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丝戏》猫然

9、本性难移

　　永夜觉得申公豹长的真的像个竹竿，黑的，长长一根立在那里，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一样。
　　他在池塘边蹲下，抬起手准备掐诀吸取池中灵气，极昼就先开了口：“申公豹，没错吧？”
　　申公豹抬头，跟极昼对视的一瞬间就转身以飞快的速度消失在丛林深处。
　　洛愁那老家伙真是越来越会算计了，申公豹一边奔逃一边想，把他们派过来是要干什么？自己已经隶属天界多年，不可能到现在还抱让他回到妖界的幻想。
　　等等，我刚才离开的时候他们好像没有动？
　　他们过来应该是为了敖丙，所以不是冲我来的，那么这只是偶遇而已吧。
　　但是跟他俩扯上关系终归还是……
　　永夜突然从树上跳下来拦在他面前的那一刻申公豹只觉得大事不好。
　　永夜没说话也没动，就在一米以外的地方盯着申公豹。
　　左右密林都无人防守，他要再换方向逃跑也没问题，但他是豹子精，速度和反应速度都比不上龙族。
　　永夜看样子不准备做什么，他回想了一下师尊说过的话，永夜比较明理，怎么说能听他说几句，极昼就相对没有那么有耐心听他说了……
　　正想着，身后的树枝哗啦一声巨响，极昼从树上跳了下来：“申公豹，你可知我们为何寻你？”
　　申公豹冷笑一声：“我说…说二位，我已经归顺天庭多…多年了，又何苦你们费大周章来找…找我呢？”
　　“归顺天庭又如何？你本质上还是妖族，是豹子精修炼成人，”极昼说，“不会真觉得自己是天尊的弟子就高人一等了？”
　　“你还真是不…不客气，”申公豹转身看着极昼，“你也算是妖…妖族的少爷，怎么信…信口开河。”
　　“因为我想不明白你为啥要去天庭！”极昼怒了，“天庭有什么好的，你跟你徒弟都上赶着要往那儿跑，我把天庭上上下下想了个遍，也找不出你们上赶着往那儿挤的理由！”
　　“自然是因为你不…不懂！”申公豹说，“被世人唾…唾弃的妖族，和受人尊…尊敬的天族，哪…哪个好？”
　　“妖族并不遭受世人唾弃！你最好乖乖跟我们回去！”极昼怒吼道。
　　“那就是你孤…孤陋寡……”申公豹嗤鼻。
　　“闭嘴。”永夜打断了申公豹。
　　申公豹并不怕他：“怎么？哦对了，是你们那师…师父派你们来…来的吧，打晕带…带回去，还真是妖…妖的作风啊。”
　　“让你选，”永夜说，“当天庭的走狗，还是回到妖族，或许还能找个很高的地位。”
　　“去你的走……”
　　“舌头都捋不直，还要为天庭辩护，”极昼打断了他，“你还真是一本正经的忠于你的师尊啊。”
　　“你不懂吗，”永夜叹了口气，勾了勾嘴角，“元始天尊往东边扔一根骨头，你就颠颠儿跑到东边去叼，元始天尊往西边扔一根骨头，你又颠颠儿跑到西边去叼，累不累啊？”
　　结巴在这种时候真的很吃亏。
　　“到头来元始天尊也不赏你块肉吃，”永夜说，“我就是想提醒你，豹子的尾巴长来是用来在捕猎时保持平衡的，不是用来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的。”
　　申公豹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我一直很奇怪敖丙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所有肯在妖族安分守己的妖都不会觉得妖低人一等，后来我想明白了，”永夜收了笑容，“你们忘了自己的本性，对吧？”
　　“本性又有什么好留…留恋的呢，”申公豹笑了，“改变命运不…不好吗，妖族在天界本来就不受待见，可若是……”
　　“你觉得我有归顺天庭的意向吗？”永夜说，“我去一趟天庭，元始天尊得提前五六个时辰吩咐下去给我把阵仗都摆好了，你作为元始天尊的弟子，几时有过如此优待？”
　　“那不过是你仗着自己强…强大的法力罢了，”申公豹说，“又有什么好……”
　　“你师尊你不了解？”永夜问，“他会忌惮一条法力强大的妖吗？况且他知道海龙族的屏障我们也解不开，有了这个把柄，他怎么也不会专门摆好阵仗等我吧？”
　　“你知道他为什么能对我到这种地步吗，”永夜靠近申公豹，露出锋利的獠牙，“因为他知道我是纯粹的，不可教化的妖。”
　　申公豹百年前就已经脱离了妖族，但依然知道妖中刻意露出獠牙是什么意思——威胁。
　　“你太听话了，说不让干什么就不让干什么，”永夜继续说，“就算有海龙族的把柄在他手里，他也知道我被逼急了可以完全不管海龙族直接把他灭了，懂吗？”
