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芳邻》桃拾七

13、酸笋汤

　　送走顾氏，青纾找到杏酪：“昨日下晌包完粽子后，楼上雅间可来了客人。”楼上雅间的窗对着后院，可以将后院尽收眼底。

　　杏酪：“有啊，沈大人一阵风似的来了，吃了几个粽子又走了。”

　　青纾心中暗忖，难道真的是他：“他走时可说了什么？”

　　杏酪想了想：“好象说什么粽子不能多吃，多吃了不能消化什么的。我叫他饮茶他也不理就走了。”

　　青纾道：“这两日沈大人要是再来你告诉我一声。”

　　是日端午

　　阿璃不用去学堂，早起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小安子后面，小安子叮叮当当地给各处门窗钉上艾草菖蒲，他就跟在后面递递东西。

　　秋娘从市场上带回一束红山果，红玛瑙似的小果子缀得枝头沉甸甸的，卖山货的听说这家掌柜喜欢些山花野果什么的，每次出山卖货都会捎上些。杏酪去柜台上取来花瓶，枝叶插在瓶里满满当当的，再浇上些水，更显的娇艳欲滴。

　　“娘，今日吃什么？”杏酪看着买回来一堆散在井边的菜。

　　“今日端午，姑娘说多做几个菜，买了尾黄花鱼，做个雪菜黄花鱼，老夫人和阿璃都爱吃，”低头看了看菜：“哦，还买了些小河虾，可新鲜了，看，还蹦着呢，加点韭菜快炒出锅准香的很，一会还会送来杀好的鸡鸭来，做个酒酿清蒸鸭子……”

　　“娘，有没有酸笋，做个酸笋鸡脯汤。”杏酪眨吧着眼睛瞧着秋娘。

　　“你这孩子，就你嘴馋，今日这么多菜，还做什么酸笋鸡脯汤。”

　　杏酪急忙争辩道：“不是我想吃，姑娘这两日胃口似不太好，人都清减了些，让她喝点汤开开胃。”

　　秋娘瞥了她一眼：“算你有良心。你去厨房第三排架上最里那个陶罐里看看还有没有酸笋，记得前些时趁着最后一批笋下市腌了些，不知还有没有。”

　　杏酪进去很快将罐子抱了出来，秋娘打开看看了：“行吧，还能做一次的。”

　　杏酪雀跃，开心的抱着花瓶掀起帘子步入前堂，铺门没开，大堂有些暗，只当中卸开了两块门板，两束阳光直射进来，粉尘在光中飞舞。

　　小安子站在梯子上，将一束大的艾草悬在门头上，见到杏酪：“小杏子，帮我拿束艾草挂到后院门上去，一会该忘了。”

　　杏酪欢声应下，将花瓶摆好，从柜上拿起一束艾草从前面绕到后院门前，将一束艾草菖蒲小心地系在门环上。

　　街角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辆木笼囚车被一群士兵簇拥着停在了大理寺门前，囚车用黑布蒙着，颇为神秘，守卫询问了几句，随后一行人驶入院中。

　　杏酪远远瞧着，心道这囚车怎的与别不同，不知里面是什么人。

　　院内青纾听后门有响动，打开门，见杏酪愣愣站着看着别处，点了点她的鼻头：“你怎么跑外面来了，在看什么呢傻愣愣的？”

　　“姑娘。”杏酪忙拉着她进了院子关上门，把刚看见的奇怪囚车同她说了一遍：“象是赶了远路，那队士兵个个灰扑扑的。”

　　“难道是……”青纾心中想起一个人，看这阵仗应该是那人了：“哦，这两日沈大人没来吗？”

　　杏酪摇摇头：“两位大人都没来。”

　　大家围坐一桌吃饭，因是端午，青纾拿了瓶雄黄酒给大家应个节，不过在座的都无甚酒量，只略抿了抿，同叔和小安子也只喝了一杯就放下了：“留着晚上喝吧。”

　　因要开铺，青纾点点头：“那多吃些菜吧，晚上再喝。”

　　酒酿清蒸鸭子看似完整，实则酥烂，用筷子一拔就散开了，青纾给老夫人夹了几块鸭肉，又剥了些黄花鱼的肉瓣，不论是鸭肉还是鱼肉味道都极鲜美，老夫人胃口不错，比平日里多吃了几口。

　　见她忙着照顾老夫人，杏酪帮她装了碗酸笋鸡脯汤，撇了撇油星，鸡汤本就鲜美，秋娘还加了些火腿在里面提鲜，再加上酸笋的天然酸味，十分开胃，杏酪已连喝了两碗：“姑娘，喝汤。”

　　青纾谢过，招呼大家多吃菜：“这紫苏木瓜丝拌得十分爽口。”

　　“确实不错，木瓜丝切得极好，是樱缇做的呢！”秋娘笑道。

　　“香油是我加的。”杏酪顿时觉着自己在厨房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忙从汤碗里抬起头来。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许是鸡汤颇为开胃，老夫人和阿璃今日都吃得不少，最后一人还吃了一只红豆粽，阿璃还想再吃一只肉粽，青纾急忙阻止，阿璃只好作罢。

　　“明早熬些小米粥，再蒸些枣泥山药糕，可别积了食。”青纾嘱咐秋娘。

　　吃完众人出去开铺，摆了些粽子在柜台，来客一人发上一个应个节，不过今日多是在家过节，客人并不多。

　　至下晌，依旧是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来来去去，小安子让杏酪樱缇进后院歇着，自己一人守着。

