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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两国来朝篇(三) ...

  •   宋再遇还想问萧拨云方才钱维忠问了什么,她可有泄露,故只能留下陪同。
      黄时雨在先前钱维忠的位置坐下,面向宋再遇和萧拨云,说:“我开酒楼迎来送往的,有一年南边来做生意的客人在我这儿喝酒,他们闲谈时有人说路过江州城外的农家,有首童谣极瘆人。”
      “好像是,”黄时雨略做停顿,竭力回想,“娃娃梳头找老娘,老娘关在城里头。你莫梳,你莫梳,梳好了头没人疼。”
      “这首童谣与洪州有何关系?”宋再遇耐心不足,问道。
      “大人莫急,”黄时雨娓娓道来,“当时一起喝酒的人也说这童谣没什么稀奇的,那人说瘆人就在他回去在经过那,哪里还有什么农家,全是小土堆。”
      又是宋再遇,他说:“鬼神之说不可信,我们公务在身,黄老板的故事说给别人听罢。”
      “二位且慢,”黄时雨抿嘴一笑,说:“宋大人太心急了,那群人还说啊,江州临近洪州,常有洪州的冤魂作祟,他们生前在城中被虐杀,死后魂魄也不敢进城,就去了江州。”
      “如此说来,洪州屠杀一事并非空穴来风,”萧拨云见黄时雨神神叨叨的样子,大胆猜测她所知道的不仅道听途说,便透漏些案子的事,“我看我们不仅要查典籍,还应去江州寻访。”
      “萧拨云!”宋再遇提高音量,警告道,“今日之事若有他人知晓,你二人便是泄露机密的嫌犯。”说罢,拂袖而去。
      老实讲,萧拨云一两年没被吼过了,突然一吓,手中勺子跌在桌上。她不打算放弃黄时雨这条线,示弱或许有用,挤出一滴泪,道:“十八岁生辰第二日我便被送来神都任职,一群大男人的朝廷,想必我连骨头都剩不下,我想回家。”
      这些话也算歪打正着,黄时雨听了心中一酸,是和自己一样背井离乡的人,上前拿手帕为拨云拭泪,宽慰道:“别哭了,咱们越是在外头,越要让自己过得好好的,故人才能放心。”
      “姐姐!”萧拨云顺势扑到黄时雨怀中,一阵药香袭面而来,“我不仅为自己伤心,虽然离家却也还算衣食无忧,洪州的人,都不能像我这样为自己哭上一哭。”
      越说越动情,岂止洪州的人。
      萧拨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同各时各处的悲愤一齐哭了出来。
      欲将萧拨云送回府里而折回的宋再遇在雅间外,听见里头的动静,察觉萧拨云目的不纯,尴尬地离开。
      黄时雨轻抚拨云,为她顺气,哭了好一会才止住,又命小厮端了盆凉水,用帕子沾水替拨云揉眼睛。末了,还雇了轿子将拨云送回王府。

      佳姑姑估摸萧拨云该回来了,在门口等了许久,急得要派人去寻,正瞧见有轿子往王府这边来,果然是萧拨云。
      萧拨云双眼红肿,嗓子还有点哑,佳姑姑忙把她接进府里,洗脸梳头。萧拨云还念着丽正书院的事,让府里识字的先生将自己的藏书送去书院,并留在那儿查书,府里的事先放下。
      去了刑部大半天,人就红着眼回来了,还在府里“调兵遣将”,佳姑姑生气道:“谁欺负你了?是不是他们见你是小姑娘,给你气受?”
      不待萧拨云回话,佳姑姑撩起袖子,说:“来时将军特意交代了,不必受委屈,也不必看人脸色,你抹不开面,我就去闹他一闹,闹到赵淮跟前,我也有我的理。”
      一句“赵淮”吓得萧拨云捂住佳姑姑嘴,知她心里有气,说:“没有人欺负我,我是午间吃饭想姨妈了,哭了一哭。我知道您疼我,但我真的没事,就算有人为难我,您还不知道我嘛,没有我吃亏的事。”
      书本清点好,萧拨云未多休息,与先生们一同去丽正书院。钱维忠喝多了告假,没来书院,中途也没人来打扰了,勘查都很顺利。
      申时一刻,宋再遇也来书院查看进度,将萧拨云叫到外间,问:“怎么样,目前有只言片语吗?”
      萧拨云捶捶肩膀,摇摇头,说:“先从县志游记入手,十二年前还有许多丢失的记载,恐怕一时半会不能有结果。”
      想到午间萧拨云的“思乡”之举,宋再遇大发慈悲,说:“今日你可早些回去,第一日应卯是有些累,往后就能习惯了。大理寺那边派了一队前往洪州,江州也会去,只是你记住,有关案子的事切勿与他人谈论。”
      “宋大人不觉蹊跷吗?”
      “什么?”
      “洪州一案竟一直无人查验,到现在东扶东朝两国将来朝拜时匆匆审理,从头到尾都不寻常。”萧拨云也不遮掩,直接说出心中疑惑。
      “这桩案子你也在其中,所以我将全貌告知你,”宋再遇不知为何,莫名信任萧拨云,“师父去江州视察,从当地的只言片语得知洪州大屠的传言,流传甚广,亲见陛下禀明蹊跷。这事儿,是圣上要查,才交到我师父手里。”
      “神都竟一点风声也没有,这事儿我们真能查出来吗?”萧拨云仍是不解。
      “你我只管查这件事,别的一概不理。”宋再遇又恢复油盐不进的样子,“放衙去趟梅榭,那黄老板像知道什么,问不问得出来还得靠你。”
      要去骗人吗,其实萧拨云不喜欢玩弄人心那套,何况黄时雨对她多有照顾。宋再遇似乎很懂人心,说:“查明这件事的真相,才最好。”

