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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金黄的麦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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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果要吃糖的时候那莫总是会跟她玩个小游戏,那莫将糖拿在手里,会在茹果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将双手背到身后去,然后再次摆到茹果的面前让她猜糖放在了哪个手里,猜对了才有糖吃。每次到这个时候,茹果表现的就像是一个老道士一样,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那莫听不懂的话,又是祈求太上老君显灵又是借用悟空的火眼金睛的,虽然动作姿态很滑稽可笑,但是她的这一招却在那莫的面前异常管用。
茹果在念完一段自编的咒语后,双眼会紧紧盯着那莫的一只手,然后像是真的能看穿一样,指着那莫的手说,“糖在这个手里面。”那莫看着茹果这么的自信,便故意挑动着眉毛,望着茹果说,“选错的话就没有糖果吃了哦。”
然后茹果就开始有些动摇了,立马指着另一个手问,“那就是在这里面。”那莫的表情有些奇怪的变动了一样,茹果察觉后又马上指回一开始的那只手,试探着问,“在这里面?”那莫又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望向别的地方,这下茹果彻底被那莫搞糊涂了,茹果有些抓狂的说,“那莫你要是敢耍花样,我就咬死你。”
那莫有些冤枉的看着自己手臂上还没有消下去的红印,“我可什么都没说啊,选错了可不能怨天尤人啊。”茹果全当没有听见一样,抓起那莫的右手说,“我就选它了。不改了。”
...
然而那莫给茹果的选择,向来都是那莫为她已经选择好了的,只是茹果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为什么要玩这种幼稚的选择游戏呢?”茹果问那莫,那莫说“因为选择得来的东西,就意味着你放弃了另一个,而你不知道的是这两个里面究竟哪一个才是更好的那个,所以你只有坚信自己选择的那个是更好的那个,你才会认同它真的就是最好的。如若不这样想,每做一次选择都将是一次对与错,舍与得的挣扎,与其这样,不如在一开始做出选择的时候,就笃定自己所选择的就是最好的那个结果。”
那莫说完后,看着茹果似懂非懂的表情,忍不住习惯性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所以呐,茹果懂了吧。”
茹果像是如梦初醒一样,“不懂,但茹果会认真做好每一次选择的。”
那莫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茹果突然嘴一瘪,手摸着自己的鼻子说,“哼,不是说了嘛,不许再刮我的鼻子,我的鼻子都要被那莫刮平了,会不好看的啦。”
茹果还在揉自己的鼻子,那莫看不过去了,说了一句我来帮你揉。然后那莫不怀好意的用手指一推,便哈哈大笑起来,“猪头,怎么样我都觉得好看。”
.......
那莫说选择其实并不难,难的是被选择的和那个让你选择的。
茹果总是不能理解那莫说的,就像有时候她会像断片一样,走在街上突然就忘了自己该走左边还是该走右边,该牵那莫的左手还是该牵那莫的右手。至于有什么区别,茹果也很难讲的出来,因为对于茹果来说,那莫的左手还是右手永远都是温暖的充满安全感的。而无论是走左边还是走右边,她知道只要有那莫在,她永远都可以无所顾忌的跟在那莫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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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莫好像是从电视上看来的,说两个人走在马路上,一个好男人应该是让心爱的女孩走在自己的右边,因为路上的车是靠右行驶的,若发生危险也能第一时间将女孩推开。所以那莫就是这样照着做的。
街上人多的时候那莫便会主动伸出手,害怕身旁的茹果会被街口的某个小吃勾了去,然后淹没在人群里就找不到了,茹果脸上虽然及不情愿但还是很放心的牵过那莫的手,只是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的飘到其它地方,就像是一个刚问世的孩子一样,总是对各种各样的事物感到新奇,哪怕同一样的东西仅仅只是换了另一种包装,茹果也会因此再度着迷。
茹果有些路痴,常常在走过几条街之后就忘了方向,然后她就开始利用自己仅有的一点地理常识辨认方向。什么树干相对潮湿有绿藓的一面是北方,因为树干的北面背阴,所以生长有苔藓植物,即是北方。于是茹果跑到路边一棵只有腿粗的榆树面前,围着它饶了几圈,都没有发现树干上面有苔藓,于是茹果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常识有问题。然后她又开始在脑海里想其他可行的办法,直到兜里的手机振动了无数次,显示了有十几个那莫的未接来电的时候,茹果才想起原来还有手机这么一个东西的存在。
几分钟后,那莫拿着手机出现在茹果的面前。茹果还在围着那棵榆树观察,她天真的认为一定是自己漏掉了什么。那莫站在茹果的背后,有些愤怒的冲她喊,“不是让茹果要跟好牵紧那莫的嘛?”
