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绯村暗月

32、Chapter 30 小白哉

　　“姐姐！”
　　眼前摇摇晃晃地朝我跑来的小肉球让我的心都要融化掉了。
　　“小白，”轻轻将他抱起后我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怀中柔软的小手臂和细嫩的皮肤让我担心这个玉琢成小人儿一碰就会碎掉，“今天都学到些什么啦？”
　　“姐姐，我能够挥动木刀了！”他骄傲地直直伸出双手，摊开的掌心又红又肿。
　　“很棒喔，但是很痛吧……”
　　我轻柔地摩挲他莲藕一般白而绵软的手指，怜惜地向他掌心吹气，一边盘算着过会要吩咐下去，将朽木家所有木刀的刀柄上全部缠上软布条。
　　“一点也不痛的，姐姐，”他握住我的手指，小脸神采奕奕，“姐姐不是说过，伤痛是男子汉身上最棒的勋章吗！”

　　“叫你个头叫，她才不是你姐姐！”
　　背后传来的童音让我从无以复加的欣慰所带来的满足感中清醒过来。
　　“姐姐是我一个人的姐姐，我警告你哦，不许乱叫！”
　　夜一紧紧勒住我的脖子，趴在我的背上乱扑腾，“姐姐，赶快收起你那副花痴样，你看你口水都要滴下来了，难道说你在盘算该怎么把这胖小子炖来吃吗？好啊好啊，我帮你摁住他，你来宰吧~”
　　我的小夜一实在太可爱了！
　　我侧过头，她大大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伸手去扯白哉的头发。我赶紧将他护在怀中：“夜一乖，别欺负弟弟啦。我不是说过，欺负弱小得来的满足感是最虚无的。夜一不是立志要做一个最最勇敢的人吗，这样的你，不是该只喜欢挑战强者的吗。”
　　“我才不是弱小呢！”为了证明他的话似的，白哉一拳向夜一挥去，尽管他的小拳头根本握不紧，但架势却有模有样的，打出去虎虎生风。
　　“啊咧，你小子出息了啊。很好，有本事就别老躲在我姐姐怀里，出来堂堂正正的干一架，小鬼！”她冲着白哉做鬼脸，又是伸舌头又是挤眼睛地嘲笑他。
　　我家的夜一真是越来越狡猾了……挣扎着要我放开他的白哉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啊。

　　也好，对于男孩子也许不该像对夜一一样宠溺，教育男孩子的方式应该更粗野洒脱一点吧。
　　于是我看着夜一和白哉拧做一团，唔，私底下得教教他更多的格斗技巧才行。
　　这不是偏心，夜一比他年长许多，放任夜一欺负他才是偏心呢。
　　不过随着我越年长，对小孩子好像愈发没有抵抗力了。
　　对这个出生没几年的弟弟，我投注了十二万分的关爱，这令夜一很是火大，因为她的御座由我的臂弯移到了背上。
　　但是没办法啊，一点点地塑造出一个小男子汉的满足感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沉溺于其中啊。

　　夜一已经凶悍地将白哉踹翻在地，挥着拳头就要骑上去痛揍，我适时将他抱起，边替他拍去身上的灰尘边说：“好啦，准备准备我们就该出发了，你们不会想错过晚上的庙会吧。”
　　“切，姐姐你偏心！我才刚刚占上风就被你打断了……”
　　什么啊，你从头到尾就没落在下风过吧。
　　我好笑地掏出手帕擦拭白哉的小脸，夜一异常熟练地噌噌爬到我身上。
　　“啊哟，姐姐，刚才被他踢到这里了，好痛，你帮我看看嘛……”
　　她圈住我的手臂晃来晃去，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明黄色的外衣上一丁点皱褶也没有。
　　“夜一，人家白哉才是真被你踢了好多下，却一声不吭的，”我亲了亲他带着灰的脸颊，笑着说，“果然白哉最勇敢，最有忍耐力了，这就是小男子汉的气度！”
　　他的眼睛晶亮地看着我，夜一则不屑地哼哼：“切，那是他无能，打不赢我，只会挨打有什么好骄傲的。”

