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声声不辍》酩鲸

39、正式告白

　　萧舟声带着谢翎去了他家。
　　说来他没想去的，只是……
　　等他说完那一句后，谢翎问：“去哪里说清楚？”然后他又自顾自地接了一句：“去你家吧，我还没去过你家。”是啦是啦，谢翎的私心太明显了。
　　都到了这份上，萧舟声还能说什么？他将眼镜往上推了推，然后点头。谢翎走在他身边撑着伞，伞果然还是小了，两人的肩膀互相摩擦，彼此心跳声都异常明显。
　　“冷吗？”谢翎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萧舟声因为冷抖得厉害，通红的指尖不断摩挲着。
　　“……嗯。”萧舟声往手掌里哈了口气，但下一秒手就被谢翎拉了过去进了他的口袋。
　　！萧舟声的手突然陷进了一片温温暖暖中，再试探性地一捏，是光滑的手感，热感就是从这发出来的。他望向谢翎，对方正笑着看着他：“怎么样，随身带暖手宝的好习惯。”
　　萧舟声实在没想到谢翎有这个习惯，忍不住把手又往里伸了伸，然后又像想到什么了一样问：“你不冷吗？”
　　谢翎挑了挑眉：“抗冷是耍帅的基本要求。”说完这句话他又迷迷糊糊地想，他们俩这算什么，不过他没敢问出口。
　　在谢翎口袋里呆了一会儿，萧舟声只觉得手都烫得发麻，也可能是因为感觉有些……他又把手拿了出来。
　　穿过一个红绿灯，四周顿时变得冷清又偏僻，谢翎细细地打量着这里，很难想象萧舟声住在这样的环境，这里和身后的街区俨然两个光景。
　　萧舟声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只是用手肘顶了顶他，示意他看着马路对面的第一栋房子。
　　“那里。”萧舟声伸手指了指。
　　谢翎应了一声，跟着往前走，打量着这斑驳的二层小楼，很难想象萧舟声父子俩就住在这里，而且……这里曾经还住过三个人。
　　他看着萧舟声掏出钥匙，自己也收起了雨伞，望着发了呆。
　　一切都太过于自然了，让他感觉是个梦。
　　一开门，萧舟声拽了拽他的胳膊，让他醒过神来，走进屋去。
　　走进去一股子浓郁的烟味包围了他，而且这里并没有什么生活气息，往前看，萧舟声父亲正坐在电视机前抽着烟。谢翎呛得止不住咳嗽，萧父这才堪堪回过神来，将烟扔进烟灰缸中掐灭，吃惊地看着谢翎。
　　“声声，这是……”
　　“爸。”萧舟声看了眼谢翎，就像被烫到一样收回了目光，“这是我后桌，谢翎。”
　　“嗯，叔叔好。”被点到名的谢翎不自觉挺直了腰板，“这么晚还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停地胡思乱想：这算见家长吗？？
　　萧父闻言换上了一副笑容，不久前自己儿子还和自己提过谢翎呢，现在看见本人也感觉是个好孩子，很有礼貌。于是他问：“吃过饭了吗？”
　　谢翎看了眼萧舟声，没有反应，于是他接口：“吃了吃了，今天是萧舟声帮我辅导作业。”
　　萧舟声听他这么说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不是他第一次帮自己解释了，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捏着衣角往楼上走。
　　谢翎向萧父笑了笑，也跟着萧舟声上了楼。
　　“要不要我帮你们切些苹果？”萧父在他们身后大声问。
　　“你要吃吗。”萧舟声问身后的谢翎，楼道里太窄了，不能并肩走两个人。
　　“行啊。”谢翎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对萧父说：“好，谢谢叔叔了。”
　　二楼满是潮湿的霉斑味，萧舟声推开一扇门，谢翎看见屋内的摆设极其简单。
　　一张床，书桌上摆着一堆堆零散的书，手机搁在桌边，还有个衣柜靠墙放着，阳台的门此时敞开着，门不住地灌进来，仅此而已。
　　萧舟声嘟囔了一下：“你等等。”说着想去楼下搬把椅子。
　　“诶，我自己去吧。”谢翎连忙拦住他，手伸进口袋里捂了会儿暖手宝，说实在的，这屋里和外头一样冷，在物理方面，谢翎还是抵挡不住的。
　　萧舟声点了点头，看见谢翎的小动作，眼神暗了暗，在他下楼之后从衣柜里搬出了个电暖机，很早以前的了，不过还能用。
　　他把电暖放在书桌上，插上插头调到二档，电暖片开始发光发热，他忍不住伸出手烘了烘。
　　此时谢翎也搬着椅子上来了，椅子上还摆着碗苹果，一看就知道是萧父切的。萧舟声把自己的位子往旁边挪了挪，让谢翎坐在自己旁边。
　　“冷死我了冷死我了，让我暖暖手。”谢翎看到萧舟声开了电暖，倒吸着凉气把手伸到跟前，这才觉得暖和了点，放松下来。
　　萧舟声只是难得挑着眉看着他，不过没说什么，看向谢翎放在椅子旁边的书包。
　　“作业等会儿写，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谢翎知道萧舟声在看什么，撑头看他，这时候就觉得萧舟声连那张被冻得泛红的脸也可爱的紧，看得出了神。
　　目光所及，都是他了。
　　谢翎这直白的目光盯得萧舟声有些喘不过气，咬着唇侧过了头，平复了下心情才开口。
　　“这几天……我不是故意要冷落你的。”萧舟声的手指紧紧地勾在了一起。
　　“嗯，这点我知道。”
　　“昨天因为奶奶那边出了点事，请了天假……”萧舟声说到这有些哽咽，“我奶奶她想见我最后一面。”
　　谢翎想开口，嘴却像被胶水黏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安慰性地覆上了萧舟声冰冷的手。