　　正趴在柜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爹说着话，大门进来一个客人，明明前面很多桌子空着，他偏走到最里靠墙的一张桌子，小安子走过去：“客官想吃点什么？”

　　“来碗面。”那人头也没抬。

　　“什么面呢？小店有牛肉面、鸡丝面……”小安子正准备给他介绍一番。

　　“随便，什么快来什么。”

　　“要不给你来碗牛肉面？牛肉是炖好的，面煮好后浇上码子就可以上了。”

　　“行。”

　　小安子很快给他上了碗牛肉面，本想再问他要不要点什么小菜，不过那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想想还是算了，回到柜上坐着。

　　很快那人吃完，走到柜前丢下几文钱就大步走了，小安子撇撇嘴，漫不经心地起身踱到后面去收拾桌子。

　　“爹，”小安子拎了个半旧的蓝布包袱匆忙过来：“那客人忘了包袱。”

　　“快，快去追。”同叔急忙指了指大门。

　　小安子忙奔出去，四下环顾，已不见那人身影。

　　“算了，放在这吧，应该很快就会找来。”同叔把包袱放在柜台上，包袱里有响声，似有银两，同叔想了想，又把放在柜台里。

　　果然那名男子很快匆匆赶来，进门直奔角落的那张桌子，上下查找一通，小安子见状忙喊道：“客官，包袱帮你收在柜台了，客官刚才走的急，追出去你已经不见了。”

　　男子松了一口气，口中道着谢，快步来的柜台。

　　同叔把包袱拿出来：“包袱我们没打开过，客官你自己看看可少了东西，下次可别千万忘了。”

　　“唉，多谢老伯。”男子在柜上解开包裹。

　　同叔仍低头算着帐。

　　“哎，我的银子怎么少啦？”男子突然高呼。

　　同叔愕然抬头：“什么银子？”

　　“我包裹里原有五锭银子每锭十两共五十两，怎么剩两锭了？”男子高声叫囔起来。

　　店中客人齐齐看来，小安子快步过来：“包裹我从凳子上拿过来放到柜台上，决没有动过。”

　　男子冷笑一声：“我出门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发现没拿包裹回头来找，只有你们踫过这包裹，银子不是你们拿了还会有谁？”

　　同叔和小安子对望一眼，无奈道：“我们确实没有动过。”

　　“不是你们是谁？银子难道自己会飞不成。我原是系的活结，刚打开却是死结，你们别狡辩了，你家掌柜在哪？叫你们掌柜出来，让他看看他家伙计手脚多不干净。”

　　“你……”小安子气的直抖，想要冲上去，被同叔一把拉住。

　　“我家伙计决不会拿你的银子。”听见动静的青纾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你就是这家掌柜。”那男子看见青纾愣了一愣，音量也小了些。

　　“我就是这家掌柜，我可以保证我家伙计决不会动你的银两。”青纾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不是他们那我的银子哪去了？”

　　青纾打量了男子两眼，男子身量粗大，面色黝黑，虽穿的长衫，却又挽着袖口，脚上一双浅口的粗布布鞋，手指关节粗大，皮肤粗糙，一看就是干粗活的，为何身上带着五十两现银。

　　“敢问客官是做何营生的？”青纾问道。

　　男子犹豫了一下：“做买卖。”

　　“做何买卖？”青纾追问道。

　　“你管我做何买卖？”男子反应过来她在审问自己，遂露出凶相恶狠狠道：“马上还我钱，要是不还，我就在你们店门前喊上个三天三夜，看还有没人敢来你们这个黑店。”

　　“我问你做何买卖是想知道你为何带这么多银两在身上，五十两不是小数目，装了这么多银两的包袱又怎会随意丢在店中？”

　　“我就是带了，就是丢了，怎么着，少啰嗦，快点还钱。”男子脸一横。

　　青纾敏锐地意识到这男子定是受人指使来讹诈的，她扫了眼大堂，此刻离大理寺下衙还早，店中无一官差，想来这人也是选好了时辰才来的。

　　店中客人饭也不吃了齐齐注视着这边的动静，门外也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

　　此事只能由官府来解决了，青纾面色一肃，扬声道：“小安子，报官。”

　　“是，掌柜。”小安子高声应声，把肩上的抹布一把扯下。

　　“好啊，你去报啊，我在这等着。”那男子把包袱往桌上一丢，拉过一个凳子，大摇大摆的在店中间坐下。

　　“等等。”同叔出声阻止，他急忙步出柜台拉过青纾至一旁，小声道：“姑娘，先不要报官。”

　　“为何？”青纾疑惑道。

　　“官差上门，又是丢了银子，对铺子的声誉影响会非常大，而且店里的人少不得还要被带到衙门里问话，咱们……”同叔踌躇道。

　　青纾心中顿时明了，被衙门带去问话，大家的身份被揭露事小，万一查问起铺子的来路……

　　那男子见他们又不去报官了，愈发得意起来：“去报啊，怎的不去报了，是做了亏心事不敢报吧。”

　　“你……”小安子冲到他面前，怒目瞪向他：“谁做了亏心事？”

　　“你，就是你，银子肯定就是你拿的，不是你就是那个老头……”男子站起身，手指直戳小安子面门。

　　“你胡说。”小安子气的两眼通红，一把揪住男子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