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鸿门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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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无法解开他们自身的枷锁，然而却可以救赎他们的朋友。”
上官燕看上去像个疯子，但这是位美艳的疯子，又让人讨厌不起来。
最终为了不造成更多混乱，陆小凤和她坐在一辆马车里，车夫是柳余恨。另一辆马车里坐的是花满楼和温玺锦，车夫是萧秋雨。
司空摘星没露脸，等他们的马车走远了才跟上去，并清理掉自己留下的痕迹，作为大家的接应。
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闭目养神，坐在他对面的公主撑着头，笑意盈盈地打量着自己的猎物。那目光毫不掩饰自己的侵占欲，让他有些脊背发冷。
上官燕改过太多次名字了，她现在已经不需要飞出去了，她再也没有不甘心。她亲手折断了燕子和凤凰的翅膀，献给万能的原初之母—欲望，欲望，熊熊燃烧的欲望才是世间最美的景色。
原本她还想把所有人都拿下，只可惜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小姑娘，直觉让她想远离那边……倒是不好下手了。
上官燕略略掀开车帘，目光落在后面的车上，甜腻的气息散去一些，她发烫的大脑逐渐冷却。她在想那位花满楼的“表妹”——一表三千里的亲戚，据说是孤身一人前来投奔花家，现在跟着花满楼寄人篱下。
风吹起黑色帷帽时，上官燕看见过那少女的半张脸，过于寡淡了，毫无竞争力。只想到那冷淡泛白的唇，竟令她有种想亲吻的欲望。
也不是不行，只要能填补“饥饿感”，她是不太挑男女的。上官燕想得出神，将马车里毫无挑战性的猎物忽视了个一干二净，这让四条眉毛陆大侠松了口气。
陆小凤的脖子上挂着温玺锦送的玉坠子，他时不时隔着衣服碰触一下，获得一些安全感，他听说是她用自己的血腌出来的礼物。
“那个人已经盯上凤哥儿和七童了，我打不过，只能给你们防身之物。”
“只要她想用淫 | 邪之术侵占你们，就会当场爆炸，这个我还是有信心的。”
“有了它，我们可以用意念沟通，到有距离限制，千里之外是不行的，几百里就不在话下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就听到少女一边用平静的语气跟他们说话，一边正在磨一柄柴刀，笑容弧度与刀刃相似，无声地威胁着注视她过久的人类。
“之前七童不是说只有一个叫上官燕的姑娘闯进来了？有可能是陷阱，不过我没证据。”
“要不七童还是装瞎吧，麻痹敌人。”
温玺锦直接在意念里拉了个群聊，四个人在七嘴八舌讨论应对策略。
花满楼看着对面撩开车帘的少女，心里的很多复杂的情绪瞬间平静下来。马车外的阳光将她的侧脸蒙上一层金色的纱，勾勒出风的痕迹。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窥视，她扭头看过来，像是在问他怎么了。
花满楼摇了摇头，手里就被塞了一颗桂花糖，少女笑容浅淡，自己也拿了一颗扔进嘴里，看上去有几分孩子气。
“我感觉自己快被上官丹凤的目光杀死了——”
“哈哈哈陆小鸡你也有今天，一般来讲你对美女不是来者不拒？”
“凤哥儿，守身如玉。”
“辛苦了，辛苦了，陆小凤要给阿锦做个好榜样。”
陆小凤委屈，陆小凤在意识群里哇哇大叫。花满楼的笑容再没消失过，眼底的温柔波光粼粼。他将披风盖在已经斜倚着车厢睡着的少女身上，指尖拂过她的发顶。
车马前行，长夜降临。
长廊里阴森而黑暗，仿佛经年看不见阳光。长廊的尽头是一扇很宽大的门，门上的金环却在闪闪地发着光。
花满楼扶着温玺锦下了马车，陆小凤毫不犹豫逃似得回到朋友们身边，冲着他们挤眉弄眼，故作委屈的模样。
上官燕在前方站着，没有一丝不耐烦。她的裙摆被夏日晚风吹起好看的弧度，笑意柔柔，带着官家的矜贵。
温玺锦走在陆小凤前面，大金鹏王的公主竟抓住少女纤细脆弱的腕，想探入宽大的袖口内，摩挲着她的肌肤。
上官燕比温玺锦高一些，她微微弯腰笑着凑到少女面前，香气无法浸染到她分毫，她便越发得寸进尺，柔软的红唇几乎要吻上温玺锦的下颌。
“温姑娘。”
温玺锦十动然拒，不解风情。
陆小凤直接弹起来，一把推开了危险人物，完全没有平日里怜香惜玉的样子。小声嘟囔“登徒子”，刚说完又感觉是在骂自己。
花满楼则不动声色将少女拉回来。
“丹凤公主还是离表妹远一些罢，她认生。”
“是我唐突了。”
他们推开这扇门，就看见了大金鹏王。
大金鹏王并不是个很高大的人。
他的人似已因岁月的流逝，壮志的消磨而萎缩干瘪。
他坐在一张很宽大的太师椅上，椅子上铺满了织锦的垫子，使得他整个人看来就像是一株已陷落在高山上云堆里的枯松。
可是陆小凤并没有觉得失望，因为他的眼睛里还在发着光，他的神态间还是带着种说不出的尊严和高贵。
丹凤公主已轻轻地走过去，拜倒在他的足下，仿佛在低低地叙说此行的经过。
大金鹏王一双发亮的眼睛，却始终盯在陆小凤身上，忽然道：“年轻人，你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说的话好像就是命令。陆小凤没有走过去。
