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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黑云翻墨未遮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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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王法吗?”夏彻和永夜照样在准备午饭,“他们居然还是让我们做饭?”
永夜没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锅里翻滚着的雪白的鱼汤。火候差不多了,他把切好的嫩豆腐放进去,又切了一些葱花。
“想啥呢?”夏彻过去戳戳他,“喂,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雨来迟了?”
永夜又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回答,最后他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回去……”
“回去?回去哪儿?龙窟吗?”夏彻问。
永夜摇摇头,没说出来。
如果可以回到告白的那一天,甚至是更久以前,我一定会把所有情感藏在心里。
可事已至此,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你们龙族说话都像猜谜语一样吗?”哪吒问敖丙,“他那两句话我硬是没听懂什么意思。”
“他脸皮薄,可能不好意思告诉你,所以用浮言带过吧。”敖丙说。
他没有告诉哪吒的是,他在某一个瞬间似乎知道了永夜的意思,但那意味像昙花一现,念头闪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他不希望永夜以任何一种方式后悔。因为他最清楚,夹在后悔与不后悔之间的感情有多难受。
下午又下雨了,他俩在茶楼里窝了一下午,一直在看雨。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和永夜待在一起了,什么也不用想,只需要懒散的靠在一起就可以。
茗觞跑去了客栈,找到了极昼。洛愁不在,他去山上散步了。
极昼很意外,茗觞从来不会主动找他,一般都是跟永夜黏在一起。
“哥,我就想问你一件事,”茗觞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切入主题了,“夜哥他到底打算怎么处理敖丙的事?不会真的要他加入我们吧?”
极昼挑了挑眉:“他没告诉你?”
“我就是来听听你的意见,”茗觞说,“毕竟,这种事他一定是首先找你聊过才做决定。”
“没错,”极昼笑了笑,“那你呢?你怎么看?”
“我不同意,如果夜哥答应了,我也会锲而不舍的阻止,”茗觞说,“阻止不成再说。”
“嗯哼,为什么?”极昼问。
“你们比我更清楚这一次的战斗比任何一次都要九死一生,这一次的除妖人是真的很强,”茗觞说,“如果敖丙再次临场变卦,我们不可能再有像天劫那一次的反应时间了。”
“他没同意,”极昼说,“放心吧。”
“当真?”茗觞刚开了个头就憋了回去,“算了,这种事情你也没有必要骗我。”
“那是自然,”极昼说,“你这几天怎么样?有好好训练吗?”
“有,”茗觞已经准备走了,“那我回去了,拜拜。”
极昼看着她离开,他想起他第一次向永夜告白的时候。挺有趣的,洛愁当年一直希望他们放弃和谈直接把除妖人全杀了。
晚上,洛愁终于把那一大葫芦的药送了过来。永夜直接把药葫芦拿回了房间。
“这是你每天要喝的药?这么多?”敖丙靠在永夜身上披着他的翅膀,“真的不怕把自己药死吗?”
“你说话也被夏彻带坏了啊,”永夜叹了口气,“反正喝了这个药就可以续命了,以及我身体底子也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差,该做的还是可以做的,殿下也不必担心。”
敖丙没说话了,只是看着他把葫芦里的药一口气灌完,然后从他手里拿过葫芦放到旁边的地上,用手帕帮他擦了擦嘴:“苦吗?”
“苦啊,”永夜看着他,“怎么办呢?”
“那你要不吃点糖……”敖丙话还没说完就想到了什么,靠过去吻了他的嘴唇,“这样就不苦了吧?”
“药味全过渡到你嘴里了吧?”永夜说,“倒也不必如此。”
敖丙抿了一下舌尖的苦药味,冲他笑了笑:“不苦,甜的。”
“最好是,”永夜躺下来,“吃完药了,接下来会有大概六个时辰精力充沛,看看会不会有人跟我约架的……”
“约架?”敖丙俯下身用嘴唇贴了贴他脖子,“我第一个,开打吧。”
“我输了,”永夜想都没想就偏转脖子把最脆弱的颈动脉暴露给他,狼群向狼王臣服的动作,“你打败我了。”
“认真点啊,你可是妖族族长,这么轻易就向我认输了,”敖丙用指尖摩挲着他颈动脉,光洁的皮肤下血脉跳动着,“这里是和妖核并列的命脉,不是吗?”