      时辰一到,宋再遇已经换好常服等在丽正书院外,萧拨云下午没穿官服来,直接去了梅榭。他二人坐在雅间,宋再遇饮了一杯梅子酒,道:“我受师父教导,觉察力异常敏锐。你看似处处恭敬装傻,实则是在收敛,又跟标榜清高的人不同,示弱撒谎不在话下。”
      “那我多谢宋大人夸奖。”萧拨云感叹神都果然卧虎藏龙,她只是不足为奇懂点人心算计的其中之一,还好会示弱撒谎不看重面子。
      宋再遇继续剖析:“你实则位高权重,但未肆意妄为;又有意隐去锋芒,可办案子称得上尽心尽力。从你的身家背景来说,当然是要防止惹人猜疑的,我只当你会随意挂个监察御史的名头。对这件案子,你又好像全不怕人猜疑,所以我大胆猜想,你胸有沟壑,心有万民。”
      是,萧拨云心中记挂西境,不敢出风头,姨妈为她着想让她来神都尽管施展抱负,她却不能不为姨妈着想。所以只能事事委婉,宋再遇的观察能力确实不俗,被夸得还有点脸红了,萧拨云问:“宋大人就不怕这些都是我装的?”
      “因为我信赖自己的判断,说我刚愎自用也好,说我恃才傲物也罢。”宋再遇几杯酒下肚,也不藏着掖着了,“你的行事作风,倒和圣上很像,粗中有细,直击要害。”
      萧拨云不甘示弱,说:“你的行事作风,倒不和厉尚书很像,他宁折不弯,只看证据,你多一点人情。”
      众人都说他是小“磐石”,看破他并非如此的又多了一人。养在厉府的他深知师父秉性,常常为其善后,所以多了一丝转圜。
      “师父是直臣,没有除我以外的亲眷,也不结交志向相同的朝中大臣,不是在刑部就是在私访,这一切,才成全了他的光明磊落。”宋再遇叹息地说,师父的孤寂他最能懂。
      “或许那时就得厉尚书这样断情绝爱的直臣,他成全了许多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虽远在凉州,萧拨云也听过“磐石尚书”的名头,“只因如此,厉尚书才历经两朝而不改初心。”
      可宋再遇有愧,师父用铁面无私指了一条造福百姓的刑部之路,他却无法同样如此,他并不全无挂念。
      酒入愁肠,宋再遇神情落寞,萧拨云知他所想,说:“厉尚书此举,濯清世道,也是为了后人不必如他一般才能成全万民。你当明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厉尚书最是明白此般滋味,你没走他的老路,当是欣慰。”
      “嗯。”宋再遇闷声应道。
      等了许久也不见黄时雨前来,宋再遇唤小厮来问话,小厮答道:“我们黄老板家中有事,赶着回去了,二位若有事,我可代为转告。”
      这也没趣,事发突然,宋再遇打发了小厮,和萧拨云各自回府。

      深夜黄时雨又做噩梦了,她梦见府第陷入火海,天地一片赤色。
      妹妹唱道:“娃娃梳头找老娘,老娘关在城里头。你莫梳,你莫梳,梳好了头没人疼。”
      有巨石自天空倾泻而下,原本玩耍的妹妹随之“轰”地一声被嵌进地里,鲜血溅了她一身。
      “时雨!”黄时雨惊醒,发丝被粘腻地汗水吸在脸上,脸上泪与汗具存。

      一晃时间过去了,还有三日两国使臣将抵达神都,大理寺派去的人带回消息,江州潭州两地均有洪州一屠的说法,可周围县志无记载。
      萧拨云每日扎在书堆里,终于被他们寻出蛛丝马迹。
      蒋圆的《东南游记》里写:“曾阅一旧友诗集,云:‘东朝刀剑今仍在,六十万人尸骨销。’如今途径洪州,果然万籁俱寂,不敢入城。”
      此人只传一本游记,家世背景无从考究。
      事情迫在眉睫,宋再遇整理了大理寺带回的口供及各童谣,连同《东南游记》节选片段,勉强作为人证物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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