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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番外一 夜元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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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时除夕刚过,又是两国联姻的第一位公主,父皇给我取名元衡,寓意‘元启万物,衡正天下’。
幼时我寄养在姜太妃膝下,后来被父皇接进宫中,我从未见过母妃,宫里的人也避讳着提起这位和亲公主。
每每问看顾我长大的锦心时,她总是摸着我的脑袋,笑着告诉我,我母妃是一位极其貌美极其心善的人,总之,特别好。
那几年,边境不稳,匪患堪忧,还有叛军,父皇忙于处理朝务,宫里的人都十分怕他,从不敢大声说话。
而我,是这个宫里唯一自由出入,敢命令父皇的人。
在资政殿,父皇案前挂着一幅雪景美人图,常公公告诉我上面画的是我母妃。
可惜,看不清正面。
是以我一直对母亲的样子充满了好奇。
突然有一日父皇要去并州议和,我那时不懂国事,只是不想与父皇分开,也想去母妃的故土走走看看。
当晚便软磨硬泡,让父亲答应我所求。
并州,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过了禹城,父皇突然和我说了许多关于母妃的事,我才知道,并州守城的将军是母妃的兄长,东辰的陛下是父皇的救命恩人。
驿馆走水,众人都被安排在穆府别苑中。
舅舅有个女儿,年岁与我差不多,很快我们便玩在一起,穆夫人带着我们在院中打枣子,那日傍晚见到了昭儿,不知道是血脉使然还是其他,那时,我并不知他是我弟弟,只觉得长得与父皇极像,十分亲切。
第二日,他奉母亲之命前来答谢,我想着作为西启的公主,不能失礼,便去了清屹院拜见他的母亲。
初次见苏夫人,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昭儿提示,我与他娘亲长得极像,这才反应过来。
不过,苏夫人患有眼疾,她看不清我的相貌,我不知怎么,上前拉起她的手抚住我的脸庞。
她的手带着丝丝凉意,却十分柔软,我一时贪恋。
不久府中的孩子都愿意来她院子玩乐。
那几天,大人们商议国事,无暇顾及,我与昭儿妍儿一起探讨母亲喜欢的吃食,大家便偷偷去荷风苑摘莲藕。
那时的我们并不知道莲藕长在水底淤泥中。
昭儿不慎落水,我一时心急想拉住他,自己也跌入池中。
在水里扑腾许久,渐渐没有力气,害怕涌上心头,正在我认命闭眼下沉之时,一个人飞速向我游来,将我从水中捞起。
直到上岸,我依旧紧紧搂着他的脖颈,看清他的面貌时,他眼中的急切我看得怔住,他却以为我吓住了。
后面听到昭儿出事,我才吓得晕过去。
好在大家有惊无险,而后在并州的时光,我更喜欢跑清屹院,听苏夫人说和他有关的事。
一开始,我以为我是像崇拜父皇一样崇拜他。
直到后面,父皇薨逝,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萧伯父担心我与母亲之间留下遗憾,便将我送到蜀国,我与昭儿一样,时而住宫里,时而住母亲的别苑。
宫里的几位太妃待我极好,只当我是西启公主,刚失了父皇,来此做客。
有母亲和昭儿的陪伴,失去父皇的痛苦一点点淡去。
那时母亲已经病重,楚煜日日过来守着,在母亲和昭儿面前,他总是笑着,说着各种有趣的事,只我见过,他在宫中一个人躲着,悄悄哭过的模样。
他总会安慰我,和我说生死的意义,让我能坦然面对母亲生命的流逝。
可他却无法劝服自己。
那时的我年幼,不懂感情,只是悄悄把他放进心底,莫名会心疼他,一心想着如何对他好。
他从不限制我与昭儿,还偷偷带我们做很多皇子公主不能做的事。
他武功不好,马术却极佳,昭儿骑马便是他教的,知道我不会骑马,便抽空亲自教我。
策马疾驰,我靠在他怀中,听着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他大声的问着:“元衡,害怕吗?”
