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珠光宝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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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远只能走一条路，怀念着另一条。”
西门吹雪没有对温玺锦出手。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陆小凤和花满楼的朋友，更因为他的直觉在灵感自己，绝不能对这位少女动手。
——他的剑在颤抖。
少女很不雅地“啧”了一声，颇有些遗憾的味道。温玺锦的脸躲在黑色的帷帽下，只要她不想，没有人类可以窥视神明。
她的袖口里那一把改装过的无限弹药连发式火铳，毕竟一切恐惧的源头都是因为火力不足，她挑了很久准备好好招待挑衅者的武器，终究是没派上用场，现在也没能用正当的理由直接解决掉多余的家伙。
温玺锦坚信，只要给她一个机会，自己绝对可以一枪爆头。
而且她给追命的也是改良版图纸，这样把皇宫整个儿包起来，武功再高也扛不住突突，这儿又不是仙侠时代，必不可能毫发无损地离开。
她倒是想看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怎么约架在紫禁之巅上，还有哪些不怕死的没事就进皇宫有酒喝。
试试就逝世。
三个人敏锐地察觉到，小姑娘袖子里似乎是有什么武器，但是谁都没想过看上去人畜无害、与世无争的温玺锦，实际上比谁都狠。
物理驱魔，她和阿渝都很擅长，
沉默不语的剑客和同样阴霾惨淡的少女相视两相厌，陆小凤和花满楼不动声色岔开话题，一边一个将他们隔开一段距离。
温玺锦有一搭没一搭附和了几句，便越发懒得说话了。有时候就是这样，看一个人不顺眼，并没有原因，就是单纯地不合眼缘罢了。
她现在早已不需要隐忍，也不需要从零开始往上爬。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懂，一颗稚嫩又令自己憎恶的天真心肠，驱逐不成反被人们孤立、献祭。
温玺锦长得一般，性情一般，是个平平无奇的家伙。
却自我封闭，自我爱恋，不容于世。
不需要看人眼色过活，喜怒无形于色的日子竟渐行渐远，分裂出白渝之后，她被另一个自己宠得有些过分安逸了。
说到底，她是自私且冷情的。
她最爱的只有自己，毫无恐惧，不必担忧背叛，不必思索他人的情绪，因为他们是一体，是同一片灵魂。
无人可以插手他们的一切。
四人启程，被排挤孤立的西门吹雪自己骑马走，陆小凤、花满楼陪着温玺锦坐一辆马车。担惊受怕一整夜的两人不多会儿就睡着了，温玺锦步下结界后也闭上眼睛，
暮霭苍茫，仿佛在花丛里撒下了一片轻纱。
阿渝亲吻她的额头，推她出了黑暗，远处有人正在靠近，结界给主人发出警示，温玺锦从美梦中苏醒，身上还带着着未散去的缱绻。
马车走得很稳，少女撩开窗口的帘，便看到了浓厚的夏云，染上明净的紧张。犹如一只只胀鼓鼓的气球，不断加压之后便爆开，残骸铺满天空。
陆小凤和花满楼此刻也半睡不睡的模样，两个人一人一边倚着软垫，头上的花还没摘，看起来温馨极了。
温玺锦将手伸出马车，半个身子几乎都悬空，闭上眼触摸风的轮廓。
品尝自由的味道。
不远处有一车队疾驰而过，为首的男人大概二十三四的样子，穿着暗色的曳撒，腰间别着一把刀。
一双丹凤眼，目光尖锐警惕，不怒自威。
那张精致俊秀的脸，平白让人心生寒意。
汪直与手下正准备回京述职，没想到和苍白的少女对视。
他可真好看！
他看到那位少女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便被同行人拽了回去。
“阿锦，小心一些。”
“小姑姑，你看到什么了？”
“一些路人。”
花满楼倒是认得汪直，印象中他跟五哥关系不错，于是两人点头致意，打了招呼。
那是花家的马车，这位小姑娘应该是前一阵投奔花满楼的表妹。
汪直虽久在辽东镇守，却也不至于瞎了眼聋了耳，连京城的消息都不清楚。
前不久追命还约了他去喝酒，信里也提了名为温玺锦的少女。他记得……火器的图纸是花家七童提供的。
这次如果能够成功改造火器，震慑住周围蠢蠢欲动的外族们，当然了，最好能够一举消灭掉隐患，确保边疆长久稳定。
想到这儿，西厂提督难得对三人露出温和的表情。
“许久未见了，七童是准备去哪里？”
“好久不见，汪大人，我陪朋友和表妹去山西玩。”
“嗯，路上注意安全，替我跟满玉问好。”
温玺锦歪头，安静地戴好帷帽，黑纱缝隙中露出一只眼，直直盯着汪直，等他们说完话，才用她特有的冰凉的声线说了一句话。
“绕远走小路罢，汪大人。”
玺锦对汪直有印象，她记得追命走之前提过一嘴，这里的西厂提督和神侯府相辅相成，是小皇帝手里的一柄快刀。
与曾经历史中的人很是不同。
这样也好，边境是不能乱的，她在过去曾无数次祈求不要重蹈覆辙。
现在，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温玺锦轻轻叹了口气，她没想到上官燕和她的拥趸们会有这么大的胃口，还好昨夜紫姑已经将原初之母的神识驱逐。
不然就让周边的外族得逞了。
她的目光带着窒息的凛冽，那是一双真率、审慎，难以形容的深沉而优雅的眼睛。
汪直有些狼狈地躲开那诡异少女慈悲的目光。夕阳染红男人的半张脸，马蹄走在湿漉漉的道路上，发出光芒步行似的足音，无言地原地踌躇。
