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白昼终结之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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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躲开了茗觞竭尽全力的一击，不可避免的受了轻伤，但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殷夫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茗觞一转眼便杀到了眼前，眼看她就要躲不过去了。
“娘！”哪吒心急如焚的大喊，奈何极昼动作很快的拦住了他，他没时间脱身。李靖提剑冲了上去，可茗觞却一把揪住殷夫人的衣服将她带到了半空中，指爪抵住了她的咽喉。
敖丙又砸了两锤子，他看出来极昼的爆发力已经快到极限了，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李靖马上开始顺着茶楼的残骸爬上一户人家的屋顶，跳过去救援。奈何他无法飞行也跳不到茗觞那个位置，救不了他的夫人。
茗觞尾巴紧紧缠住殷夫人让她动弹不得，接着指爪用力按了按她的喉咙，笑了：“李哪吒，你说同我们做朋友，这个要求恕难从命了。我的父母被除妖人杀死，我也会杀死你们的父母！”
冰锤抵上她的后背，敖丙的声音像冰冻的海水：“放开她。”
“敖丙？”茗觞笑了，“我真的不意外，你这个骗子。”
她知道敖丙不会伤害她，人的咽喉也有一定厚度，敖丙没办法保证比她快。她说不意外也是真的，因为她完全没察觉到敖丙是何时来的，想伤她早就动手了。
她明白敖丙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下面已经昏迷不醒的永夜。
她突然觉得一阵悲哀，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只有赌一把了！
极昼曾经对她说过，如果陷入僵持，你可以用语言迷惑对手。
她自己死了无所谓，但起码要带走殷十娘才不算亏。
“敖丙哥哥，你……”茗觞叹了口气，想好了说辞，“你其实没必要的，毕竟夜哥……已经死了。”
抵在她背后的锤子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知道目标达成，茗觞乘胜追击：“你不是答应过哥哥不会骗他吗，那那个阵法又是怎么回事？你说，他知不知道你骗了他？若不是那阵法，我们怎会一上来就死伤惨重，哥哥又何必那么拼命？”
敖丙对她的话难辨真假，但茗觞字字句句都是镜面般的水，他知道自己应该保持冷静。
心里波澜不惊的海，还是起了浪啊。
他用力说了一句：“既然永夜死了，我也不必对你们手下留情。”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茗觞指爪用力刺进殷夫人的咽喉。敖丙一抬手冻住了她整个右臂，幸亏及时，殷夫人的喉咙已经被刺破了皮肉。
茗觞刚准备用左手，敖丙就一把揪住了她手腕。于是茗觞瞬间收紧尾巴准备挤烂殷夫人的内脏，敖丙不得已只好冻住了她尾巴。茗觞用冻成冰的右手紧紧卡着殷夫人不让她掉下去，寒气渗入手臂的痛深入骨髓。
左手被敖丙抓住，她所幸偏转翅膀一个翻身去踹敖丙的脖子。殷夫人猛一抬腿，膝盖顶碎了茗觞因被冰冻住而十分脆弱的尾巴。挣脱开后她又在茗觞腹部踹了一脚，一拳砸断了茗觞冻成冰的右手，几个空翻平安落回地上。
在殷夫人踹茗觞腹部的同时李靖已经在对面屋顶上拿起了一把弓，在箭头涂上毒汁一箭射穿了茗觞的胸膛。
没有射中心脏，但是射穿了肺部。
茗觞愤怒极了，拔出箭头转身就冲向了李靖，但被敖丙拦住了。于是茗觞直接跟敖丙开始单挑。
正如敖丙方才观察的，极昼的爆发力已经所剩无几，所以他和哪吒又回到势均力敌的局面。殷夫人去帮其他除妖人了，哪吒丢出混天绫，李靖直接踩着混天绫冲到空中，一刀刺向了茗觞。
茗觞虽然只剩下一只手，尾巴也断了，但是战斗力却依然很强。她一脚踹在李靖胸口上，直接把他从混天绫上踹了下去。幸亏混天绫及时拉住了他。
茗觞那一脚很重，李靖的嘴角咳出了血。
看到李靖的血，敖丙瞬间愤怒了，双锤带上了灵力铺天盖地压向了茗觞。与此同时，李靖的刀也刺向了她。
她本能的大喊了一声：“哥——！”
只要她一喊，哥哥就会出现。
永夜听到了，他皱了皱眉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醒过来，动起来。
茗觞试图从侧面躲开，但面前是敖丙大刀阔斧的灵力，后面是李靖的刀，混天绫除了李靖脚踩受力点之外的部分也从四面八方拦住了她的去路。
永夜终于醒了过来，还没来得及恢复状态身体就本能的朝着茗觞声音传来的地方冲过去。看清情况后他踩着周围环境的落脚点，废墟，墙壁，最后到屋顶，张开残缺的翅膀跳向茗觞。
龙的跳跃能力当然比除妖人强多了，何况翅膀虽然残废了，好歹也比没有强。