我没有回答,双手紧紧抓住缰绳,使劲摇头,可我的心脏却碰碰跳着,感受这肆意的自由。
在蜀都待了三年,娘亲在一个秋日一睡不起。
或许是平日陪娘亲看佛经看多了,或许是他教会我看淡生死,我的心没有那么难过,只觉得娘亲解脱了,再不用受病痛的折磨。
萧伯父如约将娘亲的尸身带回风城,而我也跟着过去,一别三年。
在风城为母亲守灵三年,转眼间我也十四岁了。
萧伯父接我入宫里,说带我看看母亲从前生活过的地方,在宫里,我遇见了萧逸,萧伯父亲封的太子。
新帝登位,我就该同萧伯父回风城,可临走之时,萧逸却向萧伯父请旨求婚,娶我为后。
我躲在殿后良久不敢做声,只听见萧伯父淡淡回他:“元衡的婚事只有她自己能做主,你求我无用。”
萧逸这才悻悻作罢。
后面我同萧伯父去了风城,萧逸借口前来看伯父,再次询问了我的意思。
我果断的告诉他,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此生非他不嫁,脑中不自主浮现出楚煜的影子。
我这才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借口想念昭儿,萧伯父派人将我送到蜀都。
楚煜再次见到我,眼中闪过惊讶,莞尔笑道:“三年不见,元衡长成大姑娘了。”
我的寝殿与他的离得极近,不知怎么,一天晚上突然腹痛,照顾我的锦心早几年便放她出去成亲了,蜀宫的侍女我都不熟,忍者剧痛走到楚煜殿前。
秋泓急忙进去禀报。
楚煜出来,见我痛得弯了腰,急忙将我抱到内殿榻上,放我下来时,他手心一片殷红。
我一时也吓傻了,他急忙吩咐冬絮去请太医。
太医诊治后,我们才知那是女儿家正常经历的事。
他可能看出我的窘迫与担忧,笑着坐在榻沿,将我额间碎发理到耳后,笑着温声道:“我们衡儿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多年后提起此事,他说当时他想着作为父皇,应该是这么安慰女儿才对。
在宫里长久住着,偶尔他也会问起我是否有心仪之人,他给我主婚,我都摇摇头。
昭儿知道自己的身份后,突然松口气,他说差点以为原来自己真的要学君王之道,继承楚煜的江山。
现在知道不用了,反倒一心扑在治病救人上,时不时就悄悄溜出宫,前往各地拜师学习。
蜀宫中,长久的只剩我和他。
宫中太妃知道他放任昭儿出宫,纷纷吵着让他要么将昭儿带回,要么纳妃生小皇子,总要有人继承江山才行。
他被吵得心烦时,便会带上我,悄悄溜出皇宫,大街小巷肆意窜着,吃遍城中美味。
我自小害怕打雷下雨,从前昭儿在,有昭儿陪着。
昭儿不在,便一个人在床榻上瑟缩着,彻夜不眠。
那日出城跑得太急,扭伤了脚,太医给我上了伤药,让我静养便好。
夜间狂风骤雨,电闪雷鸣,我一时害怕,加上伤痛,瑟缩在角落哭泣。
楚煜本就担心我伤势,来看我,见我如此,只当我想念娘亲,轻轻将我拥入他怀中。
我贪恋他的怀抱,抽泣着告诉他自己害怕的原因,他便承诺以后下雨都陪着我。
我不相信,赌气般的开玩笑:“要陪一辈子才信你。”
他轻声笑道:“好,那便一辈子。”
自此后,我与他便生出了不一样的情分。
宫中枯寂无聊,昭儿偶尔回来时,给我寻了些坊间话本。
我羡慕这话本里那些姑娘,可以大胆的和喜欢的人表白,敢不顾一切和郎君私奔。
可是,我是西启公主,他是蜀国国君,我们终究不能随心所欲。
不久,昭儿回来了,在院中整理草药时,我漫不经心的同他聊着。
“昭儿,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一定要嫁给他。”
昭儿不过十三岁,褪去了从前的乖巧可爱,倒有几分父皇的成熟老练,只在宫中太妃们面前,才会一如既往的表现出讨喜一面,他手中动作未停,嘴角笑着,缓声问道:“是哪家公子,找父皇给你赐婚,他不敢不从。”
见我没有回话,他停下动作,看着我:“不是蜀都的,西启还是东辰,西启的话我们便去求皇叔,这些年他也很关心我们,东辰的话,更不用担心,有舅舅和萧伯父在,任他哪家的儿郎,都给你绑来。”
我咧嘴笑笑:“我又不是土匪。”
“那是谁?”昭儿凑近不解的问。
“楚煜,是楚煜。”我大声吼出来。
良久,昭儿缓缓的说道:“父皇今年三十三,看着也就二十多,确实很得女孩子芳心,不过,你们以后的孩子该怎么叫我,是皇兄还是舅舅?”
