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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Chapter 42 关西腔 ...

  •   “不要老跟着我,”冬狮郎停下脚步,不爽地回头,“你可干的事多了去,就算是要打架我也懒得管你啦,为什么非跟着我不可!”
      可这是第八十区啊……时人苦笑着想,若是环境稍好,我也宁愿让你自己多闯闯,但……
      在他不满的目光下,她终于妥协了。反正他有危险,自己也能立时赶到的吧。
      目送他继续进行跑圈的背影,她心下盘算,现在干什么去好呢。
      不如,打架去吧。这么想着,她的身影宛若风一般,眨眼间就消失得不见影踪。

      随着脚下的区域编号越来越大,周围的景色愈发荒凉,两人越来越深入真实的流魂街。
      偷抢、掳掠、坑蒙、拐骗,这些远离他们原有生活的事件一桩接一桩在他们周围上演。
      然而这些黑暗与污秽在碰上这俩麻烦大王时,不知怎的全成了黑色幽默……不论初衷为何,两人每到一地必会搅得天翻地覆;他们砸馆、踢店,摧毁帮派,挑战强者,扶助弱者,可说是恣意横行,待一路杀进这北流魂街八十区时,已颇有成为传说的味道。
      “哟,今天来得可真早。”
      坐在墙角的黑发男子见到时人,扬了下右手权作招呼,他肩上的幼童则是如同一道粉色的闪电,疾冲到她身畔。
      “啊,来打架吧!”时人拍了拍八千流的小脑袋,中气十足地招呼道。

      之所以会在八十区逗留这么多时日正是因为眼前之人。
      一路旅行下来,时人绝少遭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而更木剑八不止极为强悍,对战斗更是热衷到无以复加,因此这两自打一碰上,就如同彗星撞地球一般,互砍得不亦乐乎。
      这段日子以来,他们每天都打得天昏地暗,休息上一阵然后接着打,激烈碰撞的狂暴灵压每每让方圆一里为人接近都几不可能。
      “你仍是不解放斩魄刀吗,啧……真是瞧不起人,无聊。”
      更木剑八的凶眼盯着时人手中的和泉,显得很是凶神恶煞,那张长脸似乎拉得更长了。
      “咦,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顿时,时人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看起来很像是八千流那双招牌的大圆眼,“没有啊。它和你的刀一样,是常时解放型,就算卍解之后也还是这副德性啦。”

      所以说这真是把特立独行的斩魄刀,时人颇无奈地想。没有解语,没有限界,一切技能仅凭她的意志,她怎样控制风它就使出怎样的招数,最开始真是难为了她这种极度缺乏想象力的实用派。
      摸索了这么久,她也只琢磨出风盾、风刃、风爆这几种最基本的攻防招式,最强的一击仍是撕裂空间的次元刃——统统朴实无华至极,与鬼道系斩魄刀所造出的华丽炫目的视觉效果比起来,简直苍白得可怜。
      不过我俩还真配,想到这里,时人握紧和泉,会心一笑——简单而实用,其实最适合她不过。
      这些年以来,浪迹在流魂街上的生活恰好让她体会到何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因此,她这才渐渐开始与十郎心意相通。
      随心所至、随性而生的攻击才真正贯彻了“心”之要义;她正在将自己过去、于无数实战中磨砺出来的剑招一一忘却,只凭本能去捕捉最直截了当的攻击路径,那是种异常微妙的战斗触觉。
      她的想法随之变得清晰。
      最有效的攻击绝不是先凭借大脑模拟出来,然后再给身体下指令,而恰恰相反,是让身体去适应战斗。在将无数场死斗累积出来的经验深深刻入身体各处时,她发现,在应对战斗时,身体各处能自行采用最有效率的变化去迎敌。因此,她的修行已形成一条明确的轨迹。

      “哦,可你总是留着一手吧,怎么,怕一个不小心杀了我?我可是一直抱着杀死你的决心在全身心地享受战斗的乐趣啊。”
      “啊,”时人嘴角的弧度拉得更开,“我也会以杀死你的觉悟来应战的,你也要更加、更加的沸腾起来才行呀。”
      剑八咧开嘴,似是抑制不住激动一般,声音微颤:“……我会期待着的。”

