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决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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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丙盯着永夜，他根本睡不着。
在永夜的手上，到底有多少条人命？天庭培养的除妖人虽然不是寻常老百姓，但也是人类，只不过体质比常人强不少。
妖族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不用法力，各有输赢伤亡，也算是公平。
但他还是接受不了，永夜手上染血的事实。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眼下看到的永夜。
当年他的二哥也是这样想的，以杀戮巩固自己的统治，说白了就是进行恐怖统治。
他当年可以劝住二哥，现在也就可以劝住永夜。他自己的手上没有过人命，他也不希望永夜手上有。
但是如果天庭一直在培养除妖人，那么哪吒和李靖夫妇他们应该始终知道这件事，或许问问他们会有用。
“我喜欢看他杀人的样子”，夏彻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这句话其实没什么格外值得注意的地方，但是为什么就忘不掉？
永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突然出声的时候把敖丙吓了一跳：“你在发什么呆呢？”
“啊？我在想……想事情，”敖丙说，“那个，永夜，你觉得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
“快了，”永夜下床去洗漱，“我的法力很快就要恢复了，洛愁说有把握再用三次药就让我恢复法力。”
“那我到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妖族了？”敖丙决定试探一下他，“那时候就可以了对吧？”
永夜叹了口气：“恐怕还不行，如果取出灵珠的时候你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呢？”
敖丙套上他蓝白相间的衣衫，看着永夜套上一件黑色的，无由来的觉得永夜这件黑色的衣服格外扎眼。
“那个，永夜，我该回天庭了，”敖丙说，“哪吒……叫我了。”
“啊，这么快，”永夜抱住他，“今天走的格外早啊……好吧，我们今天应该还会再见面的！”
“那当然。”敖丙说完就瞬移离开了。
敖丙走了之后，永夜的表情马上放了下来，皱紧了眉头，不对劲。
挺不对劲的，敖丙的表情，语气，都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希望是我多虑了。
“早上好啊！”荀隅一把推开门进来，“早上好啊早上好！”
“早上好，”永夜冲他笑了笑，“你今天起这么早？”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敖丙搁我房间里杵着，给我吓一跳！”荀隅说，“幸亏他没干什么不然我肯定一秒钟把夏彻切换出来打他！”
永夜愣了一下：“他怎么会在你房间里？他说什么了吗？”
“他说他上厕所，听到我房间有动静就进来了啊，”荀隅说，“不过说真的也挺奇怪，我可是在床上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在桌子上，可能是夏彻弄出了什么动静被他听见了吧？”
永夜心里一惊，敖丙和夏彻单独相处了吗？
因为荀隅是在桌子上醒过来的，那就是说在此之前敖丙听到动静并且进去查看的时候一直都是夏彻在，那么……
“乖，”永夜揉了揉荀隅的脑袋，“把你哥哥叫出来。”
“诶？行吧行吧也行，”荀隅趴到了永夜的桌子上，“稍等一会儿啊，我叫他出来。”
荀隅一动不动的趴了两分钟，然后这具身体慢慢地抬起了头，眼神迷茫了几秒钟后看向永夜：“早。”
“早，夏彻，”永夜点了点头，“你昨晚是不是跟敖丙见面了？”
“是，”夏彻点点头，“但是你别误会，我没有说你什么坏话，只不过我把你的事告诉他了。”
永夜皱了皱眉。
“你不可能一辈子瞒着他，在妖族的妖谁手上是干净的？谁没杀过人？”夏彻说，“你迟早要面对现实，他也是，如果他接受不了……”
“如果他接受不了我的这一面，”永夜突然笑了，“那么其他的也就都是妄念。”
“殷夫人，我有些事想问您。”敖丙去找了殷十娘。
“丙儿来的这么早？坐坐坐，”殷夫人马上拿出点心，“想问什么？”
“殷夫人，我想问的是，天庭是否会定期培养一批除妖人？”敖丙问。
“不是定期培养，是一直都有，民间自发的，”殷夫人说，“这些天我和阿靖无需到战场上，就在帮忙培养除妖人。那些除妖人都是凡人，但是体魄强于其他凡人，因为两年前天庭开始给他们一些灵药，以及锻炼他们。”
“那这些除妖人的寿命长吗？”敖丙问。
“除妖人在得到天庭的灵药后寿命比普通人要长，但是妖族不惜一切代价要除掉这些除妖人，”殷夫人说，“所以其实除妖人和妖族的矛盾比天庭和妖族的矛盾更大。”
“您和靖叔也是除妖人吧？”敖丙问。
“是的，”李靖说，“不过最惨的是去年的一位王姓除妖人，妖族进了他们的宅邸，他们全府上下血战一夜最终惨遭灭门。”