说完他低头轻轻咬了一口,他知道飞龙族颈动脉异常敏感,永夜轻轻抖了一下。
他半伏在永夜身上,像小奶猫的爪子挠一样温柔地啃咬永夜最脆弱的地方。他稍微用点力永夜便微微颤抖,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他们都是。
吻顺着颈动脉向上爬,喉结,下巴,最终是嘴唇。薄唇的颜色是海底帝王般红珊瑚的颜色,光泽而诱人。品尝上去,柔软的触感。用舌头濡湿那薄唇,永夜乖乖的任他随意摆布。探入他唇齿之间逗弄他的舌头。一只手找到永夜的一只手把它按到它主人的头顶,另一只手摩挲他的腰。
舌尖在他口腔里温柔的掠夺,不时擦过永夜的獠牙,比夜晚的弦月还锋利的獠牙,杀戮的锐器。永夜乖巧的任他按着。
接吻的时候修长的睫毛微微翕动,按着他的手时抚摸到他锋利的指爪,还有他劲瘦的腰,其实都是为了杀戮而生的利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在战斗中能够更干脆利落的结果对手的性命。
永夜依然乖巧的任他摆布,顺从而柔软。杀人无数自身为恶的妖族族长在他身下,在他怀里。他放开永夜。热吻过后薄唇水润微肿,显得他脸庞更加妖艳。
看着永夜,不由自主就会回想永夜杀人时的冷酷,还有他昨天看着熙然时眼睛里疯狂而放荡的杀意。永夜睁眼看着他,比星星还漂亮的眼睛里只有热吻后的意乱情迷。
回想这一切再对比,他知道杀戮成性的妖族族长只在他面前如此乖巧。征服欲潜滋暗长,不由自主想再欺负他。永夜是罪恶本身,但只是诡异的加强了征服欲。永夜时而疯狂时而沉静,时而放纵时而乖巧。
想看他哭,可怜兮兮的哭。他身为灵珠,只在永夜面前有这种阴暗的想法,永夜放纵他的欲望而不自知。
看他愣住了,永夜抬头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脸上五官堆砌轻浮的笑:“殿下?”
他刚想再吻他,永夜就抬手捂住他的嘴,依旧笑的嚣张而轻浮:“殿下,看来今晚我是要笑到最后了,您觉得呢?”
“不可能。”敖丙把他的手拿开,轻声回答。
然后他展开一个更小的屏障,永夜的伤口已经敷了药,他用这个小屏障保护伤口不受二次皮外损伤。
反正事后他都要哄,那中途永夜哭的不管有多惨都可以拿来欣赏。
妖族祖传的嘴欠,如果从欲望层面来说,那就是永夜在真的被弄到除了哭以外说不出其他话之前,都会锲而不舍的嘴欠撩拨他。
你说他听话吧,他那个嘴真的,说他不听话吧,嗯……
“你越嚣张就被欺负的越狠,”敖丙还是得把他搂在怀里哄,“虽然你哭起来很好看,但是哭的太惨了我又心疼,”他捏了捏永夜的脸,“你就不能听话点,少说几句吗?”
“色字头上一把刀,殿下也未能幸免呢……”永夜的声音染着浓浓的困倦,“早点睡吧,后天你们就生辰了,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期待生辰礼物啦……”
敖丙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好,我会的。”
永夜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敖丙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你今天跟夏彻商量怎么说服妖族了吗?”
“放着我来就好……”永夜拖着声音,“殿下,你也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哦……”
敖丙一愣:“什么事?”
永夜没说话,转眼间就沉入了睡眠的深水。
敖丙继续想,我答应过什么?我……这就忘记了吗?
他很少忘记对别人许下的承诺,尤其是对永夜,但是他这会儿是真的想不起来。
今天又有两条腿已经开始融化的龙进来了,他们会在这里等死。我看着那么多龙死了,我没有死掉或者没有感染,都是靠着洛愁的药。过多的草药让我头晕目眩腹部疼痛难忍。
左手刚被剥了一块皮浇上热水,还要带着伤口与洛愁对打。一旦输了,就跪下来用口腔为他泄欲。
“你听不听话?”洛愁把刀插进他指尖,撬开他手上的指甲,“当不当这个族长?”
“别……不要!啊!我……当……好疼……”他看见自己哭的涕泗横流,那一年他只相当于人类的六岁。
洛愁让他跪在地上张开嘴,在他面前解开裤子,把欲望捅进他嘴里。其他的场景,刑罚,各种刑罚落在他身上。他站在一边看着年幼时分的自己在鞭挞下无力的哭泣,旁边也是各种哀嚎着腐烂融化的龙。
他永远记得被带出房间的那一天,他之前的玩伴都躲在父母怀里惊恐的看着他,没有谁上来同他说话。他明白自己的伤口很恐怖,他知道自己从此走向了另外一条路,同龄的孩子还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丑恶,他们的父母用善意的谎言让他们安心。
永夜一言不发的穿过他们的目光,从今以后他们不再是玩伴,他将一步到位的成熟,同敖丙一样,在命运与心智的巨大落差中推向一步到位的成熟和成长。
永夜其实从来没走出过那个房间,他的环境与他同仇敌忾,他选择了罪恶,成为妖族的武器。
残忍的刑罚持续了一年,结束后,洛愁带他去看天庭袭击过后妖族横尸遍野的情形。他对永夜说:“你有力量,所以你要去保护他们,这才是我想告诉你的,这才是意义。”
永夜已经跑过去跪在一只还在地上抽搐的狼妖身边,他的肚腹已经被撕烂了,肠子流了一地,嘴里不断喷出鲜血。他焦急的冲着洛愁大喊:“你快救他啊!先别说别的先救他啊!”