茗觞一转身挡开了李靖的刀，但敖丙的灵力她肯定是躲不开了。
她的哥哥一把推开了她强行接了敖丙的招，金色的血溅了敖丙一脸。如同一场华丽的离别。
敖丙愣住了。
永夜踩了一脚混天绫，抬手握住了李靖从他颈侧劈过来的刀，刀刃切开他的手掌，他一翅膀抽在李靖身上把他拍到了对面的墙上。
混天绫及时追过去包住了李靖，不然这一下他估计会像打蚊子一样被拍死在墙上。
永夜没力气了，龙筋的空缺让他无能为力，他从空中坠落下去。
敖丙猛地往下一顿，想要接住永夜。注意到李靖正在看着他，他收回的手微微颤抖。
离地面还有四五米的时候永夜做了两个空翻，又张开翅膀勉强保持了一下平衡，还是挺重的摔到了地上。
他勉强走到一边，靠着墙才站起来。
敖丙看着他站起来才开始继续观察战场。
极昼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更着急了。他受的伤相对来说是最轻的，永夜几乎已经奄奄一息，茗觞的肺部被毒汁沾染，只怕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除妖人的数量毕竟远远大于还活着的龙，但是飞龙们也不是吃素的，十几条龙跟七八十个除妖人战斗硬是打出了势均力敌的效果。
如果没有那个腐蚀阵法，原数量的七八十条龙和七八十个除妖人战斗，早就已经赢了。
陈塘关百姓商量了一会儿，各家身强力壮的男子纷纷跑回家中，去找各家的斧子。
不行，必须再来一次法力的爆发，哪怕像夏彻一样妖核破碎也要先干掉威胁性大的魔丸。
哪吒一火尖枪就可以干掉所有的龙，如果不是极昼一直拖着他，这场战斗早就结束了。
他体内是永夜的龙筋，他不能辜负自己的弟弟。他抚摸了一下脖子上的笛子。
那就来吧！
天色阴沉下来，欲落雨的样子。
永夜全力爬了起来，艰难的抬头看向极昼的方向，他看见了极昼第二次的爆发，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哥哥耗光了力气只能是白白送死。
“别着急，”敖丙回到哪吒身边，“抽干他的法力！”
茗觞注意到了这边的战况，她有点着急了。她想过去帮极昼，可是李靖把她缠得死死的。
就在这时候，永夜随手捡了一把弓弩，直接把旁边一个死去除妖人的断刀架在了弓弩上，对准了李靖。
接着他按下开关，断刀准确的插进了李靖的膝盖，李靖一个踉跄从混天绫上摔了下去。茗觞借这个机会脱离了李靖，冲向极昼那边。
“这家伙变强了，”哪吒对敖丙说，“我们要速战速决！”
“嗯，”敖丙伸出手，“像对付天雷那样，抽干他的法……”
“我想试试看把乾坤圈解开，你能帮忙吗？”哪吒说，“这种时候我不可能戴着乾坤圈抑制法力。”
“没问题，交给我吧！”敖丙冲他一笑。
“日月同生，千灵重元，天地无量乾坤圈，急急如律令！”
魔丸的火再次爆发，灵珠的灵力团团包围他，红蓝两色灵力交织在一起。哪吒努力控制着自己，竭力保持清醒，几乎不曾把牙咬碎。
却无济于事。
我……又要变成大开杀戒的怪物了……
极昼真的很强，力量排山倒海盖过来的时候完全挡不住，比起天雷有过之而无不及。敖丙急了，一把抓住哪吒的手：“李哪吒！你给我清醒一点！”
哪吒一瞬间回到那天，他们在夕阳下惊艳时光的邂逅。海鸟归林，余晖沉海，微风拂过。毽子在空中划出轨迹，时光灿烂不已。
意识回笼的那一刻敖丙正支起法术屏障极力阻挡极昼的灵力。哪吒马上拿起了火尖枪：“我们抽他法力吧！”
“嗯，”敖丙点头，“我们……”
茗觞从他们背后高速冲过来一刀捅穿了敖丙的肩膀。然后用翅膀几乎是裹住敖丙，借着她刚冲过来的力直接把敖丙推到了对面屋顶上。
哪吒大喊一声：“敖丙！”
结果极昼的灵力压了过来，他只能继续对付。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敖丙脑子都有点蒙了，但他瞬间反应过来，一锤子挡开了茗觞刺过来的刀：“你肺部重伤，不是我对手。”
“我当然知道，那又如何？”茗觞勾了勾嘴角，“不过现在也没用了，我不会让你过去参战，反正昼哥马上就会干掉李哪吒，一点不费事。”
“你们已经输了，茗觞，你拦不住我的，”敖丙轻声说，“比起这个，你去看看永夜怎样了吧。”
茗觞的目光像是锋利的刀：“我不需要打败你，我只需要拖住你，太乙有灵力，还不是败在哥哥手下？还有，你没资格提哥哥的名字。”
敖丙真的很佩服茗觞在战斗之中的策略，无论面对多么强劲的对手，都能临危不惧的用语言挑衅，还句句诛心。
他余光看到哪吒身上已经几处挂彩，不能再耽搁了，于是他准备瞬移过去。可就在那一刻，他手腕上的铃铛一阵刺痛，法力被抑制住。
极昼用灵力甩出一道道斩击，哪吒逐一击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极昼，这样的攻速不能贸然停下。
他觉得自己仿佛不是握着燃烧的火尖枪，而是整个身体，乃至灵魂都在熊熊燃烧。
他是……绝不会败在这里的！
“心里想的再热血，口号喊的再大声，没有实力，那么一切都是徒劳，”极昼冷冰冰的说，“你不是我对手，我可以给你个痛快，再杀了你爹娘，你师父。他们伤害了妖族，活该被杀死。在我面前，你只能认命。”
