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芳邻》桃拾七

7、桃花糕

　　“嗯，不错，闻着特别香。”

　　“山货原是比肉铺的肉更香些，我让她以后有什么好东西直接送到铺子来。”

　　青纾赞许的点点头。

　　“好香啊，”杏酪冲到桌前，两眼放光：“哇，腌笃鲜，还有雪菜黄花鱼，香干马兰头，都是我爱吃的。”忙拿起碗盛饭。

　　“就你象整天没给你吃饱饭一样。”秋娘嗔怪着笑道。

　　“是娘做的菜太好吃了嘛！”杏酪弯起笑眼孩子般的撒着娇，樱缇拉着她在身旁坐下。杏酪性子活泼，一向是大家的开心果，大家看着她都笑了起来。

　　老夫人喝了碗汤，吃了几块笋，又喝了半碗粥就罢了，吴嬷嬷吃完就扶她回了房，大家就更放松自如了些。

　　青纾端起一怀茶：“今日我借这怀茶水敬大家，感谢大家在府中遭此大难时不离不弃，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是主仆，而是亲人，有难同当，有福同享。铺子赚的钱也会按月发给大家。”

　　大家忙不迭的举起杯，秋娘说道：“姑娘言重了，我娘俩原是受了府中大恩的人，当不得姑娘的谢。”

　　“是啊，姑娘，老奴更当不得这个谢，老太爷还在的时候我就来府上了，一直跟在老爷身边，小安也是打小就在府里长大的，还有樱缇，我们大伙同心协力，好好干就是了。”同叔眼中满是恭敬，樱缇也在一旁含泪点头，大家以茶当酒，一饮而尽。

　　“再有，就是老爷，现如今不知在哪里受苦……”同叔说着说着不觉悲从心来，抬手拭泪。

　　“爹，您别这样，招得姑娘又要伤心，老爷虽说没有消息也没有坏消息不是麽？”顾安见大家皆面露悲泣，忙出声劝慰。

　　“是啊，小安子说的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青纾看着天上的月亮，散发着淡淡的清晖。

　　大伙安定下来后青纾就让顾安一直在外打探消息，各衙门大狱竟查无此人，一时竟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对了姑娘，我打听消息的时候听说另有一人也在打听老爷的下落。”顾安望向青纾道。

　　青纾一愣：“是什么人？”

　　顾安摇了摇头：“应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他找的人都是……”他伸出手指朝上指了指。

　　“莫不是永安伯府的？”樱缇突然想到顾家的姑奶奶。

　　“永安伯府……？”青纾心知不会是他们，她曾让顾安上门给姑姑送信，好让她知道她们无恙，可是府中下人听到“顾府”二字就象避瘟疫般把人赶了出来。

　　青纾怕祖母和吴嬷嬷知道伤心从不在大伙面前提这些，微笑着扬声换了个话题：“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到底有个落脚的地方。”

　　“那日实在凶险，姑娘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秋娘拍拍胸口，想想那日还是后怕。

　　“人走到绝路上只有拼一把，那是绝处逢生的唯一契机。”青纾苦笑道，伸手摸了摸阿璃的头：“而且，我也相信阿璃可以做到，是不是，阿璃。”

　　“嗯。”正埋首啃着一块腊骨头的阿璃抬起油糊糊的小脸，用力的点了下头。

　　“是啊，那日姑娘轻轻捅了我一下，我以为姑娘塞了什么给我，把我吓得不轻，原来姑娘只是虚晃了一枪，竟把房契藏在了阿璃嘴里。”樱缇拍了拍胸口，笑道。

　　“阿璃年纪小，是最容易忽略，虚晃一枪吸引掉注意力，更不会想到阿璃身上。”青纾抿了一口茶，庆幸自己当时作了正确的决定。

　　大伙则是既庆幸又后怕。

　　月亮不知不觉爬上了树顶，一树桃瓣发出淡淡的莹光。

　　众人吃完收拾着桌子，青纾立在桃树下看着一树繁花，突然兴起：“这花开的这般好，过几日怕是要谢了，不如明日摘些下来蒸桃花糕吧。”

　　樱缇突然想到：“姑娘，还记得静月庵旁的那棵紫藤树吗？这时节正是开的最盛的时候，不如我们去摘些回来，做些紫藤糕和桃花糕一起拿出去卖。”

　　青纾点点头，做些糕多少增加些收益：“也好，那明日里大家早起去摘花！”

　　阿璃听说可以出去玩，高兴地蹦起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青纾略想了想，大家在这院中蛰伏了整个冬季，爹爹的罪名虽来的凶险，过后却再无人提起，也没有牵涉旁人，事情应过去了，让大家去散散心也好。

　　“那大家都去吧，小安子你去雇辆车，吴嬷嬷和祖母也可以去庵中走走，大家在这院中呆了整个冬日，就当去春游散心吧！”

