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反抗命运是个技术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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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吧。”永夜说。
“嗯。”敖丙点点头。
永夜尴尬的站了一会儿，随后指了指瀑布边的一块扁平石头：“你先盘腿坐那儿，我想想看我要说啥。”
敖丙坐好，永夜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你先试着压制你的灵珠法力，一点都不要释放出来，让妖族法力先自由一会儿。”
听上去不难，敖丙想。
听上去是不难。
敖丙努力控制着灵珠的法力，但是平时受他支配的灵珠法力这时却像是跟他闹矛盾了一样，不肯让位给妖族法力。
敖丙气沉丹田，尽力压抑着灵珠的法力，但是只要稍微一不注意，灵珠法力就会透出来。
“很费力吧，”永夜说，“你习惯了常年用灵珠的法力，现在要把它压回去是挺困难的。”
敖丙没跟他说话，只是闭着眼用尽九牛二虎之力试图抑制自己的灵珠法术。
永夜靠在旁边的树上，拿出了极昼给他带的小篮子，里面有半篮坚果和桃酥之类的糕点。今天他俩没蹲到大型猎物，只逮住两只兔子。
敖丙闭着眼，脸上的表情很专注，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其实敖丙的眉眼长的真挺好看的，永夜一边吃一边想，眼睛的颜色跟大海一样，也很漂亮。
不过今天晚上除了让他学会单独控制法术以外估计也干不了别的，看他这架势，先学会单独使用两种法术再说。
眼看着月亮越升越高，敖丙的表情貌似没有要放松下来的意思。永夜站起身，轻轻把手指按在了他的灵珠印记上。
敖丙只感觉到额头上突然贴上凉凉的触感，紧接着体内的灵珠法术像是被吓退了一样马上平息了下来。
“我要把手拿回去了，”永夜说，“你就让它保持现在这样试一下。”
“嗯。”敖丙应了一声。
永夜收回了手，敖丙努力按照他说的，让灵珠法术保持着现在的状态，他能感受到随着灵珠法术的被压制，妖族法力慢慢充盈丹田，却没有暴虐的撕扯，而是慢慢地打着转。
“挺厉害的嘛，”永夜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的妖族法力是不是也不作怪了？”
“嗯，”敖丙睁开眼，“为什么呢。”
“哪有什么为什么，”永夜耸耸肩，“它感受不到威胁了自然就放松了。”
“那什么时候我能够驱使它呢？”敖丙问。
“别急，”永夜说，“慢慢来，你现在刚让它不被压制，别急着驱使它，你现在再试试看？”
敖丙再次闭上眼，抑制自己的灵珠法术。这一回轻松多了，他轻轻伸出手，感受着妖族法力慢慢涌上指尖，几乎就要让它涌出来。
永夜一把抓住他的手：“先别急着驱使。”
“我感受到它急于从我指尖涌出，”敖丙抬头看着永夜，“难道这法术有自主意识？”
永夜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真的……唉。”
敖丙被他这一下笑傻了：“笑什么啊。”
“啊没事，”永夜说，“只是你这个问题真的好像龙族的小小孩儿才会问的。”
“真的假的，”敖丙说，“你别吹了。”
“不是我吹，是真的，”永夜说，“刚开始训练法力的小小孩儿就会问，哇这个能量好像在往外窜诶。”
“你闭嘴吧，”敖丙也笑了，“说的好像我是小小孩儿一样。”
“对我来说你就是。”永夜回答。
“我比你大。”敖丙说。
“你先赶紧练你的，”永夜说，“就比我大两个月还挺骄傲的是吧？”
敖丙笑着继续开始。
不知道过了多久，永夜叫停了他：“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明天再继续。”
“嗯，”敖丙看着他，“你觉得我今天表现如何？”
永夜被他问愣了：“挺……挺好的啊，控制的还不错，明天大概就可以开始练习妖族法力的使用了……怎么了？”
“我就问问啊，”敖丙说，“你之前还帮别的龙训练过法术吗。”
“并没有，”永夜说，“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我妹妹吧。”
“你……妹妹？”敖丙问。
“不是我养父母的那个遗女，”永夜说，“我两岁那年，有个一岁的飞龙族小姑娘父母生病死了，我看她可怜就收她做妹妹。”
“挺好的呀，”敖丙说，“她叫什么名字？”
“茗觞，”永夜说，“很可爱，我和极昼前两天还商量着给她带点礼物回去呢，你知道陈塘关会卖哪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敖丙说，“其实我不太喜欢出门到处走，哪里都热。”
“我赞同，”永夜叹了口气，“不过我们平时都没时间陪她，出来一趟还是要给她带点东西。”
