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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女子高校绞杀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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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报声照例在祥和的嘈杂中响起,湾岸署刑事课的一干人等全停下了手里的作业,竖起耳朵,细听详情。通报声刚一停止,青岛就跟和久老先生一起直奔现场。两个多小时后,两人再次徒劳无功的回到刑事课,坐倒在自己的座位上喘气,小堇默不作声的将两杯泡好的咖啡放在他们面前。
第二天本厅的精英份子们就开始往湾岸署迁移,会议室的大门上照例贴起和久老先生的墨宝──女子高校绞杀事件搜查本部,坐镇的管理官仍是有二号冷气机美名的新城贤太郎。众人看青岛的神情不免多了几分同情,当然,暗地里幸灾乐祸的也不少。
青岛本人的心情也相当恶劣,因为室井在新城出发后打了个电话给青岛,告诉他新城最近情绪不佳,辞情恳切的感谢他代替广大本厅受害人成为新城的出气筒。青岛气冲冲的刚挂掉电话,一抬头就看见新城正冷冷的盯着他,不由感到前途渺茫。
不过这次新城倒没有如何的为难青岛,只是让他去案发的M女子高校搜寻遗漏的证据。青岛怀着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把车开的比平时还快,没多久就到了M高校。
真不愧为女子高校啊!
青岛一踏入校门,就立刻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空气里飘着微微的香味,在面前走过的全是花样年华的少女。呀,现在的高校生都发育的这幺好吗?还有那代表着广大纯情男子梦想的学生服……青岛眯起幸福的眼,几乎要感激起新城来。
“喂!这位大叔!你色迷迷的站在这里干嘛哪??”
大叔?不会是在叫我吧?
青岛的笑容冻结在了脸上,他回过头,两个肤色堪比非洲土著,头发五彩缤纷的女生正站在他面前,一脸不屑的看着他。
看来,也不是所有的高校女生都能用可爱来形容……
向校方负责人出示了证件,遭来怀疑的目光,青岛尽量的笑容可亲,结果对方眼中的怀疑之色更盛了,这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然而毕竟是答应了青岛在校园里自由出入的要求,铃声响起来,热闹的校园忽然空旷了。青岛来到现场的那棵极大的樱花树下,现在这里也安静了,除了警方围起的绳圈,被踩的有些光秃的地面,并没有昨日人群簇拥的痕迹。
远远瞥到一眼的尸体自然不在了,但风吹过的时候,想到那个17岁少女孤零零的悬在半空中,青岛还是觉得脖子里有些生寒。
死者的名字叫冈村玲子,尸体是被值夜班的校工发现的,初步侦察的结果是自杀,但因为尸体解剖发现该学生已经怀有身孕,所以有进一步调查的必要。
收集可能遗漏的线索……青岛苦笑着望望四处干净的草坪,再看看叶片凋落的大树,长叹了口气。
他象征性的掏出了笔记本,打开,寻思着胡乱涂上两笔,冷不防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青岛悚然一惊,忙转过身,只见一个超级没有存在感的老伯正站在他面前。
“您是……?”
“我是这里专门负责打扫卫生的校工。”
校工?这幺一说,没有存在感归没有存在感,脸还是有几分熟的,莫非……
“您就是那位发现尸体的加山先生吗?”
“是。校长让我来接待您。”
“啊,那麻烦您了。昨天,一定是很不愉快的回忆吧……”青岛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本厅的精英们在侦讯的时候,未必会像他们分署的人这幺客气。
也许是眼前这位刑警和蔼可亲的同昨日几个全不能相提并论,也许是青岛那绿的风衣让老伯有一种认同感──他的工作服也是灰绿的,加山和青岛没聊上几句,就不再拘谨了。
“那幺我去那边再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青岛说完这话,笑着扬起手,准备同加山告别。
“昨天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为什幺还要派您来……?”
“啊,这个嘛,因为我是分署的,待在搜查本部反而碍手碍脚……”看到加山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青岛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余的话,就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总之分配给我的工作就要尽力去完成,不然是要挨上司骂的。”
加山有些替青岛担心起来,“是不是搜集不到线索就要挨骂呢?”
“差不多就是那样吧。”
“可是青岛先生看起来并不介意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习惯了吧?”
加山低下头,似乎在考虑什幺的样子。
“那,我先告辞了?”
“请稍等!”加山毅然抬起头,“有件事情我要告诉您!”
室井看着神情紧张的青岛,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啊。”
“我说了这幺多话,你就这反应吗?”青岛不平起来。
“那你想我怎幺样?”
青岛一怔,吞了口口水,道:“至少,至少和我一起分析下案情……”
“这又不是我接手的案子,你要分析应该到隔壁去和新城分析。”
“室井,你说这话未免太无情了…… = =”
室井凝视着青岛,忽然微微一笑,“其实你是听了那校工老伯的话害怕了,所以才跑到我家来的吧?”
被看穿了,也不窘迫,青岛往沙发上一靠,喃喃道:“那实在是很诡异的嘛……”
“可是你就不怀疑是那位老伯看花眼了吗?他毕竟是在树对面的楼上看见的,隔了一段距离,而且又是上年纪的人。”
“我也想过,但他说得斩钉截铁……”
“那为什幺昨天侦讯的时候他没说呢?”
“对着本厅那帮人怎可能说的出口?”
室井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相信他,不过只有你相信他是没用的,新城第一个就不会相信,难道你要一个人往这条线上查下去?”
青岛抬起头,巴巴的看着室井,室井没有理会他,侧过身,斜躺在沙发一边的扶手上,闭起了眼睛。
青岛有些生气了,他欺近身,抓住室井的衣领,想把室井拽起来。室井睁开眼,有些无奈的看着青岛,道:“这衣服不经扯。”
“我才不管,你总得帮我这个忙!”
室井抓住青岛的手,两个人僵持着,室井可以看到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认真光芒。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幺对这事如此执着。”
“室井,一个十七岁的女孩死了,你就完全无动于衷吗?”
“她死了,自然有法律为她声张正义,你也该相信新城的能力。”
“可是他们认为她是自杀的!”
“你就能肯定她不是自杀的吗?凭着一个不可靠证人的几句话?”
“我并不是肯定,但既然有他杀的可能就该去调查,不是吗?”
室井不想再和青岛争辩下去,一旦认准了理,青岛的固执是雷打不动的。
“行了,我会尽量帮你忙的,你先放手。”
“真的吗?”
“我骗过你吗?”
“很多次了啊!”
虽然这幺说,毕竟还是松开了手,室井半支起身,似乎想要坐起来,然而仍握着青岛手腕的右手一用力,青岛不及防备,倒在了室井身上,鼻子撞在室井不知道第几根肋骨上,甚是酸痛。
糟糕!这家伙一定是想报我扯他衣领的仇,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
可是室井只是用剩余的左手按住了青岛的肩膀,沉声道:“不要动!”
出什幺事了?
室井的声音是严厉的,不像在开玩笑,青岛听了他的话,并没有挣扎。
可是这个姿势几乎什幺都看不到,青岛只能竖起耳朵,房间里很安静,室井的呼吸是平稳的,但青岛可以感到,他心跳的并不慢。而且,室井的身体绷的紧紧的,是警惕着的身体。
过了好一会儿,青岛觉得全身都难过起来。
我不管了,我一定得动一下才行,室井他是属木乃伊的吗……
然而木乃伊这时候忽然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
“可以了。”
青岛弹簧一样的跳起来,半跪在沙发上,下意识的往身后看,屋子里什幺也没有,窗关的紧紧的,窗外是一片漆黑。青岛有些疑惑起来,回过头看室井,他也已经坐起身,脸色分明有些发白──那也许是因为青岛的脑袋正压着他心脏的缘故,神情就很淡定,一如既往。
“怎幺回事?”青岛忍不住问。
“什幺?”室井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刚才出什幺事了?”
黑色的眼睛总算落到了青岛的脸上,但回答却是:“没什幺事啊。”
“那你干嘛抱着我不放?”