茹果像是没有听到,还沉浸在为什么没有发现苔藓植物这件事上,她朝那莫招了招手,“那莫你快来看看为什么这棵榆树上面不长绿色的苔藓?”那莫看着只有腿粗的榆树又好气又好笑,在得知茹果还准备依靠这棵榆树辨别方向的时候,那莫彻底绷不住了,忍着被茹果掐着腰的痛苦也笑的停不下来。因为那棵榆树的周围都被涂上了一层白色的石灰又怎么可能会有苔藓。
茹果还在一个劲的抱怨这个常识不靠谱,有问题。茹果不满的瞪着那莫,忍不住的问,“那莫你说这个方法到底行不行?”那莫忍住脸上的笑容,连连摇头,“这个方法自然没什么问题,但你的这个方法是有问题的。问题不是出在这个方法上面,而是出在你的方法上面。”
茹果听不懂那莫的这种绕来绕去的话,总觉得像是唐僧念的咒一样。茹果不耐烦的说,“我听不懂,那莫举个例子。”
那莫开始像个老教授讲课一样,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因为有因为的这个条件存在,所以才有了所以的结果使然。”茹果摇摇头还是不懂,那莫又换了一个例子,“因为有了如果这个假设条件的存在,所以才会有那么这个结论的发生。”
茹果兴奋的点着头,拍着手说,“嗯,这个我听懂了。”那莫质疑的看了她一眼,“反正就是那莫离不开茹果,茹果也离不开那莫对吧。”说完茹果一脸欣然的望着那莫,像是等待着那莫的肯定,那莫蹙了蹙眉,勉强的点了点头。
身后的茹果牵着那莫的右手,感觉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安心。
那莫回头望着喃喃自语的茹果,她还不懂为什么自己口中的常识,怎么到了实践的时候就不灵验了呢。那莫带着点嘲讽挑衅的语气问,“茹果不会就只有这么一招辨别方向的办法吧?”
茹果猛的抬起头,自信的说,“才不是咧,本小姐的办法多了去了。比如北斗星的勺柄指的方向是北方,”她抬起头望着漫天的星星,最后指着天蝎星尾巴的方向说那就是北方了,“再比如捡起路边的一块大理石,相对热的一面是南面。”说着茹果就准备跑到旁边去捡路边的石块,却被身后的那莫一把拉到怀里。那莫搂着她的腰,不等茹果反应就贴到茹果的耳边说,“笨蛋,那些都太复杂,以后要记住了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牵紧那莫的手,就永远不会迷路。那莫就是茹果的指南针,记住了吗?”