话音刚落，极昼放出的法力就变强了，哪吒用火尖枪和灵力去攻击，竟直接被极昼的力量打散了攻击。
混天绫也没能接近极昼。极昼的力量劈头盖脸砸过来，死亡的气息近在眼前。
他再次拿出了全力，风火轮转的越来越快，六臂都用出来灵力，但也挡不下极昼强力的攻击。
手腕上的铃铛……是永夜在控制他的元神？
敖丙突然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他身后的屋顶边缘，一只龙爪搭了上来。永夜用尽全身力气拖着虚弱的身体爬上屋顶，化成人形，紧紧拉着他的元神。
永夜看着敖丙，脸上的笑容混着血迹：“我们妖啊，就是命硬。”
接着永夜站起身，偏头吐了口血，拿起刀摆出了攻击的架势，看向敖丙的眼神淬着浓浓的杀意。
敖丙刚刚的决心一霎时化成烟。
他不会背叛李靖夫妇和哪吒，他可以干掉所有龙。但前提，前提是永夜死了。
永夜不是他念及旧情的网开一面，永夜是他茫茫战场中唯一的软肋。
敖丙闭上眼狠狠心，聚起灵珠的力量狠狠拍在那个铃铛上。一瞬间鲜血从永夜肩膀上抽走龙筋的伤口中喷涌而出涂了永夜一脸！
敖丙用灵珠的力量强行压住了永夜存在铃铛里的那一部分元神。因为永夜十分虚弱，所以他对元神的控制几乎也是拼上半条命。
永夜深深喘了口气，接着出乎意料的直接拔刀冲了上去，一刀劈在敖丙锤子上，力量之大震的敖丙整个手臂都在发麻。
在身躯碎裂之前，都必须丝毫不受影响的战斗下去。敖丙突然想起，这是洛愁在永夜小的时候对他训练的内容。
茗觞也从他身后攻击了过来，但才刚举起手就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上。
“茗觞！”永夜焦急的喊。
敖丙离茗觞近一点，他条件反射的跑了过去，却在马上就要解除到茗觞的时候，脖子猝不及防被顶上了冰凉的触感。
刀刃。
永夜的刀紧紧贴着他颈动脉：“别碰她。”
“她是你的妹妹，”敖丙平静的说，“我自然不会伤她。”
“是吗？”永夜笑了，但还是把刀刃拿开了，他更关心茗觞的伤势究竟如何。
茗觞用力的喘着气，但是已经无济于事了，她的肺部已经被毒药彻底摧毁，没有呼吸能力。她紧紧握着哥哥的手，急促的喘着气。
永夜跪在她身边，马上从身上摸出药给她喝下去。可惜茗觞已经咽不下去了，药又从嘴边流下来。她有气无力的抬起手，指了指极昼那边。
极昼的攻击比敖丙那时候的冰块还重一百倍，哪吒感觉自己快顶不住了。身上再次出现伤口，他已经被灵力包围。极昼一声冷笑，决定下一秒就结果他。
一把刀突然扔过来，刺穿了极昼的肩膀。
殷夫人担心自己的儿子，踩着屋顶冲过来，母爱给了她惊人的力量，竟一瞬间跳到了极昼身后，用手里的另一把刀刺向了极昼的喉咙。
极昼一抬手，灵力包围了她，狠狠地把殷夫人砸在了地上。地面碎石飞溅，裂开了。
殷夫人被这一下砸的口鼻出血，顿时失去了意识，李靖马上护到她身边。
哪吒那一瞬间陷入了无比的疯狂。只对着极昼的疯狂。
家人和朋友，始终是他不能触碰的底线和逆鳞。不管是谁，都不行。
特别是他娘。
“难得今天太平无事，我们来踢毽子如何？”
“晚上娘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还有穿着铠甲陪他踢毽子，被砸到墙上也丝毫不说一句怨言。
因为她是母亲，所以她会排除万难只为孩子一瞬笑颜。
想到那一幕，愤怒的哪吒像有了神助，周身浮现出火焰般的纹络，他脸上也出现了火焰状的斑纹。周身烈焰狂舞起来，竟一鼓作气把极昼的灵力推了回去，直接燃到了极昼咫尺之间。
极昼身上马上有了烧灼的伤痕——龙不怕火烧，可这不是普通的火，这是愤怒的火，是永不熄灭的亲情为柴烧成的火。
是不朽的火。
团团包围了极昼，极昼马上努力抵挡。哪吒是为了母亲在拼命，他也是为了弟弟在拼命！
永夜感受到了这边的不妙之处，他焦急的看了一眼茗觞，茗觞只剩下大口的咽气，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呼吸。
她用力抓住永夜的手，身体因剧烈的喘气而不住颤抖，双眼死死盯着哥哥，口型做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你们，填补我断裂的亲情。
永夜想说什么，但喉头被哽咽了。茗觞颤抖起来，似乎是想安慰哥哥不要哭。
哥哥从来没在自己面前哭过，印象中的哥哥一直都是很冷静，从来不会哭的。
所以，哥，你别哭……
极昼是第二次爆发，原本就疲倦，哪吒的力量突然暴涨起来把他推回去的时候他努力回击，但是已经敌不过了。
就像跑长跑一样，最后冲刺的关头，只要有人的爆发力比你更猛，能在你拼着最后力气冲刺时超过你，你也不可能再反超了。
敖丙站在屋顶上，平静地看着极昼用灵力在这场战斗长跑中做最后的冲刺，但已经是强弩之末。
要快点……再努力一点……
弟弟……
敖丙还在看着，突然一道身影从他身边掠过，永夜狂奔几步，头也不回地张开残缺的双翼用力跃向那一片火光想救下极昼。
那片火焰范围很大，并且热量很强。还没碰到极昼，永夜的手也已经被魔丸肆虐的灵力灼伤，但他没管。
敖丙不能不管，也冲过去一把护住永夜将他拉回了屋顶上：“你拦不住的，别去送死！”
