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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过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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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知道回来啊?”夏彻站在厨房里白了他一眼,“你去找极昼了?你这是什么脸色?”
“你这么多问题我应该回答哪一个?”永夜看了他一眼,“我把我的龙筋给他了。”
夏彻的惊叫声差点掀翻厨房:“什么?”
“你小声点,”永夜一把捂住他的嘴,“洛愁给了我药,没事的。我们需要哥哥的魔族法力来对抗混元珠。”
“废话这个我当然知道了,”夏彻说,“但是你这,也太拼了吧?”
“不管了,”永夜从怀里掏出姽婳给他的那个盒子,“恒古以来天庭杀妖,妖杀人,人族一心向着天庭,不管是哪一种妖,好妖坏妖。剥夺与被剥夺是妖族和人族的宿命,放不下的仇恨,若是决定不出一个胜负,就没办法活下去。”
妖界是指龙窟为中心半径十公里的一个地方,这里是妖族最强的种群龙族蛇族的居住地,被一道屏障隔开,屏障之内的时间流逝与外面不一样。这个屏障外五里之内就有人类居住。更何况这屏障内的环境资源承载力已经达到上限。而且很多妖世代居住在最适合他们生存的地方,与人类住的地方难免会有重合的地方,更别提还有虎族之类不喜欢群居的妖,话说回来蛇族也不是群居。
也不能让猫族创造空间给他们居住,且不说猫族顶多创造五公里的空间,而且那样很消耗妖核,会伤害猫族。所以不可取。
他把盒子扔进了一旁的灶台里,熊熊火焰一圈圈给盒子镶上黑边,最后被火焰包围起来。永夜盯着盒子一点点化为灰烬,然后再次开口:“既然已经决定由我们承载妖族最后的杀戮,那就不要再动荡和难受了。”
“你跟敖光说过了吧?”夏彻问。
“说过了,他答应了,”永夜觉得有点站不住,靠了一下旁边的柜子,“他俩刚筑起屏障不让我们离开陈塘关的时候我就对他说过了,他说知道了。”
“他会做好族长的,”夏彻说,“不过他肯定比不上你就是了,你说对吧?”
“别打哈哈了,”永夜说,“穆馨说生辰宴那一天所有茶楼里的普通人类都会到山河社稷图里,所以我们……”
他突然停住了,夏彻不解的开口:“咋不说话了?生辰宴那天让他们动手,对吧?”
“……不,”永夜顿了一下,“想办法把指点江山笔拿走,生辰宴的后一天动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夏彻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笔,“你看,这是什么?”
“指点江山笔?”永夜愣了,“你这是……”
“仿制品而已,到时候跟真的掉个包,那些普通人就会被关在山河社稷图里而只有除妖人留在外面,不会有问题的。”夏彻说,“我早就猜到你绝对不会同意毁掉他生辰宴的。”
“谢谢。”永夜看着他良久,只说了一句。
“永夜,我问你,”夏彻说,“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你也不会把龙筋给他吧?”
为何说这种话?原来三天前夏彻曾经问哪吒愿不愿意生辰宴后跟他们出去玩,说白了就是把混元珠支开。结果哪吒说想多陪陪父母,说日后再找机会。
“不会,”永夜说,“起码魔丸会在那一晚留在陈塘关,更不用说太乙会不会回来。”
“明白了。”夏彻叹了口气。
“那一天,我会把敖丙带走,”永夜说,“只要没了灵珠,混元珠就不能再吸收法力了,哥哥就可以放心的使用他的魔族法力。”
“明白明白,”夏彻说,“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绝对没事的,你哥也不会有事,放轻松就完了。”
“嗯。”永夜点了点头。
“你这是,真的准备破罐子破摔了?”夏彻笑了笑,“是铁了心不跟他在一起了?没事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我最近总是梦到极昼,梦到我来陈塘关之前跟他一起出去杀除妖人的日子,”永夜转移了话题,“在决战到来之前,我还是想跟他聊聊。”
“去吧,”夏彻说,“抓紧时间。但现在我们恐怕要去山河社稷图里面晃两圈,别到时候他俩又找我们。”
永夜没说话,点了点头。
“你真的没事吗,”夏彻盯着他的脸色,“你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不好。”
“我没事,”永夜叹了口气,“没事。”
“药不能停啊少年,”夏彻说,“你赶紧把药拿出来吃啊,还等什么呢?”
“我想把药丸融化,攒到决战的时候一口气吃,”永夜说,“这样才能在决战的时候发挥巅峰水平。”
“怕是你等不到那个时候就死翘翘了!”夏彻瞪着他,“脑子可以想东想西但不能胡说八道,你不能,至少不应该。”
“行吧。”永夜叹了口气,拿出两颗药丸吞了进去。
哪吒又在跟穆馨她们讲话,其他除妖人依旧在训练。永夜马上注意到敖丙不在,也马上想到他早上没打招呼就走了。
“忘了说了,敖丙一直在找你,”夏彻低声说,“然后他就出去了。”
“这样吗。”永夜说。
“你!”哪吒隔着老远看见了他,“跑哪儿去了你?大早上的你出去晨练吗?”
