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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Chapter 43 告别尸魂界 ...

  •   回想起记忆中的那天,时人久久地低头不语。
      “原来,三番队队长……啊不,那个银发小子,”
      一护托着下巴看天,努力回忆不久前遭遇市丸银时的场景,“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啊。”
      算是认识吗?也仅仅只是认识吧。
      他的想法她一直再清楚不过,然而关于他为何会产生那些想法,她从无半丝线索。
      半懂不懂最是危险。自以为是的理解会造成比全然不知更大的伤害,因此她认定,自己几百年来,从未看透市丸银这个人过。即使他在她心目中,一直以来都只是那个巧笑兮然的银发小狐,两人的时间永久定格在那天的下午,也罢。

      荒凉的山野,间或有几点草木,厚厚的枯叶上响起的清脆卟簌,循着脚步的接近,愈发清晰。
      ‘春之翠郁,夏之繁盛,秋之静美,冬之萧零,银最喜欢哪种?’
      ‘夏天。’不假思索的回答令时人怔了片刻。
      ‘喔,真意外,’她开怀地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还以为银会更喜欢秋天或者冬天呢。’
      ‘因为夏天的降雨最多呀,省着用的话就不必去买水呀。’
      虽然即使是买水我也从没花过钱,银心里加上一句。
      在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谁有心情欣赏什么风景呢,就好像现在脚下的金色落叶,即使再美丽也只会让人心生怨恨:它为何不是麦穗?
      同样是金灿灿的东西,前者是垃圾,后者才有些许意义。
      ‘所以一直被卡在‘现实’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吗。’
      她并不是在和他说话吧?一语道破他的内心,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到底是……
      柔美的手下,银抬起脸,表情略显困惑。

      ‘啊,那样的话,偶尔也跳出来看看吧。’
      时人一把捉过银的手,大步迈向山顶。
      天幕低沉,山风凌烈,俯瞰地面,满眼黄土与星星点点的破败房屋。
      该不是叫他来看风景的吧……然而下一秒他的大脑完全停止了转动。
      ——她牵着他,纵身跃下。

      伴随着脚下骤然的空空荡荡,他心中也猛然空空荡荡。
      一瞬间,原本的一切都被颠覆,意识一片空白,面前宽阔而高远。
      奇怪,明明是地面,却让他觉得高不可及,因为上下错乱了吗。
      银的眼睛已完全睁开,极速的下坠中他定睛注视着虽遥远、却在不断迫近的路面。
      这种强风中他究竟是怎么让眼睛一眨不眨的呢,侧头看着银的时人又一次疑惑于他奇妙的身体构造。
      明灭不定的红色双瞳内,所映照出的广袤大地,越来越清晰。
      原来地上铺满了草呀,他想,过去当真一点感觉也没有呀。
      柔和的绿色愈发近,仿佛是一位温柔的女性向他张开双臂,用温暖、踏实的怀抱迎接着,等待着,该不会……这就是母亲的感觉吧?
      心头上,骤然失重、下坠从而激动、起伏不定的感觉,此刻居然一扫而空。他心中完完全全仅余下莫名其妙的踏实感。
      好像,能够享受这种被强风包裹的感觉了……也对生命的尽头隐隐有所觉悟。
      他合上眼,专注地体会这种脏腑被挤成一团的美妙失重感。

      然而他果然落入一个无比温柔、并且满是暖意的怀抱中。
      银睁开眼,逆光中他仍看清了她铮亮的银色双眸。
      ‘现在再来看,感觉很不一样吧。’
      时人长身站立,笑着放眼望去,从高高在上的俯视状态中回归地面,渺小的房屋、人群一下清晰可触。
      出来看看真是再正确不过。看着这真切的世界,时人眼中波光粼粼,心中漫溢着感动,这绝不止是虚无缥缈的、类似信仰一般的迷恋,如今的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心中对于眼前一切的热爱。
      一路上接触到的各种趣事,鲜活的人们,她看到他们为生活而忙碌,也许算在挣扎着,却始终没有放弃过。他们大多无奈,有很多还很无赖,最终却让她觉得很是可爱。
      仅仅一句交谈、一个眼神那也是羁绊,他们的故事、参与进这个世界后不断与它共同缔造的一个个故事全都是深厚的羁绊,它们不只让她从云端之上落回,更将她牢牢绑缚于地面。
      好像这才算是真正的活着嘛,她想。

      银搭在时人掌心的小手愣愣地忘了收回。
      ‘欸,刚才看起来都像是蚂蚁一般呀,现在又变成这么大只,还真不习惯。’
      他歪着脑袋四下打量,尖尖的下巴在寒风中显得尤为削薄。
      ‘哎,这么容易就习惯了站在高处的感觉了吗。’
      时人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抚平他被风吹乱的银发。
      ‘无论选择站在高处还是立于平地,总比半吊子好。漂浮在空中才最最难受呢。’
      并不平整的手心,却非常温暖,他心中突然响彻一声清晰的提示:‘真糟糕呀’。
      于是银这才意识到,在对待她的问题上,他迟钝掉了。
      这种温暖的触碰一不小心习惯上了的话……那可怎么办才好呀。