　　白哉的眼眶泛上一圈红晕，我赶紧将他抱得更紧些，悄声在他耳边说：“乖，夜一像你这么大时可拿不动木刀哦。只要小白好好努力，日后当你长到她这个年纪时，肯定会比她强。”
　　这确实是在哄他，因为时间是公平的，当他长大时，夜一也会随之长大。不过给他一个努力的目标会让他更有动力，眼下他就重重地向我点头，小脸上泛出憧憬的光芒。
　　“姐姐，我也受伤了嘛~~你不要偏心啦~~”
　　总之夜一就是要把我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就对了。
　　“是吗，从不惧伤痛的夜一都叫的这么厉害了，想必确实伤的很重，”
　　我从怀中掏出来一件东西晃了晃，“那喜助新做的玩具你肯定是没办法第一个试玩了……”
　　她立刻抢过这个精巧的木质飞行器，蹦蹦跳跳地跑一边去试飞了。
　　“咦，伤全都好啦？”我笑着冲她的背影喊道。
　　“不懂得撒娇的人是大笨蛋嘛！”
　　小夜一这句话其实是针对单纯的小白哉，但却恰好说到了我的痛处。

　　自从喜助那么一搅和，我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刚巧没多久之后白哉出生了，所以这几年来我频繁地往朽木家跑，工作之余的全部心血几乎都灌注在了教导白哉，悉心看护他的成长之上。
　　当然也并没有刻意的避开喜助，但是学习恋爱什么的……啊啊啊，这不像是用一把短匕首与一柄长矛作战一样吗，根本是强人所难。
　　好在他深知这一缺陷，除了经常性地奚落我在这方面的无能外并未强求。
　　不，要说的话，其实他很享受我的迟钝吧，因为这给了他充分的发挥毒舌的空间，总之我就是个不断地满足他的恶趣味的存在就对了！
　　不不，这绝不是在抱怨，其实我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
　　这么多年来我与喜助愈发默契，彼此就像是对方的手足一般，与他的相处就像是独处一般再自然不过。

　　所以也许该考虑将订婚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尽管距适婚年龄还很远，但近年来静灵廷内向我家提出订婚意向的家族却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作为未来的家主，我的婚姻并不需要作为联姻的桥梁，当然若能够巩固权力是更好，只是朽木家与浮竹家是不可能拿独子来联姻的，而志波家现在尚无子息，所以除此之外我无论嫁谁对家族来说都没区别。
　　既然这样，那么嫁给喜助是非常合适的选择。与不在权利中枢的浦原家成为亲家的话既不会造成权力的洗牌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也避免了我家被牵制；当然喜助与我如此默契的相处也是原因之一。
　　所谓婚姻应该就是如同我们这样平淡而令人舒心的相处吧，当然，其实我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如果他能够少欺负我一点那就最好不过了……

　　正在我努力安慰自己世事是不可能完全如意时，眼前走过来的人令我赶紧抛开脑中的杂念。
　　“银岭大人。”我恭敬地向他见礼。
　　“时人来了啊，呵呵。”
　　这位不拘言笑的持重长者是朽木家现任的家主，六番队队长朽木银岭。他处事公正但又圆通，在外沉稳老练，面对我们小辈时则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慈祥关爱，是位令人尊敬的长辈。
　　其实按血缘关系，我应当称呼他为外祖父，我的母亲正是他的幺女。
　　作为四大贵族的我们都与灵王有着深厚的血缘关系，彼此之间也因不断的联姻构筑出非常复杂的亲缘关系，所以在我们而言更多地以家族、头衔彼此称呼，而非按亲戚关系。

　　我放下怀中的白哉，让他向爷爷行礼。小白哉稚嫩的小脸上竭力作出一副老成，大概不止是我，银岭先生也觉得忍俊不禁吧。
　　这时，追着天空中乱窜的玩具到处跑的夜一如狂风一般卷袭而来，眼看就要撞上银岭先生时，他身躯微动，既避开了她，同时轻拂了下她的脑袋使她不致摔倒。
　　“真是十分抱歉，银岭大人。”我连忙揽过夜一，低头向他致歉。
　　指望夜一这个无法无天的孩子自己醒悟到要道歉，就算是等到明年也难。
　　“没关系，夜一很有精神嘛。有这么个活泼的妹妹在，难怪四枫院家会热闹非常。”
　　“哪里，您过奖了。但舍妹确实给我们带来很多欢声笑语。”
　　我内心甚为抽搐，他的用词委实考究至极。
　　随着年龄的增长，夜一的破坏力已经上升到小魔王级别，波及范围也扩散到了我家的院墙之外，至少大贵族们之中泰半都听说过四枫院家有个无法无天的小女儿。

　　这当然不是什么值得宣传的事，但是对于夜一，我是无比骄傲的。
　　夜一只要做她自己就可以了。只要她高兴，烧点东西、拆掉点房子、炸点公共设施，还有教训教训品行不端的人，这种小事根本不痛不痒。
　　这才不是溺爱呢，这些都说明她非常勇敢无畏，日后必然大有作为。我知道夜一是个充满正义感的好孩子，这就足够了。
　　不过以世俗眼光来看，尤其是家族长老中的保守派们并不能欣赏夜一这些优点。
　　好在除去有老师撑腰，现在的我也不再是过去那般轻易就能被左右的存在，给夜一撑起一片自由的天空还是不在话下的。