“她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敖丙问。
“小姑娘喜欢的东西不都差不多嘛。”永夜回答。
“不一定，”敖丙说，“哪吒家隔壁的那个小妹妹……啊说是小妹妹其实也不小，十六岁了，就喜欢舞刀弄枪的。”
“这样啊……”永夜想了想，“虽然茗觞她也是每天要训练的，不过对兵器她倒是没什么兴趣，我上次送了她一把匕首。”
“嗯哼，然后呢。”敖丙问。
“三天没理我呗。”永夜叹了口气。
“你这哥哥当的，”敖丙说，“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会比极昼靠谱一点。”
“确实，”永夜笑了笑，“他带妹妹是不太靠谱。不过茗觞在龙窟也有很多其他的朋友，所以就算我们不在她也不会无聊的。”
“说到极昼……”敖丙犹豫了一下。
永夜看了他一眼，戳了戳他的肩膀：“你想问什么就直接说吧。”
“永夜，”敖丙抬起头，“你们是不是都在怪我啊？”
永夜大概猜到他想问什么，但是没想过他会直接就这样问出来，沉默了两秒钟：“我没有。”
“那……极昼？”敖丙问。
“极昼也没有，其实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完全偏离了我们的预想，所以大家都有点着急，”永夜说，“再加上极昼平时就有点沉不住气，这一下子他就慌了。”
“嗯好吧，”敖丙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我突然去救哪吒一下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可能也给你们带……”
“没事，”永夜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觉得有负罪感，过去了的事再追究也没有意义。”
“嗯。”敖丙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很好奇，”永夜踌躇了一下，“我真的就是好奇，你不用多想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不会那样想的。”
“你说吧，没事，”敖丙说，“我们是……朋友，讲话不用小心翼翼。”
“那……”永夜还是犹豫了一下，“你冲进天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种族还在天牢之下，而你这么做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敖丙没有回答。
沉默持续了七八秒之后永夜有点慌了。
为什么我要好奇这种事情啊！
我这个嘴！
完蛋了这怎么圆回去啊！
换个方式问也好啊！
永夜已经想好怎么把这个问题搪塞过去时，敖丙开口了：“我想过。”
“那……”
“因为我想为自己活一次。”敖丙抬起头看向永夜的眼睛。
永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从小到大，我的命运一直都是被安排好的，要让龙族脱离海底炼狱，因为我是灵珠，命中注定就要这么做。”
永夜看着他大海般的湛蓝色双眼。
“哪吒不嫌弃我的身份，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认可，一直以来妖族都受尽唾弃，但是哪吒从小也受人唾弃，他是那样轻易地接受了我的龙族身份，并成为我的朋友。”
“我就是想救他，因为他对我很重要，”敖丙说，“他是第一个，对我说出让我反抗不公的命运的人，我觉得他说得对。”
“虽然到最后……”敖丙低下头，“我的命运，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你让一个人类走进了你的命运，并且让他说的话给了你极大的触动，”永夜说，“这就是改变。”
“可说到底，我还是要为了我的种族去拼命，那么我的命运到底有没有被反抗呢？”敖丙抬头看向天。
“反抗了，结果也挺好的，我感觉，”永夜说，“反抗命运要看大环境怎么样。大环境支持你主宰自己的命运，你就主宰，大环境不支持，就不太可能了。”
“为自己而活一次，不计后果的奔向天雷，不管他们对我命运的安排是怎么样，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敖丙再次转头看向永夜的眼睛，“我第一次在龙窟见到你时，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永夜避开了他的视线：“那时候……嗯。”
敖丙看出了他的回避，于是没有再追问了，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永夜，封神大战有出现过团灭的情况吗？”
永夜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太乙跟你说了？”