　　“她见到了。但是我还没准备好……”
　　“我奶奶一直很疼我，尽管在我爸妈离婚之后，她会打电话给我寄点东西过来，和我妈一样。”萧舟声说到这满含痛苦地看着谢翎，“我觉得我对不起他们，谢翎。”
　　“怎么会。”谢翎看着眼前这个坚强的少年，说不上来的怪异滋味。
　　“都是我害的……分居，离婚，而在这之后我还理所应当地接受着他们给我的一切……我做不到，做不到……”萧舟声早已装不出那副坚强的样子了，一头靠在桌上，咬着牙努力不哭出声来。
　　或许奶奶的死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许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把内心积压的淤泥全排出来吧。固执的少年把一切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反反复复地拿出来在自己身上割出一道又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谢翎似乎都能看到，看到遍体鳞伤的他。
　　不管怎样，谢翎终于看到了萧舟声极其脆弱的一面，也是不会展露在别人面前的模样，他只觉得心疼，想伸手却又不敢。
　　“声声……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他拨开萧舟声眼前的头发，低声细语。
　　“谢翎……”萧舟声挣扎着直起身子，望着他。
　　谢翎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声音都显得怪异：“嗯？”
　　“能抱一下吗。”声音里带着一些闷，微微往上扬，眼神里是渴求，他相信谢翎不会拒绝自己，但还是试探性地问。
　　谢翎呆呆地向他张开了怀抱，然后萧舟声带着温凉轻飘飘地坠入了他的怀里，头埋在他的胸前，手环住了他的腰，谢翎在那一刻觉得自己也要轻飘飘地升腾起来了。
　　“声……声？”谢翎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结巴过，试图在脑海里找出些只言片语，但大脑好像死机了，他缓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强压住内心的飘然感，安慰着怀里的人。
　　“……想哭，就哭吧。”他轻拍着萧舟声的背，这是他唯一能憋出来的话了，也明白，此时萧舟声并不需要什么鸡汤。
　　话音刚落，他看见怀里的人全身开始剧烈地颤抖，不可抑制地开始发出哽咽的声音，显然萧舟声还是克制着的，但也足以撕心裂肺，声音嘶哑又崩溃。
　　谢翎只是垂眸轻轻抚着他的背，等着萧舟声平复心情。
　　过了两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萧舟声抽了下鼻子，然后直起身子来了。
　　“谢翎，我……”他开口，“我可能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你了。”
　　“嗯？”谢翎呆愣地望着他，心里有什么在烧灼。
　　“你上次问我是不是同。”
　　“今天我能回答你了。”
　　谢翎屏息凝神，注视着同样认真紧张的萧舟声。
　　“我只喜欢你。”说完这话萧舟声的眼睛里有些水光，还有灯光反射出的。
　　“我只喜欢你。”这句话就像在谢翎脑壳里炸开了一般，似乎他等了这一句话好久。
　　“声声。”谢翎突然叫萧舟声的小名，叫得他的心都一并剧烈跳动起来。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更进一步。”谢翎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这句话。
　　迎着萧舟声根本不敢相信的眼神，谢翎侧过头，难得看到他脸上染了点红晕。
　　“我以前喜欢过三班班花，你也知道。”谢翎想到这个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她吗，因为她丝毫不在意我那充满污点的过去。”
　　萧舟声看着他，时不时认真地“嗯”一声。
　　“但是……后来我不喜欢了。我看清了。然后我来到了六班，遇到了你。”谢翎转头也看着他，“我一直认为你和我是一类人，被排挤的那一类人。”
　　“……中间部分就省略吧，反正……”谢翎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今天这步，其实说实话我没想过能和你关系这么好。”
　　“我以前总以为自己特直，宁死不弯的那种。”
　　“但是，现在想一想。”
　　“管他是男是女呢，我心里喜欢啊。”
　　谢翎的眼神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所以，试一试吧。”
　　“萧舟声，咱俩试一试吧。”
　　“你也救了我。”
　　说到这里谢翎有点说不下去，看着萧舟声除了脸上颜色有点变化，根本没有一点反应，就像个石头，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喂了狗一样，有些恼地顶了顶萧舟声的手肘：“你哑巴了？把我真心喂狗吃了？”
　　“不……不。”萧舟声被顶了一下总算回过神来，感觉到脸上的温度，他的声音抖得很，眼睛睁得大大的，“你……认真的？”