　　我和银岭先生略交谈了几句，无非就是些近来的热点事件啊、投资啊管理啊之类的事情，一秒钟也忍受不了这种话题的夜一大眼咕嘟一转，拉上了小白哉。
　　看着一脸天真的小白哉被她忽悠的一愣一愣，我内心苦笑，觉得应该加紧给他私底下开小灶。
　　“时人，看到小辈们感情这么好，吾心甚慰啊。”
　　您是没见着他们打架打的多欢……
　　我顺着他慈祥的眼神看过去，窃窃私语的两个孩子看上去的确很有青梅竹马的架势。
　　咦，难道说这就是喜助教我的所谓“欢喜冤家”恋爱模式？
　　难道他们会“在年少的争吵与打闹中建立无可磨灭、无可替代的深厚感情”？
　　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太过晦涩难懂，于是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我将喜助灌输给我的“恋爱常识”抛到脑后，不过暗暗地想，要开始好好关注我的宝贝妹妹心仪的人的标准。
　　若是没有适合的、可以托付的对象，那从现在开始就要培养出一个来！

　　“啊，夜一，不许失礼。”
　　好像一言不合，她顶了白哉一膝盖。
　　“呵呵，时人，不必太紧张。小孩子的打闹就随他们去吧，我们不必作无谓的干涉。”
　　我满心感叹，朽木家的教育果然和我家不同，看看银岭先生多么宽容啊，要换在我家，夜一和我都得被那伙老东西们给念死。
　　不，不太对劲，银岭先生的眼光很不对头。
　　那种怀着浓浓的包容与深厚的感情的眼光，根本像是在看……是在看孙媳妇的！
　　我内心一沉，笑着说：“银岭大人，今晚按计划我会带两个孩子参加游园会，也差不多到了该出发的时间了。”
　　“哦，这样，”他点了点头，“那你就多费心了，时人。”
　　抱着两个孩子转身离去时，我用背部挡住了身后冲着夜一而来的让人不寒而栗的视线。
　　什么啊，夜一才不是你家的东西，别用那种板上钉钉的眼光看着她。
　　她日后要是真喜欢上白哉，我自然会开开心心的全力支持这桩联姻；但现在一切还说不定呢。

　　四枫院家与朽木家的关系是外人很难理解的。
　　我们把彼此的女儿嫁给对方，但同时一天也没有停止过彼此间的争斗；然而在应对第三方势力时，我们两家又会紧密地联合起来对抗外力。
　　正是由于千年来我们两家无比牢固的联盟令人毫无插缝的余地，才使我们两家一直屹立于权势的顶端。
　　这种内争外斗正是我们生存的方式，站在我的位置上自然而然就明白该如何把握这种平衡。
　　我们彼此互为最亲密的盟友，也是彼此最大的敌人。
　　所以无论从亲近朋友还是亲近敌人而言，这两个范畴都将我和白哉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然而在教养小白哉上我竭力控制住自己要不偏不倚，不可养成他对我的依赖，否则就变成了别有用心地和平演变朽木家的下一任家主——这其实是家中对我的期待，否则他们也不会放任我整天泡在朽木家——但我无法忍受这么龌龊的事情。
　　同样的，夜一与白哉若是能成为一对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千年来我们两家牢不可分的根基恐怕就是建筑在一名名女子的一生之上。
　　但是要我为了家族的利益去牺牲妹妹的幸福？
　　做梦！反过来还差不多。

　　在朽木家门口我看到了懒洋洋地枕着双臂靠在墙壁上的喜助。见我们出来，他打了个哈欠，伸懒腰似的转了两圈手臂，然后慢吞吞地向我们走来。
　　“出发吧，夏祭~~！”
　　小夜一趴在我的右肩上，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拳头大喊。
　　“明明是赏樱会，笨蛋！”
　　怀中的小白哉伸长脑袋鄙视她。
　　“啊，真困。时人，干脆你也背着我走吧。”
　　一手搭在我左肩上的喜助简直像只冬眠方醒的狐狸。
　　多好啊。
　　我看了看两个孩子，尽管吵的热火朝天，但他们脸上皆是满满的幸福与喜悦。
　　那种被困在高墙里、被困在血腥中的时光，他们这一代是不需要知道的。
　　而我也并不觉得痛苦，不，能够保护他们的幸福，这让我觉得异常幸福。
　　那么，就一起享受现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