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丝戏》猫然

61、我们会好好相处的

　　永夜可能是看了半天卷轴脑子有点懵，对他这个拥抱愣了半天没缓过神来：“怎么了？”
　　“你就告诉我在你心里，在我这里你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定位？”敖丙说，“生辰宴的时候。”
　　“就……儿时的好朋友过去帮你解决问题，解决完我们就回到各自的世界里，我出发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永夜说，“当时我是真的没想到我会对你产生……另外的感情。”
　　“回到各自的世界里？”敖丙抓住了这个重点。
　　“是啊，”永夜说，“我一开始的打算都没准备多呆，我主动请缨要去陈塘关帮你的初衷就是不想让你和我有一样的困扰，解决掉你的事情我就可以离开了。”
　　“原来你的初衷是这样，”敖丙说，“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做出那样的决定？不，其实当时你也没别的选择了吧。”
　　他一直小心翼翼避免和永夜谈起陈塘关的事情，永夜也从来没有主动提过，好像不去刻意隐藏有些情绪就无法表达。
　　那个盛夏的一切像一出华丽开场的戏，在耀眼的金色光线中万般不舍的散场后，他们小心翼翼的在各自的世界里自圆其说。
　　“……其实那个时候我是这样想的，”永夜说，“我早就没想那些事情了，因为不去想命运这件事情本身的话，能够为妖族做到这样的事情，能够保护自己的同族，这件事本身就很好，所以我也已经早就不难过了，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不难过了，甚至更早，在我杀死楠后向极昼道歉，极昼说没关系的时候我就已经不难过了，真的。”
　　“我一直以为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能够救出自己的种族，你一定也像我一样从来早就不难过了吧，毕竟你曾经也这样告诉过我，”永夜笑了笑，“但是后来我发现你没有，你还是想要为自己而活着，我觉得你很勇敢，而且那个时候我也发现你是真的还把我当成好朋友，不过有些事，那时候我还是忘记了。”
　　“忘记？”敖丙愣了一下，“你忘记了什么？”
　　“还记得那时候我一直和你讲道理吗？”永夜笑了，“直到我看到你哭着反省自己我才突然明白过来，作为朋友我没办法强迫你站在我的立场去批判你自己，虽然活埋陈塘关看着哪吒去死是当时的万全之策，但是我更不愿意的，是看到你成为下一个我。”
　　“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敖丙低下头，“我当时看着你的回忆很难受，我不能接受的是，你一直在安慰我，我甚至还没有给你回应，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们是两情相悦你就离开了。”
　　“那个时候吗？我其实还有留下一封信给极昼的，只不过信封上我有写不能给其他妖看到，”永夜说，“所以洛愁就没让你看啦，我主要就是劝极昼在我离开之后能够当这个族长，当然都是很久以前写的，以备不时之需嘛。”
　　“那……”敖丙问，“你忘记了什么？”
　　“第一次被丢进那个房间里，看到那些龙的惨状时，我唯一的感受就是恐惧，只自私的想着这个地方很可怕，简直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不过后来我就差不多改观了，洛愁刚开始对我用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希望我变得和他们一样，那个时候的皮肉之苦啊，屈辱什么的，那时候这些东西几乎就可以让我死掉了，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活下来了。”
　　“能够让我死掉的伤口，除了洛愁给我的草药和治疗，还有就是我自己想要活下去，因为楠的那封信上说，只要我成为了妖族族长，我就可以重新拥有母亲。那些都不是为了妖族，就是为了我自己，我是真的想要母亲能够回到我身边。洛愁告诉我那些龙都是因为天庭才变成这样，我心里很难过，他告诉我只要我成为族长去保护妖族就可以救他们，同时还能回到我母亲身边，因为这样我才拼尽全力活了下来。”
