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是冲动还是喝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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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一言不发把洛愁带回洞里：“伤口自己收拾吧。”
“哪吒居然那么强……”洛愁用力把药按在伤口上，“我低估他了。”
“……”永夜一言不发，在洞口坐下。
“敖丙也动手了，死手，”洛愁说，“你把你的事情……告诉他了？”
“你是在缅怀你的面子吗？”永夜笑了笑。
“不是，”洛愁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就这件事去责怪他，他说……让我想想自己做过什么。”
永夜皱了皱眉：“他这么说？”
“是，然后就是下死手，”洛愁说，“敖丙的法力都快赶上你妹妹了吧。”
永夜没有回答，洛愁这是没话找话，茗觞的法力不可能比敖丙强。
敖丙回到龙宫，进到屋子里坐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等着永夜来吧。
不自觉在脑子里描绘永夜来了之后会问他什么，会兴师问罪，怪他为什么又对妖下死手吗？
无所谓了，他握紧手里的布条，把这个给他看，先把蛇妖的问题搞定吧。
但是按照现在事情的发展趋势，可能到头来他俩会非常尴尬，不自觉的在房间里扫视，最终目光落在放在桌子下面的青梅酒上。
那天永夜说怕睡不着所以要喝，可是直到永夜离开他才发现那坛酒还是他俩之前各自喝了一杯的量，永夜并没有多喝一滴，永夜突然进去潜意识里捂住他的眼睛的时候身上也没有一点酒味。
一想到永夜没有喝的原因可能是怕没办法及时进去捂他的眼睛他就觉得心里一阵揪着难受。
拿出来倒上，起码能别尴尬，而且……
而且……
他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而且……
永夜可能真的就是一时冲动，也应该是他做过最冲动的一件事吧。
但是不排斥，也不觉得恶心，只是回想起这件事他就不自觉的去想这个行为背后的事情。背后的意义。
真的是有情绪涌上来吧，他突然又想起来在李府永夜睡着的时候他自己的一系列心理活动，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譬喻永夜的内心活动。
以及永夜给他找回万龙甲的原因，说是让他不要带着负罪感活下去，这个举动想想也很有深意。但是……还是很过分。
过分就过分在敖丙不知道他安慰自己的立场站在哪里，而且你为什么去救他？
门突然嘎吱一响，他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
永夜笑了：“吓这么大一跳？”
敖丙盯着他，满肚子的话全部卡住了。永夜还是笑的轻松，仿佛他从来没有给敖丙看过他的过去，仿佛他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些事。
敖丙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你还要锲而不舍的把它喝完？”永夜指了指桌上倒好的酒，“我觉得一晚上肯定喝不完。”
敖丙一言不发的递给他一杯酒，斟酌着字句想着怎么开口，永夜默默接过酒在他身边坐下，他知道敖丙不会沉默太久。
但是他肯定说不出口，斟酌字句太麻烦太累了，还不如自己先把话题挑明了说出去。
“你为什么伤他？”先开了口，给冗长的沉默割开一道口子。
“我帮你找回去。”敖丙回答，很笃定的语气，不容辩驳的陈述句，流利到像在海峡里顺利涌出的海水。
永夜盯着他，没有笑，只是看着他，星星一样的金色眼睛浅浅扫过灵珠的印记，这个印记决定了你的命运，在海龙族自由之前。我的眼睛决定了我的血统，我的命运，一辈子。
敖丙跟他对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彼此撑在床沿的手只要稍微往对方那边移动一寸就会碰到一起。
接着永夜突然笑了，侧身歪倒到床上，接着他抬起手臂盖住自己的眼睛，只有反射着寒光的獠牙无声狞笑：“帮我找回去？”
笑了多久，獠牙狰狞了多久，他坐了起来，看着敖丙：“为什么？”
“你又为什么？”敖丙看着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眼神悲伤到矫情，“你当初安慰我的时候说你心疼我，我当时只是觉得被理解，没有想到你的未来是个无底洞，负罪感也是无底洞。”
永夜看着他，只是看着他，过了很久才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洛愁不值得你为他做的事困扰这么久，楠和煊火亦然，我知道你猜到了极昼的真实身世，但是不要为他们做的事困扰，他们不值得你为他们困扰。”
“我不是在为他们困扰，他们当然不值得，”敖丙说，“我是为了你，你懂吗？我为的是他们在你身上做的事对你造成的伤害。”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没什么好可惜，”永夜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这双眼睛就是我最后的筹码，我没有选择。”
敖丙没有说话，他说不出来，永夜的选择是选择也不是选择，有选择也没有选择。冥龙种群最后的遗孤，纯血统遗孤。像他无法选择自己要不要灵珠，永夜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和血统。
“我早就不难受了，你就当做是我自己想要做的吧，”永夜说，“和命运斗到底，为自己而活什么的，早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了，就算了。你不用担心我，真的不用，我现在一点都不会难受了，不想就不会难受了，但是谢谢你，真的。”
