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荔枝饮 ...
-
“乌梅半斤、肉桂少许、生姜少许,再加几粒甘草,加水煮沸即可,最后加些蔗糖,煮好后放凉用茶壶装好,加些冰块即可拿出去卖了。”青纾在厨房教杏酪下料熬荔枝饮。
“姑娘,这荔枝饮里完全没用到荔枝,为何叫荔枝饮?”杏酪不解道。
“鱼香肉丝里也没鱼啊!”青纾笑道。
樱缇在一旁掩嘴笑道:“因为这个饮子做出了荔枝的味道故称其为荔枝饮,你爱吃的荔枝腰子不也是没放荔枝。”
“有道理,呀!说到荔枝腰子突然想起我们好久没吃了,娘,今天能不能做个荔枝腰子?”杏酪忙看向秋娘。
“你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会哪来的羊腰子?”正在备菜的秋娘白了她一眼。
杏酪嘟着嘴眼巴巴的望向青纾,小兽般的眼神让人很难拒绝。
青纾无奈道:“你呀,你想吃就自已去买来,再买些羊排、羊肉和一些配菜,近来天热大家都辛苦了,今晚就犒劳大家晚上烤串吃。”
“喝奶茶,吃烤串。”杏酪两眼放着光。
“嗯。”青纾点点头,杏酪二话没说就脚不沾地的奔出了门。
樱缇只好替了她熬另两壶饮子:一是用甘草、砂仁、陈皮、藿香等中药,加上竹叶、薄荷、金银花,熬成清热败火的凉茶。
另一种就是绿豆饮,熬好后加糖和冰快,清凉解暑。
吃饭前杏酪风尘朴朴的回来了,右手上拎了些羊排羊腰和菜,右手还抱着几枝荷花。
“姑娘,刚出水的。”一手递给青纾:“几个小孩下荷塘摘莲蓬,带了些荷花上岸,给了他们几个钱让了几枝与我。”
青纾接过:“你娘已经做好了几个菜,再把荔枝腰子炒了我们就开饭了,先随意吃些,晚上关了铺子我们再烤串。”
将羊腰子剥掉外膜,剖开两半,用刀尖仔细剔掉臊筋,这一步极其重要,臊筋剔除的干净与否决定了这道菜有没有臊味,洗净后划出几条整齐的交叉菱形纹路,再切成长条型。
把锅烧热,放入姜葱煸香,入腰花爆炒,腰花受热卷成一团,表面上形成颗粒状的小突起,极象荔枝的外壳,故名荔枝腰子。
腰子变色后起锅,将糖、醋、盐、酒调成汁,倒入锅中,汁稠后倒入腰子翻炒,撒上把葱花淋上些香油出锅。
大家围坐一圈,讨论着晚上的烤肉,不觉饭都吃的快了一些。
“唔,就是这个味道,鲜香滑嫩,真好吃。”杏酪吃了几口荔枝腰子,满足的咪了咪眼,猛叭了几口饭,突然想到晚上的烤串,猛得停了下来。
“多吃点吧,晚上的烤串还早呢。”秋娘见她突然停下来,知道她的心思。
“娘,羊排还没腌吧,要早些腌才入味,我先去腌羊排了,你们慢慢吃。”杏酪飞奔回了厨房,小安子也放下饭碗:“我去帮忙。”樱缇随即也跟了去。
这一顿饭众人都吃的颇为节制。
日暮时分,斜阳夕照,微风习习。
青纾倚着柜台整理着花瓶里的几只新荷,身着一件淡淡如云的天青色罗衣,乌黑如瀑的青丝随意挽了一个髻儿,余下的长发顺着柔软的腰枝飘坠身后,除了一支银钗,再无其它装饰,与她柔荑素手中的新荷般有一种清新纯净、尘俗皆消之美!
裴沈二人进门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景,二人不由微微一怔,在心中暗叹:好美!一时不知该不该近前惊扰这幅美景。
突然咣当一声,碎裂的瓷片和汤汁四溅,青纾循声望去,东边角落的一张桌子,一老妇人用颤抖手扶着桌子,缓缓的弯下腰吃力的去够地上的瓷碗碎片,青纾忙上前拦住她:“崔婆婆,您别动,小心割了手。”
青纾将她安置在凳子上坐好,应声而来的小安子忙清理现场,崔婆婆黑瘦的脸皱成一团,忐忑的道着歉:“掌柜的,对不住,老婆子眼瞎,打碎了您的碗,您给我记帐上吧。”
“崔婆婆没关系的,几个粗碗不值几个钱。”青纾软言安慰。
“不行不行,得记上。” 崔婆婆急了,拉着青纾的手。
“好好,我记上,小安子以后记得给崔婆婆用木碗。”青纾无奈应下。
“行,木碗好,木碗好。”
“婆婆您吃好了吗?我让厨下给您重做一份。”
“我吃好了吃好了,不用麻烦了。”
“那小安子你扶婆婆回去。”
“不用扶,我老婆子能走。”崔婆婆摸索着出了门口,拄着杖一路朝对面巷子走去,青纾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着她。
旁边一名食客剔着牙靠过来:“掌柜的,那崔老太还在您这佘帐呢?那崔家二郎听说早就死在边关了,再也回不……”
“客官慎言,何故仅凭道听途说就随意定人生死?”青纾冷声道。
那客人见青纾不信,竟有些急了:“我可不是道听途说,半年多了连封口信都没捎回来过,他家大嫂见天对人都这么说,我是一片好意,担心掌柜你被她骗了,总说等她二郎回来结帐……”
青纾冷声打断他:“这您就不用费心了,以后这种话您还是不要说了,饭钱事小,不要断了一个老人家的念想。”
那人见自讨没趣,嗫嚅的走开了。
“这位老婆婆的儿子是何名姓、在何处服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青纾回首,见是裴湛二人,想起他正是从边关回来,或许能打听到消息:“名姓好打听,何处服役?崔婆婆年纪大了未必清楚,如果大人愿帮忙打听,我明日让小安子去街上找他家大郎问问。”
裴湛点点头:“问到让小安知会裴七一声,我让他去兵部查一查,边关在招募兵士时皆有登记造册,一查即知。”
“那我就替崔婆婆先谢过大人了,对了,昨日二位大人是不是来找过我,是有什么事吗?”青纾福了一福。
“是,确实有点事……不过……”裴湛看了眼大堂的客人。
青纾明了:“那二位大人先上楼,我去泡壶茶上来。”
“好。”
三人在楼梯口分开,二人迈步上楼。
青纾刚掀起竹帘,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纾儿!”
