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面对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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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噩梦，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陈塘关。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金发金瞳，是他的大哥，敖甲。
敖甲偏向于帮助弱小的人类，在妖族和人类发生冲突时，他第一时间会选择帮人类。
敖甲看着他：“人类比较弱小，所以我倾向于帮助他们。”
敖丙看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大哥，他知道这是在梦境里，他希望这个梦能再长一点。
如果大哥知道了，他救下哪吒，应该会很开心吧，毕竟大哥一直是善良的。
敖丙翻了个身，手甩过去按在了哪吒给他的那个小盒子上面。
面前的敖甲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镜子。
敖丙茫然的盯着这面镜子，试着抬了抬手。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镜子里的他没有跟着一起抬手。
接着，镜子里的敖丙说话了：“你一定很好奇我是谁吧，我是你潜意识里的自己。”
敖丙猛地瞪大了眼睛。
“舍多数而救一人，”镜子里的敖丙一脸坏笑，“真是佩服了你啊。”
“你在说些什么？”敖丙说，“为什么你会出现？”
“你的那个法宝可以让你看到潜意识里的你自己，”镜中敖丙说，“也就是我，我能告诉你你潜意识里的想法哦。”
“是么，”敖丙笑了笑，“那你说说我潜意识里都在想什么？”
“你不断的在想确认，舍多数而救一人，是否正确，对吧，”镜中敖丙也笑着说，“说到底，你只是在后悔当初的决定，对吧？”
“我从未后悔，”敖丙说，“我救下哪吒一定不会后悔，但是不救哪吒，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是吗，你真的不后悔吗？”镜中敖丙笑着露出尖锐的獠牙，“如果你没救他，说不定现在你已经在封神大战的名录上，海龙族早就出来了。”
敖丙握紧拳头，没说话。
“还有，如果魔丸被天雷劈了，天庭会更重视你的灵珠，现在魔丸能够控制能力，取出灵珠再想办法与魔丸融合自然是更好的做法，”镜中敖丙说，“现在魔丸能力开始展现，天庭才会来取你的灵珠。”
敖丙更加无言以对，今天他帮永夜处理伤口，虽然没说，但触目惊心的撕裂伤还是让他有些震惊永夜是怎么忍的风平浪静的。
明明小时候是个那么怕痛的孩子。
“你其实很想知道永夜以前的事情，”镜中敖丙说，“倒不是因为别的，你就是想知道永夜哪来的勇气这么风平浪静的面对这一切，对吧？”
还是自己最了解自己啊……
“他年龄没我大，但他就这样风平浪静的搞定了一切，我想知道他的勇气和动力来自于哪里。”敖丙说。
“去问他，”镜中敖丙说，“你想知道他过去的故事，那就直接去问他，问他当时是怎么把飞龙族放出来，什么动力让他义无反顾的面对天庭的。”
“我不愿意，”敖丙说，“我宁愿等他自己告诉我。”
“你等得到吗？”镜中敖丙说，“你凭借对他的了解，如果他真的愿意主动说，在很久以前他第一次跟你聊到生辰宴的时候他就会说了。”
“他并不想让我知道他从前的事，”敖丙说，“既然这样，我就尊重他。”
“你潜意识里知道只要你开了口永夜就一定会跟你说的。”镜中敖丙说。
“生辰宴对我来说是阴影，从小就压着的责任让我很难受，”敖丙说，“不管永夜当年的动力是什么，他既然不愿意主动说，那这件事对他而言一定也不是开心的事，我又何必去揭他的伤口呢？”
镜中敖丙笑了笑：“那舍一人而救天下的问题呢？你也不打算跟他聊吗？”
“这个会的，”敖丙说，“跟他聊比跟你聊有用。”
“这么不相信你的潜意识？”镜中敖丙说。
“跟他聊比较舒服，跟你聊像审问。”敖丙说。
敖丙在梦中不自觉又动了一下，手腕上的铃铛压到了盒子上。
镜中景象突然就变了，镜子中敖丙的脸开始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了永夜的脸。
但是又不同，镜子里的永夜竟然比敖丙矮一个头，脸上还稚气未脱。
敖丙震惊地看着镜中的景象，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手腕上的铃铛，是我的铃铛碰到盒子了吗？
永夜的镜像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盯着他，冷酷的气质倒是跟现实中的永夜不太一样。
镜中还有雾气没有散去，等雾气全部散去，敖丙瞪大了眼睛。
镜中的永夜，遍体鳞伤。身上有大片大片的撕裂伤，衣服几乎也被扯成一条一条。左眼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一直延伸到下巴。
还有眼泪，不停的从他眼中滚下。
僵持了一会儿，敖丙知道再不有一方开口他俩就得尴尬到最后，于是他打破了沉默：“我是怎么把你弄出来的？”