永夜在他怀里疯狂挣扎，丝毫不在意伤口被一层层撕开。敖丙不想看到他的血越来越多，索性一掌劈在他颈侧，永夜晕了过去。
他搂着永夜在屋顶上坐下，茗觞已经没了心跳和呼吸。他注意到茗觞的脸变得很干净，头发也变整齐了。
应该是永夜最后给她整理了仪容。
魔丸的力量摧毁一切，最终还是全都灼烧在了极昼身上，极昼像烙饼时给饼翻面，从空中“啪”的一声被拍到地上，没了动静。
哪吒提着火尖枪在空中看了极昼一会儿，然后他回到敖丙身边。
敖丙把永夜往怀里塞了塞，冲哪吒扯了扯嘴角：“他没事，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哪吒看着永夜身上已经浸透了衣服的血，以及比平时更加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
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踩着火尖枪回到了半空中。看了一眼相互搀扶着的李靖夫妇，又转向尚在乱斗的除妖人和飞龙族，举起了火尖枪。
敖丙没看，他轻轻抚摸着永夜的耳尖，帮永夜擦掉嘴角的血迹。永夜安静的闭着眼，如同他每一次在半夜睁开眼时，看到的永夜熟睡的模样。
曾几何时，他也曾经想过，等一切都结束了，就和永夜一起奔赴永恒。不必在意责任和种族的仇恨，只在意清风明月就好。
如果我不曾托生灵珠，如果你不是冥龙，哪怕我们自私，哪怕我们目光短浅，哪怕我们不曾有远大的抱负和强大的法力。那样也好，怎么都好。
我想和你回到龙窟继续看星空，再回到东海或其他海域，看航船漂泊，看云归云绽，看日落日出，看冷月在墨夜孤光自照。海豚在腾跃，信天翁展开双翼滑翔到了无人之境。
虽然他明白，永夜没有机会看这些了。
火尖枪一掷而下，火光冲天而起。有天庭印记的人不会伤害对方，所以他的攻击不会伤害到除妖人，只会灭杀所有还活着的龙。
湮没的风扬起来，敖丙又把永夜搂紧了一点，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
或许只是不想让永夜看到同类被炙灼而死的样子。
巨响惊醒了永夜，敖丙没注意到。
直到永夜一翅膀用力把他推开三四米远，他这才反应过来。
但来不及了，永夜张开双翼一鼓作气冲进了那团火光。火红色灵力生出巨大的气浪席卷了整条街道，永夜的身影瞬间被吞噬殆尽。
敖丙站在原地，像是养鸟的人不小心打开笼子，鸟儿转瞬之间飞走，而打开笼子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能看着空荡荡的鸟笼发呆。
气浪消散，烟尘坠地。
所有飞龙横尸在地，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
熙然，霜降都死了，还有很多除妖人躺在地上。穆馨还活着，正抱着姐姐的尸体呆坐在地上。
李靖夫妇相互搀扶着跑过来查看哪吒的伤势，殷夫人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儿啊，没事吧？”
“没事儿，”哪吒咧嘴一笑，“爹娘，你们没事儿吧？”
“我们没事，最好再检查一下战场，你方才对付的那条龙死了吗？”李靖问。
敖丙回到他们身边：“都没事吧？”
“没事，”哪吒看了他一眼，压平了声音，“永夜……是不是冲进来了？”
“是，”敖丙竭力保持平静，“没事，我一会儿找找，看他烧糊了没有。”
哪吒看到他的手在颤抖。
他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嗯”了一声，拍了拍敖丙的肩膀。他看着敖丙一个个看过地上每条龙的尸体，手越抖越厉害……
他感觉敖丙精神都有点恍惚了，最后实在于心不忍，他走过去打断了敖丙的寻找：“我们去看看那条龙吧，他是永夜的哥哥吗？”
“是，”敖丙的声音都不是平时沉稳的声音了，声线有点飘，“他叫极昼。”
“他俩的名字还挺搭的啊，这雨半天都不下，太阳都快落山了吧？”哪吒没话找话。
敖丙只是点了点头。
是啊，这场战斗，燃烧了一整个白昼。
太阳快要落山了，阴沉的天空模糊了时间，盛夏将至，凉雨再次姗姗来迟。
穆馨抬头，她看见陈塘关百姓各家各户的青壮年男人拿着斧子镰刀之类的武器正跑过来，极昼就躺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陈塘关百姓世代抵御妖族。
龙窟的时间流逝慢，自永夜成为族长以来，在人间，妖族和除妖人的纷争已经持续了三百多年。除妖人和普通百姓们同吃同住，时常有除妖人被妖杀死，所以百姓们觉得妖还在吃人。
永夜冲进火光的时间偏晚，并没有直接被攻击打中，而是被气浪摔进了茶楼的废墟里。大半个身子都被废墟压住，意识迷蒙。
永夜的位置离极昼只有十米左右。
极昼没有死，他最后的法力冲刺保护了他自己，只是被摔晕了。尽管这样，他腹部依然被火灼伤，头也是炸裂般的疼。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了他的弟弟。他不知道弟弟是否已死，他低声呼唤：“永夜……”