　　“后来我才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母亲造成的，那个封印就是她布下的，从那一刻起我才明白，命运这种东西，不给你一拳你永远不知道它到底想要你怎样。那时候我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妖族族长，但是那一刻我是真的有把自己当做族长，当我真的以妖族族长的身份站在罪魁祸首面前，脑海里想起那些痛苦挣扎的龙，那种感觉就是我必须杀了她，不管她是谁，她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妖，她就该死。当我笃定了要下杀手的时候，她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永夜从来没有跟他这样提过他对过去的事情一件件的细致感受，现在以平静的表情和平静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敖丙坐在他身边，却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威慑感：“所以那个时候，你就已经不难过了？”
　　“是，”永夜笑了，“我无所谓了，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是被安排好了，但是我不在意了，为了避免我在那个房间里看到的惨状再次发生在妖族，我会继续做这个族长。如果陈塘关的时候是我，我真的会毫不犹豫的杀死整个陈塘关的人，在天劫来临之前就解决掉魔丸。”
　　敖丙看着他：“所以，你那时候才会那么生气……”
　　“我生气了吗？”永夜惊讶地看着他。
　　“反正都一年多了我也不怕说出来了，”敖丙说，“作为妖族族长你肯定会学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但是生辰宴刚结束的时候你第一次去找我，虽然你当时没什么表现而且还祝我生辰快乐，但是能看出来你心情不是很好，只是我那时候不知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不是生气，只是事情的发展和我预想中偏差实在是有点太大了，所以有点严肃，”永夜说，“那时候我还以为我把我该做的事情做好帮你放出海龙族我们就继续各自生活了。”
　　“那后来是因为我太有魅力了吗。”敖丙逗他。
　　“就算是吧，可能就是很俗套很肉麻的一些感觉，”永夜说，“说是共鸣也好，其他的什么也好，总之就是很喜欢你，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这……这样啊。”敖丙偏开头。
　　“你这是不好意思了吗？”永夜笑他，“真是难得一见了。”
　　“我又不是真的是个木头。”敖丙说。
　　“怪我当时太有自信了，我以为就算你去了天庭我也有办法去找你，所以我当时就直接说了，不然我怕我自己憋死，”永夜说，“我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
　　“那你后来，为什么也不来找我？”敖丙提到这个就委屈，“就算铃铛坏了不是也可以……感应到法力的吗，我等了你那么久就是因为他们说你有可能还活着，况且，你师父说只要你活着就一定会来找我的，结果整整一年了你也没来找我，我一直在等你，我还有要对你说的话，结果你一声不吭就从我生活中消失了。”
　　“当时……我哥对我说，你很开心的去了天庭，然后那时候，海龙族也自由了，你也……不用背负那么多责任了，”永夜说，“这就是我一开始的目的啊，现在这些事情已经完成了，然后铃铛也碎掉了，我觉得你应该不需要我了，就没再去找你。当然！当然！还是有因为那个结界的原因，我那时候的渣渣的法力完全进不去结界的。”
　　“我不需要你了？”敖丙瞪着他，“你脑子被海夜叉的鼻涕糊住了吗？”
　　“你这句话！”永夜一脸受惊的表情，“你好过分啊我哭了嘤嘤嘤……”
　　“我这是被你气的，”敖丙揪他耳朵，“你怎么会觉得我不需要你了？你这不是海夜叉的鼻涕吃多了是什么？还是说你脑子被他口水石化了？”
　　“睡觉前你说这么恶心的东西，小心一会你就梦到，”永夜故作玄虚的晃了晃手，“半夜吓醒了别叫我啊，我会把你扔下床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俩今天不打一架很难收场啊，”敖丙说，“我话说在前面，我现在的法力可是比你强，你别第二天妖族就披麻戴孝给族长送终。”
　　“你这话更过分了！”永夜一脸委屈，“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你赶紧走吧烦死了，你在我旁边待着我还有生命危险。”
　　“滚。”敖丙一个字简短的回答。
　　永夜盯着他，然后他俩都没绷住开始笑。永夜搂住他：“你就可劲儿做梦吧，反正你现在也舍不得动我，我还是个伤员，你要是动我了那你真是太过分了。”
　　“我一直都需要你啊，你怎么会认为我不需要你呢？”敖丙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我喜欢你啊，我当然需要你。”
　　永夜搂住他：“我知道，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不用在意我说了什么。”
　　然后他轻轻把敖丙从自己怀里推开，贴了上去。
　　敖丙那一刻感觉心跳漏了一拍，明明不是第一次亲，但是这种来的突然却动作温柔的吻莫名其妙在脸上心里点燃了一把火。