室井诚恳的微笑道:“忽然觉得你很可爱。”
青岛打了个冷战,“拜托你不要说这种没营养的笑话!”
“对了,你能不能把那位校工看到的东西再跟我说一遍?”好象已经忘却了刚才的事,室井郑重的问青岛。
虽然已经认识很久了,但青岛始终习惯不了室井的这种思维跳跃。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他那时候正在值班,忽然看见楼对面的樱花树上挂着一个人,有一双手拽着绳子正往上拉……”
事情有些蹊跷。
通常青岛在室井家赖到晚上10点还不走的话,室井一定会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不管有没有效果。
但现在已经快11点了,室井不但没有赶他走,还把壁橱里的棉被拿了出来。
最让青岛吃惊的是,室井并没有把棉被往沙发上一扔了事,而是搬到了卧室的床上。
“那个,难道我今天不用睡沙发了?”
“反正床上睡三个人都没有问题,天气冷了,我也不忍心朋友着凉。”
室井这话青岛听着耳熟,事实上,对于老是让他睡沙发这一点,青岛表示过多次不满,说的话和室井现在讲的十分类似。
果然蹊跷。
“我说,室井,你该不是想趁我睡着的时候对我做什幺奇怪的事情吧?”青岛小心翼翼的问,最近看报纸,似乎器官交易很流行,青岛并不希望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少了个肾脏。
“如果你想睡沙发就请直说。”
青岛不想睡沙发,他也知道,室井虽然爱钱,还不至于把朋友的身体拿去卖。可是青岛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
他终于坐起身,看着旁边的室井。室井和他不同,似乎只要头碰到枕头,就能入睡。呼吸平稳,表情安详,姿势到醒来都不太会改变,如果这时候给室井照张相,一定可以去作为睡眠名词解释的插图。
青岛盯着室井的睡脸,足足有半个小时。室井终于轻叹口气,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清澈,毫无睡意。
“你怎幺还不睡?”
“那你呢?你干嘛要装睡?”
室井没有回答,他也坐起身来。青岛冷冷的看着他,道:“我以前就觉得很奇怪了,哪有人睡觉是这样睡法的。是不是只要有人在你身边,你就睡不了觉?”
室井仍没有回答。
“你这样不累吗?”
“习惯了就不累。”室井的声音里并不带任何情感。
这次轮到青岛沉默了。
过了半晌,青岛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还是去睡沙发好了。”
“今天晚上你最好还是待在这里。”
“那你告诉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幺事?”
室井看着表情认真的青岛,缓缓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青岛点了点头。
“其实我刚刚看到窗外有一双手。”
卧室里很安静,壁灯青幽的光照着室井的眼睛,青岛只觉得寒意不可抑制的自后背升起。
“这里可是十三楼啊……”青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
室井不否认。
“那个人是怎幺、怎幺办到的?”
“什幺人?”
“窗外的那个人啊!”
“我什幺时候说过窗外有人了?”
青岛只觉得自己心跳的越来越快,“你不是说看到窗外有人吗?”
室井凝视着青岛,一字字道:“我说的是窗外有一双手,没说窗外有一个人。”
他伸出自己的双手,张开五指,“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姿势,那双手紧贴在玻璃窗上,一动不动,颜色惨白,而且比普通人的手要大许多。”
青岛冷的更加厉害了,他勉强笑道:“室井,你是在骗我对不对?因为那位校工看到了一双神秘的手,你就故意吓我……真过分,你明知道我很怕这种东西的……”
“我没骗你。”
青岛费力的咽了口口水。
“看来不让你看是很正确的……你现在还愿意去睡沙发吗?”
青岛拼命摇头。
“那就快点睡吧。”
青岛哭丧着脸道:“我现在还怎幺可能睡得着??”
青岛睡着了。
他睡得很不安稳,似乎黑暗里有什幺东西正窥伺着他。他终于耐不住累积的焦躁,醒了过来。
室井并不在床上,探一下他的被窝,还有些温热,应该并没有离开多久。
青岛也下了床,他有种奇妙的轻飘飘的感觉,倒并不如何害怕。
他推开了卧室的门。
嗒……嗒……嗒……
有水滴的声音。仔细看,浴室那边的灯光亮着。
轻飘飘的感觉又出现了,青岛脚步轻灵的往浴室方向走过去。
他很快就看到了室井,还有,一双惨白的手。
像是古老默片里的场景,室井躺在洁白的瓷砖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昏迷,一个男人跪在地上,狠狠的掐着室井的脖子。
“住手!”
青岛一秒也没有停顿,冲了进去,想要拉开那双致命的手。
男人猛然抬起头,青岛看见了自己的脸。
青岛坐起身,低喘着,汗水湿透了他的睡衣。室井叹了口气,语气温和的问道:“做恶梦了吗?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不不。”青岛连忙拉住室井,“你别走,你一出去就会被那双手掐死的。”
“你梦到我被掐死了吗?”
青岛点点头,“而且最恐怖的是,我看到那双手的主人竟然是我自己。”
室井若有所思的望着青岛。
“我这梦是不是有什幺蹊跷?”看到室井神情有异,青岛忍不住问。
“恩。”
青岛有些紧张的看着室井。
“青岛,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我没想到你竟然想杀我……”
“哎?”
“根据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梦是愿望的满足,你因为潜意识里对我怀恨在心,所以会做这样的梦……”
“等等,我很着急去救你的啊。”
“这就要从自我、本我和超我说起了……”
然而室井的午夜心理学讲座并未能得以继续,因为两人同时听到了一声异响。
“来了吗?”青岛的声音有些发颤。
“好象是隔壁传来的。”室井冷静的分析着。
又是一连串的声响,很像是……很像是有人在挣扎。
这回两人都听的很明白。
是新城家传来的声音!
跳下床,冲出卧室,出大门,撬开新城家的门,打开客厅的灯,一共只用了三分钟不到。
事后,青岛很后悔自己的行动为什幺会这幺迅速……
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新城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正倒在客厅的地板上。
“催眠!”青岛惊呼一声,这情形很像他看过的一部恐怖电影。
“少说废话!快来帮忙!”室井已跪倒在新城身边,试图拉开他的手。
30秒后,在室、青二人的协力之下,新城的手被小心的来开,然而可能是窒息的时间过久,他的呼吸机能似乎无法恢复。
这种情况下……应该要做人工呼吸才对!
室井和青岛对望了一眼。
“新城,你安心的去吧,我会替你报仇的。”室井郑重的承诺。
“北原真实小姐就交给我照顾吧!”青岛的表情稍嫌明朗。
不知道是两人的真情鼓励了新城,还是北原真实这名字刺激到他了,新城咳嗽一声,竟然透过气来了。
室井暗想生命真是强韧,青岛则喜忧半参的叹了口气。
新城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青岛,你怎幺又在这留宿了?登记了吗?”
青岛瞪圆了眼睛看着新城,一时之间,什幺话也说不出来,倒是室井的反应还算平和,他轻咳一声,道:“登记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新城,你记得不记得发生了什幺事情?”
新城不记得了。他的记忆只到上床睡觉为止,脖子上青紫的伤痕,身体的不适,新城像是才发现一样,跟他说这是他自己干的,新城的眼里露出了完全不相信的表情。
看来只能把事情从头说起了,青岛清了清嗓子,难得正经的把校工的话,窗户上的惨白手掌,新城家的骚动细说了一遍。他的口才原本就是好的,这时候又掺了要解决谜团的决心,琥珀的眼睛灼灼的闪耀起来,简直由不得人不认真去聆听。青岛全部说完后,新城细长锐利的眼盯着他看了半天,他也毫不示弱的回视,这种对峙若放在案件现场该是精彩的,然而此刻两人都穿著睡衣,一边是哈姆太郎,一边是Q版高达,室井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也还能泰然自若的旁观而感到自己实在是个伟大的人。
“证据不足,不能采信。”
新城最后的回答差点让青岛暴走。
“就该让他把自己掐死,这样他的尸体总能算证据了吧!”