　　第二日，春游小分队满载而归，不但摘回了满满一筐尚含着露水的紫藤花，还在田边路头采了不少荠菜、香椿和野葱。

　　回到小院，因起的早，老人孩子回屋去睡回笼觉，其他人开始分工忙碌起来。

　　青纾和樱缇坐在树下细细把花瓣分开，去掉花心花柄，摊开放在竹匾上晾干。

　　顾安搬来梯子，采些桃花下来让她们二人一起处理，粉的紫的花瓣摊满了整个院子，花香馥郁。

　　晾干的花瓣放入白瓷缸子，细细用糖渍好。

　　秋娘和杏酪则在井边清洗着野外采来的荠菜和香椿和野葱。

　　“姑娘，咱们早饭吃荠菜饽饽吧。”秋娘问道。

　　“再来个香椿煎蛋。”杏酪补充道。

　　“好，阿母和阿璃都喜欢吃。”青纾笑着应道。

　　灶上水开了，秋娘把香椿丢进沸水中，一股浓郁的香气迅速漫延开来，紫色的嫩芽变成了翠绿色，捞出放凉，细细切碎，加入打好的蛋液里搅匀。

　　锅中油烧的滚烫，澄黄的蛋液滋拉一声滑入锅中，迅速丰满鼓胀起来，翻面煎好，用盘子盛出，香气迅速弥漫了整个小院。

　　一把金鱼尾巴似的绉纱饽饽皮擀的极薄，透出点点翠绿，在锅中翻腾着，野荠的清香扑面而来，调料，冲汤，舀起一勺，鲜活的荠菜饽饽跃入碗中。

　　秋娘又手脚麻利的烙了几张葱油饼，在围裙上擦干手，朝院中喊了一声：“吃饭啦！”

　　早已饥肠辘辘口水四溢的众人丢下手中活计全围了上来，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底朝天。

　　“这香椿炒蛋真香”、“这荠菜饽饽真好吃”、“这葱才香，这饼我可以吃好几张。”

　　吃完早餐，同叔和顾安自去前边开铺，秋娘和杏酪则赶在客人上门前准备好各类食材，青纾和樱缇把袖子扎好开始动手制糕。

　　各捶了些桃花、紫藤作浆，绞去渣，分别倒入米粉中加蔗糖细细拌匀，再加些牛乳调味，搅拌均匀粘稠，最后加入渍好的花瓣，倒入定制的黄梨木印模中，有梅花形的、有荷花形的，还有些小动物，皆刻的栩栩如生，一一放入细篾蒸笼里蒸上。

　　揭开蒸笼，粉色的紫色的糕面嵌着鲜活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乳香和花香，还有粉色的小兔子、紫色的小鱼，阿璃端着个白瓷盘子早早等在一旁，时不时垫起脚想看看蒸笼里的情形。

　　青纾忍俊不禁地摸摸他的头，帮他夹了两块小兔子和小鱼，另又装了几块花瓣形的让他送去给祖母和吴嬷嬷。

　　其它的一块块整齐的码入朱红木漆点心匣中，送至前面柜上去卖。

　　这样精致可爱的点心颇受欢迎，很快一盒盒被买走了，杏酪冲到厨房来：“给我留两朵小花吧，求求了，还有那小兔子，还有……”

　　“留了留了”秋娘打断她，“姑娘给你们留了一盒。”

　　“太好了，我就知道姑娘最好。”杏酪欣喜雀跃，又一阵风似的回到大堂。

　　傍晚老刘头如约而至，身上官服都没来得及换。

　　把菜谱翻了一遍，“尝尝这个芙蓉鱼，还有昨日那个鸭掌，再来一份，里面的骨头是怎么去掉的？神仙肉也要？还有……”

　　又是吃的尽兴的一日，老刘头不由的多喝了两杯，“刘狱丞，您老也在啊？”几名大理寺的官吏也来店中吃饭，同他招呼了两声，他满面红光的应和着，腆着肚来到柜台前。

　　“原来头翁是大理寺的掌狱，失敬失敬。”同叔拱手施礼。

　　“哎，小小牢头，见笑，见笑。”老刘头笑着挥了挥手，递上葫芦，同叔打开一旁的酒桶帮他灌着酒，一边说：“牢头也要看何处的牢头不是，您这是大理寺，听说呀，里面关着的可都是大官，只要进去了，哪个不得向您低头，来，您尝尝这酒，十年陈酿竹叶青。”拎起酒勺满上一杯放至他面前。

　　这几句奉承听得十分受用，老刘头拿起酒杯也不客气一饮而尽：“那是，任他多大的官，到了我这统统啥都不是。”任是有些醉，也多少知些轻重，说话压低了嗓门。

　　说到兴起，拉过一个凳子，坐在柜台前和同叔聊了起来，同叔又倒上几杯新酒让他尝着，二人直聊月上三竿，最后一波客人都早走光了，才依依不舍起身。

　　趴在桌上快睡着的杏酪忙起身送他出门，“对了，我想起来了，”刚跨出门槛的老刘头转身又跨了回来，吓得杏酪以为他又要回来接着聊。

　　“我明日啊不能来了，明日我们新上任一位少卿大人，大伙啊要给他接风，在明月清风楼定好了位。其实吧要我选啊，我情愿在咱这吃，自在，那地方……”

　　“好咧，改日你再来咱店里吃也是一样的，您老好走”

　　“对对”

　　杏酪扶着他出门，往前送了几步，忙回身关上门。

　　“我旁敲侧击地套了许多话，老爷应该也不在这大理寺中。”同叔低声同青纾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青纾默然点头。

　　“不过他说近日“天字号”重牢要来个重犯，已经通知他们打扫牢房做好准备。”同叔想了想，说道。

　　“知道是何人吗？”青纾抬眸。

　　同叔摇摇头：“这个他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