“他说去年封神大战有出现团灭的情况，”敖丙说，“真的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你们这一次封神大战不会的，按理说都不会的，”永夜说，“那次是有外界因素。”
“什么外界因素能一次杀死所有参加封神大战的神仙啊？”敖丙惊讶的问。
“那一次，封神大战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突然一阵金色的海啸席卷了整个封神大战的现场，天庭毁去不少地方，封神大战也被迫终止，在场的无人生还。”永夜说。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敖丙惊讶。
“因为这件事是我干的啊……”永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时候才两岁，什么都不懂，就这样元始天尊才同意再也不随意干涉妖界的事情。”
“你两岁就有这种力量？”敖丙问，“不是三岁才……”
“当时，师父说是制出了一种药，可以快速提升法力到冥龙三岁时的水平，”永夜说，“不过副作用未知，我实在是不想等了，没管副作用就直接喝了。”
“那……有副作用吗？”敖丙问，“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啊。”
“你就不觉得我皮肤特别白吗。”永夜问。
“怎么？副作用是让你变白？”敖丙问。
“贫血，”永夜看了他一眼，“想的什么一天天。”
敖丙没忍住笑了：“逗你玩儿呢，贫血是不是要吃红枣之类的啊。”
“是，”永夜叹了一大口气，“我特别特别讨厌吃红枣，扎嘴。”
“太倒霉了，”敖丙说，“那你现在岂不是不到三岁就可以有那么强的法力？”
“别提了，那个药药效才一天，正常法力还是要等到我三岁的时候。”永夜说。
“起码能管十二时辰，”敖丙啧了一声，“比你给我的那个只能管一刻钟的药好多了。”
“你去跟药较劲啊，”永夜说，“跟我较劲干什么，药效又不是我决定的。”
敖丙笑着摇了摇头：“我原谅你和药。”
“我谢谢你的原谅，”永夜愉快的回答，“不过敖丙，你冲进天雷，也是想逃避吧。”
“逃避？”敖丙愣了愣，“有一点吧……被雷劈死了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
“被雷劈死然后把整个摊子留给我和极昼，”永夜点了点头，“真是个机灵鬼。”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欠！”敖丙瞪着他。
“现在发现了你能怎样？”永夜一边笑一边问。
“我能一锤子砸死你。”敖丙挥了挥手。
“诶你别，我说真的，”永夜换上了严肃的表情，“逃避并不可耻，但是你逃避了往往心里会觉得更加难受。”
“在天雷里，我不计后果，拼尽全力对抗那个天劫，因为死亡一点都不重要了，”敖丙说，“我是为了我自己在对抗天雷，为了重要的朋友而对抗天雷，这就足够了。”
“给你鼓掌。”永夜拍了拍手。
“滚。”敖丙白了他一眼。
“区别对待啊你，”永夜说，“我怎么感觉你对哪吒那么温柔，对我就一会儿白眼一会儿要拿锤子砸。”
“哪吒比你懂事，”敖丙说，“他起码开玩笑的时候不会嘴欠。”
“我也没有嘴欠。”永夜辩解。
“你最好是没有。”敖丙回答。
“本来就没有嘛。”永夜说。
“行吧，”敖丙说，“不过哪吒二话不说就同意陪我参加封神大战确实……让我挺感动的，毕竟我很少感受这种陪伴啊。”
“陪你一起反抗命运？”永夜问，“哪吒知道你……生来就背负的责任吗？”
“他不知道。”敖丙回答。
“嗯？”永夜愣了，“我还以为……”
“我不准备告诉他，”敖丙说，“我就是觉得……告诉他不合适。”
“是怕他觉得不开心吧，”永夜笑了笑，“毕竟身上背着这种事，我也不愿意满世界跟别人说。”
“……也不是。”敖丙叹了口气。
“嗯，没事，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永夜说。
“我就是觉得，”敖丙说，“他从小受尽非议，最后还是反抗了命运，也许在他那里不存在反抗不了的命运，可我的命运就是。”
“所以我就是觉得，告诉他不合适，让他永远保持这份反抗一切不公的少年热血，不好吗。”敖丙笑了笑。
永夜愣了下，低下头：“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还以为你只是不愿意把这些事拿出来说。”
“没关系，”敖丙说，“其实说不说都无所谓。”
“嗯，不过我觉得经历这些对你来说挺好的，”永夜说，“这就是成长嘛。”
“你当初跟哪吒真的挺像的，”敖丙说，“你有跟别的妖族说过这些事吗。”
“我的事别人知道了不好，”永夜说，“再说我能跟谁说啊。”
“你是妖族统治者，不方便跟其他妖有什么亲密的来往吧。”敖丙想到了这一点。
“聪明，”永夜看了他一眼，“我可不想被人误会对哪只妖有什么过于亲密的关系。”