永夜听见了哥哥呼唤自己的声音，他失血过多眼前一阵阵发黑，手脚也冰凉。他强撑着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哥哥。
极昼苦笑了一下，拖着虚脱的身体向弟弟爬过去。爬了大概半米，他觉得也许可以试试看站起来……
一把斧头劈在了他的腰上，深深的砍进了肉里，与骨头只差秋毫。极昼没能站起来，一头栽倒在地。
没那么快死，他马上抬起翅膀准备反击，冥龙翅膀全力甩打的力量可把人的腰椎捶断。
他转过头的那一刻，马上发现来的不是除妖人，而是陈塘关的普通老百姓！
他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收回了马上就要打下去的翅膀。
不伤害……普通人……
那一瞬间的愣神和停止攻击，成为他最后的挣扎。
在他停止攻击的同时，另一把镰刀劈在了他的脖子上，大动脉“呼呼”喷血。
第三把斧头，劈在他脖子上，第一下没断，那人又砍了两下，剁下了极昼的头颅。
对妖族的仇恨，倾泄在了极昼身上。
百姓一直在旁边观战，都能看到龙族的实力，知道自己不是龙族的对手。只能将对妖族的愤怒和仇恨发泄在虚弱的极昼身上。在他收回攻击后依然没有停手。
有些仇恨啊，是无法被原谅的。
人性，妖性，之中都带着报复的本能。谁又能说这是出于什么心理，谁又能说谁对谁错？
对着极昼的刀斧，和当年生辰宴对敖丙的谩骂，区别能有多大？
杀戮，浩劫，皆是蓄谋已久。善恶不一定殊途，在这个故事中谁都不无辜。永夜和极昼本就满手罪孽，不可饶恕。没未来，没退路。
去查看极昼的哪吒和敖丙，完整的看到了极昼被剁下头和肢解的全过程。
同样看了全过程的，还有永夜。
第一个上前的那壮汉扔下斧头，冲着极昼的脸啐了一口：“俺爹娘说，祖上不少人都死在妖手里，那么多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他指了指死去的除妖人，“也都死在妖手里，今儿我还就解个气！”说罢，他又往极昼身上吐了口口水。
永夜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脏仿佛都凝固了。心里的痛苦像干柴烈火熊熊燃烧他自己。
若是白昼消失，夜晚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白昼终结之际，夜将燃。
夏彻死了，茗觞死了，极昼死了，其他龙也都死了，他伤势很重，很快也会死。
还有很多除妖人活着，他唯一的血亲，他的哥哥，在他面前被他们一直不去伤害的普通老百姓杀死，肢解，尸体被侮辱。
他生平第一次完全被仇恨裹挟。巨大的愤怒和仇恨冲撞他的内心，胸口一阵痒混合着痛，他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刺破，吞噬整个陈塘关。
“我们要一起改变三界。”他曾经这样对极昼说。
“嗯，一起。”极昼笑着回答。
“我会一直陪着你，因为我是你哥哥。”
“我一心一意效忠于你，若是你死了，我也不会独自活下去的。”
“我们是兄弟，无论前方是奈何桥或黄泉路，我们都生死与共。”
哥哥……
他想起夏彻为了冲破对法力的封印而震碎了妖核，夏彻的灵力摧毁了茶楼。如果他自己也全力试图摆脱封印，那么就算他的妖核破碎，灵力统一爆发出来，也可以直接毁掉陈塘关！
他开始努力试图冲破封印。
“唉，这样也好，最后一条龙了，让他们发泄一下吧，”穆馨来到敖丙和哪吒身边，踢了一脚极昼的头颅，“姐妹们……几乎都死了，村民们要发泄就发泄吧。”
永夜全力试图挣脱封印，但没了龙筋，他很难做到这一点。
就在这时，穆馨踢了一脚极昼的头颅。极昼死不瞑目的眼睛转过来，看着永夜。
不是恐怖的眼睛，透着浓浓的担忧和不放心。
是啊，哥哥原本是要到我身边的……
他不知道极昼想说什么，但他知道极昼放不下他，他想说哥你太疼了就放心走吧，他明白无论再怎么吹笛子哥哥都不会回来了。
他听见了穆馨说的话，发泄？他想起洛愁从前让他用口腔为他泄欲的时候。
发泄？
他听得出穆馨面对极昼尸体时，语气里的一丝愉悦。
哥，你放心，我让他们血债血偿。
再也不要想着什么善良，再也不要有什么同理心，再也不要原谅别人了！
他终于明白，他要毁灭的不是天庭，不是陈塘关，而是他自己。
如果杀死极昼的是随便一个除妖人，他都不会如此愤怒。
如果极昼止住攻击时他们没有砍下去，他也不会如此愤怒。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啐的那两口，他也不会如此愤怒。
敖丙愣愣的看着极昼死亡的全过程，突然想起极昼原本是要爬向什么地方的，还没等他看过去就听见废墟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是轻微的坍塌。
永夜从废墟里站了起来，他右腿被削掉了一大块肉，白色腿骨清晰可见。左边肩膀被废墟中的尖锐物切开，左臂耷拉着，已经废了，肩膀处的切口仿佛下一秒就要整个左肩连着左臂掉下来。浑身是血，翅膀残缺不全。
他猛一抬右手，紧紧一握，随着一声巨响，那抑制法力的屏障与不让妖族进出的屏障，一同碎裂。