“你身上有我的铃铛，”镜像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稚嫩，“只要把一个人或妖的一样东西放在盒子上，就能看到他潜意识里的自己。”
永夜所拥有的知识，在潜意识里也同样具有。
声音居然非常的稳，没有一点点哭腔，或者因身上的伤口而发出的颤抖。
“很遗憾，我不是永夜。”敖丙说。
“看出来了，”镜像说，“你应该也是不小心把我弄出来的。”
“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的？”敖丙问，“是你在天庭弄的吗？”
“不完全是。”镜像回答。
“训练的时候弄的吗？”敖丙问，“还有，你为什么哭啊？”
镜像没有回答。
敖丙猛然想起这是永夜的潜意识，自己问的问题可能是他潜意识里想回避的。
这样一来他就想不到问什么了。
镜像依然冷酷的看着他，接着说：“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不喜欢你。”
敖丙愣了一下：“嗯？你是说永夜潜意识里面不喜欢我？”
“是，”镜像说，“我不喜欢你，因为你让我们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说完，他突然狠狠扑过来，镜子发出一声巨响，竟然没有碎裂。
“你的整个龙族都在看着你，等着你，你为什么在最后那一刻心软！”镜像嘶吼着，“他最后那一刻对你说的几句话，难道比不上你从小到大所有的训练，比不上你整个海龙族的哀嚎吗？”
因为身高差异，敖丙只能低着头看他。
“真是没想到，你会说这种话，”敖丙说，“你也是在被安排的命运里一路长大的，如果突然出现一个人毫不犹豫的骂醒你，你也会懂的。这是你的潜意识，我不想跟你吵。”
“谁还没产生过对抗命运的念头了？”镜像说，“谁都想反抗，谁都想不计后果，义无反顾的反抗，可你……总要看看现实吧？”
敖丙看着镜像熟悉又陌生的脸，手微微颤抖。他知道，镜像说的，其实也就是他一直努力回避不去面对的问题。
冲进天雷的义无反顾，终将比不上现实的残忍荼毒。
他自己的潜意识也好，永夜的潜意识也好，都在跟他说同一件事。
“救了一人，舍去多数，与救下多数，舍去一人，你觉得……哪一种更好？”敖丙说，“不救哪吒，眼睁睁看着我唯一的朋友去死，我会后悔一辈子。”
“比起舍去多数救下一人，”镜像开始颤抖，“你知道……你知道……”
恐惧萦绕在整面镜子，整块镜子都在颤抖。
“你给我清醒一点！”突然镜像又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再次扑过来狠狠撞在镜子上，身上的伤口迸出血，“清醒啊！你一时的热血我不知道来自哪里，谁还没有过一时热血沸腾的时候了！然后呢？然后你就凭着热血沸腾一下子做出了不计后果的事！”
敖丙想说什么，但面对永夜的镜像，他什么都没办法说。因为镜像说的，也有道理。
比热血的反抗更强大的，是冷酷的现实。
“现实才不管你是不是热血沸腾是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镜像双手按在镜子上冲他声嘶力竭的喊，“你这是在与最强大的现实对抗，你知道吗！”
“我是谁我自己说了才算！”敖丙也把手按在了镜子上，仿佛他跟镜像中的永夜十指相扣。
刚坐起来准备去捕猎的永夜被他一声哼吓了一跳：“敖丙？”
敖丙听到镜像之外遥远而不清晰的呼唤。
永夜茫然的看着他，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盒子上，敖丙的铃铛正放在盒子上。
我去了个海夜叉的鼻涕！
敖丙看着镜像，镜像突然开始了低声的抽泣，接着抬起头，满脸眼泪：“敖丙，我其实好羡慕你和哪吒。”
敖丙一愣：“为什么？”
永夜一把把盒子推开，接着就抓住敖丙一通晃：“醒醒！”
敖丙还没来得及听到镜像的回应，整个世界就开始扭曲，一下子看到永夜的时候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怎么从镜子里出来了？”
永夜一脸懵逼。
“你为什么羡……”敖丙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
“我为什么什么？”永夜说，“你继续。”
“你潜意识里面居然这么讨厌我？”敖丙半是委屈半是愤怒的问了他一句。
“谈不上讨厌啊，只是有些地方跟你观点不同。”永夜一见没办法，只能招了。
“嗯，你说吧。”敖丙说。
刚从潜意识里面出来还是挺舒服的，起码现实中的永夜温柔多了。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永夜问。
“他说……让我认清现实，别凭着一腔热血做事，”敖丙说，“其实……我的母亲也跟我说过，说我性格太纯粹，喜欢钻牛角尖。”
“也许是灵珠的原因，你的思维方式跟大多数妖不太一样，”永夜说，“天性善良，我觉得是好事。”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敖丙说，“你嘴上这么说，潜意识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
“我真是这样想的，”永夜说，“你信不信无所谓。”
这话相当诚恳，敖丙只能接受：“你说你其实不喜欢我，因为我临时变卦？”