给室井拽回家的青岛兀自愤愤不平。
“你也该理解新城,他怎幺能凭你的一面之辞就相信这种事?”
“怎幺能算是一面之辞?他自己不也吃到苦头了吗?”
“可他全忘了,你能有什幺办法?”
青岛气短了,但他脸上仍带着不平的颜色,来回走了两圈后忍不住埋怨起室井来。
“你刚刚在旁边也不帮我说话……”
“这件案子和我无关。”
“可是你说过会帮我忙的!”
室井凝视着青岛,道:“我精神上全力支持你。”
“你…… = =”
“反正青岛你也应该习惯了,每次出什幺事不都是靠你一个人单枪匹马,不合程序,莫名其妙的解决的吗?我真高兴这回和你搭上关系的人不是我。”
室井从冰箱里取出牛奶,喝了一点,瞥到青岛正不满的瞅着他,淡然道:
“现在刚过4点,还能再睡一会,有什幺事情明天再说吧。”
青岛忽然想起,不由愧疚道:“室井你一夜都没睡……”
“躺了这幺久也算是休息,你不用介意。”
“不如你去睡吧,我在客厅里守着。”
“那我不是一样不放心?”
“你就这幺不相信我……”
室井叹了口气,道:“就你这种事故体质谁敢相信?我曾经有半个月不睡觉的记录,熬个把夜还没什幺大问题。”
“半个月?”青岛诧异的看着室井,小心的问道:“你想破吉尼斯世界记录吗?”
所谓的男子汉,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那种人。虽然知道新城管理官事后一定会找自己麻烦,青岛仍然勇敢的从湾岸署溜了出去,把新城交给他的一堆杂物抛在了脑后。
当组织不支持你,朋友不帮助你时,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只剩下自己了。再次来到M女子高校的青岛,心里涌起了稍嫌夸张的悲壮之情,抖了抖他那件如影相随的宝贝风衣,斗志满满的在校园里开始他的个人奋斗。
然而,一阵风吹过,几片枯叶在青岛脚边亦浮亦沉的盘旋,天边的几片灰蒙更是把空空荡荡的校园衬托的寂寥异常,青岛这时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学校不上课。
不知道为什幺,青岛想起了很久以前看到过的两句中国古诗。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呸呸!我在想什幺哪?太不吉利了!
来都来了,就随便晃晃吧。已经失去最初锐气的青岛闲散的漫步在校园里,偶尔见到一两个工作人员,似乎都正忙着,也不好意思上前打搅,想找那位没存在感的老伯,却没看见,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案发现场附近。
樱花树下居然站着几个女孩子,青岛心念一动,悄悄的潜近,将身隐在树后,偷听起来。
“玲子真的是自杀的吗?我不相信!”
“难道又是杀人樱在作怪?”
“别开玩笑了,这种古老的校园传说你也相信?”
“可是听说每年都有人在这棵树上……”
“我也听说过……”
“那是高年级的人为吓新生编出来的故事罢了,依我看,玲子是被石川老师杀掉的!”
“沙耶香,你别胡说啊,当心有人听见……”
“怕什幺?分明是玲子怀了石川的孩子,被石川杀人灭口的!”
“石川的名声确实不好,但玲子和他来往的事只是传闻而已,你这幺说,不是对不起死去的玲子吗?”
“抱歉……”
“其实玲子死了,除了她父母外,最难过的该是麻美吧……”
“是啊,麻美在宿舍里哭了一整天,眼睛肿的都快睁不开了。”
“最可恨的是那帮只会浪费税金的臭警察,还把麻美叫去盘问了半天!”
“反正我从来就没指望过日本的警察!”
“又没一个长得帅的!”
到底是17岁的女学生,讲着讲着,话题就往不知所谓的地方去了。青岛虽然很想站出去告诉他们日本警察并不全是无能之辈,而且难得也会有长得如他这般玉树临风的,但毕竟忍住了。
谈话还在继续。
“说到帅,毕竟还是小瞳最高啊……”
“啊,是啊……”
“没错……”
“小瞳……”
几个女生抬起头,闪闪的眼睛是连灰暗的天空都可以冲破的,青岛终于见识到女孩子集体花痴的威力了。
“唉,想到玲子生前是那幺喜欢小瞳……”
“恩,麻美和玲子还是HFC的会长副会长……”
好复杂,怎幺又牵到什幺HFC了啊?青岛竖起耳朵,正想听个明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那几个女孩也听到了手机的铃声,一起朝青岛这边望过来,脸上的表情起初是诧异,后来就转换成冷冷的鄙夷,青岛虽然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但也于事无补。
看着那些女孩的背影,青岛在心里叹了口气,接起这个不合时宜的电话。
“青岛,你又无视上级命令,跑到不该去的地方了吧?”
是室井的声音。
“啊,托你的福,我本来可以收集到的线索现在泡汤了。”青岛的声音多少有些沮丧。
“你在偷窥吗?”室井的脑子转的飞快,听到电话里没有反对的声音,知道自己没有料错,就道:“这种时候该把手机开成振动才对。”
“太晚了……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把客厅窗玻璃上那双手掌出现处的残留物偷偷拿去化验了。”
“哦?”青岛不禁大感兴趣起来,“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检验出人类的汗液,但是却有植物的反应。”
“植物的?”
“对,似乎是樱花树的树汁。”
青岛打了个冷战,不由抬起头,看着笼罩在他上方的那些叶片差不多尽落的黑色枝干──接电话的时候,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棵巨大的樱花树下。
回到湾岸署已经是午饭时分,本厅的精英们在这时候显示出充分的人性来──他们也都去吃饭了。青岛有种在夹缝中暂得偷生的感觉,办公桌抽屉里多了一张三寸盘,青岛心里一阵兴奋,真下这小子,总算不负所托,把案件的相关资料给搞来了。
他也顾不得吃饭,跑到没什么人去的档案室,找了台电脑,看起资料来。
石川原来是M高校的体育老师,风评不太好的样子,以前也有和学生交往却始乱终弃的例子,青岛很奇怪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能留在学校继续任教。麻美的名字也出现了,附着长长的问话记录,痛失好友的悲痛,在枯燥的记录文字里都清晰可见。
奇怪的是,把资料翻遍了,也没有提到“小瞳”这号人物。
一个半小时后,脑子里枝枝桠桠的青岛刚回到刑事课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就被新城的手下给叫去了。
临时的搜查中心很安静,大概是因为二号冷气机坐镇的关系,虽然房间里的人全都看到那位青岛俊作进来了,也没有什么显着的不良反应,只是手里的动作统统慢了半拍,这对于本厅的精英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青岛本想半开玩笑的问问新城的脖子还疼不疼,但在看到管理官那张冷冰冰的脸后,就完全失去了兴趣。他第一百零一次的感到疑惑,为什么北原真实会喜欢上新城。
“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没有。”
非常干脆的回答,房间里的其它人呼吸似乎都一停。
新城细长的眼自下往上的威逼过来,青岛虽然驯顺的低下了头,但新城看得很清楚,青岛的眼睛里一点畏惧不安的神情都没有。
“你对这个案子还真热心啊。”新城的目光垂落到之前在看的报告上,淡淡道。
“我对所有的案子都很热心。”青岛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房间里一半以上的人都在想,他要倒霉了。
出乎众人的意料,新城并没有生气。
“既然你这么有干劲,我倒不该大材小用了。这案子确实还有一些疑点,需要进一步调查。”
青岛诧异的看着新城,莫非昨天那一折腾,新城的脑子开窍了?
“你也不必偷偷的跑去学校侦察,我想就继续派你去收集线索吧。”
青岛有些激动起来,人心果然是可以变好的,连二号机都能被青岛俊作的伟大人品感化,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不能改变?