      ‘可是出生在平地上的人是没有权利选择的呀,’他的脸上仍保持着轻描淡写的笑眯眯,
      ‘选择这种奢侈的东西,是只有你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才能拥有的呀。’
      比如说会毫无障碍地做出牵住我、抱住我这种举动,是因为你什么都有。
      作为什么都没有的一方,我只能被动的接受。
      ‘确实,表面上看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公平,有人一出生就享有一切,有人连生存的权利都时刻会被剥夺。’
      她凭什么说出这种话?明明她就是占尽一切便宜之人,银的心中涌现出莫名的愤恨,他此前从未对任何人或事产生半点情绪波动,因此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极为陌生。
      简直伪善之至,他本能想把她的手甩开,却不自觉将其捏得更紧,似是在发泄不满。
      ‘其实往内里探去,人人都有不为他人所知的苦痛,神明是公平的。’
      她回忆起路上所见,属于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谁能说它们很渺小?
      不去体会而妄加指点是最可耻的。对于旁观者而言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对于个人自身,却可能是最根本的执着。
      ‘明明站立在顶端,你却选择了脚踏地面呀,是这样吗?’
      银好像有点明白了,她就是个大脑结构异于常人的,大傻瓜。

      而时人终于回过头,温润的眼神里有着某种极为深沉的、令他莫名心悸的东西。
      ‘啊,那并不是我最终的生存空间,’时人想,我终于找准自己的位置了啊,
      ‘我要做的大概是某种类似桥梁的存在,将天空与地面串联起来。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平衡,令双方达成谅解的东西。’
      ‘一个人永远也无法理解另一个人呀,就像天空和大地永远是遥不可及的呀。’
      虽然她非常美好,也让他觉得非常遥远,非常不可理喻,就像天空和大地一样吧,他想。
      ‘谁说的,不是还有雨滴能够把天与地贯穿起来吗。’
      时人微笑着,毫无预兆地,紧紧将银拥入怀中,
      ‘刹那间的串联已足够它们传递彼此的感情,从而建立一种亘古不变的沟通。这个瞬间,我们的感情、温度不就换给了彼此,难道人心的温暖,会输给孤单、寂寞吗?’

      她轻柔地摩挲银色的短发,让全身僵硬的少年冰冷的身体一点、一点温暖起来,
      ‘因为害怕会失去而不去尝试的话,错过的东西也许再不会回转。与其终生去设想‘当时若是勇敢点会如何’这种可能性,还不如那时就跨出一步。’
      ‘而且,若是害怕失去,在得到之后,将它紧紧抓在手中不就可以了吗,’
      时人的双手搭上银的肩膀,看着他愣愣地微张着的眼睛她笑着问,
      ‘怎样,愿不愿意跟我回家?我还有一个弟弟,和你很像的哦,你们一定相处的很好。’

      地狱蝶从门缝中飘进来,忽高忽低地飞至茶桌上空,传达来自山本总队长的命令。
      “看来,只能说到这里啦。”
      时人握紧刀,双膝点地站起,微笑着对一护颌首作别,然后转身走出部屋。
      有没有搞错,居然停在这种地方……一护满头青筋,却只能无可奈何的捏紧拳头。
      少年愤怒与不甘的视线之中、下,白色羽织们渐行渐远。
      “你这家伙怎么还留在这里?”他不爽地瞥了眼正打着哈欠的浦原。
      “白痴,没听到是队长会议吗,”夜一探出手“啪”地狠刮他的后脑,“滚吧,别在这里碍眼,自个儿玩去。”
      一护暴躁地跳起来:“我明天就回现世啦!后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她和那什么市丸、蓝染,还有,还有……”志波海燕,这名字他说不出口,“……结果就这么不了了之啦?”

      结果确实是不了了之了。
      一护在四枫院家的豪宅各处,来来回回地毯式的横冲直撞了一整夜。
      然而再次见到时人,已是第二天,穿界门前。
      “哟。居然是你来送行?还以为你打算从此再不见我了呐。”
      一护皱着眉,抱着双臂打量着对面的二番队队长。
      眼神深邃,表情平静,长身直立,肃然,镇定。
      即使背后是高耸入云的宏伟穿界门,这白衣的身影仍旧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面对这么陌生的时人,织姬双手扭捏,眼神怯怯地说:“绫原同学,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绫原?时人一怔,随即温和地笑笑:“织姬,一路走好哦。”
      然后她转身面对一护:“这个给你,”她递过一块木牌,“代理死神的凭证。”
      在他还未及伸手她就将木牌塞进他手中,同时,扭头。
      “十四郎,解释工作拜托你了。”
      浮竹无奈地抚额,心想特意叫你来把这个交给他,可不是让你用这种态度啊……