“……是。”永夜说。
“啥玩意儿,你还真敢说,”哪吒跑过来才愣住了,“我去,你没事吧?”
“怎么了?”永夜问。
“你知道你的脸色有多白吗,”哪吒说,“比我娘平时拿来写字的宣纸还白,一脸煞白。”
“可能……没睡好,”永夜笑了笑,“我晚一点休息一下。”
“确实,你是应该好好休息,”夏彻暗暗瞪了他一眼,“省的你每天干奇奇怪怪的事。”
“最好是。”永夜说。
“你还是歇一会儿吧,”哪吒又看了他好几眼,吹了一下海螺,“我先去看看她们,敖丙马上就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敖丙就瞬移了回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纸包。看着永夜的眼神带着海上风浪的愠怒:“你去哪儿了?”
“……晨练。”永夜马上低头回答。
“你挺安静的,”敖丙笑了笑,“出去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
永夜有点慌张的看了一眼夏彻,意思是救命救命快帮我圆一下圆一下。
夏彻走开了,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好兄弟你自己努力吧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后果。
“我不想吵醒你。”永夜抬起头来了这么个解释,“然后就……直接出去了。”
“你怎么了?”敖丙马上靠了过来,“你脸色看着不好,是不是起太早了?”
“没有,”永夜往后退了一步,“应该是起太早了,一会儿我会再睡一下的。”
“你为什么突然想到去晨练?”敖丙问,“没听你说过你有这个习惯啊。”
“习惯……需要培养。”永夜觉得还是有点无力,但是又没办法现在走开坐下,不然真的很失礼。而且好死不死他开始觉得肌肉酸痛。
距离他取出龙筋也就不到半个时辰,他已经开始觉得浑身无力肌肉酸痛,这效果真是绝了。但是他也不能现在把药拿出来吃。
“那好吧,明天开始我陪你,”敖丙把手上拿的东西递给他,“给你买的,拿过去吃吧。”
“这啥。”永夜打开纸包。
“你昨晚……哭的太难过了,我有点心疼所以就哄哄你。”敖丙有点不好意思的偏过头,“栗子糕,你应该喜欢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没事儿。”永夜打开纸包塞了一大口到嘴里。
“你小我两个月,”敖丙说,“这个就没必要争论了。”
永夜笑着走到一边坐下来看着他:“谢谢你啦,敖——丙——哥——哥——”
敖丙愣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没什么,”永夜低下头继续吃,“就是突然想到了而已。”
敖丙走到他身边坐下,靠在他身上。永夜不着痕迹的撑了一下旁边的树干才没有歪倒下去。
而且他现在真的挺累,前所未有的累,不是平时训练完的累,是从骨头深处一点力气都没有的累。虚弱。
他侧过头把身子靠在树干上,其实嘴里的东西不太咽的下去了,喉咙很干,仿佛是因为灼烧感所以干,他自己也不太确定了。
他用力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吞了两口口水把嗓子润一下。张开翅膀搂住敖丙:“怎么了?”
“你昨晚为什么哭呢,”敖丙握住他的手,“我看着……挺难受的。还有……你说的话。”
“只不过是梦中呓语罢了,殿下倒也不必在意,”永夜越来越觉得肌肉酸痛,“何必当真呢?”
敖丙没说话,他没告诉永夜他今天早上是怎么醒来的。是被噩梦吓醒的。
梦里的第一个场景是狂暴之渊,当年蛟族公主去找龙族复仇,想从龙族镇压的海妖中救出她同族的时候。她被杀死了。
下一个场景,永夜拉着夏彻的手,都露着妖族体征。他们注视着对方,永夜开口了:“全力以赴吧。”
夏彻点点头,专注的凝望着永夜的眼睛:“嗯。”
接着,这个场景一转,永夜紧紧握着夏彻的手,而夏彻的身体正在被一团紫色的灵气逐渐吞噬。永夜拼尽全力想把他拉出来。
夏彻说了什么,永夜摇头,更加用力的拉住他。夏彻再次笑了,又说了句什么。
敖丙想靠近去听听看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在梦里他迈不开腿。
场景再次变幻,永夜双手提着一把长刀,浮在东海上空。脚下的地面能看出来是很多血,金色的血。
永夜在哭,泪流满面。梦境终究有不真实的地方。
接着永夜说了一句话,也是他在整个梦境中说的唯一一句能让敖丙听见的话。
永夜说:“妖族曾经也是加害者,我从来没有否认过。”
然后他举起了刀,对准自己的妖核,敖丙猛地叫出声:“不!”