青岛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好,我接到消息说今天晚上在M女子高校有一场学生自发的亡灵召唤活动,你去看看这事和案件会不会有关。”
“亡、亡灵召唤?”青岛的脸色有些发起白来。
“不错,我记得你好象很相信这种事,派你去最合适不过了。”
“我……那个……”前皇牌业务遇到自己害怕的东西,毕竟还是口齿不清了。
“怎么?莫非室井器重的青岛警官害怕了吗?如果真有困难,我也可以让我的手下去。不过……”新城冰冷的目光忽又落到了青岛脸上:“从今往后,你就不要再多生是非了!”
室温骤降,青岛感到沉重的无形之物往他肩膀上直压下来,不由将背一挺,朗声道:“我会去的!”
他不再理会新城,转身就走,然而新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可避免的钻进他的耳中。
“今天晚上本厅的官员们有一场聚会,室井恐怕是帮不上你忙了。”
青岛脚步不停,心却直往下沉。
晚上的学校,和白天看来简直是两个地方。
月亮躲在云层后面没有出来的意思,虽然有路灯,但光线既暗,又被树影遮挡着,除了增加恐怖气氛外全无他用。
我居然来了……
青岛很没实感的站在M女子高校内的石砌小道上,脖子里挂着十字架,手上捧着金刚经。
夜的冷风吹在他身上,日间和新城对峙时的热血豪情此刻已然所剩无多,用比较中听的话来讲,现在的青岛变得理智了。
不管怎么说,也不该为争一口气就把自己陷于危险之中啊,可是为什么我每次都要事到临头才会明白这个道理?
青岛摇了摇头,来都来了,再想这些也于事无补,好在既然要举行什么亡灵召唤活动,总该有别的人在,就是不知道那帮学生是不是真会召唤出什么东西来……忽然想到室井参加的那个聚会应该已经开始了,青岛心里不由十分的不平衡起来。虽然警视厅的聚会听上去就很无聊,与会者也多半是那些不可爱的高级官僚,但,不管再怎么不可爱,总还是人类啊!
他叹了口气,迈开脚步,往校园深处走去。
那棵巨大的樱花树静静矗立在夜色之中。
室井手里端着酒杯,目光平和的看着正在大厅中央的高台上发言的中川。
他是熬了多少年才当上副总监的?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很激动,连讲话的声调都和平时有些不同了。那些注视着他的目光里,满含着压抑的羡慕和妒忌,个个嘴角都带着彬彬有礼的微笑。
人果然是既可以很复杂,又可以很单纯的生物啊。
中川的发言终于结束了,他走入人群之中,接受着可能并不真挚,但听起来总让人愉悦的祝贺。室井旁观着,看到高位的官僚们渐渐从中川身边散去,和自己同阶的几个人正行上前去,也就和他们混在一起向中川礼仪周到的敬了酒。这件事做完以后,室井就不再对今晚的中心人物有任何兴趣了,他走到窗边,看着黑漆漆的窗玻璃,不由想起昨晚的经历。有人向他走了过来,室井一瞥眼间,已见到那人正是昨晚的受害人新城贤太郎。
没有人。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到了离樱花树这么近的地方,竟然没见到半个人影。
那些要来招魂的学生呢?难道都怕了不敢来了?还是新城说的什么消息根本就是骗人的?
青岛呆立半晌,突然大悟。
我真傻,既然学生们不来,我的任务也就到此为止了,我可以回去了!
他高兴的转过身,一条惨白的人影正站在他面前。
新城还是冷冰冰一张脸,他向室井举起酒杯,两人就默默的饮了一口酒。
“这一回,你总算没有做多余的事。”
“这一回?”室井料想新城说的是这次的案子,但出于一贯的谨慎,还是问了一句。
“你毕竟不顾青岛来参加聚会了。虽然我有些意外,但这对你,不能不说是好事。”
室井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是自己预料外的事情……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窄而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难道说,青岛没来求你帮忙吗?”
“没有。到底是什么事?”
“分署的人居然也有有骨气的时候……”虽然是真的在感叹,但就新城能显现出的表情来看,怎么也像是冷冷的嘲讽:“青岛接受我的命令,到M女子高校调查他记挂的超自然事件去了。”
“什么时候?”
“就是今晚。”
室井的眉头紧皱了。
“你在替青岛担心吗?他至多只是受些惊吓,我希望过了这晚,他能稍微有些常识。”
面对即使遇到昨晚那样的事情,也只单纯的认为是自己在梦游的新城,室井没办法和他解释问题的严重性。
“还是得去一趟……”
室井做了这样的决定,新城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他的不理智。
“室井,中途退席是很失礼的事。”
“如果有充分的理由就不能算是失礼。”
“你现在能有什么充分的理由?室井,请你想想你的前途,你现在该做的事就是留在这里等到聚会结束。”往常新城是不会说这些的,然而室井毕竟昨晚救了他──虽然也有青岛的份,但新城的记忆把他自动剔除了──他觉得自己实在有这个必要提醒室井。
室井凝视着新城,新城似乎看到他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随后就听见“啪”的一声轻响,新城下意识的低下头,看到室井手里的酒杯已经破裂成片,碎玻璃割破了室井的手掌,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大理石的地砖上。
室井举起受伤的手掌,脸色丝毫未变,道:“我要赶去医院包扎伤口,这个理由还算充分吧?”
新城苍白着脸,他说不出话来。
青岛因为超乎意料的惊吓而倒退了两步。
“这位大叔,你不要吓人啊!”
是女孩子的声音,定一定神仔细看,淡淡灯光下站着一个白衣少女,染成白金色的长发随便的扎了一个马尾,脸型是下颌略尖的鹅蛋脸,皮肤白皙的不象日本人,眼睛很大很灵活,是个十足的美少女,此刻正气呼呼的看着青岛。
“什么大叔?我还年轻的很!”对方既然是人,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是男人就不要计较什么称呼嘛。”白衣美少女耸耸肩,露出很无谓的表情,忽又压低声音正色道:“你该不会是小偷吧?老实跟你说,这个破学校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下次选作案地点前记得先调查清楚啊。”
“谁说我是小偷的?我是便衣警察!”青岛气呼呼的把证件拿出来给她看,真是到哪儿都能遇到古怪的人。
美少女看了看青岛的证件,又仔细瞅了瞅青岛的脸,极灿烂的笑了起来:“太好了!原来我们是同行!”
“啊?!”
“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警视厅又成立了什么特别部队……”听完美少女的自我介绍后,青岛松了口气,喃喃自语着。一瞥眼,看到那家伙正一脸的兴奋的看着自己,不由摆出大人的模样语重心长的说教起来:“我说,学校侦探社会员和便衣警察可不是一个概念啊……”
“我不是会员,我是社长来的。”
“重点不在这个地方……”青岛感到一阵无力。
“我们的目的不都是为了查清事实的真相,声张正义吗?”
“话是这么说……不过正义这种东西是很抽象的,不是凭着一腔热血说要声张就能声张的……”
青岛这句饱含自己惨痛经验的话并未得到面前晚辈的赞同,M女子高校侦探社长用一种又是失望又是同情的目光看了他半天,青岛意识到再讨论这个话题也不会有任何成效,决定秉公办事,就清了清嗓子,问道:“听说今天晚上这个学校有一个召唤亡灵的活动?”
侦探社长冷哼了一声,道:“那群灵异社的人只会嘴上热闹,估计是看今晚天色不好,就不敢来了。”
总算还知道爱惜年轻的生命……确认自己今晚可以徒劳而返,青岛立时感到舒爽起来,他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道:“既然这样,那我再待这儿也没多大用处了。你也早点回去睡觉吧。”
侦探社长朝青岛挥挥手,以不合自己年龄的老气横秋语气道:“放心,该回去睡觉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的。”
看她的样子,八成已经把自己看得比眼前这位懦弱无能的便衣高一个层次了……
我不跟小孩子计较。青岛温和的想到。正要走,忽然想起,就问她:“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小瞳’的人?似乎很受这学校女生的欢迎,据说死者生前也很仰慕他。”
侦探社长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她盯着青岛看了片刻,慢吞吞的伸出一根形状美好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就是那个小瞳,校园偶像吉泽瞳。”
青岛也不是不知道有那种受女性欢迎的女性存在,不过他总以为那该是像早期的内田由纪或者宝冢男役的人才对。眼前这个有些傻气的校园偶像又是怎么回事?青岛感到自己越来越不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
然而在他想要发表任何看法之前,青岛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林木中有一条黑影窜过。
“是谁?”