陆小凤并不是个习惯接受命令的人，他反而坐了下来，远远地坐在这老人对面的一张椅子上。
花满楼和温玺锦也坐了下来，一身漆黑的少女自然吸引了大金鹏王的注意，上官燕有些不悦，但还是轻咳一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正轨。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大金鹏王的眼睛却更亮了，厉声道：“你就是陆小凤？”
陆小凤淡淡道：“是陆小凤，不是上官丹凤。”
他的耐心几乎耗尽， “所以，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大金鹏王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
他凝视着手上一枚形式很奇特的指环，苍老的脸上，忽然闪起了一种奇特的光辉。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道：“我们的王朝，是个很古老的王朝，远在你们这王朝还没有建立起来的时候，我们的王朝就已存在了。”
他的声音变得更有力，显然在为自己的姓氏和血统而骄傲。陆小凤并不想破坏一个垂暮老人的尊严，所以他只听，没有说。
大金鹏王道：“现在我们的王朝虽已没落，但我们流出来的血，却还是王族的血，只要我们的人还有一个活着，我们的王朝就绝不会被消灭！”
他声音里不但充满骄傲，也充满自信。
陆小凤忽然觉得这老人的确有他值得受人尊敬的地方，他至少绝不是个很容易就会被击倒的人。陆小凤一向尊敬这种人，尊敬他们的勇气和信心。
大金鹏王道：“我们的王朝虽然建立在很遥远的地方，但世代安乐富足，不但田产丰收，深山里更有数不尽的金沙和珍宝。”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到中土来呢？”
大金鹏王脸上的光辉黯淡了，目光中也露出了沉痛仇恨之意，道：“就因为我们的富足，所以才引起了邻国的垂涎，竟联合了哥萨克的铁骑，引兵来犯。”
“我们的战力抵抗不了太久。于是我们逃了。”
“为了保存一部分实力，以谋日后中兴，先王将国库的财富，分成四份，交给了他的四位心腹重臣，叫他们带我到中土来。”
他面上露出感激之色，又道：“其中有一位是我的舅父上官谨，他带我来这里，用他带来的一份财富，使我们这一家能无忧无虑地活到现在，他对我们的恩情，是我永生也难以忘怀的。”
陆小凤道：“另外还有三位呢？”
大金鹏王的感激又变成愤恨，道：“从我离别父王的那一天之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们，但他们的名字，也是我永远忘不了的。”
陆小凤对这件事已刚刚有了头绪，所以立刻问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大金鹏王握紧双拳，恨恨道：“上官木、平独鹤、严立本。”
陆小凤沉吟着，道：“这三个人的名字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
大金鹏王道：“但他们的人你却一定看见过。”
陆小凤道：“哦？”
大金鹏王道：“他们一到了中土，就改名换姓，直到一年前，我才查出了他们的下落。”
他忽然向他的女儿做了个手势，丹凤公主就从他座后一个坚固古老的柜子里，取出了三卷画册。大金鹏王恨恨道：“这上面画的，就是他们三个人，我想你至少认得其中两个。”
每卷画上，都画着两个人像，一个年轻，一个苍老——两个人像画的本是同一个人。
丹凤公主摊开了第一卷画，道：“上面的像，是他当年离宫时的形状，下面画的，就是我们一年前查访出的，他现在的模样。”
这人圆圆的脸，满面笑容，看来很和善，但却长着个很大的鹰钩鼻子。
陆小凤看了后皱了皱眉，道：“这人看来很像是关中珠宝阎家的阎铁珊。”
大金鹏王咬着牙，道：“不错，现在的阎铁珊，就是当年的严立本，我只感激上天，现在还没有让他死。”
第二张画上的人颧骨高耸，一双三角眼威棱四射，一看就知道是个很有权力的人。
陆小凤看到这个人，脸色竟然有些变了。
大金鹏王道：“这人就是平独鹤，他现在的名字叫独孤一鹤，青衣楼的首领也就是他……”
陆小凤悚然动容，怔了很久，才缓缓道：“这个人我也认得，但却不知道他就是青衣楼第一楼的主人。”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又道：“我只知道他是峨眉剑派的当代掌门。”
大金鹏王恨恨道：“他的身份掩饰得很好，世上只怕再也不会有人想到，公正严明的峨眉掌门，竟是个出卖了他故国旧主的乱臣贼子！”
第三张像画的是个瘦小的老人，矮小，孤单，干净，硬朗。
陆小凤几乎忍不住叫了起来：“霍休！”
大金鹏王道：“不错，霍休，上官木现在用的名字，就是霍休！”
他接着又道：“别人都说霍休是个最富传奇性的人，五十年前，赤手空拳出来闯天下，忽然奇迹地变成了天下第一富豪，直到现在为止，除了你之外，江湖中人只怕还是不知道他那庞大的财富是怎么得来的！”