“救不了了,内脏都烂了,”洛愁拿出止痛药,“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你就成为族长,去保护他们,将这些作为你活着的意义,明白了吗?”
还有其他的横尸遍野,其他的场景,所有的场景,在他梦境里飞速回放,走马灯一样。
最后,回到一朵鲜红淋漓的玫瑰。
永夜猛地醒来,敖丙已经抱着他睡着了。回想了一下梦里看见的场景,那是他的过去。
他很少梦见他原封不动的过往,一般都是梦见乱七八糟的怨魂噬咬他对他说要去复仇,但是很少梦见原封不动的过往。
那朵玫瑰,他差点以为自己快忘了。
只有他知道,洛愁把他用刑具虐待成那样子,再让他带着没有愈合的伤口练习打斗,是因为永夜自己说了,面对除妖人不能用法力。
所以,不管你受了多重的伤,只要你还能动,只要你还没有被肢解,你就要像从未受过伤那样去用力的战斗。一直到你被肢解失去了行动能力,直到你死。
或者,或者,或者你失去双臂,你还可以用嘴,洛愁甚至在拔出自己欲望后把尖刀塞进他嘴里再反绑他双手,让他用嘴练习打斗。
因为,你要解除妖族的罪恶,你要承担妖族最后的罪恶,肃清伤害妖族的人,解除妖族的愤怒,然后过滤掉妖族的罪恶,以你的新生换取妖族的新生。
这是你活着的意义。这是你身为冥龙,有力量的代价。这就是你的命运。
想着想着才发现伤口正在剧痛。
其实在做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但他没说。
反正……也就最后两天了,敖丙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敖丙抱着他的姿势有点挤着伤口,他轻轻从对方怀里挣脱开。
敖丙本能的揪住了他的袖子:“怎么了?”
声音浸染浓浓的困意。永夜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没事儿,睡吧。”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睡不着了,口腔里突如其来涌上浓烈的腥甜。他用力把血咽下去。
伤口的剧痛开始蔓延到全身,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发烧,但全身还是有如同发烧时那样的酸痛。伤口处是炸着疼。
咽了好几口血了。反正不能动。
身体的剧痛不知何时平息。不过血倒是没有再涌上来了。
第二天,永夜和夏彻又在厨房里鼓捣这个鼓捣那个,敖丙在外面跟哪吒聊天,顺便他俩等饭吃,永夜跟夏彻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聊。
夏彻还在努力的切菜,永夜在旁边切一块生姜,今天中午准备整点虾之类的。
夏彻切了半天,余光里突然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他一抬头,果然看见一只小小的飞蛾状的东西落到了柜子顶上。
是什么呢?他有点好奇,是黄蜂之类的吗?
刚刚踮起脚去看,他只看到两根须子,出于更强烈的好奇他直接伸手去扯了一下那两根须子。
一只有他中指那么长的,油光水滑的黑棕色大蟑螂跟他来了个深情对视。
夏彻那一秒钟身体和心灵都做出了本能的反应,他腾的一声跳到永夜身上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永夜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大跳,马上转过头:“又怎么……”
那只蟑螂迈着它的小细腿慢慢从柜子上爬了下来,晃动着两根长须。翅膀在窗户投进来的阳光中反射出油亮亮的光。
它!怎么能!这么大!
龙窟没有蟑螂,说实话永夜活了这么久根本没见过几次蟑螂,更别提这么大一个。他那一瞬间都忘记了要把夏彻从自己身上拉开。
随即,蟑螂展开了翅膀,飞了起来。
冲着他俩。
夏彻几乎是尖叫起来,永夜很没出息的惊呼一声直接往后躲了好几步。敖丙和哪吒听见了夏彻的尖叫马上冲进厨房:“怎么了?”
永夜已经被夏彻挤到了角落里,也有可能是他不想出来。夏彻大吼:“那个啊!那个!你们两个别过来!怪物啊!”
“你不是吧?一个蟑螂把你吓成这样?”哪吒简直是服了,“你活这么大在山上摸爬滚打没有见过蟑螂?”
“你现在就去山上给我抓一只这么大的蟑螂?!”夏彻抱着永夜死活不撒手,“快打死他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放开我,”永夜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激动,但是手上很用力的推他,“你先放开我。”
“我知道了,”敖丙看不下去,“你先放开他。”
哪吒一巴掌拍过去把蟑螂打死了:“你们俩,真不是我说你们,永夜好歹也是,妖族族长吧,被吓成那样?夏彻你也是,服了。”
“可是它真的很大!”夏彻急了,“它真的很大啊!它还会飞你没看见吗?”