“我有强大的法力和血统，我的种群曾经那么自私，我的生母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妖，如果我不做这件事，我一定会更加痛苦，良心会不安的。”
“我没有你那么坚定，我没有你那种果敢，我没有办法决定自己要不要为自己或别人扛一次各种意义上的天雷。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也是在做对的事，真的。”
“什么叫做对的事？”敖丙猛抬头，“洛愁对你做了那么多，难道那些也是对的事？你对我很好，永夜，你对我太好了，所以我一想到你的曾经就很难受，你明白吗？你对我很好，你真的很好，为什么遇到这些事的也是你？你让我不要带着负罪感活下去，那你呢？你也不要，我也不要你带着负罪感活下去啊？”
永夜又灌了一杯酒：“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说不要就可以不要的事情，你不要想那些了，懂吗？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帮你吗？因为我想在你身上看到我看不到的。”
敖丙没有说话。
“我们都是一出生就被安排了命运，所以我应该是最有资格自私的说出这句话的，”永夜说，“我一定会这样走下去，你也不要觉得我可怜，没有那个必要，明白吗？你还可以看到一些东西，虽然我这个说法很自私，但是你加油啊，虽然我不知道，但是能够有一天为自己而活一定是很好的事情。”
敖丙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一旦开口就会吼出声来。你说的跟我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至于我的事，你就当做在潜意识空间看了一场戏吧，”永夜说，“现在戏已经结束了，你记住戏给你的积极影响就行了，戏中人物的喜怒哀乐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敖丙转向他：“我没办法，你知道我没办法当做看了一场戏！你知道这些的，你知道我没办法那样想的！”
永夜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没办法那样想，但是也努力一下吧，好吗？”
“你当时安慰我的立场在哪里？”敖丙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当初凭什么安慰我？你站在什么立场上安慰我？”
“我自己的立场，过来人的立场，”永夜很平静，“我说的话也都是真心的，因为当年没有谁对我说过同样的话，所以我才会对你说。”
敖丙低着头，没松开他的衣服。
“你一直都很坚强，生辰宴后你也一直很冷静，所以我知道你不会因为我的事而受到打击，所以才会告诉你我过去的那些事。”永夜握住了他手腕，轻轻拉了拉示意他放开自己的衣服。
“我一直很冷静？你想过我冷静的原因吗？除了我自己的性格之外？”敖丙又揪紧了他的领子，永夜吓了一跳，“你一直在，懂吗？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当了一年族长有经验，总之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会很放心，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只需要好好训练争取在封神大战上做到最好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我亲自去做！”
包括万龙甲，包括父王和整个海龙族都没有训斥我，他们只告诉我在我回龙宫之前你去找他们谈过，谈了什么我也都不知道。
还有对我说过的话。
结果现在你告诉我你的过去，你和我的命运那么像，但是同时你又要告诉我你安慰我的那些话其实从来没办法安慰你自己，你自己也从来没有解脱，还有那么多的负罪感让你继续你的永恒？
这一切太荒谬了！
“你不觉得这一切很可笑吗？”敖丙瞪着他，“你对我说过那么多我当时还超级感动觉得终于有个谁完完全全理解我了，但是现在你告诉我我们虽然能够互相理解，但是你对我的过去的理解完全是因为你一辈子都要持续着我现在最痛苦的事？开什么玩笑？你真给我演戏呢？”
“关你什么事！”永夜突然吼他，“我经历过什么跟你有任何关系吗？我都说了我以后就是这样了！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永夜第一次凶他，敖丙愣了。
“我都说了我一辈子就是妖族族长，你好好训练争取放出海龙族让妖族完整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懂吗？”永夜持续输出，“我说了我现在一点都不难受，这些事说白了也是我自己选的，至于为什么要这么选重要吗？现在再纠结这些有意义吗？”
敖丙还是看着他。
永夜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语气和眼神都软了下来：“对不起，我冲动了。”
“你这两天很容易冲动啊。”敖丙笑了笑，感觉自己的火气都被永夜吼没了。
大概是他这句话一下勾起了别的事情，永夜马上往后一缩跟他拉开了距离。
敖丙在领子被撕烂的前一秒眼疾手快的放开了手。
几分钟后永夜小声说：“对不起。”
不大一会儿的时间里他道了两次歉，为了两件性质完全不一样的事。
“这个是真的，很抱歉，”永夜松开了他的手，“真的对不起，我那时候就是一时冲动，少年时期血气上涌就……嗯。”
再怎么血气上涌也不是你二话不说把人家初吻掠走的理由！