陆小凤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慢慢地后退了几步，坐到椅上。当他扭头看到两位好友淡然自若的模样时，刚刚还震惊的心情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温玺锦垂眸听着他们的对话，昏昏欲睡，却也将这些信息暗暗记下，还不忘记共享给司空摘星。
大金鹏王凝视着他，慢慢道：“你现在想必已能猜出我们要求你做的是什么事了。”
陆小凤沉默了很久，长长叹息，道：“但我却还是不知道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大金鹏王握紧双拳，用力敲打着椅子，厉声道：“我什么都不要，我要的只是公道！”
陆小凤道：“公道就是复仇？”
大金鹏王铁青着脸，沉默着。
陆小凤道：“你是不是要我替你去复仇？”
大金鹏王又沉默了很久，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他们已全都是快进棺材的老人，我也老了，难道我还想去杀了他们？”
他自己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这句话，又道：“可是我也绝不能让他们这样逍遥法外。”
陆小凤没有说什么，他直接在意识群里炸了。
【谎言的味道，这个人没说实话。】
【阿锦有什么发现？】
【没有，但是直觉告诉我他们想利用凤哥儿，我嗅到了。】
【真是麻烦……太难了，我只想喝酒！】
大金鹏王又厉声道：“第一，我要他们将那批从金鹏王朝带出来的财富，归还给金鹏王朝，留作他日复兴的基础。”
“第二，我要他们亲自到先王的灵位前，忏悔自己的过错，让先王的在天之灵，也多少能得到些安慰。”
陆小凤沉思着，长叹道：“这两点要求的确都很公道。”
【陆小鸡果然跳进去了！】
【凤哥儿和江湖上传的一样，爱管闲事，爱看热闹。】
【我认识陆小凤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有趣。】
【七童你居然跟他们打趣我，真是世风日下！】
大金鹏王还在说，殊不知这三个人早已神游太虚。
“我知道你是个正直公道的年轻人，对这种要求是绝不会拒绝的。”
陆小凤又沉思了很久，苦笑道：“我只怕这两件事都很难做得到。”
大金鹏王道：“若连你也做不到，还有谁能做得到？”
陆小凤叹道：“也许没有人能做得到。”
他很快地接着又道：“现在这三个人都已经是当今天下声名最显赫的大人物，若是真的这么样做了，岂非已无异承认了自己当年的罪行？他们的声名、地位和财富，岂非立刻就要全部都被毁于一旦！”
大金鹏王神情更黯然，道：“我也知道他们自己是当然绝不会承认的。”
“何况他们非但财力和势力，都已经大得可怕，更且他们自己都有着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
大金鹏王道：“先王将这重任交托给他们，也就因为他们本就是金鹏王朝中的一流高手！”
陆小凤又道：“这五十年来，他们想必也在随时提防着你去找他们复仇，所以他们的武功又不知精进了多少？”
“当今天下武功真正能达到巅峰的，只有五六个人，霍休和独孤一鹤完全都包括在其中。”
上官燕忍不住问，“还有三四个人是谁？”
“少林方丈大悲禅师、武当长老木道人，内外功都已达于化境，但若论剑法之犀利灵妙，还得数南海飞仙岛白云城主叶孤城和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
“你自己呢？”
陆小凤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看着花满楼和温玺锦，并未再开口回应大金鹏王，也不表明态度。
大金鹏王沉默了很久，忽又勉强笑了笑，大声道：“不管怎么样，陆公子总是我们的贵客，为什么还不上酒来？”
上官燕也不耐烦伺候这个老人，但面上还是敷衍道：“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记得上最好的波斯葡萄酒。”
银樽古老而高雅，酒是淡紫色的。
三杯斟满，没有温玺锦的份儿，似乎是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陆小凤脸色沉了下去，没拿杯子。
更别说对温玺锦百般照顾的花满楼，他记得自己装瞎的人设，摸了摸杯子数量，笑容逐渐消失。
少女没有给大金鹏王面子，她就这样淡淡地坐在那儿，侧头去看门外的夜景。这里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除了陆小凤和花满楼，温玺锦并不在乎他人。
他们最终应了下来，温玺锦此时已经有些倦意，便由着陆小凤和花满楼送她去了客房。
“阿锦先休息罢，我们在门口守着你。”
“没关系，只隔了一道门，七童和凤哥儿早点儿休息吧。”
长廊里更阴森黝黯，温玺锦只看了一眼，便皱眉将他们赶回去。
屋内未燃起灯光，少女看到床榻之上坐着一个女鬼——被勒死的厉鬼。
角落里的佛龛同样晦暗，供奉着不属于人世的邪恶之物。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鸿门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