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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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自那晚以后，就对秦叙的信任产生了怀疑。秦叙喜欢商斐远，想当他的皇后，可她家世不好，朝中无父兄，无法给商斐远在朝堂上以助力，于是她想助他登基，这份情谊可非寻常妃子能够比拟的。秦玉一眼就能看出她这种心思，但她还要用秦叙，也就没点破，可如今她都向商斐远表明心意了，商斐远拒绝了她，她还能否像当初那般尽心尽力，尚未可知。
秦玉将香插好进四脚香炉，袅袅升起的烟转瞬即逝，面前的佛像在烟散后缓缓露出了真容。
“兰玉，你去传信告诉秦叙，让她借皇帝的手立远儿为太子。”秦玉回过身，她看着兰玉，嘴角微微勾起，可眼里没半分笑意。
兰玉抬头，疑惑道，“可慕妃不是说国师手里有密诏吗？万一圣旨一下，国师拿出密诏废了可如何是好？”
秦玉眼里终于染上了笑意，她把手搭上兰玉的肩膀，“傻兰玉，诵经诵傻了不成？让皇帝立旨，其一在于试探国师，也在于试探秦叙，谁知道她现在还能不能为我们所用？不过我估计她不死心。其二嘛，如果是真的，我们也好知道密诏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也好想想下一步怎么走。”
秦玉收回手，望向寺内那棵破败的梨树，蝼蚁早已噬干了它的内部，外面残剩的不过是随手一掰就会断的枯枝。枯枝连败叶都没有，如今仅剩的只是副躯壳罢了。
北境芜城。
临近夏至，日头一日比一日辣，知了歇在树上躲阴，清凉得舒服了，便一直叫个不停，顾之宁在书房内被这声音吵的头疼。
谷展在顾之宁到芜城后的第二天下午便到了，此次他传信带来了一百号暗卫。
“主子，这是顾神医让我给您端过来的甜汤，”谷展手里端着个瓷碗，还没迈向书房就听到了他的声音，“神医说一定要我看着您喝完。”
谷展上次受了伤，带着人来到芜城时也没好透，顾之宁便让顾青山给他瞧了瞧，顾青山给他开了几副药，还送了些外敷的药粉，没过两天谷展就活蹦乱跳了。是以，谷展每每都要夸赞顾青山妙手回春，从此送上神医一名号。
顾之宁躺在摇椅上，揉了揉太阳穴，懒懒道，“放那吧，我等会喝。”
商穆尘的院子挨着顾之宁的院子，此刻有好些侍女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张灯结彩。
顾之宁拿起勺子舀了舀那甜汤，漫不经心问道，“门外做什么这么热闹？”
谷展探头往外瞧了瞧，心下了然，答道，“我刚刚送甜汤来的路上，听侍女们小声议论，今儿个是长治王的十八岁生辰，按照礼制，可不得大办一场嘛。但季将军说如今在芜城，在自家院子小办即可，没必要惊动外人。”
顾之宁喝了两口甜汤，眉间舒展，还是师弟了解他，这炎热的日子，喝点凉爽的甜汤才是最舒服的。
顾之宁听他说完，喝着甜汤抽空嗯了一声。
谷展见他没有下文，便噤声不语。
瓷碗已经见底，顾之宁搁下瓷勺，谷展上前准备拿碗退下，顾之宁突然问道，“季将军可请了什么官员？”
谷展想了一会，摇了摇头，“不曾见过他写过什么函书邀请。”
顾之宁抬手斜撑着发鬓，淡笑不语。
临近申时，季常牧突然到访。
“今日是阿尘十八生辰，不知国师可否赏脸前往一观礼成？”季常牧接过谷展给他倒的茶，但没有喝。
顾之宁勾起嘴角，回了他四个字。
“荣幸之至。”
季常牧见他答应得那么爽快，不疑有他，连茶都没喝就起身准备告退，正欲告辞的话还没有说出，就被顾之宁给抢先了。
“王爷如此重要的日子，将军怎么不宴请北境四城的官员呢？”顾之宁眉眼一派淡然，仿佛就是在问晚饭吃些什么般自然。
季常牧盯着他，缓缓笑了起来，“如今什么局势国师想必是最为清楚的，阿尘虽是皇子，可也是我季家的孩子。在季家眼里，这就是孩子一场普通的生辰礼。”
顾之宁直视着他，“将军以为这样有用吗？按照祖制，礼部那会记好各个王爷的生辰，就算你有意瞒，可你瞒得过百官吗？”
顾之宁起身，慢步走向他，淡淡道，“按照日子算，今日黄昏左右便会有人携着京都的礼来了。”
“国师何不懂？阿尘十八就有了继承大统之资，此时招揽官员，岂非有招朋聚党之嫌？”季常牧口气不善道。
顾之宁行至他身侧，几不可闻地挑了下眉，“我看王爷心中也是有主意的，将军何不问问他？”
季常牧那浓黑的眉毛顿时皱紧，还没来得及问，商穆尘就来了。
“舅舅你怎么在这啊？”商穆尘手里拿着张名帖，很显然，他是来给顾之宁送帖子的。
季常牧指了指他手里的帖子，无奈道，“你是来干嘛的，我就是来干嘛的。”
商穆尘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书房桌子，心道，您也没给国师递帖子啊。
但是这能打舅舅的脸吗？不能。
商穆尘极为自然地接道，“我刚刚去您书房找您来着，见案上留下了这个，料想舅舅是忘了拿帖子。”他边道，边双手给顾之宁递了过去。
顾之宁见状，也双手接了过来，笑道，“王爷客气了。”
季常牧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商穆尘，小兔崽子，我什么时候写过帖子？但他嘴上还是配合着商穆尘，“来的匆忙，许是忘记了。”
顾之宁回身将贴子放在桌上，让谷展给商穆尘倒茶。