茹果点点头,她早该明白的,那莫也早该明白的。只要那莫伸出手,只要茹果不松手,无论走到哪里,他们谁都不会走丢的。那个夜晚她躺在那莫的怀里,她才发现真正的北斗星就在她和那莫的头顶上,像是在无尽的夜色里早已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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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车好像是从身后驶过去的,在拉过长长的红色尾灯后,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那莫最终倒在了路边的水洼里。
十五分钟前。
身后的茹果是牵着那莫右手的,她原本是走在那莫左侧的,但是那莫有意的走到了她的左侧。因为茹果曾经对他说过,她不喜欢汽车发动时,尾气口排出的那股浓浓机油味。所以那莫总是会让茹果走在自己的右边。
当然茹果自然是不会注意到这些,逛街的时候她的目光和心思永远都会被街边店铺里面陈列的东西所吸引。茹果的目光紧紧锁在一双白色的水晶鞋上面,她望的出神仿佛能想象出自己穿上时的模样。那莫看出了茹果的心思,趁她不注意悄悄松开了茹果的手。
茹果回过神来的时候,才觉得手上空荡荡的。向来都是茹果主动松开那莫的手,很少有那莫会主动松开她的手,可当那莫真的松开她的手的时候,茹果才深有体会这是一种什么滋味。就像是突然断了线的风筝,被卷入了无边无际的天空中,终日漫无目的的飘荡。茹果的心莫名开始慌了,她望着人来人往的街头,那一个个陌生的面孔,那一条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巷口,她才醒悟,原来那莫也会有松开手的时候啊。这种可怕的想法一旦产生就会在脑子里迅速蔓延,茹果一阵后怕,开始抱怨自己,竟然连那莫什么时候松开手的,她都没有察觉。
茹果呆呆的矗立在原地,月光斜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身影被映射在身后的玻璃上,显得异常孤独。她脑海里一片空白,茹果是知道的那莫是不会忍心将她孤零零的丢在大街上的。但她还是委屈的鼻子酸溜溜的,她不喜欢那莫不声不响的就突然消失不见。茹果怅然若失的来回走动,直到十分钟后,那莫才又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茹果脸上黯然无光,早已没有了刚逛街时的欣喜。她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委屈和气愤,她正要开口责怪那莫,就被那莫用手抵住了嘴巴,那莫背着手一副神秘的样子,然后不紧不慢的从身后拿出一双精致漂亮的水晶鞋,正是茹果之前看中的那双白色水晶鞋。
茹果总是招架不住那莫的这一套。茹果激动的说不出话,那莫低下身替茹果换上。那莫才开口说,“我照着自己手掌的大小比划着买的,也不知道茹果穿着合不合脚。”茹果再也忍不住,扑倒在那莫怀里放声哭了出来。“那莫大笨蛋,谁叫你买的,谁叫你买的,一点都不合脚。”
那晚那莫的腿折了,准确的说是脚崴了。
那莫自始自终都清楚的记得,茹果滚烫的泪水滑落到自己肩膀上时,有明显的灼烧感。这是那莫印象中少有的一次。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那莫记不清茹果在自己的怀里哭了有多久。半晌,茹果才抬起自己哭花了的脸,恢复以往的古灵精怪,带着埋怨和恳求的语气说,“都怪那莫害我哭了这么久,茹果不喜欢那莫悄无声息的就突然不见,为了惩罚那莫,茹果决定要那莫穿这双鞋,所以那莫我们交换鞋穿吧。”
于是,那莫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那双鞋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牺牲品。
也是从那晚以后,茹果改掉了一个坏毛病,她不再被周围的那些琳琅满目所吸引,她一旦牵着那莫的手就不会再轻易的松开。然而,现在那莫已经回不到她的身边了。她静静的站在那莫曾经为她穿过鞋的橱窗前。到底是谁弄丢了谁。茹果望着玻璃橱中的人影默默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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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果喜欢沿着人行道,既定画好的路线走,因为离柏油路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对街发生的一切。比如茹果看到一只花色的猫,慵懒的躺在温暖的阳台上,长长的胡须随着它的呼噜声在颤动;街口的小巷角里,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有一只肮脏的流浪狗,正趴在垃圾箱中找寻着食物;近一些的地方就是各色各样的人,在焦急的等待着红绿灯,而那莫就在自己的右手边,此刻的那莫面无表情。
