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改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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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在小厮们密不停歇的搬运中悄然而至，原本季常牧是不打算邀请官员来的，但被顾之宁那么一说，加上那些傍晚才到的京都“贺礼”，季常牧又改变了主意，着人写名帖邀请了北境四城的城府，县令。
宴席设在了大院内，四周挂满了灯笼，红的亮眼，红绸绕柱悬挂，院子里有一方小池塘，塘内开满了睡莲，晚风轻拂而过，花香四溢，沁人心脾，底下的游鱼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被来往的脚步声惊着之后，倏尔又散开。
商穆尘受这方池塘提醒，让人前两天就围着这方池塘凿了个引水渠，水渠在外围缓缓流淌，上面浮着各式各样的珍馐，花香，酒香，一时之间溢满了整个庭院。
顾之宁晚间趁人没来的时候，想去找顾青山，路过此处看见这番设计后，不由莞尔一笑，顾青山那会刚好回府，远远就瞧见了他师兄。
他悄悄靠近顾之宁，见顾之宁望着那水渠，下意识也跟着看了过去。
“哟，曲水流觞宴啊，”顾青山背着药娄，吊儿郎当地把手搭在顾之宁身上，“看不出来他们几个还挺会玩的。”
顾之宁抬手轻轻拍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侧头低声道，“曲水流觞宴是雅事，近些年来在京都也盛行，但一般都是在阁楼里，毕竟好这种宴席的，多半都是文官，不方便公开露面，有招朋聚党之嫌。”
说着，顾之宁又望回了那方池塘，笑道，“但是今日这个曲水流觞宴，有点意思。”
曲水流觞宴是京都里出了名的雅事，早些年备受文人推崇，但自从商泽登基以来，政事无为，德行有亏，很多文人在这种宴席上言辞犀利地点评政事，骂商泽昏庸无度，而那些文人大部分都是来自国学寺的学子，这些人将来都是朝中文臣的备选。
商泽不敢将那些议论的人都抓起来，怕会引起更大的祸乱，于是下令严禁朝中官员乃至国学寺、弘文馆、崇文馆的学子再办曲水流觞宴，否则一律按聚党祸乱朝纲处理。久而久之，大家明面上就不再办曲水流觞宴了，但京都的各大酒楼为了招揽生意，私下里也会承办曲水流觞宴，但位置隐秘，难以被官府察觉。
顾青山将药娄从背上取下，拎在手里，不明所以道，“有什么意思？不就是围着那池塘吃饭吗？”
顾之宁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敷衍地嗯了一声，低头瞧他那个破药娄，“今日又挖到什么宝贝了？”
顾青山挠挠头，讪讪笑了一下，慢吞吞道，“没挖到什么宝贝，都是些寻常药材。”
顾之宁低头一瞧，都是些绿绿青青的玩意，他认不出来，于是他收回目光，看着顾青山说，“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来。”
顾青山啊了一声，疑惑道，“再过个把时辰宴席就开始了，你现在就吃了等下还吃的下吗？”
顾之宁没理会他，转身就走，顾青山捞起小药娄就追了上去，听见顾之宁懒懒的声音随风飘来，“宴席是吃不饱的。”
月亮渐渐爬向夜幕，散落的星子努力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北境的夜晚比起京都，确实好看很多，辽阔，明亮，顾之宁想。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官员们陆续赶来，手上提着的贺礼进门之后就交给了旁边专门候着的小厮，但无一例外，官员们见到池塘里的曲水流觞宴之后，纷纷顿住了脚步，在门口踌躇了起来，你看我我看你，步履停滞，愣是不敢继续往前走。
商穆尘换了一身红色袍子，显得人很精神，高挺的鼻梁，锐利的眼神，以及似笑非笑的笑容，让在门口的诸位官员都心神不安。
顾之宁今日换了身深红色的圆领衣衫，衬得他更加肤白，瞧见这场面之后隐在了宴席后方，没急着露相。
最边边的两三个官员悄声低头，“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这曲水流觞宴，难不成王爷不知其中内涵吗？”
“我瞧着可能是，北境天高皇帝远，王爷又常年在军中，不了解很正常。”最靠门的那个官员低声道，“王爷不知道，陛下不一定会怪罪他，可诸位，咱们都是地方官员，没理由不知道，若是此事被督察出来，恐怕——”
话不能说的太直白，但大家都心照不宣。
商穆尘见他们都堵在门口，以为出了什么事，两三步就迈向了他们，岂料他刚一靠近，那群官员纷纷向后退了几步，仿佛他是个洪水猛兽。
芜城城令贾宁见状也有些许尴尬，这可是在芜城啊，要是让这位爷不痛快了，指不定后面会有什么事找他。思及此，贾宁上前了几步，朝商穆尘行了个礼，面上带笑，“王爷，今日是您生辰，本该我们来给您祝贺的，”贾宁看了看周围的官员，见他们都望着自己，只好道，“但是近来地方官进京述职，平远王给了地方官员提了好多整改意见，眼下案牍加身，我们只好给您送个礼，再赶回办公，还请王爷见谅。”
贾宁行着官礼，弯着腰，不敢抬头看商穆尘，周围的官员见状，也纷纷弯腰行礼，说着王爷见谅。