　　永夜慢慢靠过来，不是浅尝辄止，而是带上了深意。他抬手握住了敖丙的肩膀，敖丙回应他，手拽上了他的袖子。
　　永夜保持着这个姿势往后退了退，小声问他：“我可以……”
　　“什么？”敖丙看着他。
　　永夜轻轻吐了一下舌头，没说话。敖丙还以为他在装可爱，反应了几秒钟才一起红了脸，说：“我没问题。”
　　永夜转过头看着他，眼睛里是太阳下融化的蜂蜜，再次贴了上去，舌尖探进他嘴里，在他口腔内温柔的扫着。手掌扶上敖丙后脑勺，指尖像风扫芦苇一样抚摸他的耳尖，另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
　　敖丙搂住他的脖子，热烈的回应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永夜轻轻推开了他，用袖子擦了擦他的嘴角，仿佛小孩子等了好久终于买到自己心仪的糖果的笑容，满足的笑容：“不早了，睡吧。”
　　永夜这个床挺大的，他俩睡的话也挺宽敞。
　　“啊对，”永夜突然坐起来，“我给你拿一床被子吧，我都忘记这回事儿了。”
　　“不用吧，你的床和被子都够大啊，比龙宫那时候大多了，”敖丙说，“那时候我们都没分被子呢，现在更不用了。”
　　永夜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我现在是收起龙族体征的，但是睡着了就很容易再露出来，”永夜说，“我一边翅膀七米长，你如果不怕被掀下去你就待着吧。”
　　“那这跟被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敖丙说，“你如果真能把我弄下去不管有没有被子我都得下去啊。”
　　“说的太有道理了，”永夜回到床上，“那就不拿了。”
　　“你要不趁着清醒赶紧把翅膀什么的都留着吧，那样的话半夜就算怎么样了也能及时反应一下，”敖丙把被子拉到他俩身上，“要是半夜我压到你翅膀了你可以跟我说。”
　　“也可以。”永夜说。
　　永夜的翅膀是真的挺大的，这个床宽也就两米，他把翅膀半折起来才拉上被子。
　　“我很好奇，你有翅膀为什么还要被子？”敖丙问，“盖翅膀不行吗？”
　　永夜背对着他，已经没声音了。
　　“睡得这么快？”敖丙愣了，“好吧。”
　　他伸手捏了捏永夜头顶上毛茸茸的龙耳朵：“晚安。”
　　这就晚安了？怎么可能。
　　永夜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他觉得有一边翅膀有点麻，想动一下。
　　抽了一下，没有动成。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睡得迷迷糊糊，没想那么多他就用最大的力气用力一抽。
　　他一翅膀是可以把太乙掀出去好几米的。
　　敖丙正在睡，突然觉得身下压着的床单有点蠢蠢欲动的感觉。他以为自己做梦了，所以也没动，想赶紧把这个梦带过去。
　　下一秒，他整条龙在那一瞬间像炒菜颠勺时的肉片一样被翻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摔到了地上。
　　“咚”的一声还挺响亮的，他自己都有点懵。
　　这个梦做的这么真实吗？
　　不对不对，我这是被直接扔下床了？
　　我我我我我我被扔下床了！
　　永夜这个混蛋！
　　他东海龙宫三太子居然也有今天！
　　永夜用力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有什么有重量的东西一并被扔下去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咚”挺响亮的一声。
　　然后他瞬间反应了过来。他这是把自己对象掀下去了。
　　“敖丙！”他马上用法术点亮了晶石，明亮的白光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挪到了床边，“你没事吧！？”
　　“啊，没事，”敖丙一脸懵逼的坐在地上眯眼看着他，“我不是跟你说压到你翅膀了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吗。”
　　“啊，对啊。”永夜伸手拉他。
　　“那你这是在唱的哪一出啊？”敖丙顺着他的手坐回床上。
　　“我就，”永夜叹了口气，“睡迷糊了没反应过来你在我床上，就……那么着了呗，你摔伤没有？”
　　“没有，”敖丙说，“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那就好。”永夜抬手把光调暗，叹了口气。
　　两秒钟后他很用力的笑了出来。
　　“笑，”敖丙一枕头抽到了他身上，“你再笑，你再笑一个给我试试看。”
　　“哈哈哈哈哈！”永夜很做作的大笑了几声，“你看到了吗？”
　　“我该怎么说你呢？”敖丙瞪着他，“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以前我在龙宫说过就你这个嘴找不到对象的事？”