青纾一愣,还未走到楼梯顶层的二人也清楚听到了呼喊声,猛的回头。
出声之人赫然就是许世谦,此刻他正站在楼梯的最下层,面朝后院方向,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两人看不到青纾,不知她是何表情,应该是愣住了。
沈卓怒火中烧,扭身就要奔下楼,被裴湛一把拉住,把他扯进了房间。
“你拦着我干嘛,他果真敢来,让我去揍他一顿。”沈卓怒道。
“好了,这是顾姑娘的私事,事已致此,让她自己解决吧,你去了只会让她难堪。”
“可是……”沈卓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雅间窗下有说话声,猛地打住,关上门,将头凑到窗口。
果然青纾把许世谦叫进了后院,前堂人来人往的,又有大理寺的人进进出出,传出闲言碎语恐为不妥。
“那日大理寺的迎新宴,我在楼上雅间见到的那个姑娘是你的丫鬟吧,我总觉得面善,这几日总在脑子里转,今日下了衙就想来看看,不料真的遇到你,我……我不是在做梦吧!”许世谦激动的看着青纾。
青纾见他身上的官服,顿时明了裴沈二人这两日找他应是想提前示警,许世谦进了大理寺倒是让她意外,不过这个与她无关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寻了你许久……” 许世谦两眼含泪,有些恍惚,生怕眼前人是个幻影,忙不迭的把心中积郁许久的话倒出来。
“去年冬日,我听说府上出事,当时就想出门去寻你,我娘让人把我关在屋里,退婚书的手印是我娘让人强按的,我根本不同意退婚。”许世谦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过了好几天才放我出门,出得门后我就四处寻你们,一直……没打听到消息,好在,上天保佑……”他垂下头几度哽咽不能语。
青纾淡淡点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多谢公子关心,顾家还算安好,如今既已事过境迁,公子也不必再纠结前事。”
见青纾似乎并不怪他,许世谦大喜,往前靠近了几步,“纾儿,如今即已寻回你,我回去就同母亲说,婚期改个日子……”
“公子此言差矣,你我本是祖父辈上订下的婚约,如今你家父母既已取消,咱们各自安好就是了,不必再提,想必公子也定会再结良缘。”青纾脑壳微疼,这人是怎么想的,想退就退,想结就结?
“不,不。”许世谦急的双手齐挥:“我不要什么别的良缘,你就是最好的良缘。”
“可是,我们的良缘再好,在顾府抄家之时,就被你母亲派人上门亲手斩断了,公子是读书之人,想必听过覆水难收。”青纾冷声道。
许世谦倏然一颤,煞白了脸,嘴唇翕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青纾不欲与他纠缠,福了福,转身欲走。
“纾儿,”许世谦慌忙抓住青纾的衣袖,手指微颤:“纾儿,你听我说?自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认定了你就是我今生的妻,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个是永不会变,我知道我娘她……她那样做实属不该,我回去劝劝她,我们肯定还可以在一起的。”
青纾抽回衣袖,无奈道:“公子还请自重,你娘我不怪她,你更不应怪她。只是还请你明白,如今我们两家已毫无瓜葛,前事请勿再提。再有,纾儿这个叫法,只有我爹爹这样叫我,请你以后不要这要叫了,你可以叫我顾姑娘或者顾掌柜,今后你来唯珍馆,我会视你和大理寺其它大人一样,请回吧!”
“……”许世谦语带哽咽,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我们自幼订亲,难道……在你心中我们竟没有一丝情意吗。”
“许公子,这门亲事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见面也不过两三回,甚至话都没说过两句,说到情意未免言过其实。”见他神情不似作假,可说到情意,可能没有过期待,所以也谈不上情意。
“可……可我自知道这门亲事以来,每次见你都把做自己的……自己的未来妻子看待的!”许世谦急望向她,或许他认为对方也定是同他一样的想法。
青纾无奈,此人过于迂腐难缠,只好快刀斩乱麻了:“那或许是公子的想法,然于我并非如此。甚至,我都不太记得公子的样貌,刚才差点没认出来。”
许世谦不可思议的摇首后退,青纾见他脸上的悲痛神色有些不忍,正好樱缇从厨房出来,见青纾和一年轻男子站在后院入口,喊了声:“姑娘?”
“送许公子出去。”青纾如释重负,忙闪身进了厨房。
樱缇愕然,很快咂摸明白此人是哪位许公子,冷声道:“许公子,请吧!”
许世谦脑海中回荡着青纾最后的话语,心像刀子在割着,茫然的看着樱缇,似是听不见她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