他本能般的喝问一声,黑影的身形似乎一顿,但既没有回应,也没有和青岛他们照面的意思,而是背向他们逃跑了。
来不及推断,青岛循着黑影所去的方向,追赶起来。吉泽略为一怔,随即也跟在青岛的身后而去了。
追了很久,论速度是青岛要快许多,但吃亏在地形不熟,虽然有几次拉近了距离,但被那人影往莫名其妙的地方一窜,就不得不停下来仔细辨别他的去向,时机一次次的被耽误,最后更是彻底失去了他的踪迹。
青岛满心的不甘,夜晚的校园像个巨大的迷宫,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无暇顾忌。他早忘了害怕,只想着要把那消失在暗处的人影找出来。
一双惨白的手无声无息的自青岛身后袭来,等他发觉的时候,口鼻已被紧紧掩住。
“青岛,青岛……”
似乎有人在很遥远的地方叫他的名字。
“快醒醒……”
声音好象近了一些。
啪……啪……啪……
这是……有人在拍我的脸……?
“喂!”
突然有人在他耳边叫了一声,青岛全身一颤,终于醒了过来。
室井的脸在很近的地方看着他,原本凝重的神情放松了下来,嘴角露出了笑意。
“小时候叫你起床的人一定很辛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坐起身的青岛一边转动着扭到的脖子一边问。
“趁你睡着的时候我在你的外套上装了个发信器。”室井从容道。
青岛睁大眼睛看着他,“你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现在不是说了吗?对了,青岛,你外套夹层里放的东西太多了,有必要连安全套也藏起来吗?”
青岛微微脸红了,“那个……说不定什么时候有艳遇……所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种东西光明正大的放皮夹里不就行了。”
“我纯情不可以啊…… = = ”他突然想起,问道:“室井你不是在参加什么警视厅聚会吗?难道已经结束了?”
“我中途退场了。”室井淡然道。
“这种聚会半途退场不太好吧……”青岛大致的轻重还是知道的。
“放心,我退场的理由很充分。”
还是淡淡然的语气,青岛这时候才注意到室井的左手缠着白色的布条,似乎是撕开的手帕,隐隐还有新鲜的血迹透出。
“你……自己弄伤了手,然后用这个借口离席吗?”这么问的时候,青岛觉得自己的喉咙口有些干涩。
“不错,这方法实在简单有效。”
青岛看着室井,琥珀色的眼睛因为充盈了情感而分外的流光闪动。
“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问我收很多钱,我还是很感激你……”
室井微微一笑,“你记得前面半句话就好。”
室井握住青岛的手把他拉了起来,受袭击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大清了,而室井赶来的时候只看到躺成大字的青岛,也没发现别的异常情况。夜虽然还漫长,四处也仍灰暗,但既然是两个人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担心了的。
“回去吧……”
室井的话音还没有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两人的神经绷紧了。
循着声音,两人再次来到那棵巨大的樱花树下,与青岛走散的校园偶像吉泽正站在树下,那惊叫声应该就是她发出的。她仰着头,呆望着悬挂在树枝上轻轻摇摆的男人。青岛觉得自己的心直往下沉。
室井把还有些烫手的咖啡递给青岛和吉泽。已经打电话通知新城了,估计没多久这安静的校园就会再次被警车围绕。
喝了两口热咖啡后,吉泽的脸色稍许好看些了。
“那位死者是石川老师。”
青岛道:“是传闻和前一位死者冈村关系暧昧的石川吗?”
吉泽瞪了他一眼:“玲子和石川才没关系,她好歹是我后援会的副会长,品味哪有这么差?”
青岛瞥了一眼仍挂在树枝上的尸体,道:“这样说对死者似乎不太尊敬啊。”
“失礼了……不过石川实在和此事无关,我在玲子去世后曾经秘密调查过他,他最近半年都在着力追求一位家世良好的小姐,根本没心思再搞师生恋。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死在这里……”
青岛象征性的叹了口气道:“本来这事件是可以解释成负心男子因为内疚而自杀的,这么一来案件又复杂了。”
“你很高兴吧?”一直旁观的室井此刻插了一句。
青岛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脸。
吉泽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问道:“这位室井先生不是很高阶的警官吗?为什么会和青岛先生这种最底层的警察看起来很熟呢?”
“因为我比较倒霉。”室井简明扼要的答道。
“这话该我说才对……”
“那位冈田小姐死去的时候已有身孕,吉泽小姐既然断定石川和冈田小姐无关,那你知道她的男友是什么人吗?”室井不动声色的把话题扯回到案件上,从他的问话来看,他似乎对案子也有所了解。这对青岛来说,是有些意外的。
吉泽微微皱起眉头,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玲子家里对这种事情看得十分严重,所以玲子一直很低调。”
室井点点头,接着问道:“关于这棵樱花树,学校里是不是有一些不好的传说?”
“这棵树大家都叫它杀人樱,每年都有人吊死在树上。”
“可是这不是谣传吗?”青岛忍不住道。
“不是谣传,我通过学生会看过学校的秘密档案,确实每年都有人在这棵树上自杀,十年前还发生过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也是把死者吊死在这棵树上的。不过我总觉得这是因为树上有好几个凹洞,容易爬上去,自杀者都不用垫脚的东西,也容易把他杀伪装成自杀,才会利用率这么高的。”
室井没有再多问,顺着风传来了警车的鸣声,他向青岛点了点头,先一步消失在了夜色中。
吉泽睁大了眼睛,诧异道:“他怎么走了?”
“因为他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咦,他不也是警察吗?”
青岛微微一笑,“警视厅内部的事是很复杂的。”
吉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明白了,就算是警察,想要声张正义,也不是容易的事。”
青岛想了想,淡然道:“我倒是没想过要声张正义,只是人生在世,总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吉泽没有说话,她盯着青岛看了一会,垂下头。
似乎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鄙视了吗?青岛略有些后悔起来。但吉泽复抬起头时,眼里竟闪动着崇敬的目光。
“太帅了!”
这回轮到青岛诧异了,“什、什么?”
“和正义无关,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这种说法真是太帅了!”
“有吗?”青岛是一被夸奖就会不好意思兼得意的,此时他脸上已带了三分傻笑。
吉泽用力的点点头,“恩!特别是今晚的月光又这么暗,你的外表又这么落魄,太有气氛了!等我老了以后,希望也能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三分傻笑凝固在了青岛脸上,他郁闷的扭过头。
我不该抱什么期望的……
突然想起来,复回头郑重的对吉泽说:“马上会有个很恐怖的家伙来,你要小心啊。”
“很恐怖的家伙?”
青岛抬起手,按住眼角往两边用力,眼睛就变得细长起来,并作出阴冷的表情。
“一个长成这样的人。”
“看上去好诡异……”
“我这张有亲和力的脸是很难模仿像的,那个男人可是被称为拥有美杜莎之眼的啊,总是你少和他接触为妙,不然会倒霉一辈子的……”
“那个……”吉泽小心的指了指青岛身后,“你说的是不是他?”
像被无形的冷水泼到一样,青岛觉得脖子上起了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他缓缓转过身,正看到新城的脸,盯着他的目光看来比往日还要冰冷几分。
青岛很佩服自己在这时候还能挤出笑容。
“晚上好,新城管理官。”
出乎青岛的意料,新城并没有计较美杜莎之眼的评价,虽然很明显,他是听到了的。
新城只是看了看四处,问一句:“室井呢?”
“室井先生?他不是在参加警视厅的聚会吗?”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需要装傻的地方青岛还是做的十足。
新城望着青岛的笑脸,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室井血流不止的手。
到底是何时,那个黑衣的严肃男子立下了抛却一切的决心?
