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芳邻》桃拾七

23、糟羊蹄

　　“不在？”刚下马车的二人有些惊诧，这顾姑娘一向很少出门，怎么特意来一趟她竟不在。

　　“不在。”小安子肯定的点点头，他正在开铺门，手中抱着刚取下的一块门板。

　　“去哪了？何时回来。”沈卓一听便急了。

　　“今日南市大集，一早和杏酪去逛集市了，怕是没那么早回。二位爷是有什么事吗？”同叔听见声音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招呼二人进门。

　　沈卓往旁一坐：“晌午总得回返吧。”要不在这吃些东西等着。

　　“那不好说，有些日常用的东西要买，还要给铺子添些用品，怕是没那么快回。”同叔脸上堆着笑。

　　“杏酪一起去了，一时半会回不了，她不吃遍整个集市是不会回的。”小安子在一旁笑道。
　　同叔在旁瞪了小安子一眼，哪有这样说一个姑娘家的。

　　当然小安子这话倒是没冤枉杏酪，南市位于京城南门内一处交易大市，十日一小集，一月一大集。

　　每逢大集，各地商家云集，还有许多外族、异域的客商也会来摆摊卖货，除了各种山货、农具、皮具、陶器和一些异族的稀罕货之外，还布满了卖吃食的小摊小贩，冲着这个杏酪提前许久磨着青纾，要跟着她出来赶这个集。

　　此时的杏酪左手一块芝麻胡饼，右手一个糟羊蹄，左右开弓，一边啃上一口。

　　集市人多，二人本戴了素纱维帽，这会杏酪头上的帷帽大开着，两旁的轻纱早撩到了脑后，遮脸是遮不上了，权且算遮个阳吧。

　　青纾在旁忍着笑，掏出素帕帮她擦了擦嘴边的黑芝麻：“前面有个卖饮子的，要不要喝杯饮子。”

　　“唔唔。”正被一口饼噎着的杏酪忙不迭点头，姑娘太知我心了。

　　前边一个小摊，撑着两把大黄伞，伞下并排摆着几个的筒状大瓷缸，壁沿挂着个竹勺，旁边挂着块长方形的招牌，招牌上写着“香饮子”三字。旁边摆了几张桌子，三三两两坐了些客人。

　　青纾二人找了个靠边的桌子坐下，要了杯乌梅饮，一杯雪梨饮，杏酪三两口饮完一杯乌梅饮，又要了杯绿豆甘草饮：“哇，真凉爽。”

　　“你慢点喝，小心伤了脾胃。”乌梅绿豆甘草本就是寒凉之物，饮子中又都加了冰，姑娘家更不能多饮。

　　“姑娘，这糟羊蹄可真好吃，咱回去也做些吧。”杏酪啃净羊蹄上最后一点筋肉，意犹未尽。

　　青纾点点头,她一向觉得羊蹄膻味大，从未糟过，经过杏酪这小嘴一尝，味道应该是不错的：“还想吃什么，一齐买来坐这吃。”

　　“还可以吃吗？”杏酪眨巴着一双杏眼，小脸微微透红，粉芍药般喜人。

　　“当然可以，既然来了就吃个够。”青纾脸上漾着慈爱的笑，她喜欢做美食，也喜欢看人开心的吃。

　　“我就知道姑娘最好了，那再来个羊脂韭饼行吗。”指了指前边一个卖饼子的小摊，摊主正忙碌地边烙边卖，滋滋作响，韭菜夹杂着脂油香，香飘半里，路人纷纷驻足。

　　青纾笑着给了她几个钱，杏酪忙奔过去买了两个，等不及似的在旁边蹦达着，拿到饼后又急奔了回来，递给青纾一个，青纾轻轻褰起帷帽面纱一角，尝了尝，酥脆鲜香，味道还真不错。

　　“姑娘，我们竹覃，纱帐、竹椅都买好了，接下来还买什么。”杏酥咽下口中最后一口饼子，仰头喝光绿豆饮，总算想起了正事。

　　“去看看瓷器吧，寻个盛冰饮子的物什。”这个饮子铺用的是大瓷缸，一块整冰放在里面，这里人流大，饮子卖的快倒是影响不大，放在铺子里卖一天的饮子要注意保温才好，这样一大块冰若全化在饮子里味早淡了。

　　时近正午，太阳有些烈，人也越来越多，两人找了家大点的瓷器铺，一来好选货，二来也避避暑热。

　　瓷器铺中各色瓷器摆满了货架，地上更是碗摞碗盅摞盅，铺子有些靠后，被街面上各色摊贩遮挡着，也不是什么时新物件，此时正没什么客人，见有两位年轻的女子上门，一位伙计忙迎了上来。

　　青纾一眼相中一个带嘴的青花缠枝茶壶，肚大微凸，比一般的茶壶大上许多，盖上是个竹制的提手，素雅清新，撩开面纱一角看了看，心中颇为满意。问了价，价钱也颇为公道，遂要了三个。

　　又在店中转了转，开口问道：“有没有这般大一些，深一些的茶杯。”青纾比划着形状问店铺伙计。

　　“有。”伙计拿出一个六边形仿青玉樽，比一般的茶杯可要大上两倍。

　　青纾接过一看：“还要深一些才好。”

　　“还要深一些，哪有拿那么大的杯子喝茶的，那不如直接端着缸子喝。”伙计笑道。

　　青纾也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原打算买个大点的杯子自已制作奶茶喝的，平日喝茶的小杯子实在不过瘾，没有见着玻璃杯，见着了估计也是天价，只好买个大些的瓷杯喝得痛快些，不过这些跟伙计解释不了，只好尴尬的笑笑，打算结帐走人。