愤怒的力量，丑恶的力量，他冲破封印恢复了法力，妖核也没有碎裂。愤怒与仇恨是一种可怕的信念，可怕之处在于它们的爆发往往比正面情绪来的要疯狂。
他已经一无所有。
永夜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人群，笑了。他轻声说：“你们都去死吧。”
敖丙看着永夜的瞳孔在颤抖，这样的伤势，以永夜的身体素质，直接死掉也不过分。
所有幸存的除妖人都围了过来，百姓也纷纷探出头来看他。永夜面前是乌压压的人群，背后是茶楼的一片废墟。
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再也没有谁站在永夜身边了。
他的兄长，妹妹，挚友，师父，以及和他一起来的同族都死了，终于只留下他一个。
敖丙突然想起，永夜当年面对天庭时，也是孤零零的一个。
独自面对天庭，现在独自面对除妖人，失去了一切，不久后还将独自面对死亡。
他毅然决然的迈出了人群，向着永夜走去。
殷夫人诧异的问了一句：“敖丙？”
“你这是要去帮他吗？”穆馨诧异的喊出了声，“黑发金瞳，他就是传闻的妖族族长吧！敖丙，你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吗？”
“你啊，这种时候……”永夜突然笑了，“就别假惺惺的装老好人了，行吗？”
敖丙的脚步顿住了。
“明明从来都没有杀过除妖人，我当初求着你加入我们这边的阵营，你死活不愿意啊？现在又假惺惺的装什么同情啊？”永夜提高了音量，敖丙看着他说话时嘴里不断露出獠牙，“妖族的叛徒，离我远点！”
“你给我住口！”穆馨顿时急了，“他念及你们是同类，同情一下罢了别不知好歹。你不是曈昽，你是罪孽深重的妖族族长！”
“闭嘴。”哪吒沉下声音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警告谁。
“你和我们没关系，和妖族也没关系，”永夜盯着敖丙，“离我远点，叛徒。”
离我远点，趁着你的手还干净。
敖丙想说什么。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永夜，不应该啊。
我应该要跟你站在一起的啊。
你说你心疼当年的我，我也心疼现在的你啊，承担了妖族千年的仇怨，最后只落得这样的下场。当初那么温柔的告诉我别自责，自己却直到现在都被负罪感拖着。
永夜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一抬手。
金色灵力爆发出来，席卷了整条街道。眨眼之间，整条街道被夷为平地。
永夜慢慢朝着关内走去，走了两步就脚步一顿，猛地吐出一口血，狠狠捂住了肩膀上龙筋的伤口。
龙筋空缺，还在强行使用法力，妖核是一定撑不住的。因为这个原因，异能也用不了……至于元神，他也没力气再去控制了。
控制脱离身体的元神比控制法力要难，他现在这个用法力都费劲的状态再跑去控制元神，可能会直接炸掉吧。
“快阻止他！”太乙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出来，“永夜的实力，要毁了陈塘关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每使用一下法力，妖核就一阵剧痛。尽管法力恢复，但永夜太虚弱了，脚步甚至都不稳。
左手废了，他一直抬着右手，右手扯着灵力。他走到的地方，灵力一口一口吞吃房屋。里面的百姓四散奔逃，逃不掉的，就直接被他的力量瞬间吞食。
不想管什么善良或者同理心了，自我什么的也可以统统不管。
我只要复仇，哥哥死了，他的仇恨指向了所有的人类，所有的。
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伤口一直在渗血，失血过多让他几乎精神恍惚，他一步一踉跄的走着，灵力护着他，哪吒和李靖夫妇，还有除妖人，根本近不了身。
双腿已经丧失知觉，眼前再次一黑，他一个不稳就跪倒在地上。他精神恍惚，游离着想要站起来。
恢复了法力又怎么样？太虚弱了，没力气用法力，还不是白白的……死掉……
在场的人看见他跪下去，马上纷纷冲过去。哪吒举起火尖枪，准备爆发出最强的力量。
坚持不住了，要死了，我……
“弟弟，我们不会输的，哪怕世界毁灭了我们也不会输，因为这一次，我们一起，你懂吗？我们谁都不会独善己身的。”
“哥，我们要一起，知道吗？”
“你算是我挚友了吧，不管怎么说，一起！”
恍惚中，他听见极昼，茗觞，夏彻的声音。回忆涌进脑海，他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都还活着，都还在自己身边。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悲怆和快乐，毁灭自己不难！
哪吒的火尖枪扔过去，火光爆出来的一瞬间，永夜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永夜用灵力托着自己的身体，浮在半空中。他抬手，用尽他最后的力气聚起一个巨大的法阵，他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这个法阵上。