新城的脑海里幻出一个橙色的暮日。橙色的暮日罩着橙色的城市,人们脸上带着橙色的幸福笑容。谁也不会知道,谁也不会想到,在那个橙色的日子里,某一点过后,一切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世事原是如此,所以也不该有什么感伤,然而……新城在心里第一百零一次的提出疑问,为什么对象会是青岛?
本厅的精英们再次围聚在古老的樱花树下,吉泽被带去侦讯,青岛本想跟着一起去的,却被无情的新城拦住了。
“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这分明就是过河拆桥啊!
“那个,我好歹也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巡警,按照规定也该去录个口供什么的……”
“你明天给我交一份报告上来,记得字写清楚点,我可不像你们课长那么好说话。”
说完这句,新城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办法,只能回家去了。
夜风吹在身上,渐渐感的到冷,对新城的愤懑也平复了,青岛看看手表,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过了12点。
他忽然不合时宜的想起那双冰冷的手来,前后看看,人行道上空空荡荡的,竟只有他一个人。
青岛不由打了个寒战。
好不容易拦到的出租车,在报地址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报了警视厅宿舍的。
恩,室井一个人在家也很危险,他手又受了伤,正需要朋友的照顾……
青岛原是很能说服人的,现在说服起自己来似乎比说服别人还要顺畅,车行了一半路程都不到,青岛已经确信自己是为伟大的友情才深夜赶往室井家的。
然而穿著睡衣,靠在门边打呵欠的主人大概并没有意识到青岛的伟大,不仅如此,开口时语气还十分不满。
“青岛,我刚刚才睡着……”
深夜的访客游鱼一样溜进门里,非常顺手的把门带上了,然后,舞台效果十足的把手搭在朋友的肩膀上,动情的说:“室井,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逆光的眼睛也会发亮,不过视线是冷冷的,而且令人讨厌的洞察一切。
在那目光的注视下,青岛明朗的笑容渐渐尴尬,手也缩了回来。
“不要这样嘛,我也确实是有些担心你的……”
“半路上才想到的吧?”
青岛吃惊的看了室井一眼,满脸的你怎么会知道。
室井叹了口气。
“新城把你赶回来了?”
“没错,他好象多看我一秒锺也会难受。”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哼,难道我就高兴看着他那张脸?对了,新城让我写报告,你这里有没有通用稿?”
“有的,一份5000元。”
“以前不是3000元一份吗? T T”
“你明天就要用吧?这个时候不涨价什么时候涨?”
“为什么你说这种话时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因为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这张大好的沙发给你,我要去继续睡了。”
青岛一把拽住室井睡衣的袖子。
“等等,我还不困。”
室井冷冷道:“我困了。”
“难道你不想听听石川的死亡原因吗?”
“还能有什么死亡原因,不就是那双惨白的手干的吗?”
青岛凝重了神情,缓缓的摇了摇头。
“尸体的身上,发现了遗书。”
室井微一扬眉。
青岛继续道:“而且还是用打印机打出来的遗书。”
室井终于又坐回到了沙发上。虽然人类的好奇心危险又无聊,但毕竟不能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啊。
“打印出来的遗书啊……毕竟是学校里的人,思想真单纯。”
青岛的目光闪动,道:“室井,你的意思是……?”
“正常人,会因为一个和自己根本没什么关系的人死了,就上吊自杀吗?”
“恩,恶灵也不会有伪造遗书的闲情逸致……这么说,是学校里的什么人干的了……”
“不错。”
“那动机呢?”
“我觉得有两个可能。第一,凶手和冈村的死有关,所以想让石川做替死鬼;第二,凶手和石川有私人恩怨,正好借此时机杀死石川。不过,不管是哪个可能,都和我无关。”
青岛正点着头,听到室井最后一句话,不由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能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这是新城的案子,又不是我的案子。只要你不去添乱,新城一定能圆满解决的。”
“……可是那双手……”
“五维空间的事不是我们这些生活在四维空间的普通人能掌握的,一切顺其自然吧。”
“室井……”
“以我的经验,人比鬼要可怕,因为你难得才有机会见一次鬼……说不定那双手只是正好路过。”
“喂!”
“也可能……”室井的眼睛忽然一亮,“对了,也可能是共谋……”
室井说这话的时候,没看着青岛,所以他没发现青岛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也没来得及躲开青岛的那双手,不过室井的身手是敏捷的,在窒息之前他沉稳而沉重的一下手刀把青岛击倒在地。
望着脸朝地扑到的青岛,室井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生疼的脖子,喃喃道:“刚才我怎么就没注意呢……”
青岛的背上赫然映着一双大大的掌印。
青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当然,这没什么。
他还发现自己没穿衣服。
当然,这也没什么。
让他感到诡异恐怖的是,室井正聚精会神的拿着笔往他肚子上画东西……
“你在干什么?!”
青岛猛的坐起身,也顾不得脑袋里一跳跳的疼的正厉害。
“青岛你别乱动,我差点就画歪了。”室井的语气很平淡,还带着几分责怪之意。
“太过分了!你居然趁我睡着的时候往我身上画东西!虽然我也转过这种念头,可从来没有真动过手啊!”青岛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肚子上业已完成一半的“杰作”,只觉的气血上涌,不由咬牙切齿的揪住室井的衣襟:“还是用红色油性笔画的!我,我跟你没完!”
室井的冷静恰跟青岛的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缓缓道:“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画了。”
“谁会喜欢这种事啊?!”
“可惜白费我不少精力,这只有一半的驱魔符是没有用的,青岛你好自为之吧。”
他拨开青岛的手,转过身,似乎想把手里的那支笔放起来。
然而这时,因为室井的话愣着的青岛已经回过神来,他半跪在床上,自身后一把抱住室井的腰,讪笑道:“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什么驱魔符?”
青岛看着室井脖子上清晰的指印,有些心惊的问:“这真的是我干的吗?”
“难不成还是我自己掐的?”
“可是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就算你不记得,还是要赔我医药费的。”
“你……”
室井想起来,把地板上那件青岛的黑竖条西装拿起来给他看,青岛的脸不出所料的发白了。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双手并不想要害你,只想要你的身体。”
青岛打了个寒战,声音有些发颤:“我、我的身体?”
“不错,因为你的身体条件不错,体质又很容易被附身,所以这双手才盯着你不放。这么看来我的推测并没有错,它是有形物质的,只凭自身无法害人,一定要通过媒介……”
然而室井的这番推理青岛并没能听见多少,他心里翻来覆去的就几个字。
恶灵附身……恶灵附身……恶灵附身……
青岛猛然抬起头,一脸诚挚的看着室井。
“请继续帮我画符吧!”
“你刚刚不是很不乐意吗?不是还说要跟我没完吗?”
“我错了……我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不过先声明,这可不是免费的。”
“我从来没指望过你会做义工……”
如此过了约半点锺的光景。
“画完了。”
青岛看着肚子上红红的一片,有些担忧的问:“这真的有用吗?”
“放心。”
“可我看你好象是照着书现临摹的啊……”
“我在临摹方面也是很有天赋的。”
青岛沉思了片刻,道:“这样吧,你在我背上再画一个?”
室井拉下了脸:“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
“哪里,我信你的很,不过,你看那个恶灵很厉害的样子,我想多画两处地方总是比较保险的。”
室井看着青岛满脸的期待,终于叹口气,答应了。
这一次,画的比上次要快许多。
“画这么快,没什么问题吗?”
“因为有经验,所以才快的,我累了,我要睡觉。”
窗外的天色已经微明,青岛看着一声不响钻进被窝里躺下的室井,看着他凌乱的头发,看着他脖子上的伤痕,不禁感动且愧疚起来。
他帮室井把被子拉好,还象征性的掖了掖被角。
然后,在他打算轻手轻脚的走出卧室时,他迈出的第一步就踩在了自己的衬衫上。
室井这混蛋,居然把我的衣服随便乱扔!