　　谢翎盯着他的眸子，说不出的认真，……那双眼睛总让他感觉自己要溺死在里面了，于是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把那双眸子捂住了。
　　他看着萧舟声微张的嘴，还有因为不安疯狂在自己手掌心里搔挠的睫毛，他脑子一热将脸凑了过去。
　　“谢翎……”感受到谢翎一点点靠近，热气都喷洒在了自己脸上，萧舟声不安地喊了一声。
　　很快地一下，谢翎在他右脸颊上啾了一下，让这个吻代替了自己回答。他最终还是没敢吻那唇。
　　红晕一瞬间爬满了萧舟声的脸，谢翎内心也是小鹿乱撞，他慢慢地松开了手，意料之内地看见萧舟声慌乱的眼神。
　　“这样……算回答吗？”
　　萧舟声捂着脸呆呆地坐了几秒，然后猛地低头：“算。”不难听出他话中藏不住的笑意。

　　谢翎最终没有写成作业。
　　刚刚明确心意的两人都心猿意马。谢翎看着萧舟声更是出神。
　　不久之前他还以“直男”自诩。想到这他就忍不住感叹。
　　“……？”萧舟声不解地望着他，此时他还有些拘束，被谢翎握着的手发麻，但是他没有挣脱。
　　“没事，我只是在想。”谢翎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一直以为我是个直男……”
　　萧舟声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但是遇见你之后，我才发现我大错特错。”谢翎大大方方地承认。
　　“萧舟声，你是我高中生涯，不，说不定是人生中最大的宝藏。”说着他又忍不住往萧舟声那里凑，汲取着他身上的味道。
　　“谢翎……”萧舟声有些怕痒，往后缩躲着他，但还是逃不过谢翎。
　　“我怎么会那么喜欢你……”谢翎叹了口气，他是完完全全败在萧舟声这里了。
　　“……”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见了家长啊？”
　　“……”

　　“你说，我寒假去外面打工好不好？”谢翎突然冒出来这个念头，问萧舟声。
　　“……怎么想突然去打工？”萧舟声终于回答他了，不解，因为萧舟声知道谢翎家里挺有钱的，谢母他也见过，很……和谢翎一样自来熟。
　　谢翎撑着头，翻着自己刚拿出来的练习册：“一直都有这个想法，想现在实践。”
　　“而且，我想试着靠自己一个人，撑起两个人的生活。”谢翎认真地抬起头看着萧舟声，一直知道萧舟声家境不好，这使得他的念头更加坚定。
　　“谢翎……”萧舟声软软地喊着他。
　　“行，就这么决定了，我下周开始就去找小时工。”
　　萧舟声咬了下唇，说：“不，我想问。今天不是周五吗……？”
　　“啊。”谢翎想了想，马上知道萧舟声在想什么，便回答说，“这不是……没心情嘛。”
　　萧舟声移开了视线，没有再说话，情愫却在疯狂向上生长，尽管彼此都知道了。

　　玫瑰在凛冬之下仍然开得娇艳，情愫在暗流裹挟中依旧疯狂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