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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软香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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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端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这日晨起,没有一丝风,树叶纹丝不动。
至午后天突然阴沉起来,一霎间乌云密布,畅快淋漓地下了一场大雨,雨来的快去得也快,雨收后,空气清新凉爽。
青纾等人把泡好的糯米和豆类都搬到院子里,大盆小盆摆了一地,齐齐坐在树下包粽子。
准备了许多种馅料,有红枣、红豆、板栗,青纾还腌了些五花肉,看着一旁秋娘手头上正准备腌的鸭蛋,心想若加上个咸蛋黄就更好了。
秋娘蹲在井边麻利的将青皮鸭蛋洗净放旁边晾着,用红土加盐水在盆中和泥,再掺进些草木灰,然后拿起鸭蛋在表面涂匀,一个个小心的码在坛子里,见青纾看着自己,知道她想什么,笑道:“今年腌晚了,没有咸蛋黄包粽子了。”
“无妨,”青纾夹起块腌制入味的五花肉放入糯米中,“一样好吃。”
“姑娘,近日似有人总在咱们铺子附近转悠。”手上麻利的串着粽子的同叔突然说道。
“有这样的事?看清是什么人吗?”青纾倏然抬眸望向他。
同叔摇摇头:“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这里近着大理寺,歹人应是不敢打咱铺子的主意,要不要跟大理寺的大人支会一声。”
青纾沉吟片刻摇摇头:“我们还不确定的还是先不麻烦大理寺的大人吧,大家多留心些就是了。”
粽子包好后送到厨房,开铺的自去前堂开铺,准备食材也在厨房忙碌起来,第一批粽子上了蒸笼,院中很快布满了箬叶的清新香气。
后门又传来扣门声,樱缇和青纾对视一眼,笑道:“姑奶奶来的正是时候。”奔过去开门,果然又是顾氏,拎着个布包裹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口。
“马上就到端午了,我知你一向只爱看书不喜女红,给你们做了些香囊,有些是放了驱虫的药材,这些是安神助眠的,给你祖母和吴嬷嬷,你闻闻。这个艾虎是给璃儿的,璃儿去学堂了吧?回来给他挂上。” 顾槿宜拿出七八个各色香囊,和一个小巧精致的艾虎,散发着药草的清香。
前边铺子小安子和杏酪擦好桌子准备迎客,只见沈卓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有什么现成的吃食快端上来,爷午饭还没吃。”风风火火的三两步上了楼,后面影子般的跟了个沈五,杏酪追在后面喊道:“沈爷,粽子成么?现包的。”
“成。”楼上抛下一句。
杏酪忙去厨房问粽子蒸好没,现下也没有什么现成的吃食了,好在第一笼粽子已经蒸好了,忙用盘子装了几个端上去。
姑侄二人吹着凉风坐在桃树下讨论着香囊上的刺绣,樱缇端出茶刚摆上,只听后门哐的一声猛得被人推开,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横眉吊眼,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三人俱是一惊,等看清楚来人,竟是顾氏的夫婿、顾青纾的姑丈,永安伯府的老三孙汝文。
秋娘在厨房伸出脑袋张望着,樱缇忙过去让她不用理睬。
“顾槿宜,你这个吃里趴外的,是要把我们永安伯府全部拉来给你们顾家陪葬是吧?”孙汝文厉声道。
“你胡说什么,你小点声,母亲还在里面。”顾氏脸色一变。
“你还敢喊母亲,顾铉之冒犯了皇上抄了家,顾家一家都是钦犯。”孙汝文咬牙,怒目圆瞪。
“姑丈慎言,我们顾家虽被抄了家,但罪不及儿女,姑姑是嫁出去的妹妹,更加牵扯不上。”青纾站起身,面色不豫。
“你别叫我姑丈,谁是你姑丈,牵扯不上?你们这一院子的人如今靠她养活,我永安伯府就是座金山银山也不够她搬的。”孙汝文声调又冷又硬。
青纾蹙了蹙眉,这孙汝文一向仗着自己勋贵出身,看不上顾家,从前也从不上门,竟不知他是这样一个蛮不讲理之人。
“孙汝文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侯拿过你永安伯府的东西,她们怎么就靠我养活了?”顾氏气结。
孙汝文:“这些日子你来了多少趟以为我不知吗?拿来多少东西你心中有数。”
顾氏气急:“我拿的也是我自己的嫁妆。”
孙汝文跳将起来:“好哇,承认了吧,女子的嫁妆嫁过来了就是夫家的,你拿出去给外人用就是拿我家的东西,全部还回来,不然我就是官府告你。”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顾槿宜气得浑身直抖,“我只是来看母亲和孩子,给他们做了两身衣服,绣了些香囊,这不是人之常情吗?还什么回去,衣服拿回去给你穿吗?”