永夜刺了下去,鲜血四溅。
敖丙就在这一刻猛地醒了过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梦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本能的想抱抱永夜让对方安慰他。
永夜不在,被褥已经是冰冷的。
梦里的场景真实的可怕,他差点以为那就是现实,好在他及时清醒过来。却又忍不住去想这个梦境意味着什么。
当年蛟族公主的结局很悲惨,他早就知道了。但是那个场景之后是永夜他们,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这意味着什么?
“想什么呢,”永夜说,“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啊,”敖丙突然反应过来永夜刚才在说话,“额,可能没有。”
“我说,你不必在意我说了什么,”永夜叹了口气,又扶了一下旁边的树干,“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没,只是走神了而已。”敖丙说。
“生辰宴过后那一天,你跟我出去玩吧,”永夜笑了笑,“就我们俩。”
“好啊。”敖丙也笑了,“但是你为什么昨天说那样的话?”
“因为我不希望那样,”永夜把脸埋进他头发里,“就这么简单。”
“你不希望而已,未必我也不希望,”敖丙说,“你不希望的是什么?”
在天庭毁灭之前,就已经有了除妖人。他们用天庭给的法器不断四处搜寻妖的踪迹,一旦发现了妖就赶尽杀绝。永夜为了公平,让妖不准使用法力。
但是,除妖人终究到底,还是天庭的帮凶。天庭灭了,除妖人就是天庭的余孽。妖族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反正他们支撑到现在这一刻,最大的动力就是杀光天庭余孽然后跟普通的人族共生,都可以过安生日子,这样不好吗?
很小的时候,第一次看见失去了至亲的妖痛哭,我心里很动荡,仿佛失去了至亲的是我自己。我痛苦的根源在于不愿意看到同类的悲伤,即便知道是妖族有罪在先。
所以我不能不恨天庭,也不能不恨除妖人。因为我是妖族族长,在去杀楠的那一天我就对天庭说过了。
若有逾矩残害妖族者,当斩于当场血祭我妖族!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谁都没有。不管让我们怎么选,我们都会选择复仇,选择杀死所有对妖族有威胁的人。先是天庭,后是除妖人。
但是,如果说有哪只妖是我真的不愿意让其卷进来……
敖丙,你不应该跟我们一样。你的善意,那样的善意,就已经注定了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不是君子,但你是。
“山河社稷图里面应该修个茅房,为什么你们不在这里面弄个茅房?”夏彻皱着眉头走过来,“敖丙,指点江山笔给我一下。”
“你一天也就这些事儿能上心,”永夜用全身的力气举起手指了指远处的一棵树,“去吧。”
“我又不是狗!人有三急妖也有三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夏彻又瞪了他一眼。
“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永夜回答。
“滚滚滚滚,”夏彻还是听话的走向了那棵树,“你这张嘴是白长了,长了也就是用来嘴欠,有什么用?”
“你最好是。”永夜扯了扯嘴角回了他一句。
“夏彻挺能打的,”哪吒走过来,“刚刚跟他赤手空拳过了两招,势均力敌。”
“你不用火尖枪吗?”永夜用栗子糕一样的语气问,“不用火尖枪的话不是很容易受伤吗?”
“我自己手也能放火啊,”哪吒说,“而且虽然法术被乾坤圈封印,但是戴在手腕上的时候还是很厉害的。”
“不愧是你,”永夜说,“那你有没有试试看不戴乾坤圈使用法力?那样不就把法力发挥到最好了吗?”
“我还没办法在取下乾坤圈的时候控制意识,”哪吒说,“以后会吧,我还没跟魔丸磨合好。”
“原来是这样呀。”永夜笑着回答,“好可惜。”
“这有什么可惜的,”哪吒说,“对我来说只要能保护身边重要的人就可以了。现在我的力量保护重要的人已经足矣,没必要再获取更强的力量。”
永夜非常认真的看着他点头,表情里有一种思考的意味,很认真的思考,但是眼神又依然清澈的像一潭阳光色的池水。
接着他低下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无力感越来越严重。双手都是虚浮的感觉。
“这个世界能不能速速毁灭,”夏彻上完厕所跑了回来,“你知道吗永夜,刚刚李哪吒说我是妖孽!”
“……为什么?”永夜问。
“因为我骂他,但是那是他误会了。”夏彻说。
“他说我脑子进水,请问这句话有什么地方可以误解吗?”哪吒无语。
“行了,”永夜说,“我可能要出去一下。”
接着他站了起来,踉跄了一步。
“……你真的没事吗?”哪吒问。敖丙则有点紧张的跟着他站了起来。
永夜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两步,就栽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