两岁，是永夜刚刚统一妖族的那个时候，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天庭对妖族不再有实力上的碾压，甚至还需要额外培养。所以才会给本来是普通人的除妖人发灵药，让他们更强更能杀妖。
“那一次妖族族长有亲临现场，”殷夫人说，“我们当时有被派去支援，你还记得去年我和阿靖离开了两天吧？”
“记得，”敖丙说，“原来你们是去帮忙这件事了。”
“正是，”殷夫人说，“但是很奇怪，我们到那儿的时候妖族已经离开了，从现场痕迹来看他们离开的非常匆忙。”
“除妖人是如何工作的呢？”哪吒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偷听他们谈话，这会儿也问了一句。
“检查平民生活环境周围有没有妖的存在，然后把妖诛杀，其实也是为了日后可以充实天庭的军队，”李靖说，“是很危险的工作，所以我们总是格外小心。”
“现下在予溪山上又有了一个新的聚集地，我们过段时间还要去那里帮助他们训练除妖技能，”殷夫人说，“彼时你们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吗？不过现在你们忙于战事，不知有没有那个时间。”
“为什么宅邸总是如此轻易就会被妖族找到呢，”哪吒说，“你们可以弄个障眼法之类的吧。”
“我们就是这样做的，这一次就有了障眼法，”殷夫人说，“但是现在这场战争也不知道何事才能结束。”
敖丙暗暗捏了捏拳头。
快了。
他回到妖族，回到永夜的房间里。永夜依然在桌前看那些各地方的妖送上来的情报和建议，听到动静才抬起了头：“敖丙？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次居然没有吓我一跳，不错不错。”
“永夜，”敖丙走到他身边坐下，“你为什么不肯让我回到妖族？”
“因为会很麻烦，若是取出灵珠的时候出了什么乱子，那时候可就麻烦了。”永夜回答。
“永夜，”敖丙说，“我觉得妖族挺好的，跟我想的不一样，你们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杀人如麻，所以我才如此想回到妖族。”
“那敢情好啊，”永夜露出带着稚气的笑容，“干干净净的岂不是一件好事吗。”
“永夜，”敖丙一把抓住他的手，“停手吧，不要再杀人了。”
永夜看着他的眼神让他痛心，永夜的眼神依然没有变化，依然是淡定的眼神。
接着永夜突然笑了：“停手什么？你让我别再去杀那些除妖人？”
他转过身面对敖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往他那边走了一步，步步紧逼过去。敖丙不自觉的开始后退，直到后背贴到了墙。
永夜靠过去，额头贴上了他的额头，轻轻笑了：“你不明白，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停手的事情了。”
“你说什么？”敖丙震惊，“为什么？”
“你又是为什么？”永夜反问他，带着笑容。
“我不想让你杀人类，”敖丙说，“我不明白你从陈塘关离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永夜，我不希望你变成杀人如麻的怪物。”
“你错了，”永夜依然在笑，“我不是从陈塘关离开后才变成这样，我一直都是这样。”
“你说什么？”
“在陈塘关的时候，我动了恻隐之心，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早就血洗陈塘关，太乙他们也是，我根本就不会留活口。”永夜说。
“为什么？”敖丙问。
“跟你要活埋陈塘关的理由一样，”永夜说，“你二哥当年说的话，我只同意其中的一句，反正人族从来一心向着天庭，从不感激妖族。”
“所以你也要干和我二哥当年的计划一样的事？”敖丙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了，“屠尽人族再杀光天庭？”
“我可不想让妖族成为世间主宰，没意思，”永夜的语气听起来像夏天刚开始的时候最热烈的蝉鸣，“我有绝对的力量可以让天庭不敢动我们，在这次的战争中天庭也吃了不少亏，既然已经不敢动我们，又何必非得成为世间主宰呢？”
“那现在呢？你就没有想过要没有流血牺牲的解决这个问题吗？”敖丙有点急了，“一定要通过杀那么多除妖人去解决这个问题吗？”
永夜笑了，往后退了两步和敖丙拉开了距离：“如果能够没有流血牺牲的解决这个问题，天庭和妖族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矛盾可言，除妖人也都是天庭一手培养的，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吗？”
“为什么偏偏放过了李府和李靖夫妇？”敖丙问。其实他明白答案，但这个语境他就是想要再确认一遍这个答案。
“因为……”永夜带着笑容搂住了他的腰，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再次贴上了他的额头，“我喜欢你啊。”
敖丙被他这个动作弄得心里一软。
永夜用食指指关节轻轻抬了抬他的下巴，嘴唇贴了上去，跟他接了个很短的吻，没有伸舌头，只是单纯的双唇相碰。
敖丙没有推开他，闭上眼睛接纳了这个吻。
“敖丙，”放开他后，永夜双手拉起了他的两只手，放到唇边低头吻了吻，就那样抬眼看他，嘴巴没笑，眼里却充满笑意，“现在你知道我的事了，我帮你把灵珠取出来，回到妖族，当我的王后吧。”
敖丙愣了。