其实全过程也就一秒钟但是短短的一秒需要用一生来治愈。这种形式的冲动也就只有在当下的那一秒钟稍微不顾后果一点。
事后……呵呵。
“其实……”敖丙犹豫了一下，“没事。”
“真是太对不起了我当时真的就是一时冲动因为你说的话就是很打动我……”永夜还在持续输出，“真的就是那样的一个环境对吧而且就是……哎我知道什么都不能算作理由……”
“我也没生气。”敖丙决定打断他。
“别生气啊也别觉得我耍流氓我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就是想表达一下友好而已说真的，”永夜继续连珠炮，“再加上……哎我知道现在说啥都没用了但是我还是要解释一下……”
敖丙捂住了他的嘴：“没事，我说了好多遍了。”
永夜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愣了三秒钟然后把他的手拿下去，狠狠的叹了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半张脸：“真是太对不起了，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就冲动了，可能真的像你说过的，突然一下听到那些话，很激动吧。”
敖丙默默看着他，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刚刚吼你也是我的不对，”永夜继续说，“我最近很容易激动，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说的话也是真心的，不用太在意那些事。”
接着他把手拿下来，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脸泛起了红晕，看上去像是很不好意思。
敖丙并没有放开他的另一只手。从永夜吼他的那一秒起，他就知道永夜不会坦露脆弱的一面了。
放肆的宣泄一下会好很多，但永夜做出选择的瞬间是磨灭看破了一切，平静冷静的绝望，或许到最后哭都哭不出来。
那就干脆多喝点酒，好好睡一觉吧。敖丙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陪你。
喝了五六杯的样子，永夜突然转过头问他：“你想过以后去了天庭要干什么吗？”
敖丙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确认这孩子一定是喝的稍微有点上头：“去了天庭估计也不会得到重用，身份问题嘛，不过那样倒是更好。反正我想办法把海龙族放出去，然后我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了。”
永夜没接话，又灌了一杯酒才笑了笑：“真好。”
沉默了两秒钟他说：“如果你想见你爹了，可以摇铃铛找我，我带着他到妖界的边界去见你。天庭对这些事还是放的比较宽的。”
“好的。”敖丙转过头看着他。
“其实也是好事！”永夜提高了声音，“我啊本来也就……没想过要做什么嘛！还省的费时间和心思去想自己以后要做什么，这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不是这么用的……”敖丙叹了口气，“不过你开心就好吧。”
“欸，敖丙，我问你啊，”永夜低头揉了揉自己的刘海，“你去了天庭……我们估计就很难再见面了……你还会想起我吗？”
敖丙愣了一下，感觉心里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当然会的，会很想你，在我这里，没有任何人任何妖可以代替你。”
反正……你喝多了，明天你应该就不会记得这些事这些话了。
“我也是哦。”永夜看着他灿烂的笑了。
洒脱的笑容落进敖丙眼里，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小时候，透过透明的屏障洒进龙窟的阳光，那时候他们都还没有走到现在这一步。永夜还没有看过这一切的时候的笑容。
他突然就很触动。
那一年他们都还是孩子，可能那一年的他比永夜稍微成熟一点，但是他们都同时具有不顾一切的勇气和自信。也有希望的种子在黑暗中暗暗萌芽。
两年过去，有多少事情改变了？大家把这些事情叫做“成长，”或许洛愁会说永夜经过痛苦蜕变了，但蜕变的结果不一定就是最好的。
每个故事都有好的结局，每个故事不一定有好的结局但一定有自己的结局，至于结局是好是坏其实只是天注定的而已。
“我也会很想你的，会每天都想你，”永夜的笑容洒脱而灿烂，孩提时代的笑容，两年前的笑容复刻到酒后的今天，“你知道吗，回到妖界以后，就再也没有谁会知道我的过去了。”
“不过也挺好的哈哈哈！”他又笑了，笑容停在脸上，“没有妖去窥探我的过去就能很开心的跟他们相处了！我也不用告诉其他人其他妖，跟你说说就好了。”
这句话很软却可以很顺滑的渗透，伸手帮他把落到眼睛上的碎发拨开，贴了贴他的鼻尖：“嗯，我也是，跟你说说就好了。”
永夜轻声说：“有你真好啊。”
接着他靠了过去。
敖丙想说你这不是一时冲动了，你这是仗着喝多了光明正大的冲动。
但是他没有躲开，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他想起永夜安慰他的那个晚上他们开的玩笑。永夜说，你就不怕我一时兴起做点什么？
当时他回答，有什么好怕的，身材容貌我都不吃亏。永夜回了他一句，我觉得我吃亏，他还笑了好久。
贴上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奇怪的跳了一下，永夜喝多了，但他是清醒的啊。
这一次冲动的或许不是永夜，他没有躲开，也算是一种冲动。毕竟我也喝了几杯酒嘛。
床头的珍珠灯默默发光。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是冲动还是喝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