“没错，我的确有点生气，”永夜说，“当时我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敖丙叹了口气，“我就想不计后果的这么来一次，三年了，我每天听到的都是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我就想不计后果的疯狂一次，只为了我自己，只为了我能说了算我自己是谁。”
永夜也叹了口气：“他说他一个魔丸都比你活的像个人样，你是龙，为什么要活的像个人样？我觉得重点不在于你是谁，而是你能否把你要做的事做到最好。”
“永夜，”敖丙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有东西在闪，“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自私啊？”
“自私不是这么用的，再说为了重要的人自私一下又何妨呢？”永夜说，“我其实是担心吧。”
“担心什么？”敖丙问。
“你自己教不会自己的东西，现实迟早会教会你，”永夜说，“现实比一切精神都可怕。而你，和哪吒，你们面对的现实不一样。敖丙你……我觉得有热血的勇气很好，但是一切还是要基于现实。”
永夜还是没有把话说的那么直，但敖丙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敖丙你身后的现实不允许你为自己而活。
从出生开始，他的目的就是释放海龙族，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有一个选择而已。
任何一个行动都要以这个目的为基准，如果跟这个目的背道而驰，那么这个行动就是错误的，就是应该被抹杀的。
他突然觉得很悲哀。
“你别难过，我只是不理解，你跟哪吒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就能为了他去扛天雷呢。”永夜轻声说。
“他死了我会觉得很难受。”敖丙说。
“哪吒刚被卷入天雷的时候他其实是没有反抗的，”永夜说，“你召出万龙甲无果，你们却无意间发现了混元珠能够吸收灵气的力量，他才开始决定要反抗的。”
“我们发现混元珠的力量之前，哪吒已经认了被天雷撕碎的命运是吗？”敖丙说。
“是，”永夜点点头，“但……他身后呢？”
“他身后什么都尘埃落定了，”敖丙反应过来，“他救了陈塘关，百姓对他的偏见已经没了，他也向父母道了别说了心里话，还对我说了让我与不公平的命运斗争，”声音开始颤抖，“他没有后顾之忧，是吗？”
虽然有点残忍，但永夜还是点了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敖丙笑出了声，“你的意思是说，我背后还有那么多东西要我去背负，所以我就连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寻死都不行，是吗？”
永夜看着他，也看着当年的自己。
敖丙无力再说下去，但他突然也就明白了一切。
天雷未能照常毁掉魔丸，天庭才会开始警戒，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当初那个冲动的决定？
“对不起，”永夜再次用翅膀搂住了他，“对不起，我当时没有去帮你。”
要背负的东西不能卸下，就连离开人世都做不到了。
敖丙感受到他翅膀的温度，慢慢用手捂住了脸。
“不要觉得后悔，”永夜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严厉，“救下哪吒，你没做错，不要带着负罪感活下去，否则我就扒了你的皮。”
突如其来的威胁让敖丙措手不及：“什么？”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实也教会了你别再冲动行事，那就不要再想了，”永夜说，“多数和一人，不管选择哪一方都没错。我说了，现在你什么都不用管，好好训练你的，天庭那边放着我来。”
哪吒没有后顾之忧才坦然赴死，你陪了他，那么你的后顾之忧就交给我吧。
这是在下命令吗？敖丙看着永夜。
他突然想起来镜像永夜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好羡慕你和哪吒。
“你的潜意识说……你羡慕我和哪吒？”敖丙问。
永夜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你的生活是＇别挣扎了这是命中注定＇，但你依然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勇气，我……没有。”
“我记得你当年也是不愿意接受被安排好的命运的，”敖丙说，“为什么说你没有了反抗命运的勇气？”
永夜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说：“你想听我讲还是直接看我的记忆？”
“可以看的话就拜托了。”敖丙说。
永夜拉过他的手，从他手上取下了铃铛，接着用指爪划破他的手心，又划破自己的手心。先把铃铛放在敖丙手心的伤口上，又把自己手心的伤口压了上去。
“闭眼。”永夜说。
敖丙闭上眼睛，他感觉到永夜握紧了他的手，突然手心的伤口一热，紧接着龙窟出现在他眼前。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面对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