我瞬间愣住,不觉思考这个问题,昭儿却笑着走开。
“应该是叫舅舅,毕竟昭儿是我弟弟嘛!”
“不对不对,昭儿叫楚煜父皇,那楚煜的孩子应该叫他皇兄。”
想了许久,也没有结果,索性就不想了。
不过那天以后,楚煜就开始避着我,后来我鼓足勇气,跑到他殿中,告诉他,我想嫁给他。
他不再似从前那般笑着安抚我,而是很严肃的告诉我:“元衡,你母亲是我名义上的夫人,你弟弟唤我一声父皇,我不可能娶你的。”
“你的夫人叫苏音,我母亲叫穆伽,而且,你也只是昭儿的挂名父皇。”
“元衡,你还小,很多事你经历得少,等你出去走走看看,见的人多了,便知道自己的心意了。”他躲避着我的目光。
我却一点点迎着他的目光,疾声逼问:“楚煜,你喜欢我吗?”
他没有回话,我继续看着他:“是喜欢的,对不对?”
“元衡,对.....”
他还没说完,我便踮起脚尖,将他的话堵回去。
他一时失神,我立即松开他的唇瓣,急急跑出去。
后面他的宫中开始多了些美人,说是太后急于要皇嗣,他便想着试试。
我悄悄躲在殿内,看着他喝了许多酒,最后他将宫人美人统统轰出去。
他眉间的愁色一层层堆砌,我知道他醉了,嘴里开始说着胡话。
上前将他手中酒杯抢走,他怔然的看着我,缓缓抚着我的侧颜,表情十分痛苦,轻声呢喃:“伽儿,怎么办,元衡好像喜欢上我了。”
我与母亲长得像,毋庸置疑,此刻他释然说着不能与我说的话。
忽然,他盯住我的眼睛:“你是元衡,你看你眼角有一颗痣。”说着自己忽然笑起来:“对不起呀,元衡,我不能娶你,你值得更好的人,但不是我。”
“我不要更好的人,我就要你。“我轻轻将眼角泪珠擦去。
他见我哭了,一时慌了:“元衡,你别哭,不要为我难过。”
我定了定神,冷静的问他:“楚煜,究竟怎样,你才能娶我。”
“除非有非娶你的理由。”
我将他扶到榻上,给他盖好被子,只留了一封书信和他早年送我的平安扣,便出了宫。
去母亲的别苑,带着父皇曾经留给我的令牌,还有萧伯父留给我的几个护卫,往西启奔去。
这件事,萧伯父不肯相帮,那就只有皇叔能替我做主。
一路上,我都在想,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他非娶我不可。
不久,皇叔给我下了赐婚圣旨,听闻蜀君自蜀都带着千车聘礼,向西启皇都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