“谁要衣服,我说的是这铺子?”男人近乎吼叫。
“铺子?”三人一脸鄂然。
“这铺子不是我的。” 顾槿宜不解道。
“不是你的是谁的,顾家不是抄家了吗?哪还有铺子。”孙汝文一脸无赖相。
青纾心中一阵冷笑,原来在这等着呢。
“铺子是纾儿租的,” 顾槿宜看了青纾一眼,急道。铺子的事青纾并没有告诉她。
“租的?当我是三岁小儿,如此好诓骗。我家老四的小舅子可正好在牙行做事,敢私留充公的家产,欺瞒官府,这罪名可是不小。” 孙汝文嗤笑出声,轻挑的声调象腊月的寒风一样冰凉入肺,三人僵在当场。
樱缇不觉上前紧抓住青纾的胳膊,青纾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你欲如何?”青纾脸上闪出一丝愠色。
不知他们说啥的顾槿宜拉过樱缇小声盘问。
“可别说姑丈不疼你,我可全帮你打算好了,你把铺子转到我名下,这样万一官府查来也相安无事,铺子的租金我自是不会要你的……”孙汝文见青纾似乎好吓,声调放缓,裂着嘴,一张颧骨突出的瘦脸越欺越近。
“我呸……,好你个孙汝文,我知你近年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竟不知你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明白了真相顾槿宜气得直抖,上前猛得一把推开他:“你竟想得这个铺子,你怎么不支抢,我们顾家招了难你不相帮倒也罢了,还想趁火打劫,你……你……” 她抓起桌上的茶杯砸了出去。
孙汝文往旁一躲,长衫下摆洇湿了一片:“我可是好意相帮,你们自己想想吧,被官府抄了去还得治罪,放我在帮你保管……”
“你……”顾槿宜眼框气得通红,又抓起桌的茶壶丢了出去。
孙汝文顺势跑了出去,边跑边高声喊道:“给你们三天时间,三日后我再来。”
“大人在看什么?”
杏酪送茶上楼,见沈卓站在窗前。桌上的粽子已吃光了,只剩几片箬叶横七竖八地躺在盘子里。
“看了一出好戏。”沈卓挑了挑眉。
“什么好戏?粽子好吃么,我给您拿了壶茶。”
“这粽子啊好吃是好吃,吃多了可不消化。”
沈卓向沈五示了个眼色,径自大踏步走了出去,沈五忙跟上。
“大人您就走了?我让厨房给您二位煮了面……”
第二日一早,大家才刚起,后院的门就被“嗵嗵”敲响了,正给青纾打水的樱缇忙跑过去开门,一脸憔悴的顾槿宜站在门外。
“不知何时竟染上了赌钱的毛病,昨日在赌坊门口不知被谁打了被人抬了回来,大伯知道后又骂了他一顿,他就找我出气,说是你找人打的他,”顾槿宜坐在青纾房间,红着眼抹着泪:“你一柔弱小姑娘,哪有那本事?他自己在赌坊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还赖到你身上。”
青纾递过去一杯茶:“人伤的如何?”
“死不了,死了倒好,看他还如何害人。”顾氏狠狠道。
她抹完了泪,拉过青纾:“我来不是跟你说这些的,是有好消息告诉你,他们家老四那在牙行的小舅子一大早就来敲我家院门。我留了心,偷偷在一旁听了他们说话,原来啊,那人昨日竟被牙行开除了,还被罚了钱。拿不到这铺子的交易记录,没法去告你了。”
青纾奇道:“竟有这事?”
“唔,”顾槿宜趋近低声道:“是你找了什么人吗?”
青纾摇了摇头:“我只昨夜和同叔商量了一下,还没商量出什么好办法。”不过两件事联系起来,别说孙汝文,连自己都认为是自己做的。
难道是有人暗中帮自己,如果是的话,那应该是……,不过这不便跟姑姑提起,难题突然解决了,青纾顿时松了口气。
透过木窗见院中正摆早饭,于是扭头对顾氏道:“姑姑吃了没?一起和祖母用个早饭吧。”在盆中拧了块帕子给顾氏擦了擦脸,再匀了些粉。丈夫做不了恶,自己不用夹在中间难做人,顾氏心安了不少,也暂时把那个男人抛诸脑后,跟着青纾来到院中见过母亲。
大伙见礼后都齐齐在桌前坐好,槿宜挨着顾母坐下,帮她盛了碗粥:“唔,好香啊,这是什么粥?”
“咸骨粥,昨日剩了几根猪骨,我用盐腌了,晚上临睡前加上些水和白米放在火上煨着,早起就可以吃了。”秋娘摆两碟小菜,笑着回道。
小菜是一碟酱紫姜,一碟酸黄瓜,也正对顾氏的口味,“真香。”顾氏三两下喝完一碗,又盛了一碗,才发现桌上还有糕点,雪白松软:“这是什么糕?”
“软香糕,姑娘才试做的新品,姑奶奶您尝尝。”樱缇给她夹了一块。
顾氏轻咬一口:“唔,松糯香甜,咦,为何还有种凉凉的味道。”
“前日托药局的掌柜买到了株新鲜的薄荷,正好天热,糕里加些薄荷清凉解暑。”青纾道。
“薄荷从来都是入药的,也只有你想着加入糕点里。”顾氏给顾母也夹了一块:“不过好吃,口感也新奇。娘,你也吃一块。”
顾氏走时,青纾送到后门处,拉住她,有些担忧:“姑姑,如果那人为难你,你就回来,这里就是你的娘家。”
顾氏眼中微有湿意,握住青纾的手:“我知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现如今大伯见他染上赌瘾,让管家不再支钱给他,他啊,如今身上是分文都无,还要指着我呢,不敢对我如何。”
不过青纾料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隐隐有些担心,为了让顾氏安心,舒展眉头送她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