧坐在了后座上。顾茫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梁珂把头转向了窗外。
　　梁珂二十三岁之前的人生都是这么敷衍，不置办新的东西，不去交新的朋友，也不会对自己的住所进行多余的装饰，很多东西都是能凑合就凑合，实在不行就买个便宜的。
　　他之所以这样，一是因为没有钱，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总要离开，然后前往下一个陌生的地点，直到后来在三叔工作的公司固定下来，才开始正视生活。
　　现在的情况和以前相似，他还是要从一个城市漂泊到另一个城市。但又有所不同，比如，他遇到了顾茫，手里有了一点闲钱，能轻易就下决心辞职，还能一个人在干净舒适的环境里一躺就是四五天，不用烦恼生活，也不必感到愧疚。
　　顾茫偶尔从后视镜扫过去，都能看到梁珂对着窗外发呆，他不明白这个年轻的流浪者在沉思些什么，也不明白梁珂的难过从何而来，他太年轻，还看不懂流浪者眼底涌动的悲伤……
　　八月的第一天，梁珂住进了顾茫家，两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次短暂的到访，一切很快就会恢复原状……
　　夜晚悄悄到来，四人在客厅看完电视，纷纷上楼休息。顾茫带人来到客门前，一打开，顿时呆住了。原本整洁明亮的客房不知道什么时候堆满了杂物，顾茫预感不妙，急忙打开另一间客房，里面塞了一架钢琴，又开一间，没床，水泥地面裸露在外。
　　顾茫不信邪，抬脚要往三楼走，被阿姨叫住了。
　　阿姨脸上带着笑：“小顾呀，夫人前几天请了施工队，三楼整个都要装修一遍，现在已经拆的差不多了。”
　　“都拆了，那小珂住哪里？”顾茫的眼神有些迷茫，他这段时间一直正常上下班，怎么会连家里在装修都没发现。
　　阿姨传达顾妈的旨意：“夫人说了，叫你们俩先挤一挤，反正客房一时半会儿也装修不好。”
　　顾茫僵硬的转头看着梁珂，明白了他妈的意思，语气艰难的说：“那请吴姨帮忙准备一套洗漱用品吧！”平时这些事是不用特地吩咐的，但是照今天可能会是个例外，顾茫有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果然，吴姨无奈的开口：“家里的洗漱用品刚好用完了，现在去买也来不及了，要不，小梁你先将就一晚？”说完把求助的目光对向了梁珂。
　　顾茫绝望的闭了闭眼，难怪六点多吃完饭，他妈一定要拉着所有人看什么搞笑综艺，还说是为了让粱珂快速的融入我们的家庭氛围，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梁珂心里明白了是什么情况，举手表示：“阿姨，我自己带了洗漱用品，不用担心。”
　　顾茫听了更担心了……
　　卧室内……
　　顾茫先去洗漱了，梁珂坐在沙发上玩游戏……
　　他消消乐已经玩到一百三十多关了，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梁珂知道顾茫这是不愿意接受现实，所以擅自决定为自己的老板排忧解难。
　　粱珂打开卧室门走出去，叫住吴姨：“阿姨，请问一下伯父伯母的房间在哪里呀？我有点事。”
　　阿姨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没有顾茫的身影，所以有点犹豫，问道：“小梁，是什么重要的事呀？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不行吗？”
　　梁珂神情严肃，说：“不行，这个事情非常重要，如果今天不能解决，那我们今晚都不能睡觉了。”
　　阿姨不相信他能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推辞道：“都这么晚了，先生和夫人肯定已经睡了，要不你还是明天再说吧！”
　　梁珂不再废话，开始一个一个敲门
　　阿姨看他这个架势，着急的冲过来拉他：“哎，小梁，你先等等，别着急，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梁珂这才停下来，但是他也差不多能猜到是哪一间了，果然，阿姨带着他，向楼里另一边的房间走去。
　　房门轻响，然后向内打开，门后传来一道温柔好听的声音：“吴姨，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吴姨向后退了半步，露出站在侧面的梁珂，说：“夫人，小梁说找您有重要的事情，必须要现在说，不然他今晚都睡不着。”
　　梁珂靠墙的右手紧紧握起，攥在腰侧，偷偷给自己打气。
　　顾妈门外偏头，果然看到了站在一侧的梁珂，弯起眉眼：“小梁，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找伯母呀？”
　　梁珂向前，与顾妈面对面站着，非常严肃的开口：“伯母，在我们家乡，没结婚的情侣是不能待在一个房间里的，更不要说是睡一张床了！”
　　顾妈听了，轻轻一笑：“是伯母思虑不周了，伯母应该早点叫你们结婚，不应该拖这么久的。”
　　一时间，房内的顾伯父，门口的梁珂，一旁的吴姨，以及穿着浴袍找过来的顾茫都呆住了。
　　顾妈继续发言：“是小顾让你来的吧，我们家小顾就是比较害羞，不好意思当面跟我们提这些，这孩子，怎么能叫你来开这个口呢。”
　　梁珂震惊到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要解释：“不，不是，我不是……”