“多谢。”
分道扬镳。
汪直从未像今天一般庆幸还好相信了自己的直觉与少女。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无边的夜色忽然已笼罩了大地。
疏星刚升起，一弯蛾眉般的下弦月，正挂在远远的树梢。
风中还带着花香，夜色神秘而美丽。
这阵子总在赶路，让死宅少女神情恹恹。
陆小凤和花满楼跟小姑娘相处这么久，自然了解这位的性子，非必要不出门，能躺着绝不坐着。
出远门比跟污秽打架还痛苦。古代的马车虽然在陆小凤和花满楼砸钱下已经很好了，但被现代高铁飞机惯坏的少女对这种原始交通工具还是敬而远之、深恶痛绝的。
温玺锦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逗笑了两人，她冷哼暼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大侄子，陆小凤立刻装作恭敬的模样，只是肩膀还是抖个不停。
“小姑姑，到了到了！”
花满楼先一步下车，陆小凤也窜出去，两人伸手扶温玺锦下车，家人们，这就是人生赢家的滋味嘛？！
温玺锦感觉自己最近确实蛮飘的。
他们刚进客栈，便有人送来了三份帖子：“敬备菲酌，为君洗尘，务请光临。”
下面的具名是“霍天青”。
送帖子来的，是个口齿伶俐的小伙子，在门外躬身。
“霍总管已吩咐过，两位若是肯赏光，就要小人准备车在这里等着，送两位到珠光宝气阎府去，霍总管已经在恭候两位的大驾。”
“他怎么知道我来了？”
看起来憨厚的小伙子笑了笑，道：“这里周围八百里以内，无论大大小小的事，霍总管还很少有不知道的。”
“更何况，江湖上已经传开了，陆公子和您的姑姑、花公子，是一起走的呢。”
温玺锦面无表情，生无可恋，被两人哄着一同去参加宴会。
酒筵摆在水阁中，四面荷塘，一碧如洗，九曲桥栏却是鲜红的。
珍珠罗的纱窗高高支起，风中带着花香。
花满楼静静地领略着这种豪富人家特有的空阔和芬芳，他见到霍天青的模样，但便判断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霍天青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说话时缓慢而温和。他说话的时候，希望每个人都能很注意地听，而且都能听得很清楚。
这正表示他是个很有自信、很有判断力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他自己的原则，他虽然很骄傲，却不想别人认为他骄傲。
花满楼并不讨厌这个人，正如霍天青也并不讨厌他。
另外的两位陪客，一位是阎家的西席和清客苏少卿，一位是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云里神龙”马行空。
马行空在武林中享名已很久，手上的功夫也不错，并不是那种徒有盛名的人。
令花满楼和陆小凤觉得很奇怪的是，他对霍天青说话时，声音里总带着种说不出的谄媚讨好之意。
一个像他这种凭本事打出天下来的武林豪杰，本不该有这种态度。
苏少卿反而是个很洒脱的人，既没有酸腐气，也不会拿肉麻当有趣。
温玺锦坐在花满楼和陆小凤中间，他们很自觉将陌生人隔绝在外，为她遮风挡雨。但她眼里只有休息二字，帷帽下可以看到少女抿起的唇。
“这位就是陆小凤传说中的小姑姑吧？”
苏少卿微笑着试图打招呼，温玺锦坐在这里，就像是一具会呼吸的瓷像，完全没有回应。
“小姑姑身体不好，赶路许久没什么精力了。”
“阿锦她是我的表妹，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和陆小凤。”
苏少卿没介意，三个人便聊起来，只有温玺锦想着酒菜怎么还没有摆上来，满脑子只有吃席。
水阁里的灯并不多，却亮如白昼。因为四壁都悬着明珠，灯光映着珠光，柔和的光线，令人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
苏少卿谈笑风生，正在说南唐后主的风流韵事。
“据说他和小周后的寝宫里，就是从不燃灯的。小说上记载，江南大将获李后主宠姬，夜见灯，辄闭目说：烟气。易以蜡烛，亦闭目，说：烟气更重。有人问她：宫中难道不燃灯烛？她说道：宫中水阁，每至夜则悬大宝珠，光照一室，亮如日中。”
霍天青微笑道：“后主的奢靡，本就太过分了，所以南唐的覆亡也就是迟早间的事。”
苏少卿淡淡道：“多情人也本就不适于做皇帝。”
马行空也笑道：“但他若有霍总管这种人做他的宰相，南唐也许就不会灭亡了。”
“呵。”
不合时宜的冷笑让气氛变得凝滞，他们下意识地看向声音的主人，却被一双黑白过分分明的眼眸堵住所有的不满，隐藏的压力浮出表面，掠过身躯，引得他们一阵颤栗。
从他们侃大山的时候起，陆小凤和花满楼就感受到了身边少女的低气压。
直到马行空的话，彻底踩到了她的爆点。
“一个朝代的灭亡，不是让你们拿来取乐，而是自省的。”
“你们读到的，是他们的一生，是千千万万的热血和悲凉。”
“你不会以为位极人臣是简单的事吧？”
“就凭霍总管栽在女人身上，他自然是当不起马镖头的称赞。”
霍天青身上已被原初之母残存的腥臭熏入味了，温玺锦早不耐烦和他们说废话，直接挑明他们的意图。
不忠不孝之徒，当真可悲。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珠光宝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