他问了永夜那么久永夜都没有答应下来，现在永夜向他主动发出邀请，他却没办法那么坦然的接受了。
他心里的永夜，双手应该是不沾血的。
可现在他突然明白过来永夜已经是手上背负了几十甚至上百条人命的妖，他又要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这个事实？
灭门……
我接受不了你杀人……
他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个画面，永夜面对一个人，用手穿透他的胸膛，然后再面无表情把手拔出来，也不擦手上脸上的血……
永夜还是握着他的手，没有说话，等他回答。
他更加接受不了的是，永夜和小时候的样子已经再也没有相似之处，他之前透漏出所有的稚气，不过都只是……演戏？
永夜刚才的笑容完全没有掩饰，也是他没有见过的表情，虽然依然是他最熟悉的那张脸，但是脸上挂着的笑容透着一丝阴森，脸颊上的龙鳞给他的脸颊添上黑云压城的气势。
还有他熟悉的自信。
“快回答吧，敖丙，”永夜把他拉近自己，“你不是说了喜欢我吗？那就留在我身边，每天都可以在一起，不好吗？”
不行。他不能留在这样的永夜身边。永夜此刻的笑容让他陌生，他不认识这样的永夜。
“不行。”敖丙推开了他。
“为什么？”永夜笑出了锋利的獠牙，“我捕猎你都能接受，却偏偏接受不了我杀除妖人吗？”
“我原本以为你是不会杀人的妖，”敖丙说，“我本来是这样认为的，哪吒他们都是人族，且都对我有恩，我向来……”
向来什么呢？恩怨分明吗？
“敖丙，你可以走了。”永夜伸手过来，似乎是想拍一下他的肩膀。
敖丙一巴掌打开了他的手：“你杀过多少人？你的手上有多少人的血？”
“多少呢……我也记不清了，”永夜笑着把手收了回来，“我是妖族，生而为妖，从一出生开始就做好了要手染鲜血的觉悟。”
“嗜血屠杀，这算什么觉悟？”敖丙摇摇头，“永夜，你太会演戏了，你把所有跟妖族站在对立面的人全都杀死，和天庭不分青红皂白杀光所有妖族有什么区别？”
“我们何时动过普通老百姓？况且面对除妖人时我们已经不用法力了，”永夜说，“我们已经做出了让步，其余的一步都不能退了。”
“你还有人性吗？还有良心吗？”敖丙问。
“为什么我要有人性？”永夜反问他，“我是妖族，你却要求我有人性？”
敖丙从手腕上解下铃铛，递给他，没发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我不能跟一个魔头在一起，对不起。”
永夜没接，任凭那个铃铛掉在了地上。他笑着问敖丙：“现在知道了妖族背后的事情，就不愿意归于妖族了？”
“将除妖人灭门，”敖丙摇头，“永夜，我没想过你会是这样残忍，你失去了一切，为什么你会变得这样残忍？”
“残忍的是你，敖丙，”永夜的语气冷了下来，“你说你愿意回到妖族，却又不愿意看到妖族的另一面，看来你的立场已经很清楚了。”
“永夜，我问你，”敖丙有点生气了，“我平日里看到的你，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你到底是什么样子？妖族族长又是什么样子？”
“你平时看到我是什么样子，我一般自然也就是什么样子，”永夜说，“依我所见，我只能总结出一件事，你喜欢的是永夜，但你不会喜欢妖族族长。”
敖丙无力反驳他这句话，他愤怒的是永夜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过他这些事情，从头到尾他都以为永夜和其他妖都是不会杀人的。
现在他只觉得对方虚伪，杀了那么多人却不敢说出来，这样的话，和人族带着偏见去看待的那些妖有什么区别？
他自己手上没有过任何一条人命，他也没办法想象，平时对他很温柔性格也很可爱，稍微逗一下就会脸红的永夜，在杀人的时候可以面不改色。
反差太大，他接受不了。
“不管我会不会喜欢妖族族长，我都不会再留在你身边，”敖丙说，“和你深入接触后，我原以为妖族从来不是人族所偏见的那样，但是现在我才明白，纯粹的妖真的像世人传颂的那样，善于伪装，杀人如麻。”
接着他瞬移回去了。
什么……情况？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突然明白过来了，他刚才和永夜决裂了。
他最后说的话，现在自己再回想一遍，都觉得心惊。
我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却生出无尽的后悔。
我这句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什么情况了？”夏彻进来，“你跟他聊过了？”
“聊过了，他受不了，”永夜从地上捡起铃铛，收到一个盒子里，“也罢，他是清清白白的灵珠，一尘不染也好。”
“你就这么放弃了？”夏彻故意逗他，“这不是你的性格啊。”
“有些事情是要见好就收的，”永夜说，“他既接受不了我的阴暗面，又何必留恋我的其他方面呢。”
“或许还是纯粹的妖族更适合你，”夏彻说，“就像你说的，灵珠纯粹，一尘不染，谈别的还好，若是要长久……”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永夜走到窗边，拉开了窗户，“下午我去找敖光把这件事说明白，然后就要在战斗之余寻找新的除妖人培育宅邸了。”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决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