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月亮》蓝砗磲

5、第 5 章

　　片刻后，张名轩被张扬揪着衣领按到地上，他头脑一片空拍，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张名轩颤声道：“你……你想干嘛？”

　　张扬举着拳头，他气极，手臂因为过于愤怒而微微发抖。

　　其实张扬十七岁开始混社会，打架非常有一套，他动作快，出手利落干净，往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抢占了先机。

　　但是平心而论，张扬并不是好勇斗狠的人，他那是没办法，为了生存。
　　他虽然常常看起来满脸的戾气，但那只是一层唬人的保护色。
　　张扬一直觉得自己其实为人挺平和的，就……很nice的那种。

　　可是张名轩恰好刚刚在他心里捅了一刀。
　　他骂自己无所谓，他不应该提他已经过世的妈！

　　张名轩此刻又怂又怕，他一个高中生，平生没接触过这种狠人。
　　他护着头大声的叫：“你……你想打人？”

　　张扬真的很想给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打烂，可是细看一看，对方只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
　　他终究下不去手。
　　那一拳砸向了别处，“嘭”的一声巨响。

　　张扬松开了手，冷冷道：“长个教训，以后出门嘴巴放干净点……”

　　张名轩以为张扬的拳头落在了自己身上，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张名轩吓的蜷缩起来，扯着嗓子不住的大叫：“啊啊啊……”

　　张斌和马冬春听到动静，顾不得吵架，急忙过来。

　　夫妻二人以为张扬把张名轩打了，马冬春涕泪俱下，张斌铁青着脸，撸袖子这就要和张扬拼命。

　　后来得知不过一出闹剧，二人这才稍微放心。
　　众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张名轩围在中间，极力的安慰他。

　　没有人在意原因！

　　也没有一个人过来关心一下张扬。

　　张扬愣了一会，他突然后悔极了，自己就不应该来。

　　转身正要离开，突然有人叫他：“张扬。”

　　他回头，满脸的戾气！

　　李良子淡然的把小货车的钥匙抛给他：“你忘拿了。”

　　*****

　　张扬回到了住的地方，时间下午两点多。

　　四周都是楼房，这里采光很差，室内略显昏暗。
　　屋子只有东面有窗户，不通风，闷热。

　　冯全安去采购新鲜的羊肉了，张扬坐在床上，看着旁边桌子上一袋子的竹签子，机械般的把蔬菜从冰箱拿出来，洗净，包上豆腐皮，开始串素串。

　　逼仄的空间内，他脑海中莫名的回想起张明轩身上的校服。
　　上面清晰的印着【海城市第二十七中学】。

　　那是无论什么名牌衣服都比不上的一身校服！

　　海城二十七中，是无数家长趋之若鹜的名校。
　　是除了成绩，无论花再多的钱，都读不了的全国重点高中。

　　张扬想到自己16岁的时候，他也是穿着那身校服，意气风发。
　　当年他是以大榜第三的成绩考进去的，妥妥的清华北大的苗子。

　　但就是在高一的下学期，朱晓婉查出来肝癌。
　　跑了全国的几个大医院，大夫们都说已经是晚期了，建议保守治疗，不建议换肝。

　　朱晓婉万般的不舍，她不是怕死，她是担心她走了，她牵挂的孩子却羽翼未丰。

　　她把后事都交代给了王桂芬，这些年，两人早就处成了姐妹，远亲不如近邻。

　　王桂芬寡妇守业，拖着年迈的婆婆，膝下还有冯全安，冯全乐两个年幼的孩子，非常的不容易。
　　两人境遇相似，朱晓婉心善，没生病的时候，自己家里条件不错，经常帮衬她。

　　朱晓婉生病后，王桂芬更是真心实意的帮衬这对母子。
　　她含泪答应以后会代晓婉好好照顾张扬。

　　但是任谁都没想到张扬竟然那般倔。
　　主意又那么正！

　　他瞒着朱晓婉把房子卖了！

　　换肝有百分之三十的几率能活过五年，而保守治疗就是在等死。

　　他做不到，做不到守着那个房子安安稳稳的读高中，考大学，然后看着他妈一天比一天接近死亡。

　　别说百分之三十，就是百分之十的概率，张扬也愿意搏一搏！

　　不仅如此，他还向亲友借了不少钱，可惜，最终仍旧是事不遂人愿。
　　人财两空不说，他还欠了一屁股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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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斌开着迈巴赫来到张扬家附近。