　　“谁说我找不到对象了，”永夜靠过去搂着他的腰把下巴放他肩膀上，“这不是有你嘛。”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轻？别碰我啊我跟你说，”敖丙象征性的推了他两下，“别赖我身上，起开。”
　　“我不知道我轻不轻，但我刚把你扔下去的时候挺重的。”永夜没有放开他，继续搂着他一边笑一边说。
　　“别睡了，”敖丙把被子一掀，“打一架吧，我今天就要当妖族的叛徒，我先把妖族族长杀了。”
　　“少侠饶命！”永夜开始演，“饶我一命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求求你放过我！”
　　敖丙决定配合他演下去：“你倒是说说你能给我什么？”
　　“我真挚的心。”永夜说。
　　“滚！”敖丙笑出了声。
　　“那不然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永夜持续演戏。
　　“我不要你的东西，”敖丙用他最正义的语气说，“今后你若再为非作歹，我定惩不饶。”
　　“不为非作歹？那可不行，”永夜一秒换了语气，“生而为妖怎么可能不为非作歹呢？”
　　“那我只能灭了你这恶妖了！”敖丙说。
　　“好啊，”永夜往床头柜一靠，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偏头看着敖丙，但是上翘的嘴角毁灭了他的演技，“动手吧。”
　　敖丙一把抓起被子蒙在了他头上：“收收戏吧！”
　　“好啦好啦，”永夜把他拉回被子里躺下，“也睡不了多久了，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这次他倒是一直抱着敖丙没松手，敖丙脸靠在他颈窝那里。他轻轻用嘴唇碰了碰永夜的锁骨：“睡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敖丙被永夜推醒：“起床了……天庭真的没人找你吗？”
　　“哪吒找我会吹海螺的，”敖丙爬起来，“他如果不找我基本上天庭也没我的事了。”
　　“收拾一下吧，我带你去找你爹。”永夜笑了笑。
　　“不催我回去了？”敖丙看着他走过去洗脸。
　　“说什么呢，”永夜挂着一脸水珠子抬起头，“我昨天也没催你回去啊，我巴不得你别回去。”
　　敖丙忍不住笑了：“啊对对对。”
　　“我直接带你瞬移过去，不然会把他们吵醒，”敖丙洗漱好之后永夜说，“这个点茗觞荀隅他们一般都还没起但是你爹会起来散步虽然我不知道海底有什么好散步的。”
　　“好。”敖丙说。
　　永夜打了个响指，他们所处的场景就变了，面前是珊瑚和礁石点缀着的龙宫大门，因为这片海域位于龙窟的东面角，所以上面有一块珊瑚牌匾写着“东海龙宫”四字。
　　“参见族长。”看守行了个礼。
　　“我带三太子前来探望海龙王。”永夜对门前看守的海龙说。
　　“好的，请进。”守卫打开了门。
　　“小夜？来的这么早……”敖光出来一看到他俩就愣了，“丙儿？”
　　“父王。”敖丙行礼。
　　“我就不打扰你们父子相聚了，”永夜拱手行了个礼，“告辞。”
　　“丙儿，你怎么会来这儿的。”敖光问。
　　“我昨天半夜瞬移过来找永夜，”敖丙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今早带我过来的。”
　　“你睡在他那里的？”敖光看起来有点惊讶，“年轻还是好啊。”
　　“父王，您说什么呢，”敖丙震惊，“我们就简单的睡了个觉，没干别的。”
　　“哈哈，我开个玩笑，”敖光拉他坐下，对旁边的海马精吩咐，“倒茶。”
　　“你和永夜现在是……在一起了？”敖光笑着问，“挺好的，你们俩在一起我挺放心的。”
　　“啊……是。”敖丙点了点头。
　　“但是，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敖光犹豫了一下，“小夜这孩子，他的身份……我要怎么跟你说呢。”
　　敖丙看着他。
　　“他是族长，他的身份会决定他平日的习惯，意思也就是说他平时的情绪很容易……伪装，”敖光说，“虽然我和他谈话不多，但很多时候我能看出来，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他对妖族族长这个位置的执着，但是这个执着不是对权力的那种执着，更像是对……信仰的执着。”
　　“这个我明白，”敖丙说，“我们曾经有过一样的困扰和痛苦，我知道他的这种……信仰。”
　　“这孩子心里喜欢想很多事情，但他不会表现出来，”敖光说，“其实你们俩从性格和阅历上来说很相像，但他的性格没有你那么勇敢，很多时候他都是只求稳，只求……安全就行。当然也能理解这是他身为领导者外界和他自己对他的要求，将来某些方面你也要时不时提醒他一下这方面的东西，互相磨合会相处的更开心。”
　　“明白了，”敖丙笑了笑，“我们会好好相处的。”

作者有话说

　　呼呼！写完啦！
开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