“那你平时都跟极昼一起？”敖丙问。
“是呀，”永夜说，“刚好我跟他聊的也挺来的。”
“那个篮子是不是你哥给你的？”敖丙问，“他这个审美到底是……”
永夜把篮子打开递了过去：“你可以吃点，里面有坚果什么的，他这个审美就是上辈子被驴踩了。”
敖丙默默抓了一把坚果出来。
“你为什么想成仙啊，”永夜问，“跟九尾的想法一样诶。”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敖丙说，“不想受人唾弃啊，再说成仙可以提高修炼境界。”
“强大的妖也能做到很多事哦。”永夜说。
“比如？”敖丙看着他。
“来。”
说完永夜起身就跑了。
敖丙跟着他来到瀑布顶上：“看什么？”
永夜抬起右手，金色的灵力从掌心冲出，直刺苍穹。他又抬起左手，巨大的金色屏障笼罩了整个陈塘关。
“免得有人看到或者听到。”屏障展开后，永夜转头对敖丙说。
敖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点点头。
随后永夜猛地把右手握成拳，天空中的金色灵力马上把云层扩开一道口子，口子中有耀眼的光芒在闪动。
敖丙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清楚是什么在闪，天雷就猛地劈了下来，永夜在他们头顶上方展开一个金色的漩涡，天雷正抵在漩涡中心。
难怪永夜要展开屏障，不然这么大的动静非让陈塘关陷入恐慌不可。
不过敖丙还是很震惊，毕竟他和哪吒用了半条命加俩肉身的代价才避开的天庭，被永夜这么轻易就掌控了。
他不由得转过头，在雷光中看着少年的侧脸，面对着这样大的天雷，永夜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也没有自豪。
那……这是想让我看什么？
永夜吸了口气：“差不多了，该让它回去了。”随后把握紧的拳头张开，头顶上的金色漩涡马上绕着天雷而上。
不过几秒钟，天雷就消失了。
“看到了吗？”永夜回头看向敖丙。
“看到了，”敖丙点点头，“你能操控天雷，所以这说明什么？”
“说明天庭能做到的事妖也能做到，”永夜拍了拍他的肩膀，“妖族现在与天庭不相往来，自然就与天庭平起平坐，所以封神大战你放手一搏就行，不用担心你的身份。”
“知道了，”敖丙笑了笑，“我知道了。”
“那行，你知道了我们就各自安好吧，”永夜说，“回去吧，诶你今天受伤了吗。”
“你怎么好像很希望我受伤的样子，”敖丙说，“今天没有异常情况，所以我没受伤。”
“嗯，那就好，”永夜说，“跟你聊天挺开心的，快回去吧。”
敖丙冲他挥了挥手：“明天见。”
“回来啦，”极昼问，“怎么样？”
“挺好的，”永夜说，“你要问的我也帮你问了。”
“怎么说？”极昼马上坐直了身子。
永夜把敖丙进天雷救哪吒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最后加上一句：“他的想法没错，你要是因为这个怪他也就等于怪我。”
“怎么会呢，”极昼说，“我就是想知道一下。你们这两个小弟弟都不错啊。”
“我觉得他一直很想知道我是怎么放弃像哪吒那样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永夜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
极昼的脸色马上阴沉了下来：“敖丙也是个说话没有分寸的，想不到。”
“别这样，他已经没问了，”永夜看了极昼一眼，“你还想找他打架不成？”
“那……你告诉他了没？”极昼小心翼翼的问。
“我的事情他知道了不好。”永夜说。
极昼紧紧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永夜……”
“我没事，”永夜说，“别提醒我。”
永夜慢慢抬起手扶住了额头：“别提醒我，那些场景……我一闭眼就看得见，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去忘记，所以别提醒我。”
“那些不是你的错，”极昼说，“飞龙族不听冥龙给他们的建议，直到天庭打来龙窟才想着采取措施，不能怪到你头上。”
永夜没有说话。
没想到今天还挺愉快的，敖丙想，本来还担心会很尴尬的度过，没想到还聊了挺多东西。
而且是第一次跟他人说我对自己命运的看法……还有想要逃避的想法……啊逃避的想法是他自己看出来的。
我平时其实不太愿意聊这些话题，但是今天聊天的氛围莫名轻松。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都是妖族？
还是只是因为有相同的经历呢……
不知道，算了。敖丙盖上被子躺下。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反抗命运是个技术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