商穆尘轻抬起贾宁，笑道，“我这生辰本就是当寻常人家来过，诸位大人能百忙之中拨冗给我送礼，定安也是很感激。再者，诸位大人都是地方的顶梁柱，自然要以民生为重。”
商穆尘把后面几个字念的极为重，听的贾宁心里发颤。
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之后，商穆尘派人将这些官员都送走了。季常牧站在他身后，全程不开口，待人都走完了，才撞了撞他肩膀，问他，“你小子当真不知道这曲水流觞宴是什么个意思？”
商穆尘摸了摸鼻子，“知道啊，不然怎么劝退他们？”
季常牧倒吸了一口气，好小子，原来他早就想好了怎么打发这群老泥鳅。
“那你现在是什么个意思？”季常牧微微眯着眼打量他。
“我之前查出陈书的案子后，料想四城的官员多半手脚不干净，京都述职之后十有八九会被换掉，我如果趁着宴席请他们来，反而容易被怀疑，”商穆尘回身，掀袍踏上石阶，“我此前就不打算请他们过来，那天瞧着这池塘，突发奇想就让人设计了这曲水流觞宴，加上今日下午京都送来的贺礼，这些地头蛇肯定会收到消息前来登门的，就算我们不邀请，他们也会想办法上门的。”
商穆尘心里门清的很，地方官员都是皇帝亲手安排的，四城官员手脚不干净，如果趁着生辰宴席跟商穆尘扯上了关系，那岂不是白白给皇帝递了个把柄？再者，商斐远监国，要重新安排官员的话，商穆尘最好离这些人远点，免得平白惹了一身腥。
顾青山换了身衣服，正准备大摇大摆出去赴宴，瞧见顾之宁隐在柱子后面，他悄悄靠近，想吓一吓他，不成想还没准备好，就被突然回身过来的顾之宁吓了一跳。
顾青山的嗓门大，很快就引来了前面还在小声说话的商穆尘和季常牧的注意。
顾之宁微微蹙眉，不解道，“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顾青山捂着小心脏，委屈道，“我看你在这鬼鬼祟祟——”见顾之宁脸色沉了一分，顾青山连忙改口，“观星赏月，就想凑上来跟你看看，谁知道师兄你突如回身啊，吓死人家了。”
顾之宁无语凝噎，刚想说什么，商穆尘就来了，关切问道，“青山这是怎么了？”
顾之宁赶在顾青山开口前把话答了，微笑道，“我不小心踩了他一脚，他皮糙肉厚的，不碍事。”
商穆尘看了一眼顾青山，觉得不对劲，但也没说什么，柔声对顾之宁说，“宴席快开始了，国师请上座。”
顾之宁颔首，两人走在最前面，季常牧，顾青山随后。
“王爷是个聪明人，”顾之宁瞧着那方池塘，笑道，“我起初是想让季将军宴请地方官员，好让你这生辰显得不那么寒碜，也方便在宴席上探听一下四城如今的状况，毕竟四城官员心连心的可不多，但我没想到，王爷竟然直接让人不敢赴宴。”
商穆尘淡淡道，“国师所期望的，是让我用纵横之术分裂四城官员的联系，好逐个击破，再安插自己的人，毕竟您不信任二皇兄。”
曲水流觞宴位置低，宴席上多是用席子代替桌椅，商穆尘边细心帮他入座，边道，“但我信他，他是个肯做实事，为民着想的，如果他派来的人如这一批一般，那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顾之宁落座之后，侧目瞧他，心想，看来他是该改观了，商穆尘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十三岁的小孩，需要他护着了。
商穆尘给他倒了杯茶，“青山说你不爱喝酒，我就让人去茶庄上面寻了这时令茶，国师尝尝看。”
顾之宁微微勾起唇角，笑道，“王爷有心了。”
顾之宁捻起茶杯喝了一口，刚入口时微苦，但倏尔又回转成细微的甘甜，让人不自觉地追寻那清甜。
商穆尘没回自己的席位上，反倒是一直在顾之宁身侧，苏景然拎着自己的贺礼来时，瞧见这一幕，纳闷得很，这是什么情况？
顾之宁抬眼见他来了，视线下移瞧见那贺礼，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商穆尘在这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聊了。
顾之宁虚虚握拳，笑意弥漫上了眼角眉梢，如同春日灼灼盛放的桃花，明艳动人，让人移不开眼。
商穆尘一直瞧他，瞧得耳朵都红了，他正要起身回席位，顾之宁喊住了他，“王爷，别急着走啊，你的贺礼还没拿呢。”
顾之宁从袖袍里面拿出了个木制盒子，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瞧不出是什么花。
商穆尘接过，道了声谢，准备回去再拆开看看，岂料顾之宁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打趣他道，“王爷不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现在还能给你换一个，要是回去再看，再来跟我说不喜欢的话，我可就不负责了啊。”
他笑的实在是太好看了，商穆尘不敢再看他，耳朵都要着火了。
他匆忙打开那盒子，里面枕着块圆形白玉。
那白玉一看就价值不凡，商穆尘瞧里面还刻了些瑞锦纹饰，他把盒子合上，瞧着顾之宁柔声道，“喜欢。”
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改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