　　“小梁你也不要紧张，你和小顾的事，我和你伯父也是接受的，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你们明天就去领证，早点把这个事情定下来，我们也好放心。”顾妈继续惊悚发言。
　　“妈！”顾茫急的冲过来。
　　顾妈眉头一皱：“这些事你自己私下里和我们商量就好了，怎么能让小梁找过来说呢。”
　　顾茫冤死了，赶紧冲过来拉梁珂：“妈，这个事情先不急，我还没想好呢，我们以后再说，我这就带……”
　　“以后再说！什么以后再说！人家小梁都跟着你回家了，你就这么没有责任心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负责！”顾妈变了脸色，高声训斥起来。
　　梁珂简直叹为观止，为自己之前的不以为意深深忏悔。
　　顾茫也皱起了眉神色不悦：“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把人家孩子带回家，都要睡一张床了，还不想结婚，不是不负责任是什么！你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到现在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顾妈的声音愈发的高了起来，里面夹杂着满满的失望。
　　梁珂被顾妈颠倒黑白的能力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顾茫仿佛被刺中了：“才不是这样，我小时候根本就没有不负责任，妈你不要乱讲！”
　　顾妈的声音几近崩溃：“我乱讲！我说的哪一句不是真的，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说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说带人回来就带人回来！前几天还说非他不可！现在就连床都不肯分他一半，你跟懦夫有什么区别！不敢负责！也不敢结婚！不敢承担责任的懦夫！”
　　梁珂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这一幕，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顾茫的情绪也明显绷不住了：“结就结！我才不是懦夫！”
　　顾妈在盛怒中冷笑一声：“被逼无奈的选择有什么意义！给我滚出去！”门被重重的摔上！
　　梁珂目瞪口呆的看着被摔上的门，内心震荡，如翻江倒海一般。
　　顾茫抹了一把眼睛，也转身就走。
　　阿姨张着嘴看着粱珂，仿佛再说怎么办？梁珂也瞪着眼回看阿姨，眼里除了震惊还有满满的茫然。
　　坐在客厅，和阿姨一人捧着一杯水冷静了一会儿，梁珂打算上楼看看，阿姨还没回过神来，呆愣在饮水机旁。
　　梁珂悄悄上楼，顾茫卧室的门虚掩着，透出光来。轻轻推开一条门缝，顾茫不在，梁珂松了口气，关上门。
　　他一直不会安慰人，看见别人哭浑身都不自在。顾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梁珂扫视一圈，发现厕所的灯好像亮着，应该是刚刚顾茫出来的时候忘了关灯了。‘太浪费了！’粱珂走过去，把灯给关了。
　　“干什么！有人呢！”里面传来顾茫委屈又愤怒的声音。
　　梁珂又赶忙把灯打开了，洗手间的门被用力推开，顾茫生气的大吼：“干什么！”听起来恼怒极了。但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湿漉漉的额发和脸颊，红彤彤的眉眼，泛红的鼻尖，无一不彰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太尴尬了，哭的脸红鼻子红的时候还要和一个几乎陌生的人共处一室，甚至等会儿睡觉的时候还要和这个陌生人分享一张床，顾茫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也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他希望面前这个人能有点儿眼力见儿，出去一个人待会儿，但是他不知道梁珂最没有的就是眼力见儿。
　　“你还好吧？别哭了，是我不对，做事之前应该先跟你商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是我鲁莽了。”梁珂愧疚的站在顾茫面前，恨不得穿回去给自己一巴掌。
　　顾茫哭的时候，最听不得的就是安慰，刚止住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梁珂简直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好在顾茫反应比他更快，转身就冲进了洗手间。
　　梁珂不由得庆幸有钱人家隔音真得好，要是隔音不好，哭的时候被听见了，自己得一头撞晕过去。
　　好在顾茫平复的比较快，五分钟后又红着眼睛出来了，头发和脸也已经是干的了：“你进去洗吧，浴袍在架子上，那条蓝色的毛巾是干净的。”顾茫微低着头边说边走，在床头背对着梁珂坐下了。
　　听完，梁珂像被针扎了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迅速的钻进了洗手间，关上门，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