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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寒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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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有人是提前准备好的,所以也不必担心。”
少女与追命面前一片漆黑,森林投下的阴影在地上若隐若现。
摇晃的树影似乎在嘲笑他们的无知和天真,温玺锦接住掉落的叶片,侧头和同伴轻声解释。
“凤哥儿和七童失败了。”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动身向花府赶去,温玺锦身段比飞鸟轻盈,无声迅速几乎没有停顿,仿佛在半空滑翔。
城内的天空上方早已被浓雾笼罩,仔细看便能发觉那竟是裹挟着暴虐的孢子粉,永无安宁地咆哮着,将这片土地占为己有。
温玺锦和追命被迫降落,少女双臂再次消失,黑色的荆棘裂开无数伤口,贪婪的孢子扎根于此,很快便有红色的花苞绽放。
这样色彩分明的画面如同烙在追命的眼球上,恐惧和愤怒纠缠不清,情绪割接四散如同满天繁星点缀在他的心头。
城内传来爆炸的声音,夹杂着非人的嘶吼声,那诡秘而危险的声音令外来者情不自禁停下脚步,下意识盯着这片奇幻的空间,移不开眼。
“温姑娘,我们进去吧。”
追命看着立于身侧的少女轻声询问,她的面上仍带着让人羡慕的平静,宽大的衣摆下是鼓胀扭动的身躯,在这样怪诞的场景下竟是如此令人心安。
“好。”
黑色的少女带着被荆棘包裹住的男人降落,城内的居民已经开始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感染,有的从嘴角裂开吐出花蕊和花苞,有的则整个头颅木质化,仿佛是树皮上生出人类的五官。
以花府为中心,一株高可通天的红色根茎破土而出,巨大的花朵衬得人类是如此渺小,花蕊处端坐着一位红衣男子,他随风而动,看起来十分享受这副炼狱景象。
“崔捕头,记得打头。”
少女诡异地顿了一下,随后抿唇补了一句“踢头也是一样的。”
“多谢提醒噢,温姑娘。”
温玺锦将男人松开,双手在脖颈和后脑比划了两下,随后只在他身边留下一圈黑色的烟雾,隐约可见里面有寒芒闪烁。
“……真是相信我啊……”
追命被拎了一路,一直被当做易碎品,但是关键时刻小姑娘也真的毫无顾忌将后背交给自己,一时片刻竟不知该从哪里叹气。
温玺锦若是知晓他的想法,也并不会在乎。
在她看来,陆小凤和花满楼的死亡已经昭示着本次回溯的失败,就算她可以跟金九龄同归于尽,也无法更改结局。
现在需要保证的是最大程度将敌人重创,只要让她侵入主体,只要有一丝机会,污秽就不会赢。
还要保证……汪直的死亡。
黑色的荆棘与巨大的红色根茎碰撞,围攻追命的“冬人夏草”们皆发出惨烈的哀嚎,动作变得迟缓,给了挣扎求生的人类们一丝喘息的机会。
金九龄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浓郁呛鼻的香气裹挟着幻境侵蚀这片土地,血管粗细的尖刺将少女牢牢困住,两股力量彼此纠缠,污秽本体上被钉出无数细小的孔洞。
温玺锦的身体被分成几块,断裂处有肉瘤鼓胀,血管、发丝钻入孔洞,扩大伤势,将自己扎根与污秽之上。
“……竟是为了他们做到这个地步。”
“彼此彼此。”
金九龄此刻迅速意识到了少女的棘手,他的手掌残留了少女的一丝血渍,居然已经生长出一颗眼球,随后是半个头颅。
她迅速从污秽的身体中汲取养分,刚刚还洋洋得意的男人神情凝重,少女的脸已经长好,高大的根茎上密密麻麻皆是人面。
温玺锦有得是耐心与污秽彼此折磨,她的被动技能就是吞噬和分裂,不然白渝是怎么诞生的?只不过半身和本能终究是不同的,他是少女唯一的热爱。
那好似镶着火焰的夕阳终于藏于地平线之下,夏季的余晖并未能将这座城池染成温暖的金黄,而是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僵白。
天空中弥漫的红色孢子群不知何时竟褪色,只留怪诞的、密密麻麻的温玺锦的面孔和鼓动的肉块将空隙填满。
险胜的追命和汪直的手下都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尽量不去看他们的斗争,不去看那令人恐惧的景象。
即使,正在战斗的那位少女,是他们认识许久的朋友。
红袍的男人咬牙切齿瞪着登堂入室的少女,发出无能狂怒。
“你不会以为这样耗着就可以赢过我?”
“我从未这样想,你也不必再说什么毫无意义的话。”
“事不过三,金九龄。”
温玺锦仍是那样令人厌恶的平静漠然,月光下,发出不规律嚎叫的脸化作扭动的黑雾,从四面八方向本体汇合,荆棘的印记刻在男人皮囊之下。
天空滴答落下淤泥,阴暗的夜结束于刺进子夜胸膛的一点寒芒。
汪直再次睁开双眼,太阳仍在远处水面间璀璨地落下。
他再次看到了惊魂未定的友人们,黑衣少女仍站在最后面,扭头望着远处的落日。
他们也希望自己能够编织一个借口,逃离那些可怖的、黑暗的记忆,但最终,他们也只能故作轻松地向少女靠拢。
五人就这样看着这片土地陷入黄昏金红色的光芒里,好似一场充满噩兆的大火在熊熊燃烧。
七月初五,傍晚。
花家的马车如最初既定的模样,停在远处。
三童四童来接远道而来的表姑娘温玺锦,花满楼掩饰那些多余的情感,和失而复得的家人拥抱在一起。
汪直还能感受到死亡的痛处,这次回溯他便明白了小姑娘之前为何会问那么一句——只要这个轮回无法打破,那么这样的痛苦便会一直持续。
怀里的匕首还在,冷漠且坚硬,忠诚地完成自己的使命。
“这是怎么了?”
花满庭话音刚落,就感觉众人的神情有些恍惚,黑衣黑裙的少女拍了一下手,陆小凤他们才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原本想着抱一下小姑娘表示感谢的花满江看到这架势,犹豫了一下,扭头跟最小的弟弟耳语。
“七童,你们这是怎么了,锦姑娘不想去花府?你们闹掰了?我可跟你说,母亲见不到锦姑娘咱们仨谁也别回去了。”
“四哥,没有的事。”
花满楼苦笑不得,看着围着温玺锦局促不安的友人们及三哥,他也感到了一丝无力。
“七童,不要难过。”
温玺锦走到花满楼身边,微微仰头伸手点在他的眉心,“七童只要相信我,其余的什么都不需要做,凤哥儿和大家,我都会保护。”
少女的神色认真,双手交叠成古怪的形状,言语间带着凿凿之意。
“阿锦,谢谢你,我一直都是信任你的。”
“是呀,我也永远站在小姑姑这边的。”
陆小凤脸上终于恢复了往日神采飞扬的模样,凑过来跟两人逗趣儿,缓解一下沉重的气氛。
追命和汪直站在靠后的位置上,他们脸上的表情早已调整好,温玺锦跟三童四童以及花满楼上了第一辆马车,她回头看向他们的方向。
【你们决定要不要与花府同步信息。】
少女在意识海里抛出这个问题,便不再发言,将这个巨大的、棘手的问题抛给了四个冤种。
马车仍是如众人记忆中相同,向着既定的方向驶去,喧闹过后,远处的水平线忽然露出船帆的白,失联已久的众人,即将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