“是啊会飞,那又怎么样了?”哪吒无语,“永夜也会飞啊?也没见你在他飞的时候怎么样啊怎么就跟蟑螂过不去是吧?”
“跟蟑螂过不去又怎么了?”夏彻喊,“它在发光!它油光水亮的救命啊我的天,这里还有别的蟑螂吗?”
“可能有啊。”哪吒故意逗他,“不,是肯定有,而且这只蟑螂还有很多孩子,每一只都会爬出来和你打招呼……”
“行了闭嘴吧你!”夏彻扑过去打他,当然是轻轻的,闹着玩。
敖丙觉得画面有点空,这才意识到永夜今天一直沉默的反常。
几乎没有说话,平时他起码会说点什么的,但今天起床开始就几乎没有说什么话。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没事吧?”敖丙问,“被蟑螂吓傻了?”
永夜盯着哪吒看了半天,神色复杂。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好恶心的蟑螂啊……我出去缓缓。”
昨晚一口气梦见那么多真实的过去,真的像走马灯一样。记忆同时回来的时候他有点没缓过来。
那一年,他成为族长,但他不想杀人,所以准备和谈。
洛愁打死不同意。让极昼好好劝永夜。
毕竟永夜现在还刚过两岁生日,就算那时候同意成为妖族族长,也还是个孩子,况且天庭这次因为轻视了永夜的能力所以根本没把诛龙阵搞出来用,不然永夜恐怕早就死了。所以他这条族长之路肯定不可能一帆风顺。
极昼笑了笑:“我会的。”
虽然如此,洛愁还是不太放心完全交给极昼。他每天问永夜有没有改变主意,他告诉永夜,伤害妖族的人,你作为族长,一个都不能放过。
永夜在月夜对着天空发呆,在雨中对着水洼沉默,极昼在不远处看着他发呆,随着他的沉默而沉默。浩瀚的星空下,没有张开翅膀的永夜显得格外瘦弱。极昼突然想起来,他今年六岁,已经成年,而永夜刚到两岁,还是个孩子。
面对杀戮,他又能决绝到哪里去?
最后一次和谈失败,极昼被打伤。永夜还是做出了洛愁最想要的决定,肃清除妖人。
但是也只有极昼看见,他最心疼的弟弟在那一刻露出浓浓的失落。
极昼一言不发的提起刀离开了。他找到离他们最近的除妖人的宅邸,杀了他们所有人。
出于好玩的心思,他把他们的肚腹破开,将内脏剁碎撒满了整个屋子。血流了一地,那些内脏的碎片铺了一地。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那两年帮洛愁找草药的过程中经过一座山。山上怒放一种红色的花,花芳香馥郁,花瓣层层叠叠,美丽极了。
他从住在山上的云雀妖那里得知,这是玫瑰。
他捡起那些内脏的碎片,被剁碎的内脏裹着粘稠的鲜血,鲜红淋漓,他用它们堆成了一朵玫瑰。
弟弟,这朵玫瑰是送给你的。
族长,这朵玫瑰是送给你的。
少年啊,这朵玫瑰是我送给你的。
这是一切的开始,你会永远记住这朵玫瑰的。我帮你去杀人,你也可以不杀人,我帮你背负罪恶,这玫瑰是我的承诺。
他爱自己的弟弟,不需要原因,不需要理由。少年的喜欢从来不需要理由,理由就是夜晚的微风和烛火。
永夜看到了那朵玫瑰,晚上,他把极昼叫了过去。
永夜靠在墙上,抱着胳膊看着他,勾了勾嘴角:“之前有很多妖质疑我,那些舆论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是你干的?”
极昼看着他:“是,怎么了?”
“没怎么,”永夜说,“你就这么帮我怼着那些舆论,就不怕以后我的治理全部打你的脸?”
“那当然不怕,”极昼勾了勾嘴角,“别人我不确定,你的话我完全不担心。”
永夜愣了愣,轻笑一声:“本来我对自己挺有信心,你这么一说,我怎么着都得干点大事儿啊。”说完转身就走了。
“行呗,那你去干大事儿呗,不过龙王陛下,如果你不愿意杀人,就让我跟着你,为你代劳呗?”极昼用小时候哄他玩的语气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杀人多孤单啊,我在旁边唠叨唠叨你还好有个伴儿。”
永夜停下来:“我不愿意杀人?开什么玩笑。”
他们肃清除妖人的过程中去过很多地方。他们的罪孽开始于夏季。在夏季的浓阴葱茏中,秋日飘落的黄叶中,冬天飞扬的雪花中,他们并肩,罪恶铺路一往无前。
他们一起看过春天的繁花似锦,夏天的草木浓阴,秋天的枫叶飞舞,冬天的霜雪飘零。
他们是彼此唯一的血亲,是独一无二的。是昼和夜。
他俩就够了,他俩可以独立肃清除妖人,不需要其他妖的帮助。其他妖需要组队儿,他俩不用。
结果天雷下来的时候他俩没傻,敖丙冲进天雷的时候他俩才是真的傻了。
弟默兄泪。
为什么昨晚会做那种乱七八糟的梦?