      “切……”剑八撑着刀重重坐回墙角,浑身上下满是细微的切口,令他本就褴褛的衣衫更为破烂不堪,然而实际上,衣服之下的身体却少有划伤。
      “结果还是束手束脚的嘛,没劲的家伙。”
      八千流双手抱住他的刀,边后仰着身子转圈圈边瞪大眼睛不解道:“可小剑看起来很尽兴啊。”
      “唔,最后这一战总算从她刀上闻到了杀气,”他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眼里隐隐又现出光泽,“那种程度的力量……若是全解放出来,身体会被撕碎吗,真想体会一下啊……”
      “咦,小时子要走了吗?”八千流倏地扑上去,捉住他的大手,“为什么为什么?”
      “对于她来说,已经逗留的够久了,”他试着像时人常做的那样摸摸八千流的头,在接触到她粉色的柔软而细密的短发时,试探性的手掌瞬间黏了上去。
      “她只是为了变强。”他的大掌摩挲着小小的脑袋。
      虽然看似都享受着战斗,但她与他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他是为了战斗本身,她则是为变强而战。
      也许他的初衷同样是追求强大,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存就溶化在了一场接一场的激斗之中,那已成为他的生存方式。
      而她坚定地,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意,通过一场场死斗来领悟更为强大的自身。
      仅仅经过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他已见证了她的成长,仿佛是一柄寒光凛冽的刀,在血与火的淬炼中不断变锋利、变坚强。

      “牳……”八千流高扬的弯弯眉毛耷拉下来,小脸上写满失望,“那以后就看不到小时子了吗……不要啊,我还没学会她那种优美的战斗方式呢……”
      剑八放下手,咧嘴说:“别去学她。战斗只求生死,要是变成华而不实的废材那就糟糕了。”
      八千流猛地将他的手抓回来,按在自己头上,这才开口:“怎么会呢,时子她的战斗方式不就是最最实用吗,可为什么她的动作总是那么漂亮,就像是……”她皱眉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开心地大叫,“对,就像跳舞一样!让人想一看再看呀。”
      “啧,那是天赋。她控制着风,对气流的把握远超常人,她的每步移动、每个动作都最大限度利用了空气因而最是敏捷省力,看起来也就显得很轻盈。”
      所以你是学不来的,看着她的圆脸,他吞下了这半句,“还真是适合她的能力啊。”
      眼前,她最后的白色背影久久挥之不去,就和狂风一样激烈的女人,他想,又热烈又纯粹。
      “喂,八千流,想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四枫院时人吗,剑八好笑地想,自己在这七十九、八十区也不知打了多少年的转,还以为在最混乱的地方才能诞生最强者,没想到外面的世界也有这么有趣的人物。
      静灵廷……呵呵,不要让他失望才好啊。
      “当然啦,走吧走吧,”八千流一骨碌爬上剑八的肩膀,她的专用坐席,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小拳头,冲着前方的道路,两只圆而大的眼睛熠熠放光,“早就迫不及待了呐。”

      “我跑步去啦,别跟来!”
      你一跟来准没好事,冬狮郎想。这家伙就是个麻烦吸铁石!
      知道啦,时人心里答到,尔后看着小狮子的背影,鼻子里出了口气。
      真是的。她想,是叛逆期到了吗?
      只有小孩子才会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小孩而拼命逞强。唔,现在不管和他怎么说他肯定都听不进去。算了,最后他自己总会明白过来的。
      时人抱着头,不紧不慢地在街上闲逛,心想日子真是越来越无聊了。当街调戏自己的恶霸呢,欺负老人和小孩的混混呢,最近怎么一个也见不着。