“王爷今年十八了啊，”顾之宁浅浅勾起嘴角，看着他轻声道，“时间过的真快啊。”
商穆尘接过谷展递过来的茶，抬眼同他对视，缓缓笑道，“对国师而言是快，对我来说可不快。”
顾之宁没接他的话，倒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番，他出征时模样清秀，像极了年轻时的季云欢，季云欢年轻时名动京城，不然也不会得先帝宠爱数十年，可想而知商穆尘是如何惊艳卓绝，但如今再看他，棱角分明，双眼明亮锐利，眉骨自有一番桀骜。
都说外甥像舅，看来商穆尘这几年是越发偏向季常牧了。
顾之宁无声地在心里笑了笑。
季常牧原本想私下再去问商穆尘，可人如今在这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当着顾之宁的面开口了。
顾之宁先前喝了碗甜汤，整个人都懒懒的，他正欲开口，苏景然就带回了消息。
“王爷，门外候着好些人，像是送礼的。”苏景然朝顾之宁行了一礼后朝商穆尘道。
苏景然前些日子回了川城的郡王府，如今才赶回来。
商穆尘下意识去看顾之宁，顾之宁没什么表情，见他看着自己，只弯了弯眼，商穆尘回过头，看季常牧一脸凝重，心里便清楚了。
“我去看看。”商穆尘手里的茶几次三番想喝，但最终都没喝上。
商穆尘前脚刚走，季常牧也走了。顾之宁在他距离书房门口一步之遥时，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季常牧只顿了一瞬，抬脚便走。
门外马车拉了好几辆，都装着大箱子，浩浩荡荡，引得路过的老百姓都忍不住悄悄打量了几番，但一瞧府上立着穿盔戴甲如门神的士兵，便急匆匆收回了窥探的视线，步履不停地赶路。
“...阿尘，”苏景然默默咽了口水，“这都是京都那边送来的？”
商穆尘摇摇头，“不清楚，恐怕没那么简单。”
领头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商穆尘认得他，是商斐远府上管家的儿子。
“小的给王爷请安了。”那小伙子给他行了礼，眉开眼笑道，“我家王爷在京得知您十八生辰将至，特备薄礼让小的送过来。”
说着他弯腰恭敬地又递上了封信，上面盖着商斐远的私章，“这是我家王爷特意吩咐要交到您手里的。”
商穆尘接过，抬手遥指后面那些马车，问道，“二哥给我送那么多礼干嘛？”
那小伙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笑道，“王爷您误会了，我家王爷差我给您送的只有前面这辆马车，后面那些是京中官员给您送的，我们一行人是在路上遇上的。”
苏景然站在商穆尘身后默默数了一下后面的马车，不下十辆，甚至还有些在路上缓缓将至。
商穆尘默然片刻，随即笑道，“辛苦你长途跋涉这么久给本王送礼，不若在府上歇上几天再启程回京？”
那年轻人连忙摆手拒绝，“这是小的分内之事，王爷客气了。”他边说边往府里瞧了瞧，“只是小的仍有书信未传到，不知国师可否在您府上？”
商穆尘侧开身子，让苏景然带着他进府找顾之宁。
那年轻小伙子给顾之宁送完了信，便向商穆尘请辞。
商穆尘允了之后，看着门外那些马车，叹了口气，侧身跟苏景然道，“把礼都收好，登记造册，等回京时一并带上。”
苏景然点点头，吩咐人就去卸马车。
商穆尘望着那些马车上的箱子，无言片刻，回身就看到了内庭的顾之宁。
晚霞如火一般明烈，流云在风的催促下三三两两作散，顷刻间就消失不见，商穆尘就这隔着那些来回忙碌的侍女小厮，隔着数十米外的晚风流云，望见了他一生都不能放下的身影。
商穆尘替袍上阶，缓缓走向他，那小鹿般乱跳的心脏撞的他胸腔发疼，可他面上仍然一派平静，目光温和地看向顾之宁，“国师怎么站在此处？”
商穆尘如今长的越发高大了，他十三岁时顾之宁还能稍微低头跟他说话，如今他十八岁了，顾之宁却要仰头才能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顾之宁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一下，稍微跟商穆尘拉开了点距离，这样就不必明显仰头了。
“随便走走，看这阵势，王爷一点都不意味啊。”顾之宁瞧着他身后忙着卸箱子的小厮们。
商穆尘略微低头，目光不错地盯着他，肯定道，“你都不意外，我自然也不意外。”
顾之宁笑了笑，不可置否。他转身迈步，“礼部那——”
话还没说完，商穆尘倏然拉住了他衣袖，夏日衣衫单薄，隔着薄薄的布料，商穆尘就这样握着他的手腕，有点烫手，却又不舍得放开。
明明这样很无礼，明明这样不应该，可商穆尘就是难以放手。
他留恋这种感觉。
仿佛只过了短短一瞬，又好似隔了几个时辰，顾之宁回头望他，又低下头看抓着他的手，他没说话，就朝商穆尘挑了挑眉。
商穆尘看他这么看自己，有点受不住，微微侧了头，顺势放开了他的衣袖。
顾之宁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抓着他又不说话，他刚想问对方，商穆尘就开了口——
“今日我生辰，”商穆尘觉得自己像个要糖的小孩，明明已经十八了——
“我知道，贺礼在我书房，晚上赴宴我会带过去的。”顾之宁眉眼带笑地看着他。
商穆尘看着他眼带笑意的模样，觉得心脏都要破开胸口直蹦顾之宁脸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生辰
