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必要的保持距离 ...
-
敖丙醒来的时候永夜还没醒，他帮永夜拉上被子盖好，又把他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指尖划过他衣服上的刺绣，应该是茗觞绣的，是银线绣的，一只冥龙的图腾。
到了沙滩上，他突然远远看见了洛愁，洛愁也看见了他，马上冲着他跑过来：“敖丙！”
敖丙站住了，决定听听他有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你看到了他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是想说别的，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洛愁说，“你不要怪他在生辰宴上没帮你处理天雷。”
“你在说什么？”敖丙皱了皱眉，“我自己决定去扛的天雷，怎么会责怪他？”
“他如果去帮你了会被师徒契约反噬，可能会没命，不过现在我已经把契约解除了，”洛愁撸了撸袖子，“这件事他说了没？”
敖丙沉默了两秒钟：“说了。”
“那没事了，”洛愁一转身飞了起来，“你去吧。”
不能帮我？永夜跟父王不是这么说的，跟我也不是这么说的。他想起他回龙宫的时候父王对他说的话。
那天下午敖光对他说：“丙儿，天雷的事情我们不会怪你，为自己做个决定也好。至于毁去肉身的事，整个妖界又有几个妖能扛天雷？就这件事，父王不会怪你，只求你安心修炼，在封神大战上建功立业。做你想做的事。”
这段话在这种时候想起来就有点奇怪了，因为生辰宴之前父王才刚说过“你的成败关乎全族命运”，自己在生辰宴上放了个大的，父王居然平静地跟他说让他好好建功立业就行？
那，永夜这样说的用意又是什么？
“封神大战快开始了，”永夜对敖光说，“他没问题的，您尽管放心就好。”
“看出来你是尽心在帮他，我也不计较你在生辰宴上袖手旁观的事了，”敖光微微点头，“你当时对我说的话，我也觉得有道理。”
永夜没有回话，只是抱了抱拳：“我已经派妖在龙窟附近圈起合适的海域，等你们过去就可以直接住下了。”
“只是丙儿去了天庭，我这个做父亲的要见他就不容易了。”敖光叹了口气。
“您放心，回到妖界，敖丙还能来边界看您不是，”永夜说，“我记得海龙之间可以通过海螺联系吧？”
“是，可以。”敖光点了点头。
生辰宴结束的那一天下午，他们的对话。
“师父说，我可以在哪吒生辰宴上帮敖丙的，但是我没有，这是我的错，我会一直帮助敖丙，想办法弥补。”
“你为什么不帮他？”敖光问。
“自己做的事应该自己承担，”永夜说，“他那时候一看就是被哪吒鼓励了一下后热血沸腾想要为自己活一次，就冲出去了。”
“想要为自己活一次？”敖光被这句话轻轻的触动了一下。
“既然他要自己热血沸腾，那他就应该自己承担这个后果，”永夜偷偷看了一眼敖光的表情，继续刺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明明出生的那一刻命就定了，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敖光的脸都快扭曲了，永夜知道他在努力保持平静。突然觉得一阵可笑，为他定下命运的时候没有过多思考，当外人突然点出这整件事的实质之后又会开始后悔。
当年敖乙提醒您的事情，您可否记得？
但永夜什么都没说，他没有资格说。
“那你也不应该袖手旁观，”敖光严厉起来，“这件事也不是让他自己承担就可以解决的。”
“他那时候就是热血沸腾的冲出去了，哪吒是这样说的，”永夜复述了一遍哪吒的话，“不用我重复了吧？他既然不看清现实，那就让他自己承担苦头吧。”
永夜是故意的，他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敖光生气了，“这种时候你不应该袖手旁观吧？”
“他不会有事的，”永夜笑了，“他可是跟哪吒一起去的，太乙怎么会像申公豹那样，看着自己的徒弟去死呢？”
这句话是关键，把敖丙的实际情况摆出来，放出来，文体很完美。
“他不是哪吒的附属品！照你的意思，那时候根本没人站在他这边了？”敖光马上就要发怒了。
“您终于看清楚那时候是什么状况了。”永夜说。
“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敖光的眼睛像刀子。
“他可以看着哪吒死在天雷里，然后他继续做他该做的事，”永夜平静地说，“是啊，哪吒是他唯一的朋友，那又怎样？看着他死在天雷，然后再去履行他的命运，活埋了陈塘关，继续做他该做的事啊。”
“你果然还是无情，”敖光被他绕的一时间回不过神来，“丙儿好歹还是有情有义，不愧是手刃生母的你。”
永夜觉得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他稳了稳自己的声音：“是啊，你儿子是有情有义的龙，但他难道不应该一心只想着海龙族吗？所以我才说他应该自己承担后果。”
敖光没说出话，他知道永夜这话虽然难听，但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改变不了他把自己儿子的命运从头到尾安排好的事实。包括他听到敖丙结识了一个朋友，还是让他“切勿被假象蒙蔽了心智”。