      “小鬼,站住!”
      “还跑,XXOO,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脚步骤停,她放下手臂,眼睛一亮。
      然而不待她回过头去管闲事,一道银光闪过,她的衣摆上多出一双小手。
      “姐,姐姐……”耳后传来软腻的童声。
      几名斜眉吊眼的男子见状,嬉皮笑脸地对视了一眼就上前将时人团团围住。
      “这位小姐,令弟从我们手里偷去的东西看来可以一次性结清了哟。”
      “嘿嘿,没钱还我们也没关系,”一个椰菜花头直勾勾地盯着时人,只剩下傻笑的份,“小姐你随我们走一趟就行了,呵呵。”
      她不动声色地侧身瞟了眼身后的孩子,他有着与她如出一辙的银色齐耳短发,眼睛眯成一条缝,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无法从他的脸窥视其内心。
      “我姐姐很强的呀,趁她的心情还没被你们几个废物败坏到不可收拾,还是赶紧逃掉的好呀。”
      由他细腻而脆极的嗓音说出来的关西腔,有种极独特的魅力。
      平静的脸庞,意味深长的语气……时人想,原来是只小狐狸。
      她打定主意,侧移半步,将他完全罩在自己的影子之内。
      她知道他大概只是在利用她,而且在这场纠葛中他也许并不完全是受害者,但她一向秉承扶助弱小的宗旨——只要是弱势一方,她必然力挺到底。

      “搞什么,真嚣张……”静静站立的时人却让几人后退了半步,他们完全不知这股突如其来的莫名畏惧是为什么,只得讪讪地小声嘟囔。
      “喂,我说……银发女人和银发小鬼,这对该不会是……”
      “不对吧,那位银色闪光,不是说前阵子在北八十区和当地的老大更木同归于尽了吗?”
      靠!时人眼角一抽,还“闪光”咧……这,这是什么恶心的绰号啊!
      “那可说不准啊,那种神秘莫测的人物哪有那么容易就死掉,以前不也有过很多次那位已死的传言,最后不都证明是胡说吗。”
      “而且真的很像,要不是那两位,普通的小鬼哪敢这么嚣张……”
      几人越说就越被自己的恐怖猜想吓得全身颤抖不已,迟疑的脚步愈发退缩。
      突然,那小鬼从女子身后探出脑袋,笑眯眯地,张开了眼睛。
      “妈呀!”几人见鬼似的,倒退着、跌跌撞撞地,屁滚尿流的跑掉了。
      喂喂,不打就跑算什么啊……
      时人无语地回过头,刚巧见到红色的眼眸被敛进笑意浓浓的长而密的睫毛之下。
      “多谢了呀,大姐姐,”他仰着清秀的小脸,“打扰了呀,我这就走了呀。”
      “啊,稍等,”时人摸了摸他乖巧的蘑菇头,“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四枫院时人。”
      对着她心无芥蒂的爽朗笑脸,他怔了怔,抿成一条缝的嘴唇渐渐拉开更大的弧度。
      “我叫银,市丸银呀,请多多指教呀。”

      “所以说,你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位?”
      银一边咬着柿饼一边清晰地说,这令时人非常不解,他的嘴具有多功能构造吗?
      “传说个鬼,”她苦恼地甩了甩头,然后看向天空,“结果被叫得那么难听……”
      难听?“是叫人闻风丧胆呀,刚才不是仅凭名号就把人吓跑了吗。”
      正因为简单就吓跑人所以日子才越过越无趣……算了,时人把这点沮丧抛在脑后,转而看着银。
      “说起来,你是因为拿他们的食物所以才惹上麻烦的吗。以后准备怎么办?”
      又来了,她又把手放在他头上,这是什么爱好呀。
      看着她清澈的圆眼,他咀嚼的动作停下来。咬住坚韧的柿饼,他不紧不慢地说:“以后?想那么远也没有意义呀,能不能活到吃完这张饼都是未知的呀。”
      “唔……”时人立时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尝尝这个。”
      虽然没有到达酒心糖的高度,但这些制作精良的金平糖同样广受小孩子的好评。能让八千流还有冬狮郎都快乐起来的糖,想必也能令他觉得生活其实是充满乐趣的。
      “这种脆弱的东西呀,”他眯成两轮新月的眼睛更弯了弯,似乎在鄙视它,“连含着都会化掉呀。太容易消逝不见的东西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呀。”
      在饿得快死掉时他偶然得到了一块柿饼,它坚韧的粗糙纤维磨过齿间的感觉从此再未自唇齿间褪去。
      和拿上一块就能小口吃上一整天的柿饼比起来,太阳晒晒会化掉、手指一捻就碎掉的东西太过可笑,他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

