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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青门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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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后院,院子正中设了香案台子,案上铺着一层楝叶,上面摆放了不少瓜果点心。
清辉如银,众人正围在香案前,只见小阿璃将笔墨纸砚供在香案上,像模像样的擎着线香在香案前跪下,用清朗而童稚的声音向着银河大声道:“顾墨璃祈求牛郎,求您让我变得更聪明……”挠了挠头,求助的看向同叔。
同叔疼爱地看着他,小声教着:“学业有进、德业兼修。”
阿璃接着朗声道:“学业有成、德业兼修!”祝毕十分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将线香插入香炉中。
接下来祈祷的是杏酪,杏酪做菜是把好手,做针线却总是扎破十指。
她将针线笸箩供在香案上,也象阿璃一样擎着线香跪下:“杏酪祈求织女,求您赐我一双巧手,绣的香囊象樱缇一样好看。”
“你想绣得象樱缇一样好求织女有什么用,你求樱缇不就得了?”小安子在一旁笑道。
“你当我没求过?”杏酪嘟起嘴反驳道。
“樱缇不教你?”
“樱缇怎会不教?”
“绣朵花能绣上十天半个月,还绣不出个花样来。”秋娘在一旁笑道。
“我就是绣不好有什么法子。”杏酪十分沮丧。
“我倒听过一个简便的法子。”小安子促狭笑道。
“什么法子。”杏酪两眼一亮。
“我听过一个传闻,说是将一根金针别在裙子里,三天内自己一人呆在一间屋子内,不要说话,即能成为巧手。”
“臭小安哥,你尽诓我,三天不说话不是要把我憋死!”杏酪追着小安满院跑。
“咦,姑娘回来了。”众人回首,见青纾神色恹恹地倚在院门旁。
“哦,我刚回,院门没关,你们玩吧。”青纾朝众人淡淡一笑,转身朝屋中走去。
门前飘着一片业已渐黄的楝叶,青纾弯腰拾起:暑热未散,原来竟已入秋了。
樱缇跟着进了门,见青纾在窗前静坐着,遥望窗外的星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那许世谦又来了……”樱缇迟疑道。
“嗯……”青纾不置可否。
“坐了许久,坐到我们要关铺门了才问了小安,得知你今日不在铺子就默默地走了,……留了对布偶在桌上。”樱缇没敢说是对牛郎织女布偶,但今日七夕,任谁也知是什么了。
“你随意处置了吧。”青纾依旧保持着同一姿势,似不愿多聊,樱缇点点头退了出去。
“樱缇。”
樱缇站定。
“明日我需再去一次永宁寺,铺子你多照应一下。”
樱缇愣住,想出声询问,最终还是应是退下。
“爷,那个崔家二郎我查到了,他叫崔小山,三年前进的正是霍将军的军中。”马车上裴湛正闭目养神,裴七轻巧地跳了上来,钻进车厢。
裴湛霍得抬眸,示意他说下去。
“正好在去年冬日突袭敌营的精锐军中。”
“所以,他半年来没有再寄钱回家。”裴湛眼波微动。
裴七暗叹一声,垂下头。
“你准备半年的军响,送至他家中,就说是他军中同袍,受他之托帮他带钱回来,有事在路上耽搁了。然后,每月都按时给他娘送去一月的军响。”
裴七点头应下。
“过几日便是中元节,把阵亡将士的名单送去永宁寺,让玄祇帮做一场法事,开设道场凭吊这些无法归家的壮士吧。”
次日清晨,青纾再一次出现在永宁寺,寺中刚做完晨课,山门处几位寺僧正在洒扫。
青纾上前施礼,道明来意,一僧入内,很快知客僧迎了出来。
青纾撩开帷帽上的面纱,知客僧一愣,有些吃惊:“施主不是昨日同裴施主来过寺中?今日缘何又上山门?”
“因有一紧急事,想请教玄祇大师,叨扰了。”青纾合掌施礼。
知客僧迟疑了一刻:“住持大师刚刚做完早课,正在休息,小僧需先看看他方不方便见客,施主先随我来。”说着将手一让,前头带路。
青纾施礼:“有劳大师。”
知客僧带着她进了寺门,沿着山道而上,青纾以为他是带自己去玄祇的禅房,谁知他直接绕过禅房,沿着一条曲径小道进了一片茂密的竹林。
竹叶层层叠叠,晨光映照,显得透明、青翠,满地浓荫中,筛落着清晨的阳光,有如碎金,十分明媚清朗。
知客僧腿脚甚是利索,青纾跟在后面微微有些轻喘,转眼他站在了一片小坡上,指了指前面:“大师就在此处。”
青纾登上小坡,眼前豁然开朗,一大顷荷塘映入眼帘,亭亭荷叶在晨风中招展,荷塘上一座精巧的亭榭,亭中一人白衣胜雪,独坐亭中石桌旁,微风掀动着宽大的袖袍,几只墨黑的水鸟从亭外飞掠而过。
“每日晨课结束,住持大师都会独自在此下棋,施主稍侯,我去禀报一声。”
“有劳大师。”
青纾站在荷塘边侯着,青碧的荷塘,水波潋滟、烟霞氤氲,池水映着晨阳,绿波深处,倒映着寺中金塔的身影,空气中浸润扩散着的水汽带着淡淡荷香。
知客僧缓步走了回来,圆润的脸上带着笑意,远远便朝她点了点头,青纾心中大喜,忙深施一礼。
踏上曲折石桥,缓缓行至亭中,亭中简陋,只有一张石桌,两张石凳,桌上一盘黑白棋局,旁边一壶茶水和一柄不知何人所摘的碧绿莲蓬。
玄祇一身干净柔软的白衣禅衣,翩翩如鹤,正手执黑子垂眸凝思,仿已入定。
棋局正杀至紧要处,青纾作好了要站此等侯许久的准备,玄祇大师却放下手中棋子,示意她坐下。
“施主今日特意前来,是有何事不明?”依旧是不波不兴的嗓音。
“叨扰大师,万祈恕罪,实在是有一急事欲向大师打听。”青纾语甚恭敬。
玄祇大师作了个请的手势。
“半年前的冬日,大师是不是曾入宫为一位伤重的官员诵过经?那位官员是前御史顾铉之顾大人。”青纾急道。
“施主为何打听此事?”
“我叫顾青纾,那位顾铉之顾大人是我父亲,我想知道他当时伤的重吗?伤势可有好转?如今他人又在何处?”
“阿弥托佛!”玄祇双手合十,微微阖眸,沉吟片刻:“此事贫僧曾立下誓言,不能对任何人言及。请施主见谅!”
青纾心中焦灼万分,张口欲再问什么,但喉咙却被哽住了……
现如今这玄祇大师是最后在父亲身旁之人,也是最接近真相之人,原以为离真相只隔着一层纱纸,一捅即破,谁曾料……
青纾在那里急剧地想着,压制着心底强烈的涌动,她知道此事皇上既然连裴湛都隐瞒着,自会强令守密,自己再如何相逼只会让玄祇大师为难。
玄祇见她面露悲泣,双手合掌,神色悲悯。
“青纾不敢教大师为难,也不问其它,大师可否再帮我解一支签?”青纾尽力平静心态,望向玄祇。
“可。”玄祇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