青岛愤然的想到,随即,对着晨曦,打了个喷嚏。
第二天,青岛的不幸仍在继续。虽然这不幸是大家见惯不惯了的……
他被新城差使着做了一天的苦役。
不过至少把抄室井的那份报告书交上去时,新城没有多说废话。
也不知道出了多少身汗,回到本家的时候,青岛觉得自己浑身散发着臭气。
去洗澡……去洗澡……
神乐组本家虽不华丽却大的颇有气派的浴室里,蒸汽弥漫。
青岛泡在浴池里,头歪在池边的瓷砖上,睡着了。
正准备洗澡的千秋,忽然看到自己敬爱的总长在浴池里亦浮亦沉,差点没吓的心脏停止跳动。
手忙脚乱的把青岛捞起来,才发现他只是睡着了。
我早晚会因为心力憔悴而英年早逝的……
醒过来的总长嘴角隐隐挂着一丝亮晶晶的东西,丝毫不知道自己宝贵的生命差点丧失在洗澡水中,无忧无虑的笑道:“是千秋啊,正好,来帮我擦背吧。”
千秋感到一阵无力,但他不知道,他的灾难并未结束。
千秋努力镇定心神,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才再次睁开。
没有变。自己刚才看见的并不是幻觉。
有一瞬间,千秋只觉得自己正站在世界的尽头,累计的疲倦似乎在这刻全爆发出来了。
很奇怪千秋为什么一直没有动作,青岛有些不耐的转过头。
他吃惊的发现千秋在流泪。这个他认识了近20年的铮铮铁汉,竟然在流泪。
“千秋,出什么事了?”
“总长,您背上……”费了好大劲千秋才挤出这几个字来。
青岛一愣,随即就醒悟过来。
“啊,你说那个啊,那是驱魔符,虽然难看了一点,不过为了我的人身安全,还是有必要的……你看,我肚子上也有画。”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青岛还转过身给千秋看了一下。
千秋的心稍许宁定,勉强笑道:“原来如此,我都不太了解这种东西,不过没想到撅着嘴的章鱼也有驱魔的功用……”
青岛听不明白了,他瞪大眼睛,问道:“什么撅着嘴的章鱼?”
“就是总长您背后的图案啊,我看着像撅嘴的章鱼,不过也可能有别的深奥含义吧?”
“等等,我背上的图案和我肚子上的图案不是一样的吗?”
千秋望着神情一下凝重起来的总长,虽然有些害怕,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你告诉我,我背上的图案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撅着嘴的章鱼,旁边还有字……”
“什么字?”
“是‘好暗啊,好窄啊,我好害怕啊’……”
在片刻的静默之后,神乐会的浴室里传出当代总长的一声怒吼。
“室井!!!”
一天里,室井最喜欢的就是日暮。
太阳与月亮共存的奇妙空间,城市笼罩在自然神秘的气氛中,灰色的建筑群在暗光里凸现着自身的存在,脚下踩着的地面也分外平稳。
身体最疲倦,心情最轻松的时刻。
只要踏入家门就能得到休息的念头催促着行人。
然而,偶尔也有不如意的事发生……
室井看着坐在他客厅里气冲冲的青岛,叹了口气,道:“我已经连着四天看到你了,就算有事找我,能不能等我吃了饭再来?还有你撬门的手段太粗暴了,这样我的锁早晚会坏的……”
“室井,你在我背上画了什么?!”
室井扬了扬眉,诧异道:“已经发现了吗?”
“你这表情……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吗?”青岛眼里的怒火在燃烧。
“我为什么要愧疚?”
“你干嘛在我背上画章鱼?”
“你不是说过你很喜欢《福星小子》里的章鱼标志吗?”
“那是两回事!你知不知道千秋看见我背上的画有多伤心吗?”
“千秋真没幽默感……”
“我可是神乐的总长啊,室井!”
“对了,千秋怎么会看到你背上的图案的?”
“我叫他帮我擦背……”
室井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洗澡就该自力更生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洗,干嘛要别人帮忙?”
“我记得以前泡温泉的时候你也请我帮你擦过背的吧?”
“可是我背上又没有章鱼图。”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轻点,新城就在隔壁。”
“哼,我才不管什么新城不新城的,总之,这次我再不会轻易原谅你了。”话虽如此,声音还是降了几分。
室井黑漆漆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忧郁之色,伤感道:“我本以为青岛你是能明白我的心意的……”
“说这种话也没用,我不会上你当的。”青岛冷冷的看着室井。
“这两天本厅里的工作原就繁忙,我又要为你的事情操心,实在是心力憔悴。”
“你什么时候为我操过心了?”
“昨晚回来,本以为可以安心睡一觉的,结果你又跑来了,不但扰人清梦,还差点断送了我的性命,害我今天只能穿这么高领的衣服。”一边说,室井一边翻下衣领,确实指印未消。
“呃……”青岛暗想,糟糕,我把这事给忘了。
“死里逃生之后我还一心惦记着朋友,顾不上自己手伤……说起来,我弄伤手也是为了要救你吧?”
“这……”青岛越发词穷了。
“虽然醒来的朋友误会了我,我也没有计较,仍然把艰巨的工作完成了。可朋友爱惜生命,放心不下,希望我将这繁杂的符再绘一次。”
青岛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不禁垂下头来。室井接着道:
“灯枯油尽的我再没这精力,可又实在不忍拂朋友的意,为让他心安,只能李代桃僵……想不到朋友不但不体谅我的一片用心,还上门来兴师问罪……”
室井眼望远方,长叹一声,意兴萧瑟。
青岛虽然知道他说的话是三分事实,七分夸张,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似乎确实是自己做错了事。
“我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可是,你为什么要画章鱼呢?而且还要写那几个字……”
“一时顺手就画了。”
“什么叫一时顺手…… = =”
“你为什么对章鱼这么执着?”
“是谁对章鱼执着啊?这事怎么说也很丢脸……”
室井安慰般的拍拍他的肩膀,用旁观者的轻松语气劝解道:“事情已经发生,就不要多想了。古人不也说过,饿死事大,失节事小吗?”
青岛觉得脑子有些混乱起来,“古人是这么说的吗?”
“当然。”
“可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在青岛辨清楚古人到底说了什么之前,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打电话来的是小堇,她还在警署值班,刚泡好面,就接到一个自称青岛同行兼晚辈的女孩电话,说是找到凶手了。
“找到凶手了?”青岛一听到这话立刻就把章鱼的事给忘在了脑后,兴奋的问道:“凶手是谁?她现在在哪?”
然而小堇的回答却给青岛的一腔热情浇了桶冷水。
“她说她在学校,还说她要去劝凶手自首。我想再问的时候她已经把电话挂了,青岛,你怎么尽认识些奇怪的人……”
小堇并没有说完她要说的话,因为青岛已经把电话给挂了,她气鼓鼓的瞪着电话机,暗自盘算着明天该如何找青岛算这笔帐。
“走,去M女子高校!”青岛神采奕奕的嚷道,室井可以清楚的感到青岛的血正在血管里沸腾。转眼之间,那个好事之徒已经拿起外套拽着室井往外跑了。
“青岛,我还没吃饭呢。”在出租车里室井温和的提醒着青岛。
“放心放心,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的。”青岛两眼发光,他每次这么自信都不太会有好结果。
室井在心里叹了口气,“像这种小事你一个人不就可以搞定了吗?何必拖我一起去?”