他突然觉得是自己错了，当永夜批评敖丙这些话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件事情清晰了不少。
“我会好好帮他完成封神大战的，”永夜看到敖光的表情沉下去，他笑了，心里却在哭，“让敖丙别一天到晚琢磨那些了，像我一样永远别去想不可能的事情不行吗？”
“丙儿不会成为下一个你，”敖光咬牙切齿，“最起码……他还有情有义。”
“他连万龙甲都拿过去了，还真是有情有义，”永夜说，“不过万龙甲……可以修复。”
敖光听完永夜的话，想了很多东西，直到敖丙回来，他焦急地说了一大串话，却不知所云。
儿啊，我也想对你说“你是谁只有你自己说了才算”，可是我们族……永夜那孩子的事情，我也不希望你变成他那样，再也不想其他的事。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他。
只求封神大战后，你能自己选择更好的未来。
敖丙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永夜的用意，他现在就想回去问问父王当时永夜到底是怎么说的。
但是他没有，他不想去问了。问了永夜应该也不会承认，要么就是再提醒一遍永夜的过去，反而让他又难受一点。
敖丙看着海平面的反光一点一点挪到自己跟前，他笑了，现在去李府可能还有点早。
“现在看日出是不是太晚了？”永夜的声音冷不丁在他身后响起。
“啊，”敖丙一回头看着他，永夜浑身披着阳光，翅膀都在反光，“我看看太阳。”
“刚洛愁在这儿？”永夜抬手遮了遮太阳，袖口的刺绣在反光。
“是，”敖丙犹豫了一下，“他说……没让你帮我，我之前错怪你了，虽然那时候是开玩笑。”
“没事，”永夜笑了笑，“我就是不希望他们怪你，因为你又没做错什么，只是想为自己活一次而已。”
“你是去吸引火力了吗？”敖丙笑了。
“差不多吧，”永夜言简意赅的回答，“你爹向我保证你不会成为下一个我，那我就放心了。”
“你很好啊。”敖丙说。
永夜对敖丙说：“敖丙，洛愁对我做那些事的时候，是为了发泄，同时也是想像拷打俘虏那样让我放弃自己原本坚守的思想，那时候我几乎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那个时候我很轻易就放弃了。我以为我放弃了另一个选择，其实后来我才明白我什么都没有放弃，我只不过是放弃了本来就没有的东西，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全力帮你，问我是不是只是想让灵珠脱离妖族，”永夜抬手遮了遮阳光，“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自己的原因主要是……我想在你身上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我之前不想跟你说，是因为这样的想法好像也在给你添加负担还有点自私，”说到这里他拉过敖丙的手，“所以啊，你要好好干，争取封神大战把他们都打趴下。”
洛愁对你做的事情呢？敖丙回握住他的手，捏了捏，那是真正的屈辱，永夜一定也不愿意讨论这件事情。
所以有那么一会儿他们都没说话，只是一起盯着太阳越升越高。
“但是我不想要这样，”敖丙突然开口，“我不希望这样，你这种……吸引火力的做法，我真的一点都不希望。说到底，我接受不了洛愁对你做过的事情，也无法接受你现在以及以后的状况你懂吗？”
永夜笑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很小心地没有碰到龙角：“我知道的，谢谢你。”
说完以后他偏开头：“昨天晚上不小心喝多了，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敖丙愣了一下，微微低下头：“没有……”
永夜也愣了一下：“我绝对是又做了奇奇怪怪的事，对吧？”
“可能吧……”敖丙斟酌了一下语言，“感觉你喝醉以后……像变了一条龙一样。”
“如果单纯是性情大变你不会有这样的表情，”永夜皱眉，“我干什么了？”
“你可能又冲动了吧？”敖丙说。
永夜的脸色一秒钟涨的通红：“我又……！？”
“算是吧，”敖丙笑了笑，想逗逗他，“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
“真心……啊？”永夜没接受事情的走向，“我……不是，我又冲动了？”
“是啊。”敖丙继续笑。
永夜在各种震惊和不好意思中抓住了一个点。
“不过好在你当时是有反应时间的……”永夜叹了口气，“我感觉我像个变态一样……”
“我的确是有反应时间的。”敖丙说。
永夜一脸五味杂陈的抬起头看着他：“你这个语境让我很尴尬啊……”
敖丙知道永夜不好意思聊这些，也怕聊深了彼此都更加尴尬，所以他停止了这个话题：“你对我父王说了什么？”
“我把他惹毛了，”永夜说，“不惹毛他他也根本认识不到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有的时候做父母的就是需要外人来给他们揭露赤裸裸的事实。”
“惹毛？”敖丙愣了一下。