永夜差点以为自己不会再想起来了。那个时候被关在小房间里,各种样子的拷打和虐待。
他以为自己无所谓了,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可是当回忆的走马灯再次浮现……
他把手按在旁边的墙壁上,手微微颤抖。他闭上眼睛深呼吸,把那些回忆吞进去。只要他自己成为了命运,别人就不能强迫他接受命运,反正原本也想要保护妖族,不是吗?
敖丙看着永夜盯着外面的街道发呆,他走过去轻轻把手按向他肩膀:“怎么……”
他手还没放上去永夜就转身抬手一把揪住了他手腕,力气非常大,瞳孔缩成一条细缝,眼神里是杀意的锋芒。
敖丙愣了一下:“怎么了?”
永夜马上松开手,只一瞬间又变回了温柔的表情:“没事哦。”
“真的吗?”敖丙帮他理了一下头发,“蟑螂不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吧。”
“我从来没见过蟑螂,”永夜说,“几乎没有。”
“这样啊,”敖丙说,“我之前在海里也没见过,恢复肉身的那段时间,哪吒带我见识了好多东西。想想之前的时间其实挺浪费的,都在海底泡着了。”
永夜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敖丙继续对永夜说:“我第一次上岸的时候,看到这个世界不仅仅是我在海底深处看到的那样的样子,跟着哪吒去大街小巷乱晃的时候,我才明白,这个世界还有那么美,那么多彩的一面。你也可以去看看,放下你心里的事情。”
永夜没有说话了。他沉默的像一具尸体,一具站在房间门口不动的活死尸。那一瞬间他的气息也冰冷的像一具尸体。
然后,他再次深深的点头,冲着敖丙温柔的笑了一下。非常温柔。温柔到有一种凄惨之意。然后他再次望向外面的街道。
外面还在下雨,还在下雨,雨滴一滴一滴从屋檐上打下来。韵律不已。
他伸手去接雨,敖丙站在他身边,看着雨滴一滴一滴落进永夜微微蜷起来的手心里,直到形成一个小水洼,手彻底湿了。
永夜知道自己没有过去,也从未有过未来。与罪恶为伍,便只能走向毁灭。明天就是生辰宴。他知道,他自己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命运,是他自己选择了命运。选择了成为命运。
所以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命运?又或者我们该不该相信命运?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身对敖丙说:“明天就是生辰宴了对吧?我其实很期待,毕竟你们去年的生辰宴实在是有些潦草啊,都在拆楼呢。”
“我也挺期待的,而且到时候你也会在,”敖丙拉住他的手,“永夜,认识你真好。”
“嗯,”永夜也笑了,“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他心里过不去的不是当了族长,他也没有那么斤斤计较,他也不是不愿意去为了妖族洗清罪恶而努力。他过不去的,只是他看到所有人都能好好的活下去而他忘记不了从前的痛苦。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很懦弱。
就算养父母不喜欢他,就算这样他也依然觉得挺开心的,虽然他很爱哭。直到他看到了妖族最狼狈的那一面。
他原谅不了洛愁对他的羞辱,原谅不了洛愁以那样的方式毁了他对这个世界所有美好的期待。可是,其他人都走的出来,都可以健康勇敢向上的走下去。而且坦白来说,经过痛苦他确实变得更好了。洛愁的方式不太好,但是目的是好的,结果也不错。
坦白来说,他自己也不是完全没错。
那,我为什么忘不了?我为什么想到那些画面的时候依然在痛苦和愤怒?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笑着,什么也没说。
“哥哥!”茗觞又跑过来,“你看我新编的发型!之前才学的!”
永夜换了另一种笑容,纯粹温柔的笑容,捏了一下她的脸:“真好看。”
生辰宴来的真的很快,太快了。下午,他们仨挤在厨房里刷三大筐螃蟹。
“啊啊啊啊我们居然刷螃蟹,这是认真的吗?”夏彻对着螃蟹自言自语,“螃蟹,我们居然刷螃蟹,为什么啊?这么难刷的螃蟹让我们刷,这合理吗?”