　　这个地方鲜少有这样的豪车经过，附近的年轻人都一脸好奇的看过来。
　　司机下车恭敬地打开后排的车门，一个一脸富贵气的中年男人下车。

　　张斌整了整西服的领口，环顾四周，找到了张扬住的地方。

　　他沉着脸，不怒自威，“框框”的敲响张扬的房门。

　　张扬以为是冯全安回来了，开门，看到是他爸，却也摆不出好脸色给他。

　　张斌侧身进了张扬的住处，皱眉。

　　空间逼仄，采光差，还不透风。
　　桌子上放着豆腐皮、香菜、韭菜……还有一堆的竹签子。

　　这哪里像是人住的地方！？

　　张扬倚着墙，没好气的低声道：“你来这儿干嘛？”

　　张斌冷哼反问：“我来这儿干嘛？我闲的…”
　　张斌：“因为你，我家现在被搅合的天翻地覆，我有家不能回，这下你满意了？”

　　一见面就是莫须有的指责
　　张扬无语，只能扭过头冷笑。

　　张斌接着说：“现在除了我，还有谁管你？”

　　张扬也动了气，说道：“从我四岁半，你和我妈离了婚，我从没有见过你，我妈病重的时候，你都没露面。”

　　张斌心虚嘴硬：“张扬，你这个不能怪我，我和你妈早就离婚了，当初说好的，房子和仅有的存款我都留给你们，你妈妈负责照顾你！”
　　张斌：“我只带着一身债务净身出户，我做的还不够么？”
　　张斌：“再说了，五六年前，我自己还在工地风餐露宿，自顾不暇，我也是有心无力！况且你妈妈病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张扬说：“后来知道……那你又做了什么？”

　　张斌叹气：“我这不是想要补偿你么？”

　　张扬冷声：“你怎么补偿？”

　　张斌看了看四周，无力的说：“我知道你现在没地儿住，但是扬扬，爸爸再组家庭，也很不容易…”
　　张斌哭穷：“虽然外人看着我风光，其实钱都压在项目里，海城的房价这么高，动辄五六百万，给你买房子这事儿，我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

　　张扬气笑了：“行，合计你以为我想问你要房子？”

　　张斌也感到身心俱疲，说道：“扬扬，爸爸是希望你能来旭东建筑公司，有个正经工作，学点东西，生活也有个着落，这样不好么？”
　　张斌：“你天天在外面瞎混，接触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能有什么未来？”
　　张斌：“还有，这个什么破地方？”

　　他再次环顾四周，一脸的嫌弃的说：“这是个仓库吧！不比你在这里，和你那乱七八糟的朋友一起住强么？”

　　张扬侧身从冰箱拿出一听可乐，“啪”的打开，带着气泡的冰凉的液体流过喉咙。

　　他丝毫不觉得爽快，反而觉得胸口愈发涨的生疼！

　　他有些话不说出来简直会憋死。

　　张扬问道：“你这算是施舍么？”

　　张斌：……
　　张斌：“施舍？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爸爸也是关心你……”

　　张扬笑着打断：“关心我？”
　　张扬：“是怕我影响你吧！”

　　张斌：“……”

　　张扬戏谑道：其实除开血缘上的关系，我们谁认识谁呀？
　　张扬：“你真没必要冲我摆父亲的架子，挺没意思的。”

　　张斌急道：“张扬，你话不能这么讲！”

　　张扬：“我不用你管，我有我自己的活法！”

　　张斌痛心疾首：“我不管你行么？你看看你自己，你这样混下去，早晚把自己毁了! ”

　　张扬也不觉得愤怒了，只是心情差到离谱，胸口郁结着一股闷气，不上不下的！

　　他把手里的喝完可乐罐远远的掷到垃圾桶，耷拉着眼皮说：“我能养活自己，再说，我就算毁我自己，也跟你没关系！”

　　张扬：“你走吧！”

　　张扬：“别屈尊降贵的来找我这个不争气的人。”

　　张扬：“别为了我影响你，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行。”

　　张扬走过去，打开门。
　　他不再期待父亲会给他带来久违的亲情。

　　张扬淡淡道：“慢走，我就不送了！”

　　张斌：……
　　转身扭头，愤愤低语：真是无可救药！

　　冯全安正巧过来，拎了一大包上好的羊腿肉，在旁边看到张扬他爸爸一脸无奈的钻进豪车走了。

　　冯全安望向张扬。
　　除了朱晓婉病重的时候，他没看过张扬这种表情，神色低落到让人心酸。

　　冯全安试探着问：“和你爸吵架了？”

　　张扬摇了摇头什么都不想说。

　　这么多年的朋友，冯全安知道个大概，过来拍拍张扬的肩膀，安慰道：“行啊，你就当咱们一样吧！”

　　张扬：“什么？”

　　冯全安：“爹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