　　“冷…冷血，”申公豹说，“难道冷血就是妖…妖族的准则？那不回到妖族倒是个正确的选…选择。”
　　“我真心疼敖丙，”永夜低下头，“太乙真人看着肥头大耳的，还能抱着七色宝莲去护自己的徒弟，你转身就跑了，想过敖丙还在天雷里生死未卜吗？我都有点想帮他把天雷炸了，你呢？”
　　“我去跟龙王解…解释他的情…情况，”申公豹说，“你知…知道的，现在又来信…信口开河？”
　　“永夜等到天雷结束再去龙宫好像也没晚多久吧，”极昼说，“他倒也是至纯至善，到现在还想着要找你，你对得起龙族吗？”
　　“申公豹，我问你，”永夜又靠近了一点，露出龙族体征，尾巴绕着申公豹的腿就缠了上去，“你是谁？”
　　“我是元始天尊的弟…弟子……”
　　“不对，你是妖！”
　　永夜抬起手，一巴掌拍在申公豹额头上，他带着灵力拍的，这一击可以肃清申公豹体内所有的天庭功法，顿时申公豹只感觉有什么控制了很久的东西压抑不住，猛地释放出来。
　　下一刻，他头上出现了两只毛茸茸的豹耳，身后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豹尾巴，上面铜钱状的斑纹格外明显。
　　“你干什么！”申公豹惊恐地大喊一声，怪事，现在他一点也不结巴了，而且声音也变了，听起来甚至比敖丙的声音还要清透干净。
　　接着他的面容也开始发生变化，塌鼻子迅速挺立起来，活脱脱一个清秀的少年，眉宇之间那股英气甚至可以与极昼相比。
　　“我说嘛，你怎么可能是老头的样子！”极昼马上大喊，“明明才一百岁出头，而且妖族的容貌永远不老！妖都是由自然界中的动植物修炼而来，自然赋予的容貌怎么可能难看！”
　　“你不是不想当妖了，”永夜双手搭上了申公豹的肩，尾巴由腿缠到了腰上，“掣，你只是忘了。”
　　少年瞳孔猛地放大，一百年没有人叫过他掣这个名字了，那还是他还生活在某一片苍翠欲滴的森林中时，母亲给他的名字。
　　后来他修炼成妖，拥有了灵智的他渐渐不满于森林里的现状，由于豹子精一般不与其他妖族来往，所以他没有考虑清楚，就去了天庭。
　　当时他想，去了天庭就可以当神仙了，高人一等，自己的命运就再也不是单纯的豹子，而可以受人敬仰。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到了天庭，他是师门中唯一的异类，从来没有人拿正眼看过他，从来没有重要的任务会垂怜于他，倒是那些危险到稍不留神就会丧命的任务会屡屡降临到他的头上。
　　少年作为妖族的灵气慢慢消减隐藏，最终他变成了申公豹，敖丙的师父。他看着敖丙俊朗的容貌，有时候也会想，他若是去了天庭，会不会也变成自己这样衰老的容貌？
　　敖丙是灵珠，不会的，申公豹安慰自己，抹去内心里的那一点点不忍心，甚至忘记了这灵珠从来名不正言不顺。
　　一并忘却的还有什么呢。
　　永夜没有申公豹，不，没有掣高，他微微仰起头，金色星星像毒蛇的芯子燃烧过掣脸上的每一个角落：“你原本长的倒是不难看。”
　　随后他踮起脚，薄唇靠近掣的耳朵：“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薄荷的冰凉混在温热的气息中喷洒在掣耳边，掣咽了咽口水：“什么都没忘。”
　　“你还记得猎杀是什么感觉吗，”永夜贴在他耳边，“你扑到猎物的背上，找到它的脖子，脖子侧面就是大动脉，里面有奔涌的血。”
　　永夜的声音更低了：“然后你用獠牙咬住血管，是脆的，你用一点力，咬破它。猎物不甘于死，会疯狂挣扎，但是血会射出来，喷你一脸，你呼吸都是血腥味，入眼都是红色，杀戮的红色。”
　　“然后猎物的身体就软了，你就靠在它脖子旁边，吮吸从它脖子里流出来的血，是咸的，但是你细细品味，它又是甜的，带着温度和一点点粘稠，带着夜晚的风……”永夜在他耳边呢喃着，“你难道……不怀念吗？”
　　掣现在不是申公豹，他只是妖族一位普通的小少年，他咽了咽口水。
　　百年以前的捕猎经验浮现在脑海，又因体内天庭功法的消散和永夜的描述体现出无限的真实。
　　“唉，说的我都饿了，”永夜看着他的眼睛，伸出舌头极富表演性地慢慢舔了舔自己的薄唇，双眼轻轻眯了眯。
　　永夜的身材在妖中非常好，薄薄的肌肉完全没有鼓胀感，后背到大腿有匀称的线条。加上他喜欢薄荷，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金色的眼睛生成柳叶的形状，外眼角微微上翘，笑的时候双眼微眯，眼睛变得狭长，又有着藏不住的诱惑。