      “它的价值就是在消逝中体现出来的,”时人剥去糖纸,不由分说往他嘴里塞了一块,
      “在将自身溶化在霎那间时,它释放出来的快乐传递给了人们,让我们知道生活中原来还有这么美好的存在,不是吗。”
      异样的甜味在舌尖漫溢开来……
      时人笑着问:“如何?它牺牲了自己,将快乐带给我们,我们不该感谢它吗。”
      鄙视一块糖和感激一块糖都是很愚蠢的事,然而这两位却异常认真地陷入这种白痴话题的讨论中。
      “的确,味道不错呀,”银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要是没有吃过就好了呀,很可能这次就是最后一次尝到它,这么想着的话,它越甜实际上就变得越苦了呀。”
      这孩子的想法,为什么老是这么悲观呢。
      时人出了口气,撇着嘴,右边的腮帮鼓起。
      “哪怕一辈子下来只是尝过一次,也就很足够了啊。只要曾经体会过那样美好的感觉,它难道不就永久地留存于我们的感官中了吗。只要用心牢牢去记住那刹那的辉煌,它就永恒的存活在我们的记忆中了呀。”

      “刹那间的辉煌呀,这种事情……”他抿成一条缝的嘴也撅了起来。
      难道她追求的就是这种转瞬即逝的东西?他不能理解。即使人生再苍白再无趣,能够活着就好了。无聊很要命,空虚很难熬,但丧命比那还要糟糕得多。
      “如果生命的价值只能体现在一霎那间的话,那么于它而言,那何尝不是一种存在方式。”
      任何存在方式都是有其涵义,都是该受到尊敬的,她想,只除去无意义的人生。
      不论别人的选择为何,反正那种生活,她自己是一秒钟也忍受不了的。
      “嗐,”他可爱的鼻音拉得长长的,软糯得十分可爱,“你的日子过得很有趣吗,那还真是让人羡慕呀。你对活着很是执着呀。”
      而他只对死亡存有执念。在眼睁睁看着别的什么人死在他眼前时,他才会有那么一瞬,产生“自己还活着”这种美妙的感觉,仿佛他的人生苍白到只能凭借死亡作对比,方才彰显出存在的价值。
      但她似乎是在生存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尽情享受着生之愉悦一般。
      “活着的美好”,那到底是种怎样的感觉呢?他很是好奇。
      他早就意识到自己的好奇心比之常人更要强烈很多倍,在不威胁到生命安危的情况下,他非常乐意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这也算是他活着的乐趣之一呀。

      “呃,附近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吗。”时人左右转头,在他们坐着的房顶周围只有一片茅屋而已。
      “有趣的地方呀……附近有座山,你指的是那个吗?”
      “爬山?恩,也算是吧。”
      时人腾地站起。
      “缚道之七十七,天挺空罗——”她仰头,双手拢住嘴,“小白~!我去山上玩啦,要是赶不及回来的话,你自己解决晚饭呀!”
      被她骤然发出的巨大声波吹得头发全偏向一边的银整个愣住了,瘦小的身躯呆立当场,笑眯眯的面具早不知被忘在什么地方,眯起的眼睛也好,嘴唇也好,全部拉成直线,狐狸脸愣成了木刻脸。

      与此同时,正在深山里越野跑的冬狮郎顿时栽倒在地。
      他死捏着拳,趴在地上满头青筋的破口大吼:“四枫院时人你是白痴吗?”
      为什么我都离你这么远了还是会被荼毒啊啊啊!
      你这个惹祸精!所有的麻烦全都是你惹出来的!你有着怎样不可思议的惹麻烦的体质啊!当初之所以会差点被虚吃掉,就是你这个大灾星即将出现的预兆啊!
      冬狮郎激愤地站起,边拍膝上的泥土边不甘心地最后吼了声——
      “你怎么会是个这种豪放的白痴啊!”
      大骗子!外表深具欺骗性的、把真实的自我藏得那么深的大骗子!
      林里的鸟扑簌地惊起,他化愤怒为速度,狠狠地踏着地面,带着重重的脚步跑向远处,怒骂声,喘息声,最终都消失在一片寂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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