      总之她就是千方百计的避着他、不看他、不和他说话,当他不存在就对了!
      他心中熊熊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这大概是积压了许久的复杂感情的一次总爆发。
      “四枫院时人你这个懦夫!”
      一护一把揪住时人的衣领,无视周围一片抽气,顶着她波澜不惊的脸大吼,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可以抹消掉曾有的一切吗?你还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不,我绝不承认,你也别想逃,”
      橙发少年在这段时间内被锻炼得愈发坚实的臂膀,紧紧勒住柔软而纤细的腰畔,
      “你,你可是正在与我交往中!”
      喘息间,一护的脸腾地通红,大爷的,竟然逼我说这么丢人的话!
      然而他转念又想,算了,再丢人又怎样,反正再不会和这尸魂界有什么瓜葛。

      “我不管你有什么狗屁理由……你答应下那么多事——帮我照顾妹妹,陪我去给妈妈扫墓,和我一起旅游,念同样的大学,一起度过以后的每个季节,永远都不分开——你全都忘了吗?八幡宫的樱花,你打算永远的错过它,对吗?”
      她眼中迅速涌上一阵热潮。
      在她那样的伤害过他之后,在她向他揭露了那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之后,这个少年竟然仍然没有放弃她,他的眼中还留有她的位置。
      啊,不止,此时此刻,在那双沾染上满满的愤怒,却又蕴含着深刻的怜惜的清澈眼眸里,她的身影仍然占据了全部的位置。
      “对不起啊,一护,”时人艰难地挤出这三个音节。
      一直以来她都避不叫他,是因为一提到他的名字,她心中就会掀起如此刻一般的惊涛骇浪。
      “我生长在这里,今后的轨迹也落在这里。你所认识的绫原时人她从来没存在过呀,或者……请当作,她已经死去了。”
      “啊,行啊,你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好啦,”盯着她的一护丝毫未挪眼,右手不耐烦地挥了挥,像是在随意挥去无关紧要的尘埃,“你是谁都与我无关。反正,我很清楚我喜欢的是你。”

      虽然有那么一霎那,他也以为他们只是喜欢上了彼此的幻影,但很快他就发现,并非如此。
      在听了全部的故事,发现到“时人”究竟是个怎样的家伙之后,他更加不可遏制的,怜惜她。
      “如果你坚持不肯和我回去,行啊,”
      一护突然咧开嘴,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上不协调的笑容,让观者无不觉得诡异万分,
      “那我就留下来,我们就耗着吧。”
      耗到你不得不正视我、正视你自己的内心为止,如何?

      嚣张而耀眼的萱草色短发,光芒四射的暖色双瞳,俊秀的脸微抬起,鼻尖、下巴冲着她,像是在蔑视她的渺小,以一种宣告的语气。
      这荒谬至极的说辞让送别现场瞬间陷入死寂。
      罪魁祸首毫无自觉的回过头,愉快地向呆立当场的几名同学挥挥手:“哟,你们先回吧,我还有点个人问题需要处理呀。”
      当真……对自己如此执着吗?时人一阵天晕地转。
      在海燕之后,居然还有人会对一无是处的自己不离不弃,这是不是太奢侈了?
      不,他有着光明的未来,而她的未来早在出生的那刻已经定好,那绝不是他能够承受的重量。
      看着一护坚定的神情,时人猛地甩甩头,将某张极为相似的坚毅脸庞死命按下。

      已经够了。能够相遇,已经太足够了。
      “缚道一,塞。”
      她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茶渡君,那就拜托你了呀。”
      时人挪开一护僵硬的双手,扭头对茶渡彬彬有礼的点头。

      最后的最后,在被茶渡扛着迈进穿界门时,狂怒的一护仍死死盯着时人脸上的微笑。
      “可恶,你们是不是兄弟啊!怎么个个都帮着那个女人!”
      在她的脸终于隐没在穿界门之后时,他眼前仍久久残留着一双溢满水光的灰色眼眸。
      啊,那就是个只懂得勉强自己的笨蛋!先下手带走她就好了,费那些口舌有病啊!
      边躲避着拘流,茶渡边低声说:“时人殿选择了对你来说最好的解决方式。”
      “好个屁!”一护怒吼。
      她最后留给他的就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穿界门内,送别的队长、副队长们,以及几位与旅祸少年交好的死神,一齐目送几名人类的背影消失在白光中。
      时人转过身,面容比之往常更加温和,笑容灿烂到将眼眸完全掩住。
      “走吧,工作还多得很呐。”
      摸了摸冬狮郎的头后她越过众人,双眼仍是闭合着,走上通向静灵廷内,宽阔而笔直,空旷而悠长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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