这是他用来毁灭天庭的法阵，所有的力量，都在这里。天庭都能毁灭，陈塘关就更容易了。
金色灵力嘶吼着，咆哮着，冲向下方的陈塘关。
却被挡住了。
敖丙张开万龙甲，接住了他的攻击。万龙甲由永夜的血收回碎片，借永夜的灵力自然融合，还有永夜的龙之逆鳞，真正的坚不可摧。包括永夜自己的攻击。
“用万龙甲对付我？”永夜低头看着他，笑容中有一种伤感之意，“殿下，您可别忘了，万龙甲上，那是我的血，那是我的鳞片啊！”
“你逼我的！”敖丙吼他，“我不能让你害人！你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永夜回答，“你要救他们，就先踏过我的尸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停手吧，永夜，”敖丙不想放弃，“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可以，好吗？”
“别说这些了，”永夜垂了垂眼眸，“其实，我不知道我还该不该信你。”
敖丙被这句话震了一下。
“但是我今天，”永夜抬起眼睛，“一定会完成这场屠杀！”
敖丙极其痛苦的闭了闭眼，睁开眼后眼神决绝，他伸出手：“李哪吒！”
哪吒立刻会意，踩着风火轮冲上去握住了敖丙的手。红蓝双色灵力漩涡立刻出现，开始吞噬永夜的法力。
“在天庭待了一年多，得到不少滋养，现在的混元珠，真正有饕餮般的吞噬能力，”太乙对李靖夫妇说，“唯一的问题是他们能不能吞，而不是吞不吞得下。”
法力被吸进红蓝漩涡后，永夜依然拉着自己的力量，并且控制自己的灵力在漩涡中横冲直撞，强烈的纠缠。
冲撞的越来越狂暴，混元珠的力量开始压不住。漩涡奇怪的胀大，很快就会被撑裂。
压不住的，怎么可能压得住？
漩涡出现了裂痕，他的灵力从裂痕中迸出，直冲哪吒和敖丙而去。
“小心！”敖丙一把推开哪吒，永夜的灵力在他身上平添数条伤口。他千钧一发之际用自己的法术屏障挡了一下，做了缓冲。否则，他会直接被永夜的灵力撕裂。
但是他和哪吒都没有退开，依然努力吸收着永夜的灵力。
在犯傻吗？永夜皱了皱眉。
刚刚从裂痕中出来的灵力不过只是我全部法力的细枝末节，强行维持漩涡的话，我马上就可以用法力撑裂你们的灵力漩涡。
再不让开，你们俩就都等着被我活活撕碎吧！
敖丙一袭白衣上金色的血分外明显，刺痛永夜的眼睛。
“别挣扎了，”永夜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你们不是我对手，何必送死呢？”
敖丙模仿他刚才的语气：“你要杀他们，就先踏过我们的尸骨！”
永夜瞬间沉默，他凝望着敖丙。
敖丙的血还在衣服上渐渐渗透开来，永夜控制着，拉着灵力的手有点颤抖。
他断裂的肋骨爆发剧烈的疼痛，手几乎已经丧失了知觉，只是盲目的维持着法力。他明白自己快撑不住了。
再跟混元珠耗下去，再拖点时间，他自己就会死掉。
他的伤势不允许他松懈，他必须在生命力耗尽之前用自己强大的法力毁了陈塘关。
可混元珠也在拼了命的拉着他的法力，他要毁了陈塘关，就必须马上把混元珠弄死。
控制一下元神让敖丙用不了法力……或者用异能……异能……
他试图控制元神的那一秒妖核突然爆发出剧烈的疼痛，他知道强行用法力对妖核已经是巨大的负担，再用个元神异能……
那就是嫌自己的妖核炸的不够快。
如果只有哪吒，他会毫不犹豫的撑裂漩涡杀死他。
万龙甲无法覆盖整个陈塘关。
要么你踏过混元珠的尸骨毁了陈塘关，要不你就被他们耗死或者法力被他们抽干。
可是……
我舍不得。
他回想起昨天晚上，敖丙靠在他怀里，他看着敖丙的睡颜。敖丙的嘴唇是初春时节灿烂整座山杜鹃花的颜色，皮肤如同高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发丝是薄暮时分的天空。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脸埋进他发丝里，第一次来陈塘关的时候，他还分析了敖丙的性格。敖丙的性格是收着的，很多事情他不会选择发泄，而是一直憋在心里。这样很容易心理出问题。
所以他平静地点醒了敖丙，让他发泄出来，心态变好了做什么事都会顺利一些。
其实也有他自己的私心吧，敖丙很干净，太干净了，几乎不符合妖族天性的干净。他也想看看，如果敖丙拿起屠刀，浑身沾满鲜血会是什么样子。
敖丙越来越依赖他，因为永夜可以稳稳的接住他所有的情绪和爆发。他不必担心永夜会因为他的倾诉而产生同样的负面情绪，因为永夜曾经也是这样过来的。
永夜那时候觉得，时机差不多，可以劝他加入我们的阵营了。反正，他喜欢敖丙，劝敖丙回到妖族不会有什么难处的。
对着敖丙的眼睛，明澈而温柔的蓝瞳。他知道让敖丙加入他们就等于毁了这一切。
算了。
混元一梦，一体双生，他还记得天劫落下的那一刻敖丙奋不顾身冲进天劫的样子，与哪吒同生死共进退。
经历过各种事，一起重塑肉身，一起玩耍，哪吒的性格有力的与敖丙的性格形成鲜明对比。
同样是妖族。