“你已经对着螃蟹自言自语了一个时辰,”茗觞终于忍不住了,“赶紧刷吧,还得蒸呢。它就是个螃蟹,放过它也放过你自己。”
永夜很没出息的笑出了声。
晚宴开始后永夜并没有跟敖丙待在一起,他坐在屋顶上盯着哪吒和敖丙在楼下愉快的聊天,夏彻坐在他身边。
“都好了,那些凡人都进山河社稷图了,指点江山笔也掉包好了,”夏彻说,“明天放手一搏就好。”
“嗯。”永夜应了一声。
他们坐在屋顶上,一起望着下面欢闹的人群。
“你的力量变弱了。”夏彻突然开口。
“……什么。”永夜问。
“你的力量,精神力量变弱了,”夏彻说,“你这两天很憔悴,太憔悴了,不是生理的憔悴,你心情不好,你心里有事。”
永夜一言不发。
夏彻看着他,他知道永夜不会说的,一句话都不会。不知道会不会跟别人说,总之是肯定不会跟他说。
他刚想开几个玩笑,永夜脖子上的笛子就亮了起来,极昼找他。
永夜站起身就走了。
“哥,”永夜来到客栈,“找我什么事。”
“明天就要出击了,你感觉如何,紧张吗?”极昼笑了笑,“我现在倒是啥感觉都没了,那天茗觞还来找过我呢,这大概是我感觉自己最接近长兄的几天了。”
“茗觞找你?”永夜问。
“问我敖丙的事,她知道只有我的决定会直接干涉你的决定,”极昼大方的承认了,“不过她的理由跟我们不一样,她的意思是怕敖丙又临场变卦。”
“是吗。”永夜笑了笑。
“敖丙是个好孩子,你和他在一起我做哥哥的也放心。”极昼一口气说了这句话。
“现在这些话已经毫无意义,道不同不相为谋,”永夜说,“生而为妖,我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了。其余我也向敖光交代过,不必担心。”
“你……算了,我明白,”极昼叹了口气,“我一心一意效忠于你,若是你死了,我也不会独自活下去的。我们是兄弟,无论前方是奈何桥或黄泉路,我们都生死与共。”
永夜看着哥哥,对方金红色的双眸从他有记忆开始就这样温柔地看着自己,他突然有些情绪涌上来,最终只是接了句:“一定。”
外面,生辰宴上传来的乐声悠扬不已。他们靠着客栈的栏杆安静的听着。他们是最后的罪恶,他们也期待着过滤罪恶后不再杀人的妖族。到了那个时候,一切一定都会像盛夏一样逐渐灿烂起来的!
这是他们身为罪的污泥,最后的希冀。
“我就知道你俩在这儿!”茗觞突然出现,“怎么,不打算叫我吗?”
“哪有,”永夜笑着拉她过来,“我们聊天呢。”
“今晚月色真美,星星也是!”茗觞说,“真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明天可能就死了哦,”极昼故意毁灭气氛,“还美吗?”
“就是因为明天可能就死了,才更美呀。”茗觞笑着回答。
夏彻顺着露台栏杆爬过来:“孤立我是吧?”
“你这话说出来就别怪我们不给面子。”茗觞毫不犹豫的回怼。
然后他们都不说话了,一块儿看着绚烂到不像真实的星空。
洛愁在街上走着,周围人群熙攘,尘世喧嚣不已。
他失去哥哥的那一年,手里有个孩子,那孩子有足够强大的法力,可以与天庭抗衡。当然,他年龄还小,可是又怎么样?
最要紧的是他的反抗精神,这样一个孩子,自身有骄傲的个性,又有力量,这样一个孩子不折了他的傲骨他是不会听话的,仅仅打碎他的天真还不够,要毁了他所有的气节,让他心死到平静再屈服。
最后再告诉他,这是妖族痛苦的万分之一。他太明白,成长的过程无非就是知道世界上不是只有热血,还有像永夜身上化脓的伤口一样看不见光的现实。
少年时期的热血和活力是如何随着成长而湮没的?
当然,这个世界本身还是美好的,只不过没有我们少年时想象的那么好而已。
永夜听话的登上了族长之位,和谈与杀戮并存,妖族的各种怨怒像倾盆大雨淋在他们身上,想要妖族放下仇恨,必须有谁成为最后的恶,铲除伤害妖族的人,才能平息妖族之怒以停止罪恶。
毕竟永夜下令不伤人后,在人间除妖人已经杀了三百多年妖了。这也是永夜被多方质疑的原因,最后一次和谈失败后永夜才决定肃清他们。
这一切都是为了更伟大的理想。他这样告诉自己。杀戮和战争是孪生兄弟,可战争都是为了利益与和平,所以杀戮也是为了和平,他毁了这个孩子,是为了让他重塑理想。
他不后悔,反正都是为了永夜好,如果不是因为他,永夜现在还是个毛头小子。况且永夜的容貌那么美,用来泄欲他也不吃亏。
生辰宴上,洛愁其实担心永夜会被敖丙唤醒从前的自己,后来事实证明他想多了,永夜的热血已经无从燃起,他的温柔是天生的,从看着茗觞的眼神就能读懂。
永夜的其他情绪都被埋没了,只有星夜的温柔和一些活泼尚存。三四岁,对龙族来说是鲜衣怒马的年纪,像溪谷中白杨一样。
永夜现在的性格和敖丙很像,敖丙比永夜多几分水月的温柔,与本身就是凶兽的永夜不一样。
永夜其实很感慨自己的演技,明明心里是杀人的预感,还能跟哪吒笑着讨论和平。在妖族每天都有无数种族灭绝,有些甚至叫不出名字。所以对于妖族而言,活下去就已经至关重要。
他并不怀疑哪吒的真诚,他明白如果有谁懂什么叫做偏见,那就是哪吒。但这从来不是一回事。能否打破偏见又怎样?就算打不破不是还要坚定的过下去吗?