　　掌柜的从里面出来，拿出一个白瓷杯问道：“姑娘，这种是否合适。”

　　青纾回头一看，不禁眼前一亮，这白瓷杯比一般的茶杯大上两三倍，通体白净又隐隐透出青色，莹润似玉，没有花纹，下半部分是片片莲瓣状包裹杯身，幽雅恬静，使人观之忘人俗。

　　“这个青白釉莲花杯是景德镇瓷窑出品的影青瓷，胎质细薄晶萤，用来喝茶倒是大了些……”掌柜仔细介绍着。

　　青纾接过细看瞧，见其制作十分精巧，釉质光洁轻薄，十分满意：“就这个，我要了，还有吗？要四五个。”

　　“只有两个了。”掌柜歉然笑道，这杯子并不好卖，原是见这杯子质地不错，样子素雅试着进了几个，谁知这大小有些尴尬，卖了许久还没卖完。

　　“两个就两个吧，我全要了。”青纾欣然说道。

　　“好来，姑娘真是个痛快人。”掌柜忙叫伙计去取了另一个。

　　这个杯子原比之前的茶壶要贵些，掌柜见青纾做了不少生意又一齐把两个买了，让了些价，和茶壶一起仔细包好了，中间仔细塞了干草防震。

　　“姑娘，这些你一个人怎么拿？”掌柜问道。

　　青纾回头一看，身边的杏酪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不过她倒也不急，八成又盯上街边哪个小食摊了。

　　“掌柜能否帮我叫辆车，我在别店还有些货要一起运回去。”青纾道。

　　“好来。”掌柜忙吩咐伙计出去寻辆车，这种日子集市门口一向停着不少太平车等着拉货。

　　青纾谢过掌柜，出门去寻杏酪，店铺左近摊子上都没见人，往前走了两步，远远传来一片喝彩声，围了一圈人，好象是个杂耍摊子，青纾紧走几步，果然见杏酪在人堆里挤着，手中还叉着一截灌羊肠咬着。

　　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老大不情愿的回头，一见是青纾忙退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跑出来了，这大太阳的在这晒着，帷帽又不好好戴。”青纾帮她理了理帷帽。

　　“我闻见有灌羊肠的香味，出来看看，见这围了好些人，还以为有什么好吃的。”杏酪咪着眼嘻嘻笑道。

　　青纾忍住笑，这孩子真是满脑子只有吃啊，鼻子又灵，闻着点香味就寻着去了。

　　杏酪凑过脑袋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道：“姑娘你我猜看见什么了？”

　　青纾心道还用猜吗？不就是一群胡人耍杂耍。

　　“那个耍杂耍的长的可好看了，姑娘你也来瞧瞧。”杏酪杏眼圆瞪，献宝似的拉着青纾挤进人群。

　　青纾觉得刚才自己的那个总结不够全面，应该是这孩子满脑子除了好吃的东西还有好看的男子。

　　“你看那，那个……”青纾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眼站在高高站在空中一根绳索上年轻男子，身着短衣窄袖，脚上穿着软皮靴，手中拿着一根木棍在空中抛掷着翻了个身，又接住木棍仍稳稳落在绳上，纹丝不动，围观人群喝采不迭。

　　男子表演完翻下绳索，落在地上朝各个方向鞠躬行礼，脸部肤色稍黑，轮廓深邃，鼻梁高挺，那种草原民族的肆意豪迈比起中原男子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青纾看了两眼，杂耍虽然精彩，抵不住热浪袭人再加上拥挤人群中夹杂的各种汗臭味，实在熬不住丢了几个赏钱拉着杏酪出来了：“太热了，东西也买完了，咱们回吧，铺子还不知忙不忙。”

　　杏酪虽一贯喜欢吃美食看美男，但从不耽误正事，听到铺子忙收回眼神乖乖跟着青纾走了。

　　回到店中已过了晌午，众人忙完生意午饭都吃完了，正在坐堂中通风处纳凉，见两人买了一车东西回来忙奔出来帮忙。

　　“全搬到后院井边去吧，全部清洗一下，纱帐竹覃洗好晾一晾晚上就可以用上了，还有竹床竹椅，可以放在院中乘凉。那个瓷器轻一点小心磕了。”

　　青纾指挥了一通后，忙回房清洗了一番换了身轻薄的衣裙。

　　“吃点什么嘛姑娘？”秋娘问道。

　　“来碗冷面吧。”

　　酸甜清爽的牛肉汤，冰凉爽滑的荞麦面，从热气蒸腾处回来，吃上这样一碗面，实在是解暑开胃，再吃上几口牛肉片、切得细细的爽脆黄瓜丝和酸辣开胃的泡菜，简直是人间天堂。

　　原说吃饱了不打算再吃的杏酪看着也忍不住要了半碗，呼啦啦几口下肚，把汤都喝得精光，直呼：“真冰爽，真舒服。”

　　打了个饱嗝：“我真的不能再吃了。”

　　众人大笑。

　　“你这是在集市上吃多少东西？”秋娘嗔怪道，以她对女儿的了解，不吃到快撑破肚皮她是不会说自己不能再吃的。

　　“娘，今天我在集市上啊吃了可多东西了，我跟你说……”杏酪拉着她娘回房细说她在集市上吃的各种美味。

　　同叔走到青纾身旁：“姑娘，上晌午铺子刚开门时裴爷和沈爷来过，说是找姑娘有什么事？今日大理寺休沐，二位爷象是特意来找姑娘的。”

　　“可有说何事？”这两位爷日日在此，怎的休沐日又特意过来。

　　“没说，见姑娘没在，只说明日再来。”同叔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