他认可哪吒，哪吒外表欢乐的不行，笑嘻嘻的，但他知道，哪吒的内心和敖丙一样，寂寞而柔软。
哪吒是个很好的朋友，东海海底冰凉深邃，哪吒带着敖丙感受这个世界的鸟语花香。
那天，决裂之后第一次正常的跟敖丙见面，他第一次那么快速的落荒而逃，随便找了一棵树停下来。风吹的树梢都在颤抖，蜷缩自己，放声痛哭。他内心对杀戮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冷漠。
本来可以让敖丙变得和他们一样的。
算了。
敖丙抬头看着永夜，他熟悉永夜这个表情，他知道永夜要心软了。
不要心软啊！你现在心软了……就会死啊。
永夜和敖丙对视了几秒钟，颤抖着闭上眼转过头，手上放松了拉着法力的力气。
混元珠的漩涡瞬间恢复，永夜的法力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涌入混元双生的黑洞！
永夜认输了，敖丙意识到这一点，他放弃了。
永夜放弃了，毅然决然迈向了死亡的深渊。
法力被硬生生抽干，妖核也顶不住巨大的压力，没有直接炸裂，而是出现几道裂痕再一点点崩坏。
永夜无力的坠落，向着蓝色的海面。
冰冷的海水拥抱他，裹挟他缓缓沉向深海，金色的血在海水中晕染开。
他不甘心的咬牙，眼泪还是涌了上来，和血一起化在海水中。
哥哥……对不起……
我认输了……
什么都……结束了……
敖丙冲进海中，把永夜带到了沙滩上。永夜靠在他怀里，他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永夜瘫软在他怀里，身体已经冷了，敖丙安慰自己那是被海水打湿的。
永夜无力的抬起手，去擦他的眼泪，敖丙一把抓住他的手，手也是冰冷的。
永夜轻微的颤抖，他的妖核在一点点崩坏。
“敖丙……”永夜喘息着开口，“我……回不去了……”
“你要回去啊，你当然要回去啊，”敖丙的眼泪滴下来，“这里是陈塘关，你不是还在这里答应过我，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喉咙哽咽到酸疼，他用尽全力挤出声音：“永夜，你别死……”
永夜笑了，急促的呼吸着，他低声说：“对不起。”
停顿片刻后，他继续说：“我不在了……你要一直开心……帮我……走完永恒……”
“你不在了，我怎么开心的起来啊？”敖丙温柔了语气，“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去，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啊？”
他现在无比清楚的感受到，永夜要离他而去了。
就在他面前。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永夜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竭力转过头，看着哪吒。目光里是无声的祈求。
哪吒心里泛起一阵难过，他明白永夜在这种时候要对他说的只可能有一件事，一件永夜不说哪吒也会做的事。
哪吒看着永夜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会帮你好好陪着他的。
永夜的眼神温柔下来，盛上一汪笑意，脱力的软下身子。他努力往敖丙怀里窝了窝，像他之前无数次做的那样。
敖丙紧紧拥住他。
永夜勾起嘴角，闭上了眼睛，笑容凝固了，手垂落下来。
永夜死了。
“永夜，”敖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永夜！”
没有回应，当然没有。
妖族千万年以来的第一任族长，就此陨落。
白昼终结之际，夜将燃。燃烧殆尽的燃。
敖丙紧紧搂着永夜的尸体，肩膀剧烈颤抖，哽咽着说不出话。
穆馨不解地想问什么，却被哪吒拦住了。哪吒对众人说：“诸位，别站在沙滩上了，回关内处理后勤吧。”
李靖夫妇彼此对视一眼，点点头，带着众人走向关内。
敖丙指尖划过永夜胸口，他摸到一个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只用黑玉做的镯子，是永夜的龙身，一并掉出来的还有那个毛毡球。他把它们塞进怀里。
“如果我不是灵珠，一定跟着你大杀四方，”他轻声对永夜说，“可是，来不及了。”
雨始终没有落下，乌云散去，夕阳无限好。陈塘关的落日很美，余晖无限的落在海面上。
名叫永夜的龙，终究死在了夜晚来临之前。
他在永夜冰凉的嘴唇上落下一吻，抱着他站了起来：“我带你回家，好吗？”
“混元珠，你们立了大功，杀死了妖族族长，多谢。”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敖丙震悚的抬头，哪吒，李靖夫妇，以及所有除妖人都震惊地回头。
元始天尊端坐在莲台上，出现在他们眼前。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白昼终结之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