毕竟生活不是理想主义者的游戏,我们的生活或许是命中注定但我们依然需要“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勇气。
生活并不永远充满救赎或奇迹,我们只有保持勇气,然后坚强的活下去,每一天都是涅槃之境。
当他成为了命运,他才明白不管是否打破成见的山,路都在那里,否则隧道是做什么用的?妖族的怨怒在他初懂事的时候落入他的眼睛,妖族族长这个位置不就是承载妖族不朽怨怒与千年之罪的核心吗?
但是,如果说我不希望有谁卷进来……
永夜那时候不理敖丙,就是希望他见好就收,就这样吧,别再靠近我了。
他跟极昼有充分的默契,但他跟敖光没有啊。
敖光把敖丙劝回来了,他们几个男默女泪。
永夜继续劝,夏彻中立,茗觞主张利用一下价值,极昼的观点跟着永夜。而永夜的立场明确到坦白,敖丙从头到尾都不在他们的计划内。
哪吒和敖丙祝酒。他们和李靖夫妇坐同一张桌子。
从小立志斩妖除魔的他,直到遇见敖丙,他才知道妖族并不全都是坏的。敖丙很温柔,但他总是显得郁郁寡欢,鲜少露出笑容。哪吒故意逗他,给他说笑话,但敖丙的笑容总是有一种迷离之意,像是找不到自己。
哪吒觉得敖丙比他成熟好多,他不知道那是因为敖丙懂的太多了。
他愿意陪着敖丙,可敖丙什么都没说,温柔的人,总是把伤痛留给自己。
即便是恢复肉身后,他也没有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后来,敖丙好像又会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他很开心,虽然敖丙依然什么都没对他说,可是他看到敖丙终于又恢复活力,他就很开心。
后来敖丙说要戳毛毡送朋友,他也是真的有点不高兴。说好唯一的朋友呢?啧啧啧。
天庭的时候,敖丙跟他说他的故事,说他的宿命。他这才明白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没办法的事情,要逃出看不到光的黑暗,又哪里是扛扛天雷那么简单?
他这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的是被埋没的年少轻狂。敖丙安慰了他很久,可是敖丙在安慰他的时候目光总是停留在别的地方,像是他同时也在安慰别人。
永夜的名字在天庭很少被提起,他当年踏平半个天庭又手刃生母才放了飞龙族,但敖丙提到他的名字时总是近乎深情的语气。
哪吒很想见见他。
第一次见永夜是永夜帮他搞定了狼妖,然后在海边,在山上。永夜的眼里总是带着坚定,还有一种盘踞在他灵魂深处的东西。
有一说一,一年前在山上永夜过来救洛愁时,他第一反应是敖丙的眼神真的温柔。敖丙的温柔是对任何人,而永夜似乎更乐意在环境需要时才温柔下来。
其余时候眼里总是带着似有若无的冰冷杀意,狼之类的动物就是这种眼神。
但他看得出来敖丙真的很喜欢永夜,所以他愿意试着和永夜好好相处。
他也曾经想过,永夜或许就是敖丙来不及遇见他的样子。如果敖丙不是敖丙,如果敖丙没遇见他,那么敖丙会活埋陈塘关,接着变成下一个永夜。
永夜属于妖族,属于罪恶,属于仇恨,总之不属于他自己。除此之外,就一点用都没有。
夏彻认真的拼一个孔明锁,他们几个全围在旁边看他拼。
“……你行不行啊?”极昼忍不住开口了,“半天了,天亮之前能拼好吗?”