自己好像还是更喜欢牵着那莫左手的,那莫的左手比右手似乎更加光滑细腻。
嘈杂的人群声里除了在谈论各自的事业就是在永无止尽的争吵,远没有路上那些急速飞驶一闪而过的机车有意思。打喇叭的滴滴声,发动机的嗡嗡声,车疾驰过去的呼呼声,刹车后刺耳的摩擦声。茹果都觉得有趣,她不懂车但是却迷恋速度和自由,她转过头对那莫说“自己有机会的话一定会驾驶着一辆超大功率的越野车,自由的疾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的。”而车后的那莫不以为然的泼冷水,“你还是先骑好自行车再考虑在沙漠中驰~骋~吧~”
不知道是不是那莫泼冷水的原因,很快那莫就体验到了茹果的车技,那天他的手为此骨了折。那莫在他手折的最后时刻说的那三个字,整个人几乎已经是飞到了半空中,“驰~骋~吧!”就像是在电影中会经常用到的一种拍摄手法,慢镜头之下的那莫面容夸张,张大的嘴里飞溅出零星的唾沫,那莫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嘴里艰难的蹦出了那三个字。
以上是十五分钟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现在的茹果正满脸悠闲的牵着那莫的左手。茹果逛累了,在身后停住不愿再走了。她拉住那莫,指着自己微微打颤的双腿,撒娇的说,“那莫,他们走不动了,怎么办?”那莫以为茹果这又是为吃糖想出来的主意,就从兜里掏出糖果递给茹果,“茹果要是跟上那莫的步伐,那莫一会儿在奖励一颗糖。”
茹果接过糖放进了嘴里,但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可怜的望着那莫,嘴里咀嚼着糖果,“那莫,茹果真的走不动了。”
“那茹果想怎么办呢?”那莫问。
茹果眼睛一转,手往那莫脖子搂去。
那莫察觉不对劲,偏头躲闪开。嘴角微微一笑,“原来是要那莫背茹果啊。”茹果殷勤的点点头。然后那莫伸出手,“也不是不行,茹果刚刚吃了那莫的糖果,茹果先把骗那莫的糖果还给那莫吧。”
茹果就知道没有这么好的事情,她将头一歪,就开始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翻。然后掏了半天,就翻出来几张糖果纸。那莫就料到茹果是不可能翻出糖的,兜里若是有糖的话茹果是绝不会让它看到明天的太阳。
那莫有些得意的望着茹果,“不还那莫的糖,茹果就要自己走。”
“茹果明明没说要吃糖的啊,那莫就自己给人家送来一颗糖,人家看到有糖不吃白不吃,就先吃了糖在说,而且茹果也并没有答应吃了糖就一定会走的啊,都怪那莫干嘛要主动给茹果糖果的......”茹果自己小声的嘀咕了半天,那莫只听清了最后一句话。那莫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得了甜头还不卖乖。
最后茹果还是如愿以偿,代价是三天之内都不准吃糖。
然而那莫才背着茹果过了一条街,他就发现这笔买卖自己是划算的。因为前面有一个公共自行车站,也是茹果主动提出要改骑自行车的,前提是让茹果载着那莫。
当那莫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还没有享受够微风吹过时的清凉,悲剧就开始了。茹果先是骑上了一处制高点,然后就从满是坑洼的路上勇猛的冲了下去,接着遇到了一个陡峭的斜坡,速度自由最后在茹果不受控的呐喊和那莫的尖叫声中达到了顶峰,然后他们就一起栽进了路边的一片麦田里。
茹果就像她口中说的那样,要自由的在沙漠中驰骋,这一刻她真的做到了。茹果倒在了一片金黄色的麦田里,从远处望去真的就犹如躺在一片金黄的沙漠上。那莫望着夕阳下一脸笑容的茹果,知道这是他值得用一生去守护的东西。仅管那莫为此折了一条右胳膊,那莫是怎么受伤的呢?因为落地的时候害怕茹果会撞伤,所以便将自己的手悄悄放到了茹果的背后。
茹果对此浑然不知,她依旧兴奋的拉起那莫,自由奔跑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她大声的一遍遍的呼喊着,我要自由的驰骋在沙漠中~我要自由~自由~身后的那莫同样显得异常高兴,他紧紧的拉着茹果,和她一起拼命的奔跑在一片桔黄的夕阳下,最后消失在金色麦田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