　　“还有一件事……”永夜用气音在他耳边说，“在妖族，只要你看上了，就能随时发生关系，何时何地都不为过……”
　　接着他转过头，对着毛茸茸的豹耳吹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握住了同样毛茸茸的豹尾，轻轻捏了捏。
　　掣猛地扶上他的腰，永夜却一把推开他，尾巴继续在他腰上缓缓流动，指甲早已变成了尖锐的黑色指爪，在他胸口画着欲望的圆圈：“我可不想把第一次给你。”
　　接着往后退了一步，各个部位都脱离了他：“记起来了吗。”
　　掣没有说话。
　　“考虑好了没？”永夜靠到他哥哥身边。
　　掣还是没有说话。
　　东方已经泛起了曙光，极昼和永夜都显出几分焦躁。他们所处的这个位置很靠近上山的地方，很多陈塘关的村民会趁日出的时候来捡菌子。
　　“我还回的去吗？”掣突然低声问。
　　“弟弟把你体内所有的天庭法力都毁了，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申公豹，只是一只普通的豹子精，好处是，从今以后天庭的人和事跟你再无关系，回到妖族，再也不会有人胆敢歧视你。”极昼说。
　　最终，掣还是点了点头，一滴泪却无声滑落。他化为原型，一只斑斓的金钱豹缓缓走去山林。
　　“可以啊小夜，”极昼说，“申公豹不过就是忘了而已，忘了身为妖的本性。”
　　“他的本性被属于天庭的法力彻底吞噬，”永夜说，“但妖毕竟是妖，天庭的功法永远不会被他的身体真正接纳，轻轻唤一下就排斥出来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极昼说，“掣在天庭待了一百年，可杀戮和情欲的本能一旦被唤醒，百年岁月终成泡影，所以说还有什么比本能更难以抗衡呢？”
　　永夜笑了笑，没有说话。

　　敖丙听到海平面之外悠扬的螺声，哪吒回来了。
　　“哎！敖丙我跟你讲，京城比我想象的大不一样！那里的人比陈塘关的人多几十倍都不止！各种花样玩意儿比比皆是啊！改天我一定要跟你也去一次！”哪吒兴奋的手舞足蹈。
　　“好，一定，哪吒，你要参加封神大战吗？”敖丙问。
　　“封神大战？”哪吒愣了，“师父跟我说过这个，但是我觉得当不当神仙都无所谓，怎么，你要参加啊？”
　　“嗯，”敖丙说，“必须要，因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了，“我的种族被天庭镇压在东海海底，我要参加封神大战，才有机会放他们出来。”
　　哪吒马上把乾坤圈挪到了脖子上变成大人模样：“你的种族被天庭镇压了？岂有此理！别参加什么封神大战了，小爷陪你打上天庭削了那帮神仙！跟这些人还走什么流程！”
　　“哪吒，你先冷静，”敖丙叹了口气，“首先我们绝对不是天庭的对手，三界之内没几个人能让天庭服服帖帖的。”
　　而且我认识俩妖能让天庭服服帖帖，但是他俩现在也没辙了，所以我现在只能一肩挑了，不过我后援强大。
　　“我俩打不过？哦倒是也有可能，”哪吒说，“不过敖丙，只有参加封神大战这一个办法吗？”
　　“目前看来是的，”敖丙说，“不过你实在不用勉强，其实没关系。”
　　“那不行！”哪吒站了起来，“书上说了，要为朋友两……两什么插刀？算了不管了，我这就去找师父，我要是不帮你我还算什么朋友！”
　　敖丙觉得一股暖流突然就涌了上来。
　　得马上告诉永夜这个好消息。
　　不过现在应该怎么联系他呢？
　　“里们俩个到底似要干撒子！”太乙真人看着他面前的极昼和永夜，“我早都跟你俩个嗦了，哪扎不兹道参不参加裂个封森大赞！”
　　“我说过他讲不出什么，”永夜看了眼他哥哥，“走吧。”
　　“你是真的完全不知道？”极昼打量着太乙。
　　“哪吒辣娃子也嗦他不晓得参不参加，里们早我问有个撒子用咧？”太乙知道只要跟这兄弟俩好好讲话就没事。
　　“那你……”极昼又想问，被永夜拦住了。
　　“打扰了。”永夜说，然后就准备走。
　　“等等！”太乙喊，“你俩到底似想要干撒子！为撒子问咧个！奕，里不会又要打断封森大赞吧？”
　　“不，”永夜看着他，“我只是跟敖丙站统一战线，其他随意。”
　　太乙还想问什么，哪吒的身影就已经出现，极昼和永夜马上从后门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感觉完全没有发展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