“烦死啦别问!”夏彻再次拿起一块木块,“我发誓这东西不是我能掌控好的!但是我一定能搞定这玩意儿,别管。”
“你观察一下缺口的形状,”永夜看不下去了,“观察好了再组合。”
“笑死我了,”茗觞说,“我之前学的时候让夜哥教我,差点把夜哥搞崩溃。”
“你还挺骄傲的是吧?”永夜叹了口气,“我头发都快白了。”
“少白头啊?”夏彻惊讶地抬头,“那可不行那可不行,你的脸不适合弄白头发。”
“问题是这个吗!”极昼震惊。
敖丙一直在找永夜,但永夜今晚一直没有出现。昨天晚上永夜也什么都没说。
可能公开场合永夜不会露面吧,但他还是很在意永夜此刻在哪里。
也许不用猜,只能是跟极昼在一起,也许还有夏彻茗觞他们。
当然了,他们是同一类妖,那是他们的世界。说不定他们在商量怎么平复妖族,说不定他们在策划下一次的行动。
反正,与他无关,永夜都已经承认了,他从来不在他们的计划里。
永夜这两天的状态一直有点低迷,可永夜什么都没对他说。
“我不弄了!”夏彻决定撂挑子,“我们快回去吧,不然他们一会儿找我们就不好了。”
“我们要隐蔽一点回去,”茗觞说。“不能太显眼,太引人注意会很尴尬。”
“同意。”永夜说,“但是茶楼就一个入口。”
另外两个同时沉默了。
他们费劲的从窗户翻进了各自的房间,准备趁着根本没人注意他们直接在四楼走廊看着下面。
茗觞第一个发现不对劲:“太乙?”
“啥?”夏彻愣了。
永夜也看到了,他皱起眉,这下子也许有些麻烦了。
“他怎么就这个时候回来了啊?”夏彻叹了口气,“明天我们还是得……放手一搏对吧?”
“太乙的实力不必担心。”永夜说。
茗觞有点担心的看了一眼永夜,没有说话。其实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毕竟,眼前的人是她的哥哥。
哥哥在她心中一直是很强大的形象,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永夜微微点了点头:“行了,我们回房间吧。好好休息。”
永夜回到房间里,把一个小酒瓶和两只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特意让它们靠着墙,显得不起眼。
永夜今晚没有在生辰宴上出现,实际上他今天一整晚都没有出现,不知道的以为他已经人间蒸发了。
敖丙看得出他这两天心情不好,可是他还是有点失落。今天是生辰,永夜却一直没有出现。
宴席结束了,他回到永夜的房间里,永夜正缩成一团窝在床上的角落里。他进来的时候永夜露出很惊讶的表情:“这么快就结束了?”
“是,”敖丙走到他身边,“你……怎么了?”
永夜沉默了两秒钟:“没事,我今天累了。帮他们刷螃蟹刷了一下午。”
“看起来不像。”敖丙轻声问。
永夜答非所问:“你今天开心吗?”
“开心啊,”敖丙笑了笑,“真的开心。你呢?”
“我也很开心,虽然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螃蟹这种东西了,”永夜叹了口气,“再让我刷螃蟹我当场把东海都给你掀了。”
“别吧,”敖丙坐到他身边靠到他怀里,“不要做这种冲动的事啊。”
永夜用翅膀搂住他,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你喝了多少酒啊这是。”
“我没喝多少,就喝了两三杯,”敖丙抬头看着他,“你应该下去看哪吒,他一不小心就喝多了,他爹把他架回去的。”
“是吗。”永夜低头笑了笑。笑起来的时候獠牙微微反光,“那他明天要胃疼了吧?”
“不知道,殷夫人照顾他,不会有事的,”敖丙抬头在永夜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你跟妖族聊的怎么样了?”
永夜的眼神一瞬间警惕的闪了闪,随即又恢复了常态,敖丙怀疑自己看错了。永夜说:“差不多吧,有在想办法。”
“如果你聊不好,我有个意见,”敖丙看着他,“我……”
永夜打断了他的话:“不早了,有事明天再说也不迟,你喝了酒,今晚就睡个好觉吧。”
敖丙显然是被他突然的打断愣了一下,瞬间的沉默,永夜偏过头笑了笑:“我怕你喝了酒又太晚睡,第二天会头疼的。”
他抬起手把敖丙的一绺头发别到耳后:“商量事情不是也需要很长时间吗,明天慢慢说吧,”又换了撒娇的语气,“而且我刷了一下午螃蟹都快累死了,也想快点睡……”
敖丙觉得这话在理,而且他要说的事也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完的,所以他握住永夜的手在自己嘴唇上贴了贴:“好,明天再说。”
躺下后敖丙自然的靠近他怀里,仿佛是回到了龙窟,敖丙撞破他罪恶之前的无数个夜晚。敖丙用手指在永夜锁骨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画着圈:“这样真好啊……”
“什么?”永夜轻声问。
“抱着你。”敖丙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永夜只是稍微往他那边靠了靠。
他很想紧紧抱着敖丙,这一瞬间他有一种几乎要哭出声来的冲动。
敖丙,你知道吗,我明天也许就死了。
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我爱你,你知道吗?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
“生辰快乐,”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敖丙。”
敖丙太久没听过他叫自己的名字了,永夜刚才的呼唤语气刻骨铭心,仿佛把自己活了这么久所有的温柔感情都凝聚在这两个字里。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一年前月光下的东海之滨。
“嗯,”他把永夜搂的更紧了,“谢谢你。”
犹豫了一会儿,他再次轻声说:“永夜,我爱你,你知道吗?”
永夜很低很低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