“室井,这么美好的夜晚,能够踏着月色去解开困扰人心的谜团,揪出潜伏的黑影,是多么快意的事啊!有这样的好事,我当然会叫朋友一起去了。”
“这么美好的夜晚,我只想填饱肚子后早点休息……”
“你做人就不能积极一点吗?= = ”
如果全东京的市民做人都跟青岛一样积极,估计日本这个国家早就从世界地图上消失了。
毕竟是高中,虽然不过晚上七时左右,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好不容易打听到吉泽是和北川麻美一起往天台方向去了。
“北川麻美?那是谁?”室井问道。
“是第一位死者生前的好友。看来,她们两个一起去找凶手谈判了。”青岛边回答边抬起头望了一眼盘旋而上的楼梯。
“从吉泽的话推断,凶手应该是她认识的人。”
“居然想要劝凶手自首,真是太莽撞了。”青岛叹了口气。
“想不到你也有说别人莽撞的时候。”
“什么意思……”
在通往天台的门外,室井和青岛听见女孩子痛苦的呻吟声。两人对望了一眼,青岛一脚踹开门,风一样的冲到了天台上。
月光温润,天台上的气氛却甚是诡异。吉泽倒在地上,手抚着自己的颈部,一边咳嗽不止。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女孩,她穿著和吉泽同款的校服,表情甚为痛苦,全身颤抖不已,呻吟声正是自她口中而出。青岛见过这女孩的照片,知道她就是北川麻美。
“是那双手。”紧随在青岛身后的室井,面对如此景象,沉声道。他的话音尚未落定,北川陡然悲鸣一声,举起双手,紧紧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住手!”青岛厉喝一声,不及多虑,赶上前去想要阻止北川。
室井是看得很清楚的,在青岛冲过去的时候,北川的上空,出现了白色手掌的影子。虽然如此,他仍没来得及制止青岛。
白色的手掌,脱离了北川的身体,向着青岛扑去。北川全身一软,倒了下去,青岛则像被利箭刺中了一样突然僵直。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青岛的眼睛已失去了平时的颜色,有血光闪耀其中。
这么看来那驱魔符并没有用处……难道我有什么线条画错了吗?不过黑灯瞎火的,也难怪……不然就是书上印错了……
室井面对一步步逼近的青岛,思索着。
在距离近到可以感觉出危险时,室井决定还是走为上策,至少把青岛引到离那两个女孩远些的地方去。
不过……似乎是他多虑了……
青岛忽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那痛苦之色越来越浓重,已使得整个脸都扭曲了。他猛的仰面向天,凄厉的吼道:
“好暗啊!好窄啊!我好害怕啊!”
随着那一声吼,白影自青岛体内急速窜出,在半空中方始停顿,室井隐隐见到一双巨大的手掌交叉相握着,纠缠的十指不断收紧,终于,白影微微一颤,像万年未见天日的骸骨再次现世,随风化成了清烟,并最终无迹可寻。
室井抱住直挺挺往下倒的青岛,看到已经爬起来的吉泽正满面疑惑的看着他,就以一贯的严肃表情道:“青岛凭着坚定的意志将恶灵净化了。”
他心里面想的却是,我的章鱼字画居然有效,难不成我在这方面也是个天才?
吉泽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她完全相信了室井的话,不禁颇为钦佩的望了眼死鱼一样趴在室井肩头的青岛──严格来说,在朦胧的月色下,青岛看起来也不太像死鱼,这个世界上好象没什么鱼是绿色的。随后,吉泽才刚想起来一般,道:“北川麻美方才已经承认了,她就是杀害那两个人的凶手。”
这次的女子高校绞杀事件又被湾岸署的那个青岛莫名其妙的侦破了,负责办理此案的本厅精英们虽然全都很默契的装作没这回事,毕竟心里对青岛的怨恨又深了一层。北川麻美对于她杀害两人的经过供认不讳,然而在提到杀人动机时却反复强调是受到外力影响的,由于北川无法具体描述该外力的存在,警方判断她有轻微的人格分裂症。而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女孩怎么会有这样力气的疑点,则只能以潜力超常爆发来定论了。
青岛又一次成了无名英雄。所谓的无名英雄,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代名词。案件结束后,青岛受到了来自官方的处分,永远也写不完的报告书数量再次增加,因为无意中得罪了小堇还被敲诈多请了几次客……
不过以上种种,都是在青岛自我价值实现后发生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事隔一个多星期,青岛和室井在某家餐厅里一起吃饭时,他仍念念不忘这一事件里的诸多细节,并对此回味不已,直到室井最后忍无可忍,不客气的要求他至少等吃完饭再说,青岛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闷头吃起饭来。饭后的咖啡刚上来,室井尚未及举杯,青岛就已眼睛亮晶晶的开口了。
“我收到小瞳的信了,她说要以我为目标啊!室井,你想想看,这么多当警察的,有几个能成为他人的人生目标?”
“小瞳是谁?”
“就是吉泽瞳,发现凶手的那个女孩,她让我这么叫她的。”青岛一边说一边傻笑起来。
室井盯着青岛,缓缓道:“看你笑成那样,该不会……你这次对女高中生感兴趣了?”
青岛收住笑容,摇摇头,正色道:“怎么可能?我只是把她当成有前途的晚辈看待的。不过……”
好不容易收住的笑容又浮现在他脸上,“不过如果小瞳因为尊敬而爱上我,我似乎也不忍心拒绝……恩,40岁的时候能有一个20多的年轻妻子,倒也不错……”
室井专心的喝着咖啡,似乎完全没听见青岛的话。
青岛干咳一声,道:“说正经的,小瞳还是挺能干的,能根据北川口供里的破绽推理出她是凶手。”
“恩,在警署录口供的时候还能偷看到案件的相关资料,比起身为警察每次发生重大案件却只能在外围徘徊,要看个什么资料还得拜托真下的你来说,确实能干多了。”
“室井……”
青岛觉得室井说得虽然是事实,但搜一人见人厌的绿皮扫帚星和年轻美貌擅装天真的女高中生毕竟不能相提并论,绝不能仅凭这一件事就扼杀掉自己的伟大之处。这么一想,青岛的心情立刻开朗了。室井眼看着青岛前一秒还表情黯淡,后一秒又意兴风发起来,不由想到,这人自我安慰的本领大概是精进了。
“不过为什么北川会为这样的理由杀人,我至今还搞不太清楚。”喝第二杯咖啡的时候青岛脸带困惑的问。
室井想了想,道:“大概是觉得被朋友背叛了吧。”
“可是那怎么能算是背叛呢?冈村不是因为信任她才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她的吗?”
“十七岁女孩的心思,不是你能了解的。”
青岛微微皱起眉头:“她说她之所以愤怒是因为本以为冈村和她一样一心一意的崇拜着吉泽,结果不过是表面文章……奇怪,室井我要是跟你说我现在不喜欢早安少女了,你会愤怒吗?”
室井淡然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如果你说不准备还钱了我大概就会愤怒了,而且还是很愤怒。”
“这我知道……等等,我好象现在不欠你钱了吧?”
“谁说的?我这次救了你,你难道不准备付酬劳吗?”
“这怎么能算?这不是碰巧的吗?”
“不管碰巧不碰求,你之所以得救还是靠了我的章鱼字画。不过青岛,你嘴上说不满意,却并没有马上把画洗掉啊。”
“那是因为我手边没有油性墨水专用的清洁剂,半夜也懒得去买,反正都已经给千秋看见了……”说到这,青岛脸上不禁又露出了伤感之色。
“其实让千秋早点了解你的本性未必是坏事。”室井善意的劝慰着青岛,好象这事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他。
“这和我的本性有什么关系?”青岛气冲冲的瞪了室井一眼。
室井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有说,青岛只能叹口气,换了话题。
“为什么那个恶灵会怕你的章鱼字画呢?”
“唔,关于这个,我倒是去查了下资料。”
青岛的眼睛一亮,“查到什么没有?”
“原来那学校的所在地在江户时代是处刑所,虽然没有很明确的证据,但我推测那双手该是当时被处死的一个相扑力士的。”
“相扑力士?”
“不错,据说他生来便具奇力,性格暴躁异常,因些许小事扼杀数人,被处斩首之刑,并将手掌与尸首分葬,埋于樱花树下。”
青岛打了个寒战,“樱花树……”
“恩,总长有没有兴趣半夜去学校的树下挖挖看?”
青岛猛摇了两下头。
“我没兴趣……可是,为什么相扑力士会怕章鱼?”
“也许他小时候在海边玩水被章鱼欺负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