大概也能猜到他说了什么吧……
“我不希望他们觉得你做错了，就是这样一回事，”永夜说，“不希望他们觉得你有一点错，因为你本来就没错，取回万龙甲也是这个原因。”
只是因为不想让我也经历你曾经的事？
敖丙抱了抱他：“谢谢你。”
“现在我俩要拥抱都这么自然的吗？”永夜笑了，回抱住他，“感觉我们俩的关系现在怪怪的。”
敖丙埋在他肩膀上。现在的关系怪怪的？确实。昨天他确实是有反应时间的。
如果静下心来仔细想想看，我现在对永夜的感情……可能已经不是“朋友”这么简单了。
如果，关系更靠近一点的话……也没关系……但是……
“封神大战快了，”永夜说，“还有十一二天吧，快去李府吧，加油。”
“嗯，”敖丙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布条，“蛇妖那天哪吒的风火轮沾上的，是傀儡符的布条，你拿回去。”
“原来是这样，”永夜说，“那就是申公豹的事，我回去验一下，还有……昨晚的事，不管我做了什么，都很抱歉。”
敖丙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憋了回去。
“那我就先走啦，”永夜转过身冲着他挥了挥手，“如果今天有时间我会去看你们训练的。”
张开翅膀飞起来，转向山间的时候他侧了侧翅膀，回头看了敖丙一眼，看到他还站在沙滩上时笑了笑。
不一样的笑，不是孩子那样肆无忌惮的露齿笑，而是他经过了那么多事，变成了少年之后成熟含蓄的微笑。敖丙也笑了。
你不用抱歉，我并不介意，昨晚……
昨晚……
敖丙突然想起永夜那句话，“到了天庭我们就不会怎么见面了”。这句话想起来的一瞬间心里就有一瞬间的刺痛。
到了李府他还在想这句话，因为突然发现自己非常舍不得，再结合刚才抱他时候的想法。
要控制一下，不然以后到了天庭，会非常痛苦的吧，要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我要和你保持距离，不然我会怕我喜欢上你。
天庭和妖族势不两立，敌对的关系，产生这样的情感对以后他俩都没好处。
永夜看起来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或许自己应该跟他说说看，让他跟自己也保持距离。自恋一点的想，哪怕是很深厚的友情我也不希望日后我们都难受。
永夜是做事很绝的性格，只要敖丙开口了，他一旦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连龙宫都不会再回，依旧约在山上。
但是那样的话想想就会更难受。
日后到底应该怎么相处啊……
“敖丙，煊火大哥送的这个匕首你知道什么最行吗，”哪吒拿着匕首进来，“切菜最行！”（注：此梗出自《捉妖记1》，非原创）
“切菜？”敖丙愣了，“匕首拿来切菜？”
“刚才我娘在切白萝卜，我随手一扔那萝卜就断成两截了，而且你看这个纹路。”哪吒拿给他看。
刀柄上的纹路同永夜袖口的刺绣一模一样，甚至都是银的。
煊火昨天说过这把匕首原本是……哪吒调笑说不会是嫂子给的吧，煊火的回应是“算是吧”。
这是楠的匕首？！
“我看看，”敖丙接过匕首，“这个纹路挺漂亮的啊，不知道怎么刻上去的。”
“而且这里还有字，煊火大哥说是锻造者的名号。”哪吒把匕首翻过来，果然在一个极其不显眼的角落刻着一个小小的“翎”字。
翎的匕首？被楠拿着？
不过确实，翎和楠毕竟曾经在一起过，送楠一把匕首也不奇怪。楠把它带到天庭可能只是为了留个纪念，楠死后煊火把它送给了哪吒……
而这个匕首刀柄和刀身的接口处有点奇怪，接口处有一圈几乎看不见的花纹。敖丙盯着看了半天，竟然看见了一个“启”字。
“哪吒，这里有个启字，你看。”敖丙把匕首递过去。
哪吒对着看了半天都没有看清楚，于是叹了一口气：“敖丙，你这眼神儿该说好还是不好呢，哪儿有什么字啊。”
敖丙又看了几遍，确认那里就是有个字，于是又问：“你看不见？”
“小爷凡胎□□看不见，”哪吒打趣，“你是不是看走眼了？”
敖丙想了想，这把匕首肯定是煊火从楠手上拿到的，翎把这个匕首给楠的用意又是什么？翎当年知道楠和煊火的关系吗？
既然写了“启”字……
“我这两天确实眼睛有点痛，”敖丙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我记得娘屋里有些明目的药草，拿来给你看看！”哪吒马上跑出了门。
敖丙赶紧一手握住刀身，一手握住刀柄，用力一拔。
刀身划破了他的手，那一秒钟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徒手抓刀。
下一秒他就顾不上说自己蠢了。因为刀柄被拔开的一瞬间他就睁大了眼睛，里面有一封信！
信是折起来的，纸张非常薄，上面写了两个字：永夜。
翎给永夜的信，放在这里……
楠怎么都没有发现？
翎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冒着“赌一把”的想法把信放在这里。
敖丙马上把信揣进怀里，匕首还给哪吒。
晚上带给永夜看。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必要的保持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